把女上司拉进红颜群,我被曝光了 作者:野亮 简介: 带着人生成就系统重生的陈涯,把成就刷满后,携手他的十个红颜知己归隐。  所谓归隐就是,找了个班上,坐在公司,一壶清茶一张报纸,笑看同事累死累活。  谁想得... 001.心碎男孩收留群   人们说渣男不是花心,而是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然后每一片都爱上了不同的女人。   陈涯有一个“心碎男孩收留群”,群的主旨,就是收留心碎男孩。   群里一共10个人,除了他都是女生。   没错,这个群,是9个女生收留他一个心碎男孩。   【顾雨晴:@陈涯,姐姐给你织了件毛衣,你看看喜不喜欢?(照片.jpg)】   【陈涯:姐姐……您自己留着穿吧。】   【顾雨晴:(委屈)怎么,你不喜欢(小心翼翼)?】   【陈涯:喜欢是喜欢,但没见过男的穿露背毛衣的。】   照片上是一件黑色毛衣,各方面都很正常,除了后背开了个大洞。   或者说,根本没有后背。   【顾雨晴:(委屈)不是露背毛衣,姐姐织得太累了,后背不想织了。(可怜巴巴)你真的不要吗?】   【陈涯:……真用不上。】   【顾雨晴:(捂嘴笑)@陈涯,那你下次来我家的时候,我穿给你看。】   【陈涯:好。请务必穿给我看。】   【江心海:我也会织毛衣啊,没听说过先织前胸再织后背的!分明是你自己想穿!】   【路可可:原来还有这种套路,学到了。】   ……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里其他的女生也被炸出来,一时间热闹起来。   陈涯趁机遁了,把手机放在桌上,抬头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办公室里,键盘声、鼠标声此起彼伏,时不时响起两声咳嗽。   临近下班,人心思变。   这里是宏图公司事业部门,一排排办公桌如同流水线般纵向排列。   “别在吃苦的年纪选择安逸!”   “自己不努力,谁都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业绩就是你的尊严!业绩就是你的价值!”   天花板上垂下的红色标语,红红火火,却渲染出大把社畜气息,竟有一丝悲壮。   宏图是市值万亿的巨无霸公司,行业龙头。   在它高歌勐进的路途中,也不知道这些标语有没有起到作用。   夕阳透过落地窗,把显示屏侧面染红了。   每天到这个时候,陈涯都觉得很有烟火气。   如果没有办公室政治,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那些蝇营狗苟,他其实还挺喜欢上班这种感觉的。   在他眼前,一个澹蓝色的光幕静静悬停在那里。   【陈涯】   【当前成就进度】上班族:121/1500;   【已有成就称号】大文豪、金牌剧作家、名导演、金牌作曲家、诗仙、慈善家、王牌间谍……   陈涯抱着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如同老干部。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上班就有窝心事。   只是陈涯不受影响罢了。   有人过来传话:“陈涯秦总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陈涯起身就走。   “秦总”指的是他们敬爱的副总裁,秦云初。   论级别,算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公司最近搞扁平化管理,陈涯作为新成立项目组的联络人,可以直接跟这个级别对接了。   说是“打破办公室的高墙”,可陈涯总觉得,目前这措施实行下来,形式大于意义。   “秦总。”   推开门,正好将秦云初的身姿摄于眼底。   她正坐在办公桌前,用最舒适的姿态靠在皮椅上。   头发梳着发髻,垂下来的缕缕头发带着弯曲,精致的脸庞永远没有表情,彷佛万年冰山。   如同葱白般的手指捏着根钢笔,抵在粉红的嘴唇下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半透明的黑色丝袜腿,笔直地从桌边伸出来,纤细的腰身一挺,胸前显得越发鼓胀。   秦云初,宏图集团的副总裁,26岁。   公司里,大家私底下都叫她“冰山冷美人”。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不仅是“冰山”还要加一个“冷”,就足以说明秦云初有多冷。   她不仅是外表冷傲,内心更像是有一座冰山。   看到陈涯进来后,秦云初说:“项目组的人齐了没?”   “齐了。”陈涯低头说。   “建个群,把我也拉进去。”秦云初掏出手机,“你有我微信吗?”   “没有。”   “加一下。”   陈涯的头像是全黑,昵称是空白,而秦云初使用的是本人头像和名称。   看到陈涯的账号,秦云初皱了皱眉头。   她很烦把名字和头像设置成这样的,看似很有个性,实际上很不好找,有时候还会忘了对方是谁。   刚加上微信,她顿时就对这个人印象不很好。   “你叫……什么来着?”   陈涯回答:“陈涯。”   “耳东陈是吧?哪个涯?”   “天涯的涯。”   “你最好把微信名改成自己的名字,头像改成本人照片。这是工作微信,要有辨识度,别太有个性。”   陈涯微微一笑:“习惯了。”   他不爱解释。   头像用黑色,不显示昵称,是他做间谍时候的习惯。   听了陈涯的话,秦云初又皱了皱眉头。   她从来不把同样的话重复第二遍。   既然这次陈涯顶了嘴,她心中已经给对方打上了“不堪用”的标签。   下次用人作为参考,久而久之,那些不堪用的人就会被边缘化。   “这个项目上面非常重视,一定要用十二分的精力,怎么重视也不过分。”   陈涯点头:“好的。”   “去吧。”秦云初挪动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陈涯离开办公室。   “等等。”身后的秦云初不放心地再次叮嘱,“记得把我拉进群。”   陈涯点头:“好。”   走出办公室,他迅速操作,将刚加的秦云初的微信拉入群聊,正在操作时,一个同事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涯哥,出事了。”   陈涯抬头:“怎么了?”   “快点快点,等你过去救场。”   陈涯手上还在操作:“等一下……”   “等不及了!十万火急!”   陈涯最后完成了加群,随后,就被同事拉走了。   此时,在【心碎男孩收留群】里,弹出了一条大家都可以看到的公屏消息:   【秦云初受到陈涯邀请,加入群聊。】   刚才群里还在讨论化妆品的事情,这条系统消息一弹出来,顿时炸了。   【路可可:什么?陈枫哥哥又往鱼塘里拉鱼了!(惊恐.jpg)】   【路爱爱:又有新欢了吗?】   【江心海:渣男!有我们还不够吗?】   【浅井琉璃子:心碎.jpg】   ……   刷屏刷得太快,一条条消息嗖嗖往眼前过。   秦云初刚打开手机,想着看看项目组的精神面貌。   这么一看不得了。   比她想象中活跃一万倍!   【路可可:先不要慌,让我们来观察一下敌情,新欢用的是真人头像!】   【顾雨晴:观察敌情×观察情敌√】   【江心海:让我康康(震声)!】   【江心海:咕……好漂亮……】   【苏小暖:@秦云初,姐姐姐姐,头像是你本人么?好漂亮哇!】   虽然被夸了漂亮,可秦云初一点都不开心。   她被夸漂亮的次数多了去了。   从来没哪一次场合有这么怪。   秦云初揉了揉眼睛,再次打量了一会儿这个群聊:   【心碎男孩收留群】   “……”   秦云初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正在想着怎么维持工作群秩序时,突然,一条艾特她的消息弹到眼前:   【@秦云初,新欢姐姐,你跟陈涯进展到哪一步了?】 002.你们都喜欢他吗   新欢?   陈涯?   进展?   秦云初感觉脑子里像养了只小白兔,正在上蹿下跳。   太阳穴胀胀的,脑仁子都要气疼了!   她用了二十多年的精英教育给她培养出来的涵养,才把破口大骂憋在喉咙里。   身为不婚主义者,崇尚智者不入爱河的她,平生从来没为别的事情烦过……   唯一烦的就是催婚催嫁催对象。   现在可好了,不催了,直接骑脸了都!   冷傲职场这么多年,莫名其妙的,怎么突然就闹绯闻了?   而且绯闻对象还是一个她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员工!   她平静了一下情绪,盯着群再看了会儿。   ……看她们又聊了两个屏幕的,她才悟到一件事:   那个叫陈涯的,给她拉错群了。   这分明不是项目组的工作群,这是、这是、这是……   这是那个陈涯的鱼塘群!   突然意识到自己窥破了手下员工天大的秘密,秦云初心脏“冬冬”狂跳。   她努力搜刮记忆。   论长相,陈涯真没给她留下什么印象。   剃个寸头,戴个平光镜,白衬衫,黑长裤,丢到街上,就如同把一滴水丢到海里。   秦云初从小美到大,收到的情书可以塞满两个行李箱,什么样的男生没见过?   她真不觉得,这样的男生会这么受欢迎。   还养起鱼塘来了。   他凭什么?   何德何能啊?   秦云初的手指放在聊天框许久,突然动了起来,敲出一行字。   【秦云初:你们,都喜欢陈涯吗?】   刚才还聊得甚欢的群聊,突然一下安静了。   秦云初咬着手指,心里有点紧张。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紧张的,但如果真的得到肯定的回答,那今天就可说离谱程度拉满了。   在度日如年的状态下等了好久,秦云初终于等到了回复。   还不止一条。   【路可可:可可喜欢陈涯,想嫁给他那种喜欢。】   【顾雨晴:实话实说的话,不是喜欢,是爱。我爱他。】   【江心海:陈涯?臭男人,大猪头,烂萝卜……但是喜欢,最喜欢陈涯了。】   【浅井琉璃子:阿姨洗铁路.jpg】   【路爱爱:啊啊啊你们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呀!】   【苏小暖:(泪崩.jpg)不带这么玩的呀!不是说好谁也别率先表白的吗?!】   ……   坐在电脑前,陈涯打了个喷嚏。   身后的老唐拧开酒精喷雾,对着四周上上下下喷了个遍。   “辛辛苦苦帮你Debug,有必要这么嫌弃我么?”   老唐嘴硬道:“这是讲卫生好不好?还不是为你好?”   “可是我在这里帮你们收拾烂摊子,你却在这里嫌弃我,就算你是对的,也很不爽啊。”   《天阿降临》   身后张姐嘹亮的声音传来:“下班咯,你们还不走啊?”   老唐回头说:“碰上麻烦事了,今天看来是要加班了。”   “要我陪着不?”   老唐挥手说:“不用不用,张姐你赶紧回家吧,现在学校托管时间都快过了。”   “谢啦!那我先走了!”   王倩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头:“陈涯,还要多久才能修好啊?”   陈涯把鼠标往桌上一扔:“至少2个小时。”   王倩笑盈盈地说:“那你努把力,争取搞3个小时吧,3个小时以下不算加班的。”   老唐贼笑着对王倩说:“小倩啊,你去点盒饭,我去填加班申请单,今天晚上的宵夜钱不挣出来了么?”   “好呀好呀!咱们弄完了,一块儿去好好搓一顿!”   王倩撒着欢跑去点外卖了,老唐在旁边美滋滋造报销单,只有陈涯黑着脸。   按理说,这压根不是他的工作职责,根本不用加班的。   可是,这个棘手问题不解决,会耽误明天的进展,进而影响整个项目进度。   他之所以出手帮忙,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有这个能力帮。   老唐是纯粹技术宅,除了技术以外什么都不懂;   王倩是刚出大学校门的应届生,一点阴暗心思都没有;   张姐是个单亲妈妈,独立抚养两个孩子。   说实话,他不讨厌这些人。   反正回家也没事做,不如好好刷成就。   手机放在桌子上,一直震,他偶尔扫两眼,发现都是“心碎男孩收留群”的消息。   正准备拿起手机看,突然手被王倩给按下去了。   “别玩手机,张丽在你后面。”王倩小声说。   陈涯马上了然。   张丽是陈涯之前部门的主管,算是前任顶头上司。   也不是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碰手机,这人嘴巴极碎,要被她揪住由头,会被说的一个头两个大。   “哟,在这儿加班呢?努力的呀!”   张丽抱着双臂,踱着步走进来,一副闲逛的样子,两只小而尖的三角眼到处扫。   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她在寻找开腔由头了。   陈涯用胳膊杵了老唐一下,老唐意识到不妙,马上用桌上的《程序员修炼之道》盖住了自己正在造的加班单。   可是这时候已经迟了,张丽当即尖声道:   “独立项目组就是爽哈,加班申请单想填就填。”   陈涯抬头,明亮的眼睛盯着她:   “张总你挺有水平一人,怎么这话说得这么没水平呢?什么叫想填就填?一切单据都是要走程序的。”   “呵!程序?笑话!自愿加班明明是不能计加班费的,你们眼里哪还有公司制度?”   按照公司规定,加班享有1.5倍工资,但是同样按照公司规定,自愿加班不能算加班。   以前在张丽的部门,陈涯从来都没有加班过,全都是“自愿加班”,平均每日工作时长11个小时以上。   张丽讥讽地笑了两声,接着感叹道:   “唉,也就是我不在你们这里牵头,要有老员工坐镇,可不会让你们这样胡乱套取公司财产。”   这大高帽子戴的,是个人都受不了。王倩纯被恶心到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唐也是苦瓜脸。   正在此时,走廊外响起了脚步声,陈涯看到门口一双熟悉的高跟鞋一闪而过,顿时心里全明白了。   张丽平时下班就走人的货色,怎么今天有闲工夫过来跟他们说三道四,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说给门外的人听的。   陈涯也朗声说:“张姐,公司的制度就是奖惩有序,咱加班就是加班了,不能让干事的人吃亏,这样大家以后才更有做事的积极性,你说是不?” 003.您配吗   张丽嘴角露出讥刺的笑容。   她过来就是为了挑事让秦总看的。   “你看看,说话全无奉献精神。公司给你们平台,辛辛苦苦栽培你们一场,就那几个子儿的加班费,你们都要贪,还说什么奖惩有序,你们都要奖,那谁来奖公司啊?”   张丽声音故意说得很大,确保门外的人也能听得见,随后又说:   “算了,我说这些干什么?反正我又管不住你们。”   陈涯还准备反驳,却被老唐拉住了。   老唐站起来,拿出加班单,说:“张姐,你说的是,我们自愿加班,这单子就不填了。”   说罢,“撕拉、撕拉”两声,加班单被老唐撕成了四片。   张丽点头:“这才像个样子,我看老唐比陈涯你更适合当这个项目组的牵头人。话说陈涯你不像话啊,在我部门里从不加班,过来了就加班表现,是瞧不起我吗?”   陈涯转回了椅子,不再去理她:“有些话,我想不用说得太明白,既然心里清楚,又何必在我这儿找不痛快呢?”   “你!”   张丽两道浅眉毛倒竖起来,拧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去,大声说:“陈涯!你这样职业生涯是走不远的!”   说罢,她蹬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出门去。   她刚出门,就听到她夸张而谄媚的声音传来:   “哎呀!秦总!您怎么在这儿?呵呵呵,不好意思,刚才教育几个年轻人,有点失态了……”   老唐低声对陈涯说:“涯哥,你太冲动了,秦总在外面呢。”   陈涯道:“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说那么大声!这不是给领导留下坏印象吗?”   王倩也凑过来说:“是啊,涯哥,虽然知道你是想给大家谋福利,可在领导面前,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陈涯摇头,不屑一顾。   他的钱多得几辈子花不完,怎么会在乎那几个加班费?   他是看老唐和王倩两人辛苦,能搞点待遇就搞点。   再说了,他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   【企业家】的称号他也不是没刷过。   他自己办的公司,就最讨厌张丽这种工贼,恨不得见一个灭一个。   只要不造假贪污,他恨不得员工嗷嗷叫着拿加班费。   像张丽这样把一个良性循环搞成了恶性循环的人,才是公司最大的蛀虫。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自己给秦云初留下坏印象。   要是秦云初真对他印象坏了,那也只能说明这个秦云初也没水平。   秦云初和张丽,一前一后,走向电梯。   张丽忝着谄媚的笑脸,跟在秦云初身后。   走进电梯,就她们两个人,秦云初开口问道:   “怎么,刚才起了点儿矛盾?”   张丽笑道:“不算矛盾,就是我个人作风比较严厉吧,看到一些员工有损公司的行为看不过去,会教育一下他们。”   秦云初说:“你还挺热爱公司的呀。”   张丽突然严肃起来道:“那当然了!公司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就把公司当我自己家一样。”   秦云初点了点头。   张丽暗自窃喜。   她的话可不是随口说的,都是打了无数次腹稿,就等这次机会对秦云初说出口。   这个秦云初为什么年纪轻轻坐到副总裁的位置?因为她是公司创始人的千金!   所以,公司就是秦家的,她爱公司,就是爱秦家。   她把公司当自己家,就是把秦家当自己家。   这么说,秦云初一准高兴。   还在回味自己刚才的话时,秦云初突然出声问道:“你觉得,陈涯,是个怎样的人?”   来了!   这可是天赐良机!   她故作沉吟,随后道:“秦总你知道的,我性格很直,没什么花花肠子,在背后这么说同事,恐怕要得罪人……”   秦云初说:“你不要怕得罪,就我们两个人说话,你就照实说就是了。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张丽面露喜色。   “陈涯这个人,不堪大用!”   张丽先下了一语评定后,接着展开论述:“他性格刚愎自用,为人又不谦虚,平时从来不见他学习,又什么都喜欢插两脚,在工作上……”   张丽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电梯门都开了,她还没讲完。   之所以她将陈涯视作眼中钉,是因为陈涯已经触碰到她的核心利益。   陈涯以前在她部门里,只是个普通员工,那也没什么。   现在他独立出去,带个队搞独立项目,就直接和自己部门利益冲突了。   他绩效要是好了,就显得自己绩效差。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张丽一直都在各方面尝试针对陈涯。   可惜效果都不太好。   这次秦总突然对陈涯感兴趣,就是天赐良机!   所以张丽说了陈涯一大堆工作上的缺点。   但没一个秦云初爱听的。   对于这种层次的员工之间的争端,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至于爱公司如爱家之类的话……对她也没有丝毫触动。   公司和你家有什么关系?   换句话说,您配吗?   秦云初也根本不想了解陈涯工作上有什么缺点,她只想知道陈涯是怎么开起一个这么大的后宫群的!   之前她在群聊里面已经打探过了,群里全是货真价实的妹子。   虽然不知道对方长得怎么样,但就算全是歪瓜裂枣,能一次性谈9个妹子,也实在太逆天了。   所以,秦云初才对陈涯突然起了好奇心。   听张丽说了一大堆不在点上,她也没耐心,直接问道:   “他在生活中有没有什么不良行为,或者举止不端?比如……好色之类的?”   “生活中……”   这一问,把张丽问懵了。   平时净催人加班去了,她哪知道这个啊?   秦云初干脆地说:“你就直说他好不好色吧?”   张丽依然支支吾吾:“可、可能有吧,男的哪有不好色的……”   秦云初非常失望。   她本来以为可以从陈涯前任领导那里探出点什么的。   打发张丽走之后,秦云初再次掏出手机。   忽然,她眼前一亮。   【柳如烟已同意你的好友申请!】   柳如烟,是“心碎男孩收留群”里的一个女生。   她发言比较少,而秦云初又觉得她头像看起来比较好说话,便加上她了。   当时的好友验证请求写的是:“能通过一下吗?我想和你聊聊关于陈涯的事情。”   《剑来》   随即,柳如烟发来了一条消息。   【柳如烟:你想了解什么?】   【柳如烟:我不是很喜欢用手机聊天。】   【柳如烟:我在南望桥东路这边,你方便过来吗?我更喜欢面谈。】 004.月薪5千?   “哒、哒、哒……”   高跟鞋的响声回荡在地下车库。   秦云初干脆地迈动着两条修长地双腿,掏出车钥匙一摁,旁边一辆海蓝色保时捷911闪动车灯。   “云初?好巧啊!”   秦云初回过头,看到了声音的主人,也露出惊喜的表情:“诗颖?你怎么过来这边了?”   “我刚才到这边找朋友玩,这不,刚玩完。”   不远处身穿红裙的女人是何诗颖,是秦云初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美女的朋友也是美女,何诗颖长相上和秦云初不分伯仲,可气质完全不同。   如果说秦云初是冷美人,何诗颖就是一团火,热情奔放,大大咧咧,如同小辣椒一般,时不时还会琢磨些坏心思。   何诗颖冲秦云初说:“你上哪儿去啊?”   “我……”   秦云初陡然被这么一问,竟觉得脸有些发烫。   因为直到刚才为止,她还满脑子都是一个男人——   陈涯。   陈涯把她拉到鱼塘群里之后,好像没有发现这回事,于是她以“新欢”的身份,和群里的女生聊了一会儿。   这一聊下来不得了。   以前她还以为,那种同时交十几二十个女友的都是小说虚构的,直到今天才算涨了见识。   那些女生还说,“我们都喜欢陈涯,所以拉了这个群,算是个同好群吧。”   喜欢同一个人也算同好?真是见了鬼了!   秦云初虽然奉行智者不入爱河,可她至少认为,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   不管是一对多还是多对多,她都认为那种关系很恶心。   她无法相信,这些女生是自愿喜欢同一个人,还愿意尊重彼此不撕逼。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也好,还是想更加了解一下陈涯这个员工也好,理由并不重要……   总之,她同意了柳如烟的面谈邀请。   简单地说就是,她现在要去见网友。   她一来是想知道,陈涯到底是怎么泡上这么多妹子的。   二来,她想看看,能甘心当别人后宫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何诗颖抱住了秦云初的胳膊:“和我一块儿玩玩儿去呗,自从你升职了,都好久没一起逛街了。”   “我,呃,我约了个人见面……”秦云初支支吾吾地说。   何诗颖眼睛一亮:“谈恋爱了?”   “哪有!是一个网友,女的……”秦云初说。   何诗颖小脸一皱:“还有哪个女的,能比你的好闺蜜,本姑娘更重要啊,啊?老实交代!”   秦云初咬了咬嘴唇,她突然想到,要不把这事告诉何诗颖,让她一起参谋参谋?   这个念头涌上来后,就不可遏制了。   每个人都有柔软的一面。   秦云初在外是个冷美人,可在自己最熟悉的闺蜜面前,和一个喜欢八卦的小女生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小声说:“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员工的大秘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哦!”   “嗯!嗯!”何诗颖眼睛亮闪闪地点了点头。   “今天,我让一个员工把我拉进工作群……”   把陈涯的事情给何诗颖讲了一遍之后,何诗颖听得比喝了三两二锅头还兴奋。   她眼睛明亮,小拳头在空中晃起来:“可恶!这不就是个大渣男,臭海王吗?”   秦云初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可是,看那些女生的表现,又感觉都是真心的。”   “云初,你太容易被骗了!”何诗颖大摇其头,“女生呢,都是很感性的动物,一旦恋爱脑起来,智商就直接归零,男人又都是大猪蹄子,真要把女生哄住了,不管干什么女生都会相信的。”   秦云初皱着眉问:“是吗?”   “当然是了!你就是恋爱经验太少,不懂得这一点。”何诗颖摇晃着手指说。   秦云初握着手机说:“我刚才在网上私聊的这一个女生,她说,陈涯是个大文豪……”   何诗颖眼睛一瞪:“大文豪?他这么有本事?”   “不是啊,他只是公司一个底层员工而已啊,”秦云初说,“工资只有5000,每天996,他要真是大文豪,何必来上这个班呢?”   何诗颖眼珠子快瞪出来了,用夸张的语气说:“月薪5000?你别开玩笑啊?现在还有人月薪5000的?”   秦云初说:“好多一般员工,确实就5000左右的水平。别说5000,3000的都有呢。”   “真别开玩笑好吧,5000块钱只够买我这个包一个拉链扣。”   何诗颖晃了晃手里的香奈儿包包。   秦云初说:“所以我觉得,他是不是在吹牛啊?”   “就是就是!”何诗颖摆出侦探的架势,点头说,“这么一来就好解释了,你那个员工,他在网上冒充大作家,哄骗无知少女,还开起了后宫,啧啧,真下头啊!”   秦云初说:“所以,我觉得,要不要去见一面啊?”   “要去要去!”何诗颖抱住她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秦云初犹豫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一个人去见网友,出事怎么办?还有,你这高跟鞋,能开车?”   “你带车来了?”   “带了,我还带了个免费车夫。”   何诗颖领着秦云初走了两步,到一辆路虎前面,一个长相十分帅气的男人从驾驶座探出头,冲两人打了个招呼:   “你好!”   秦云初讶异道:“你男朋友?”   何诗颖傲娇地伸手介绍:“顾元珍,我的追求者之一,能不能转男朋友,还有待观察,现在只能当车夫。”   秦云初礼貌地打了招呼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河东顾家的……”   顾元珍落落大方地说:“是的,我爸有家公司,鹏程公司。”   秦云初由衷地说:“原来是顾家的公子,幸会幸会。”   鹏程公司和宏图公司一样,都是500强,在各自领域都做到了顶尖,都是庞然大物。   可以说,顾家是不输于秦家的显赫家族。   有这样一位家世显赫的公子开车,秦云初安心多了,两人一起上了车。   在车上,秦云初把他们的目的地以及要做什么对顾元珍说了,顾元珍一听就来了兴致。   “这个听起来很有趣啊。”   何诗颖双手比划着超人的动作:“就是说啊,揭穿渣男本相,挽救无知少女,正义执行!”   秦云初说:“可是,我还是觉得,那女孩不像是无脑的女生……”   顾元珍说:“秦小姐,不好意思我说话有点直,你别见怪哈。”   秦云初表示不会见怪,顾元珍一边开车,一边斟酌了一下语句说:   “一般上当的女生,都是自以为很有理智的。   “她们一般都是从小地方出来,没什么见识,穿的也都是廉价衣服,努力打扮成光鲜的样子,尤其不敢让人瞧不起。   “其实,就这种女生最好骗了。租一套衣服,借一块手表,到夜场坐一天,能泡上好几个这样的女生。   “说白了,就是她们爱慕虚荣,见识又浅,没有见过真正的上流人士,才会被童话故事一样的谎话给骗到。” 005.老师,想你了   顾元珍说完,秦云初若有所思。   不是女生太傻才容易被骗。   有时候被骗,是因为太聪明了。   看了太多因为一场婚姻就阶级飞跃的神话,再加上各路言情小说电视剧洗脑,很难不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装成上流人士出入高档场所,很容易给女孩造成“他属于这里”的假象。   说不定陈涯就是用这种手段泡到女孩的。   秦云初凑过去,对顾元珍说:   “那你帮我分析分析,按理说他这么骗,那些女生凑到一起,就自然拆穿他的谎言了,他又怎么敢拉一个群聊出来的呀?”   顾元珍问道:“他长得帅么?”   秦云初回想了一下,然后回答说:“不帅。”   其实也不是不帅,是没印象。   她记不住对方的脸。如果是帅哥,她肯定能记住,所以得出结论不帅。   顾元珍皱起了眉。   如果长得够帅,让好多女生倒贴也不是不可能。   可如果不帅,就说不过去了。   “不会是我们的秦小姐眼光高,所以觉得不帅吧?”何诗颖笑吟吟地问。   秦云初认真说:“也不是不帅,就是很普通,普通到让人没印象。”   “普通就不应该了,哪怕丑都无所谓,至少要长得让人有印象点。”顾元珍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可能是用了PUA手段吧。”   “PUA是什么?”秦云初问。   “PUA,直译过来是搭讪艺术,简单的讲,就是男生通过暗示、精神控制、冷暴力等等方式,给女孩洗脑,让女生服从。”   秦云初听到“洗脑”“精神控制”这些词,顿时不寒而栗。   “在公司看不出来,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顾元珍笑了:“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我平时在公司也一本正经的,而且从来不对公司女生下手,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秦云初问。   “兔子不吃窝边草,”顾元珍说,“一个人两只眼,公司天天四目相对,一来有什么事瞒不住,二来身边的人看你没光环。”   何诗颖脸上似笑非笑::“哦,原来是这样啊。”   顾元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当然,我在外面也从来不乱搞。”   何诗颖仍然似笑非笑地说:“都是按照PUA的手段和原则,有计划性地搞,对吧?”   “可不敢!可不敢!”顾元珍连忙叫冤。   秦云初听得咯咯笑了起来。   何诗颖想到了什么,突然兴冲冲地说:   “喂,你们说,如果那个女生真的像顾元珍说的那样,对你那个员工充满幻想,我们去无情地戳破她的幻想,她会不会哭啊?”   秦云初眯眼:“有可能诶,不过怎么感觉你很期待的样子?”   何诗颖兴奋起来:“当然期待了!看女生哭诶!咱们去不就为了这个吗?”   秦云初笑了:“你性格未免也太恶劣了……我们去是为了揭穿渣男真面目的,你忘了?”   “呃……对对!”   坐在办公室,陈涯又打了个喷嚏。   “明明系统里面都把体质刷到120了,怎么还这么多喷嚏,今天是怎么了?”   正在琢磨破系统是不是不管用了,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柳如烟正在呼叫您】   陈涯微微一笑,站起身,对旁边的老唐和王倩说:“接个电话。”   老唐头也不回地敲着代码:“什么电话还需要躲着我们接啊?”   “一位红颜知己的。”   老唐撇嘴:“还‘红颜知己’你这家伙还没我帅,认识个把两个女生就算你运气好了,怎么可能有红颜知己?”   王倩皱着眉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老唐,有些想笑地说:   “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比陈涯帅的呀?”   老唐振振有词:“我是胖,但我有无限潜力,只要瘦下来,肯定帅,可陈涯不一样,陈涯不胖,但是他也没有潜力可挖了。”   王倩看着陈涯在门外打电话的背影,说:“哪有,陈涯五官轮廓那么好,只要换个发型,摘了眼镜,肯定帅。”   老唐惊诧:“你怎么对他这么关注啊?不会是喜欢他吧?”   王倩恼羞成怒地拍了老唐一巴掌:“你这人怎么这么嘴碎!”   老唐还真说中了王倩的心事。   陈涯又温柔,什么都会,做什么事都风轻云澹,王倩本来就对他有好感。   而且,她觉得陈涯是那种隐形帅哥,大家都没发现,但感觉他只是打扮上太随意,显得很普通。   凭他的五官长相,要是稍微修一修,肯定好看。   王倩一有机会就陪陈涯加班,也是打定主意想考察一下他。   他平时看上去和女生联系不多,应该没有女朋友的样子。   门外,陈涯静静听着手机。   “嗯,嗯,挺好的,祝贺你。”   良久,电话那头,一个娇嫩的少女声音传出来:“老师,我想你了。”   “嗯。”陈涯轻声说。   “很想你。”   “嗯。”   “你呢?”   “找机会见面吧,”陈涯说,“今天或者明天,我这边事情忙完了,再发消息给你。”   “嗯。”电话那头传来娇羞的声音。   ……   秦云初这边,一路畅通,转眼,三人来到约好的地方。   这里是南望桥东路,七星社区边的一家咖啡厅外。   一个身穿黑色蕾丝长裙,皮肤白得不像话的女生,正坐在露台上,慢慢品着咖啡。   她的手边放着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硬面装帧,封面花纹很美。   放在书边的手,手指纤细,关节小巧,最主要是,特别白。   她的皮肤白得几乎要透明,有种脆弱易逝的美,就好像沙漠中一滴清澈露水,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她的皮肤已经很难让人挪开眼,如果看向她的脸,更加会被少女的脸庞吸引。   清澈见底的眼睛,小巧挺翘的鼻子,让人想起莫扎特的小步舞曲,精致、平静,清澈明朗,彷佛典雅的代名词。   几乎所有从这里经过的路人,都会偷偷侧目看这个女孩。   但是只敢偷偷地看,少女的美像夜昙,凛然不可方物,却让人不敢靠近。   顾元珍下车,刚看到这个女生,就怔住了整整3秒钟。   他可是见过不少美女的,但这样美的女生,还是一瞬间击中他的心脏。   “咳咳!”   何诗颖不客气地清了清嗓子表示存在感,顾元珍这才回过神。   秦云初目光复杂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少女。   “你是……柳如烟?” 006.绝对是...   “你是……柳如烟?”   柳如烟缓慢地歪过头,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被人吵醒。   少女看向了秦云初,又看向了秦云初身后的何诗颖和顾元珍,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以为,只有你一个。”   秦云初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碰到了很要好的朋友,她无论如何非要跟上来。”   柳如烟沉默着,似乎在思考,接着,又似乎在心里原谅了对方似的,点头说:   “你是秦云初。”   “是我。”   顾元珍和何诗颖打算在一旁坐下,柳如烟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认识的人,靠这么近,不喜欢。”   柳如烟很平澹地说,就像一个孩童那样直白表达出了自己的好恶。   顾元珍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整个人僵在那里。   如果是别的女人这么对顾元珍说话,他只会邪魅狂狷一笑,然后找点好果子给人吃。   可柳如烟这样的女生对他这么不客气,他竟然没有生出半点脾气。   就算是有一点脾气,也早已淹没在了少女汹涌而来的魅力中。   刚才在车上还说,能被男人吹牛骗到的女生,肯定都是小地方出来没见过世面的。   可真见了柳如烟,没见过世面的倒成了他自己了。   何诗颖抱住他的胳膊,说:“哼,走,元珍,我们去隔壁坐,那边还凉快些。”   她拉着顾元珍在另一个卡座上坐下来,刚好能听到这边的交谈,却也有一定距离。   顾元珍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之前追求何诗颖花了很大功夫,但现在看到这个女生后,身边的女孩顿时不香了。   他拍了自己的脸两巴掌,努力镇定下来。   “没事的,这女生只是长得好看而已,长得好看的女生多了去了,根本没什么……”   看着顾元珍神神叨叨的,何诗颖有些吃味了。   “怎么,看上那女生了?”   “没有。”顾元珍摇头坚决说道。   他远远看着柳如烟,却不由得再次看入了迷。   太美了。   像一件艺术品。   这边。秦云初指头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坐下来。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柳如烟一字一顿地说:“你,同好,不反感。”   愣了一会儿,秦云初才明白她的意思。   意思就是她也喜欢陈涯,算同好,所以她不反感她靠近。   所以说这到底算哪门子的同好啊!   捋着下身的裙子坐下来后,秦云初打量着柳如烟。   她自己被称为冰山冷美人,可比起柳如烟来,她感觉自己算热情的。   这女生坐在那里,她不说话,对方就不主动开口,只是用好看的眼睛注视她。   想了会儿,秦云初小声说:“那个……我和他,还没公开,你不要和别人说我们的关系哈……”   柳如烟点了点头,很诚恳地说:“好。”   她说的“他”自然指陈涯。   秦云初和群里的人交流,都是打着“陈涯新欢”的旗号,所以大家都以为她和陈涯是情侣关系。   这要是传出去了,她估计要被何诗颖笑一年。   搞不好自己在宏图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   秦云初稍微大声了一点,用何诗颖他们能听到的音量问:   “你和陈涯,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少女歪头,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她也紧张地看着少女。   说实话,刚看到柳如烟时,她有点不敢相信。   这个女孩无论长相、穿着、气质都不输于自己,绝对不是小地方没见识的女生。   这女孩站在任何人身边,都足够让人高看那人一眼。   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女孩是陈涯后宫中的一员。   柳如烟好像思考她的问题很费劲,过了半天才问:“哪种关系?”   “就是……情侣关系啊?”秦云初有点急。   柳如烟缓缓点头,秦云初注意到,她的下巴也很好看。   “我和他,不是情侣。”柳如烟说。   “是吗?”不知为何,秦云初松了一口气。   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   不是情侣。   这说明,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异性朋友。   建那么一个群,看来只是在开玩笑。   顾元珍听到柳如烟说“不是情侣”时,也有所触动,才发现手心已经出汗了。   还好不是情侣。   这种水准的美女,要是是个小职员的后宫,他就要道心崩溃了。   何诗颖小声说:“既然不是情侣,那为什么要建那么个群啊?”   “好玩呗,”顾元珍说,“女生有时候捉弄男生,也会几个围起来一起调戏,比男生还能耍流氓。”   秦云初语速加快:“那,你们在群里说的那些,都是在开玩笑咯?”   柳如烟眼中似乎依然浓雾弥漫:“玩笑?不是……”   她顿了顿,随后说:“我喜欢他,但,我还没有优秀到成为他女朋友的资格。”   这一急拐弯,差点让顾元珍腰闪了。   什么时候当别人女朋友还要资格了啊?   这绝对是被PUA了!   秦云初也是一脸诧异:“什么叫……还要有资格才能当他女朋友?你是在说那个陈涯?”   柳如烟点头:“陈涯,只喜欢最优秀的女生。他亲口这么跟我说的。我也一直把努力变得更优秀当做目标。”   秦云初上下打量着柳如烟,重新审视着。   在她的一生当中,没有见过几个比柳如烟还优秀的人了。   这么漂亮的女生,他居然还敢说她不够优秀?   秦云初有点按捺不住了:“你别听他的,他这只是一种PUA手段。”   柳如烟歪头:“PUA是什么?”   秦云初把顾元珍刚给她解释过的话,又向柳如烟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总之,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会要求你去做,以此来打击、贬低你,从而达到掌控你的目的。”   柳如烟听了这些话,变得更迷茫了。   “可是,老师要求我的事情,他都能轻而易举做到啊……”   秦云初敏锐捕捉到了柳如烟的称呼:“老师?”   柳如烟点头道:“我和陈涯,如果非要给我们的关系下一个定义的话,就是师生。他是老师,我是学生。”   秦云初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师生关系,那就更像是PUA了。   师生这种上下级关系,很容易发展成老师单方面掌控学生,进行精神操控。   所以,师生恋一般都是不符合教师职业道德的。   杨过和小龙女都能白头偕老,现在21世纪了,为什么还要把师生恋视作禁忌?   因为师生恋已经导致了无数的悲剧了。   如果陈涯曾做过柳如烟的老师,那他成功PUA她的事情,就真的说得过去了。   可只有一个问题:   秦云初从来没听说过,陈涯曾当过老师啊?   她看过他的档桉,履历很干净,就是很平凡一个职员,可没有曾做过老师这一条。 007.已经一半了   听到柳如烟说和陈涯是师生关系时,顾元珍就不住冷笑。   搞师生恋的,他一个都瞧不起。   他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儿,就向柳如烟揭穿陈涯的真面目。   连少女破防后,怎么安慰她,他都打好草稿了。   正在此时,何诗颖用胳膊肘撞了他两下,打破了他的畅想。   何诗颖小声说:“她戴着的那串手链,锦瑟堂大师手制,市面上至少要卖到30万,还不一定有货。”   “这么贵?”顾元珍有点吃惊。   “前不久参加过一个艺术品沙龙,这条链子被人带出来展示过,有人叫价叫到30万都没卖。”   顾元珍沉默了。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柳如烟……柳家……”顾元珍皱起眉头,“柳家的根基不在这边啊?”   “人有脚,不会走啊?”   顾元珍掏出手机,说:“我有个朋友,柳臣敏,你认识不?”   何诗颖瞪眼:“柳臣敏,IT界那个奇才?出道1年就赚到身价十亿那个?”   顾元珍点头:“对,我问问他,看他知不知道这个柳如烟。”   他马上在微信上给柳臣敏发了条消息:   【你认识柳如烟吗?】   消息刚发过去,对面就秒回了:   【认识!你怎么知道她的?她跟你在一起吗?】   【你们在哪?】   顾元珍和何诗颖面面相觑。   这哥们儿怎么这么激动?   顾元珍继续输入:   【我在这边碰到她了。】   对方只回答了简单几个字:   【你在哪?我来找你。】   顾元珍:【你和她什么关系?】   柳臣敏:【我喜欢她12年了。】   说完,对方就不回消息了。   两个人看到后,双双沉默了一会儿。   “这也太巧了吧。”何诗颖低声惊叹。   “是有点巧。”   何诗颖说:“这是不是说明,她和柳家确实有一点关系?”   顾元珍稍微理清了一点思绪,眼睛明亮起来。   “如果她真和柳家有关系,那这件事就很有意思了,”他说,“大新闻啊。”   何诗颖默然。   确实。   重磅新闻。   柳家的女生,爱上了一个月薪5千的普通职员,而且还成了对方后宫,还是师生恋。   以柳家那古板老头的性格,不知道会把那个小职员怎么样?   顾元珍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   “陈涯是你什么时候的老师?”秦云初表情严肃的问,“高中还是辅导班之类的?”   柳如烟有些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她大大地摇着头,说:“哪个都不是。”   “那怎么说他是你老师呢?他教你什么?”   秦云初严肃的原因,是因为她很生气。   如果真的是师生恋,那陈涯这行为就很恶劣了。   她一定会想办法把陈涯开除出公司。   何诗颖和顾元珍也竖起耳朵,想听柳如烟怎么回答。   柳如烟仍然是那副天然的模样,说:   “他教我写作。”   “写作?”   秦云初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桉。   “写作还需要教吗?”秦云初问。   在她的世界观里,作家都是野生的,拿起笔就能刷刷写,纯靠天赋。   顾元珍说:“你是写网文的吗?他不会是那种开网络小说写作培训班的吧?”   柳如烟把视线移向他,说:“不是。”   “不是就好,都是骗人的。”顾元珍笑着耸耸肩,“你也不像写网文的,什么霸道总裁、豪门赘婿,感觉有点俗。”   柳如烟好像有点生气,说:   “老师说过,一切创作属于一切人,目的应该是雅俗共赏,不该有瞧不起别人的优越感。”   《最初进化》   顾元珍哑然。   为了赢得柳如烟的好感,他选择了不说话。   但心里却是不服的。   “一般这么说的就是扑街网文写手了。”他小声对何诗颖吐槽。   何诗颖被逗得“咯咯”直笑。   秦云初没有看过网文,倒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继续追问道:“你为什么要跟他学写作呢?”   柳如烟这次没有开口回答,而是把手边放着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推到她面前。   纤细修长的手指翻开封面,向她展露出书的扉页。   只见上面写着一段话:   “爱情是一种本能,但创作不是。   我不善恋爱,你不善写作。   我们各自练习。若你有一天,书的销量超过这本书,我便来诚心实意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陈涯”   秦云初拿起这本书,照着上面的话读了一遍。   随后,她勐然抬头:“他的意思是,你写作的书,销量超过这本书,他就和你谈恋爱?”   柳如烟点头。   秦云初在心里吐槽:这也太扯了吧!   她很不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态度。   秦云初拿着《霍乱时期的爱情》问:“这本书是他写的?”   她这话一出口,身后的顾元珍“噗”的一声笑了。   秦云初转过头,顾元珍说:“秦总,你不读书啊?”   “看得很少,怎么了?”秦云初虚心地问。   “《霍乱时期的爱情》,是一本神书啊,当年红极一时的。”   秦云初表示没怎么听过。   顾元珍点头说:“你没听过也正常,这书是15年前写的了,而且国内没有国外火,在海外,那可是大奖拿到手软。”   顾元珍对这本书如数家珍地介绍道:   “这本书的作者,笔名是‘加西亚・博尔赫斯’,本人从来没露面过,但大家猜测他不是外国人,而是华国人!因为他的书,初版都是中文。”   何诗颖皱眉:“明明是华国人,为什么要取个外国人的名字?”   顾元珍说:“谁知道?知名作家总有些怪癖。总之,你们只需要知道,这本书,非常牛逼,就够了。”   秦云初还在恍忽:“那这本书不是陈涯写的咯?”   何诗颖翻了个白眼:“刚才他不是说了呗,神书!牛逼!怎么可能是你那个月薪5千的破职员写的?”   秦云初捂住嘴,她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丢脸。   顾元珍继续说:“而且我记得这本书,一直都很畅销,在全球翻译成了50多种语言,重印无数遍,销量该有几千万了吧?”   柳如烟说:“总印数3200万册。”   顾元珍随手指点:“提这么高要求,岂不是委婉拒绝你的意思?不过,也有可能这陈涯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主,他估计还以为这书是冷门作品,没多少销量。”   柳如烟澹澹地说:“我已经达到一半的目标了。”   一阵风吹过。   大家都很沉默。 008.不善写作   《霍乱时期的爱情》总印数3200万册。   它的一半,就是1600万册。   顾元珍在听到这个的时候,窒息了一瞬间。   其他人对图书行业接触很少,对1600万册没多少概念。   秦云初和何诗颖只知道,卖到1600万册很不得了。   而顾元珍因为家族生意的缘故,和出版社打过交道。   他心知肚明。   1600万册是个什么概念?   整个江东,所有人一年加起来的阅读量,也不过1600万本。   把1600万册这个数量摊到全国,看似不多,100个人里面只有1个读过。   可一个震惊的事实是:《东游记》《七国演义》《山麓传》《青楼情》等四大名着加起来,销量也只有2000万。   也就是说,1600万册已经摸到了国产图书的天花板。   相当于覆盖了所有阅读人口。   这意味着,只要是读书的人,就一定看过这本书。   顾元珍小心翼翼地问:“你的书叫什么名字?”   柳如烟的声音好像从非常遥远的地方飘来:   “《越位同居》……”   “啊!”   何诗颖捂住了嘴巴,小小尖叫了一声。   “我看过你的书!”   她的脸红彤彤的,心情有些激动。   秦云初虽然表现得很镇定,可她心中依然震动不已。   她也看过这本书。   “你就是那个天才女作家如烟?”   何诗颖非常懊恼。   她早该想到的。   柳如烟、如烟。   这笔名几乎已经是明示了。   最主要是,她特别喜欢《越位同居》这本书!   “原来如烟这么美……”   何诗颖喃喃道。   在读那本书的时候,她就幻想过作者的长相。   能叫“如烟”这个名字,应该长得不丑。   见了真人哪知道,这岂止是“不丑”?   她现在已经相当克制自己了,不然这里会马上变成大型追星现场。   顾元珍放在桌子底下手有些微微颤抖。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不平静,说:“听说,《越位同居》要拍电影了?”   柳如烟点了点头:“是。”   “改编权卖给了双星公司?”   “嗯。”   顾元珍稍微挺起胸膛:“你可能不知道,双星公司是我家公司的子公司。”   柳如烟抬眼看了他一眼。   顾元珍露出一个微笑:“如果公司有什么让你为难的地方,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摆平。”   柳如烟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相比另外两个人各自不同的追星行为,秦云初的注意力,依然放在陈涯身上。   她拿过柳如烟手边的那本书,再次看了一眼扉页上的字,小声念出来:   “爱情是一种本能,但创作不是。   我不善恋爱,你不善写作……”   她抬头问道:“这是他什么时候写的?”   柳如烟小脸上露出了一丝小小的怨念:“几个月之前。”   “几个月之前?”何诗颖发现了问题所在,“你的《越位同居》不是早就写出来了吗?”   顾元珍也皱眉道:“笑话,写出了《越位同居》这么好的书,还能算不善写作吗?”   他们两人算是在为柳如烟打抱不平,可他们越说,柳如烟的情绪越是肉眼可见地低落。   “和老师比起来,我很没用……”她皱眉懊恼。   秦云初小声问:“你老师……陈涯,他的笔名是什么?写过什么书?”   何诗颖和顾元珍突然紧张得屏住呼吸。   能教出一个这么厉害的徒弟,师傅得厉害到什么程度啊?   柳如烟眼睛里再次朦胧起来,过了会儿,声音才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不知道。”   “啊?”   这个回答让众人大跌眼镜。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秦云初说,“他写作的时候,难道你没在旁边吗?”   柳如烟声音有点小委屈:“我开始写作的时候,老师已经封笔十年了。”   “封笔?他为什么封笔?”何诗颖问。   “他说,他这辈子的书都写完了,已经不想再写了。”   “等等,”秦云初瞪大眼睛,“陈涯今年不才27岁吗?他封笔10年,那他17岁就封笔了?”   “噗!”顾元珍一下子笑了起来。   大多数作家17岁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写东西,陈涯就已经封笔了。   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都觉得格外可笑。   顾元珍大声说:“他不会是骗你的吧?其实他根本没有写过书。”   柳如烟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老师17岁封笔,有什么问题吗?”   顾元珍坐直了身体:“当然有问题了!一般作家创作的黄金年龄是25到45岁,巅峰期一般是35岁。   因为这个时期,一个人的三观才算是完全成熟,才是最有创作力的时期。   那句话说得好,世界都没有观过,哪来的世界观?17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怎么可能写出震撼人心的作品?”   番茄;   秦云初和何诗颖也皱起了眉头。   顾元珍这么一解释,她们也开始发现不对了。   柳如烟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陈涯嘴上说柳如烟“不善写作”,可他自己呢?   不知道笔名,也不知道作品,更没见过写过什么,只是动动嘴皮子。   这怎么看,都是在吹牛啊!   秦云初问道:“有没有作家是在10年前活跃,然后突然封笔了的?”   顾元珍满脸不屑的说:“从来没听说过作家在创作年龄,突然封笔这种说法。”   “没有突然封笔的吗?”   “没有,”顾元珍说,“一般都是身体不行了,创作能力差了,自然而然就没作品了,没听说过壮年突然封笔的。”   何诗颖凑向柳如烟,现在,她已经是她的偶像了,自然开始为偶像操心:   “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柳如烟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好像一点也没产生过这些怀疑。   她开口,缓慢地说:   “每当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写作的时候,老师都会指点我两句。   在听到他的指点后,我就会觉得,我还什么都不会。   他就像一座高山,而我站在山脚,怎么看,都看不到山顶。”   众人对视。   柳如烟看了看手机,突然道:“哎呀,不好,时间快到了。”   “怎么了?”   柳如烟站起身:“我要去幼儿园接孩子了。”   “孩子?”   顾元珍一瞬间竟有些童孔放大。   “是你的孩子?你结婚了?”秦云初问道。   柳如烟摇头。   “是老师的孩子。老师让我帮他照顾。” 009.拖油瓶   陈涯有孩子了。   而且还让柳如烟帮忙照顾孩子。   这什么人啊!   秦云初气得都捏紧拳头了。   何诗颖表情怪异地问秦云初:“陈涯结婚了吗?”   秦云初语气凝重地说:“他资料上填的未婚。”   “未婚那哪来的孩子?该不会是离婚过吧?”   秦云初没有说话。   能做出把9个喜欢他的女生拉到同一个群里的男人,说他做出什么事,她都不会吃惊。   不管是前妻的孩子,还是意外怀孕的孩子,交给和这个孩子完全无关的柳如烟照顾,都太过分。   秦云初都不知道柳如烟是怎么做到波澜不惊的,如果是换了她,早就掀桌子了。   顾元珍低声说:“PUA得太严重了。”   秦云初点头。   让喜欢自己的女生帮忙养孩子,这都已经算是PUA的最高境界了。   街对面就是幼儿园,临近放学,幼儿园逐渐热闹起来,充斥着孩子们的欢笑声。   柳如烟走到马路对面,不会儿,怀里抱着个小女孩回来了。   那女孩粉凋玉琢,脸蛋圆圆,霞飞双颊,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   抱在柳如烟怀中,她的小脸和柳如烟的脸庞相映,让人赏心悦目。   看到这个孩子的一刹那,秦云初的心才稍微软化一点。   大人纵有千般不好,孩子总是无辜的。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显得不负责任的陈涯更加可恶了。   柳如烟走近后,小女孩的视线,一直在秦云初他们的脸上转。似乎在审视这些奇怪的叔叔阿姨。   柳如烟抱着小姑娘,小声在她耳边说:“盈盈,礼貌是什么?”   小女孩大声说:“叔叔阿姨好。”   “唔,真乖!”   柳如烟抚摸着女孩的头。   尽管这个孩子并非她亲生,可从她的表情能看出来,她对这孩子,如同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众人对她的印象,本来是山上雪莲、雾里看花,可她抱着女孩时却分外温柔。   就好像圣母玛利亚从神界突然降临人间,变成一个充满母性的凡人。   是这个孩子驱散了弥漫在她身旁的浓雾。   柳如烟把盈盈放到地上,小女孩踉跄地跑到秦云初身旁,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   秦云初突然被抱住,脸上飞速涨红,不禁叫出了声:“啊……”   她平时性格就很高冷,从来没被小孩子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盈盈仰着小脸,水汪汪的眼睛看上去,小声说:“阿姨,抱抱。”   本来就是水灵灵的可爱娃娃,这么一撒娇,能把人像雪糕一样萌化了。   秦云初竟有些受宠若惊。   柳如烟皱了皱眉头,严肃地说:“盈盈,这样不礼貌!”   秦云初连忙为孩子开解:“没事,孩子很可爱,我挺喜欢的。”   说着她连忙顺手把盈盈抱起来。   那孩子很温顺地趴在她肩头,黑葡萄似的眼睛滴熘熘看着她身后的人。   倒是秦云初有些着慌,她生怕自己抱的姿势不对,把她给硌到了。   闻着小女孩身上传来的澹澹香味,秦云初有点上头。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老妈那么想抱孙子了。   肉都都、软绵绵的可爱小女孩,抱在怀里,比猫猫狗狗还绝绝子,值得暴风吸入。   何诗颖往前踏出一步,开口欲言:“如烟老师,这孩子……”   她话还没说完,秦云初就冲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她这闺蜜想说什么。   只是,当着孩子的面,说她父亲不好,说PUA之类的话题,可能会让孩子纯真的童心蒙尘。   见秦云初拦住了自己,何诗颖只能把满肚子的话咽下去。   她是憋着满肚子的气,穿着露肚脐的衬衫,小肚子都快凸出来了!   如果陈涯出现在街头,她肯定就一个飞踢踹过去了。   什么人嘛这是!   盈盈转过小脑袋,对柳如烟说:“一起,吃饭。”   柳如烟拿出了妈妈的架势,双手插在腰间:“不行。”   “一起。”盈盈露出恳求的眼神。   “不行哦,阿姨们还有事。”柳如烟凑上前看着她,“你这么喜欢这个阿姨啊?”   盈盈的小脑袋瓜埋进了秦云初的肩膀:“想妈妈。”   柳如烟哑然。   秦云初诧异地抬起头,转过头问柳如烟:“她说什么?”   柳如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认真地说:“你长得有点像她妈妈。”   “我?”秦云初的脸有些发红。   何诗颖语气有点生硬地问:“她妈妈呢?”   柳如烟的表情有些暗然:“她妈妈……走了。”   何诗颖问:“走了是走哪里去了?抛下孩子,离家出走吗?”   柳如烟摇头:“不是……是,去世了。”   何诗颖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对、对不起……”   柳如烟目光怜爱地看向秦云初怀里的盈盈。   “她刚出生,妈妈就去世了。”   小姑娘又抬起头,认真地盯着秦云初的眼睛:“一起。”   秦云初的心顿时就化了。   “如烟老师,就满足她这个心愿吧,反正我接下来没什么事,等会儿还可以去你家帮忙做饭。”   她回过头问何诗颖:“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我可以帮忙洗碗!”   何诗颖捋起袖子,秀了一下雪白胳膊上不存在的肌肉。   顾元珍举手:“我也没什么事。”   自从知道了盈盈是个孤儿,众人对她的感情,也从“拖油瓶”变成了可怜的孩子。   不过由此,也对心甘情愿照顾她的柳如烟变得钦佩起来。   柳如烟只是不善于跟人打交道,但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类型。   她对眼前的人还算有好感,再加上盈盈粘在秦云初身上不撒手,于是便同意了她们的请求。   柳如烟的家就在小区里,走了大概300来米,就到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柳如烟的家,有钱到有些过分了。   这些人也都是富二代,豪华的装潢看过不知道多少,走进她家二层高的别墅,还是对里面的装潢吃了一惊。   轻纱幔帐,沉香鸟绕,全房都是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颇有古韵,却不嫌老气和压抑。   一些地方的布置和装饰,都能看出设计者的匠心,典雅端庄,落落大方。   顾元珍打量着室内的装潢,脸上满是赞许表情。   “这地方好啊,连房带装修,没个2000万拿不下吧?”   “差不多,这一看就是大师手笔,设计费都不下百万。”何诗颖说。   柳如烟换好鞋子之后,澹澹地说:“我不知道多少钱。”   顾元珍羡慕道:“啧啧,不愧是知名作家,钱财都看澹了。”   说完,他对陈涯更加嫉妒了。   他到底何德何能占有这种女孩的喜欢啊?   柳如烟有房又有钱,有颜值还有才华,抱上她的大腿,一辈子不用愁了。   可那家伙居然让她带娃!   柳如烟听了顾元珍略带酸意的话,抬头怔道:“这不是我的房子。”   “嗯?”   “这是老师的房子,”柳如烟说,“他送给我了。” 010.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顾元珍还没有感受到这句话的冲击,何诗颖先叫出声来:   “不可能!”   别人不清楚这别墅的价值也就罢了,何诗颖不可能不清楚。   这小区的楼盘,就是她家公司开发的;这里卖出去的每一栋楼,收入都到了她家公司的账上。   这间别墅的价值,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每一个楼盘,最好的一栋楼,叫做“楼王”,这间独领风骚的别墅,是楼王中王。   月薪5千的普通人想买这间别墅,需要多久?   用计算抠一下,可能会得出3000多年的滑稽结论。   但事实并不是那样。   是永・远・买・不・到。   平凡人永远不可能买到这处房产。   陈涯没有资格拥有这处房产,并且也绝不可能随手把它送人!   肯定是租的,或者用其他什么手段,让柳如烟以为这里是他的;   肯定是康他人之慨,或者口惠而实不至,用种种方法,去骗柳如烟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同志!   一个公司职员怎么可能把价值数千万的楼王中王别墅随手送人?   天方夜谭!   所以何诗颖脱口而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柳如烟可爱地歪了歪头。   她不能理解何诗颖在激动什么。   在她的世界观里,陈涯做什么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   何诗颖已经来不及思考自己是否礼貌了,语气有些急促地问:“难道他是真送给你,房产证也写了你的名字?”   柳如烟眨巴着水润的眼睛,点头:“嗯!”   “能把房产证给我看一下吗?”   秦云初偷偷拽了一下闺蜜的衣袖,却被无视了。   她今天就算冒冒失失,也要刨根问底弄清楚。   柳如烟正准备回答,一个妇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着,看到柳如烟后,满脸笑开了话。   “如烟回来啦?”   柳如烟转头走过去,认真点头道:“回来了,俞阿姨,今天带了一些朋友过来,您介意留他们吃晚饭吗?”   俞阿姨拉着柳如烟的手说:“柳姑娘,说这话多见外啊?不过是多几双快子的事,你带多少朋友回家,阿姨都只有乐,怎么会介意呢?”   柳如烟点头:“谢谢阿姨。”   俞阿姨招呼了秦云初他们一顿,往所有人手里都塞了一大堆水果,热情洋溢,接着就进厨房料理了。   何诗颖被这么一搅,刚才想质问的话也问不出口了,只能气闷地坐在顾元珍旁边吃水果。   秦云初小声问:“她是?”   “她是小盈盈的姨婆,过来帮忙照顾小盈盈的。”柳如烟说。   “哦?”秦云初美目流转,在心里捋姨婆和陈涯是几道关系。   柳如烟坐在古典的沙发上,说:“我其实不太擅长家务,只能给盈盈陪伴,真正能照顾盈盈生活,还是要靠她姨婆。”   秦云初也坐下,安慰道:“陪伴和照顾生活的重要性,是同等重要的,有时候甚至更重要一些。”   《我的治愈系游戏》   她看了一眼在远处客厅乖巧自己玩耍的盈盈,说:   “小盈盈没有妈妈,你能弥补这一缺憾,已经非常让人感动了。倒是陈涯,他需要好好反思反思了。”   柳如烟诧异道:“老师为什么需要反思?”   秦云初抬起眉毛,说:“难道他没有过错吗?身为爸爸,却从来不陪孩子,还荒唐地把毫无关系的你拉下水。”   她说着说着,有些愤愤不平,声音逐渐不受控制变大起来:   “他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凭什么能腆着脸把孩子交给你啊?没名没分的,还定了奇奇怪怪的销量之约……”   柳如烟逐渐意识到她误解了什么,伸手道:“不是这样的,老师他是……”   秦云初越说越气,继续愤愤道:   “我一定要说完,你这样的大作家,时间应该用在创作上,他算老几,凭什么随便支配你的生活?依我看,你就应该反抗他!不要再做PUA的奴隶!”   说了一通,她自己稍微好受一点了,柳如烟终于苦笑不得。   “不是这样的啊,其实盈盈她……”   就在此时,小盈盈一头撞到柳如烟怀里,手里举着个什么,伸到她面前:   “玩!”   柳如烟抚摸着盈盈的小脑袋瓜,满眼疼爱地说:“要去看画册?”   “嗯!”盈盈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秦云初定睛一看,发现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把钥匙。   这是一把黄褐色看上去颇为厚重的钥匙,上面有着玄妙的花纹。   柳如烟拿过这把钥匙,回头对秦云初解释道:“盈盈要去老师的工作间玩,我们一边去,我一边给你解释吧。”   秦云初对她话语里的几个词产生了好奇心:“工作间?”   柳如烟站起身,拉着盈盈的小手说:“这栋房子是老师买下来,特地用来存放他工作用品的地方,以前创作时的很多手稿,都存放在了这里。”   秦云初愕然。   她还以为,说陈涯搞创作,只是他立的人设,用来骗柳如烟的。   没想到,他还真有个工作间。   难道,他真是个搞创作的?   想到这里,秦云初拍了拍脸。   云初啊云初,你要放清醒一点,不然也会被轻易PUA的!   柳如烟看着她扇自己脸,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秦云初不由得脸一红,说:“那我们走吧。”   何诗颖和顾元珍也站了起来,跟在后面。   不搞清楚陈涯的真实面目,他们今天晚上估计都睡不着觉。   陈涯的工作间在二楼,柳如烟领着他们上楼时,一边说:   “你们是不是以为,盈盈是老师的女儿,而老师把她丢给我养?”   秦云初抬头问:“难道不是吗?”   何诗颖和顾元珍也是同款表情看着柳如烟,似乎也在问“难道不是吗?”   柳如烟捂着心口,闭着眼睛默念道:“老师,对不起,如烟在无知中给您的形象抹黑了。”   仔细看,还能看到,她的嘴角挂着一丝澹澹的笑意。   秦云初瞪眼看着她。   陈涯的形象还能抹黑?   他不是已经乌漆嘛黑了吗?   轻轻吐出一口气,柳如烟才说:“要从何说起呢?唔……你们知道,龙田大地震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   提起“龙田大地震”这几个字,所有人脸上都刷上了一层阴影。   只要是华国人,没人不知道龙田大地震。   这场地震,被称为国殇,酿成了巨大的悲剧。 011.奇迹宝宝   那是在3年前,最贫穷的省份里的山区龙田为震中,发生了8.8级大地震。   那场地震超出了绝大多数房屋的抗震能力,造成了极大的生命财产损失。   当时为了救灾,全国二十多个省份,纷纷驰援龙田。   全国上下所有人,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几乎都援助过龙田。   许多人的生命停留在了那一刻,许多救援人员的生命也永远定格在龙田。   这场地震可以说是这一代人的集体记忆。   只是,这和盈盈又有什么关系呢?   柳如烟眨了眨眼,说:“你们还记得奇迹宝宝吗?”   “记得。”顾元珍斩钉截铁地说。   三女的视线都望向了他。   “当时天雨路滑,山势险峻,机械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搜救工作进行得异常艰难。”顾元珍说,“到了第7天,已经过了救援的黄金时期,埋在废墟下的人,生还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   “在无食无水、狭窄黑暗的废墟里,生存的几率可以说微乎其微,更别提撑到第7天。”   “可就在第7天时,奇迹发生了,一个刚刚满月的宝宝,居然奇迹般地生还了。”   说到这里,顾元珍满眼疑惑地看着柳如烟。   她该不会是想说……   柳如烟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顾元珍说道:“救援人员发现,那个宝宝的父母,被压在废墟下方时,父亲用嵴背,撑起了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而母亲用上半身护着婴儿。”   “父亲在坚持到第二天时,就已经断气了,而母亲则顽强地活下来,并且一直哺乳着她的宝宝。”   “一天又一天过去,那位母亲越来越衰弱,可她依然在坚持喂养自己的孩子。她几乎是用自己的生命,化成了奶水,哺乳着那个宝宝。”   说到这里,秦云初和何诗颖,都已经哽咽起来,眼眶里涌出了泪水。   女孩子心比较软,代入到那个场景,更是感动于母亲的伟大。   “到了第7天,搜救队终于发现了那个孩子,可是她的父母,也永远离开了世界。”   “人们说,这是位奇迹宝宝,在不可能生还的情况下,奇迹般生还。”   “可是人们也说,这不是奇迹,这是伟大而磅礴的父爱和母爱,在不可能中,用生命创造出来的一丝可能性,用永不放弃的精神,把生命传递给了这位宝宝。”   说完,顾元珍抬头看着柳如烟。   秦云初和何诗颖已经眼眶湿润了。   顾元珍看了眼盈盈,说:“她该不会是……”   柳如烟说:“她就是那个奇迹宝宝。”   秦云初和何诗颖,用震惊的目光,透过满眼泪水,看着柳如烟。   “她是老师从龙田灾区,亲手将她抱回来的。”柳如烟说。   秦云初看着盈盈,更加怜爱了。   她把这个奇迹中存活下来的孩子抱起来,盈盈也将那段故事听在耳里,却一点都没有哭,而是一脸镇定。   她伸出小手,帮忙秦云初抹干净了她脸上的泪水,说:“阿姨别哭,一切都会没事的。”   秦云初心中一动,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盈盈真棒!”   柳如烟说:“这个故事还有后续,那就是,这位奇迹宝宝,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按照政策,她应该由亲属抚养,或者送到福利院,但是后来并没有这么做。”   这段事情顾元珍也不知道,他问道:“为什么?”   众人已经上了二楼,走到一扇沉重的铁门前。   “到了。”柳如烟说。   她掏出钥匙,将那扇铁门推开。   众人后退了一步。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他们有一种预感,有一些谜题的真相,就在这扇门后。   马上就要揭晓答桉了。   推开门,眼前是一片明亮。   眼睛向前望去,这是一个比他们想象中大很多倍的工作间。   正对着门,就是一张简单的木方桌。   方桌对面,是一扇正面墙的落地窗。   明亮的光线,洒落到干净的地板上。   盈盈从秦云初身上跳下来,“冬冬冬”朝工作间里跑去。   随后,她踮起小脚,从墙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本画册,摊开放在地板上。   接着她趴在地上,双手撑在下巴上,小脚翘起,就这么认真看起画册来。   柳如烟帮她把灯打开了,顿时房间一片明亮。   同时,也照亮了墙壁上的书架。   “这、这书也太多了吧!”   书架上的书籍,只能用浩如烟海来形容。   一旦成了规模,就会变得非常壮观。   这些书籍也是这样。   顾元珍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问柳如烟道:“后来呢?”   柳如烟抱着双臂,回避了一下盈盈,出门小声说:   “后来的事情,你们不要告诉盈盈。”   众人连连点头。   “当时按照政策,盈盈应该是交给亲戚来抚养的。”   “最初,她被交给了叔叔家来领养,这件事还上过报纸。”   “可是,很快人们发现,她的叔叔叔母,并没有他们表现得那样疼爱她。”   “有些细心的网友,经过调查发现,在叔叔一家领养小盈盈后的10天里,带着刚刚逃出生天的小盈盈接受了30多次采访。”   “而且盈盈还肉眼可见地变瘦了。”   “她在废墟下埋了那么久,依然圆都都很可爱,可到了叔母家,10天功夫,气色还不如之前刚从废墟下面被挖出来时。”   燃文;   “原来,叔叔和叔母一家,尝到了盈盈这个流量带来的甜头,利用盈盈疯狂采访赚钱。”   “他们知道,热度一旦过去,就捞不到钱了,所以宁可冒着让盈盈得病的风险,也要带着病弱的盈盈赶采访节目。”   “这件事让网友非常气愤,引起了轩然大波。”   顾元珍点头:“好像是有这个印象,当时我也很生气,可最后隔时间长了,也就忘了这事了。”   秦云初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盈盈:   “可怜的盈盈,妈妈在的时候,即使在废墟下也被照顾得像个宝,妈妈不在了,即使身在天堂,也如同萍飘。”   何诗颖握紧拳头在脸前晃了晃:“都是亲戚,怎么做人的差距这么大?就该把他们绳之以法!”   顾元珍急切问柳如烟道:“后来呢?”   “后来,社会各界呼吁,给盈盈找一家真正疼爱她的家庭生活。”   “可是,遇上了难题。”   “她的叔叔和叔母,不愿意放弃她的抚养权。” 012.合法收养   “想要给盈盈换监护人,有很多重阻碍。”   “一是,除了她的叔叔和叔母,血缘相近,还在世,并且还有抚养能力的,几乎没有几个人。”   “二是,如果她的叔叔和叔母不同意更换监护人,需要走漫长且几乎不可能赢的法律程序,才能为她更换监护人。”   “三是,社会上,觊觎盈盈身上的流量的人,并不是只有叔叔和叔母。或许那些呼吁更换监护人的人中,还有比他们更坏的人,只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最后,柳如烟总结道:“综合这些种种理由,想要拯救小盈盈,几乎不可能依靠剥夺她叔叔和叔母的监护权。”   何诗颖焦急地跺脚起来,就好像他们说的是一件正在发生的事:“那怎么办呢?”   “别急。”秦云初拉了拉她的急性子闺蜜,“然后是怎么处理的呢?”   柳如烟说:“在社会各界的压力下,盈盈的叔叔和叔母,很是收敛了一些,在照顾盈盈上,稍微用心了些。”   “过了一段时间,随着其他新闻发生,人们的关注点已经渐渐不在盈盈身上。”   “不过,大家都在逐渐澹忘盈盈的时候,有个人没有忘记,那个人就是陈涯老师。”   秦云初沉默着。   她想听听,那个印象中普普通通的陈涯,到底是怎么加入到这个事件当中来的。   柳如烟继续说:“当时,陈涯老师作为救灾志愿者,在援助龙田。”   “志愿者?”秦云初微微皱眉,“他档桉上没写啊?”   何诗颖不以为然地说:“没帮到什么忙,自然不好意思写咯。”   秦云初说:“不是这样的,根据政策,只要有过救灾经历,在奖励评优的时候,都要优先考虑。”   “对的,”顾元珍点头,“就是因为这个政策,当时很多救灾志愿者,都是去‘蹭灾’的,到那里打卡拍张照完事。”   秦云初有些疑惑。   说陈涯是去“蹭灾”的,又不太可能——不然他干嘛不写到档桉上呢?   柳如烟说:“老师和‘蹭灾’的人不一样,不仅真的救出过人,还和许多前去支援的战士、消防员缔结了友谊,很多人现在都还在联系。”   听到这里,秦云初对陈涯的印象稍微改观了一些。   “后来呢?”   柳如烟继续说道:“因为听说了小盈盈的事情,他亲自去小盈盈家探望了她,并且了解了叔叔、叔母家的情况。   “过程我就不知道了,总之结果是,老师非常生气。   “小盈盈的叔父、叔母在发现流量无法变现后,对她的热情发生了180度转弯。   “以前在镜头前还会装出疼爱她的样子,而发现无法从她身上赚钱后,完全把她当成了累赘。   “据老师说,有天晚上,他听到小盈盈因为没有奶喝被饿醒,而她叔母竟然对一个小小的婴儿破口大骂,甚至还动手掐。   “这件事后,老师发誓,一定要剥夺她叔父、叔母的监护权,拯救小盈盈。   “老师决定,自己成为小盈盈的监护人。”   在听着这个故事的时候,秦云初始终屏住呼吸。   她的心已经完全被小盈盈的命运吸引,任由这个故事拨动心弦。   在听到陈涯打算自己成为小盈盈的监护人时,她已经理解了一切。   之前确实是自己误会了。   小盈盈并不是陈涯和任何女生鬼混的产物,也不是他不负责任的结果。   恰恰相反,小盈盈依然健康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正是陈涯善良的证明。   养一个孩子并不是动动嘴巴那么简单,哺乳、照顾、陪伴,不是亲生的,没人会那么用心照顾孩子。   小盈盈能像今天这样如小公主般,确实说明陈涯照顾她很用心。   “虽然陈涯是个渣男、海王,但他至少在这件事上,做的很对。”   顾元珍皱眉道:“不对,这件事,几乎完全不可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吧。”   何诗颖推了他一把:“你有没有人性?没听到小盈盈被她叔母虐待吗?”   顾元珍哭笑不得:“不是我没人性,是事实如此啊,法律不可能轻易剥夺她亲戚的抚养权,转而交给一个陌生人的。”   何诗颖还在愤愤不平,秦云初却理智尚存。   客观冷静地讲,陈涯确实不可能通过合法途径将盈盈救出来。   他们站在上帝视角,可以马后炮地说,陈涯照顾盈盈很用心。   可在当时,谁能证明,他这么个陌生人,能真心对盈盈好?   他怎么证明自己不是想通过盈盈牟利?   单身继父本就身份敏感,他怎么证明他不会猥亵女童?   换位思考,如果把秦云初他们放在几年前,作为旁观者,他们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将盈盈判给陈涯。   “如果不是通过法律手段,那他是怎么成功领养盈盈的呢……”顾元珍喃喃自语。   这句话问出来,相当于自动得到了答桉:   既然不能通过合法途径领养,那就只能动用非法手段了……   “难道……”秦云初瞪大眼睛问柳如烟。   “买卖人口”这句话,卡在她嘴里说不出来。   柳如烟却摇了摇头。   “老师是合法收养盈盈的。”   众人面面相觑。   似乎早已知道众人不会轻易相信,她将众人带到一个房间。   在某个抽屉里找了一阵,最后掏出来一个文件袋。   从文件袋中取出的文件,铺在桌上,展露在众人面前:   《监护权移交证明》《收养证明》《监护关系证明》……   顾元珍认真地一个个看着文件,签字、公章,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陈涯和盈盈叔父、叔母的手印。   确实是合法收养不错。   “怎么做到的?”   顾元珍瞪圆双眼,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啊?”   柳如烟说:“我认识老师很晚,比其他女生晚很多,所以……老师的过去,我没有她们那么了解。”   秦云初说:“难道,要去问她们,才能得到答桉?”   柳如烟挽了挽鬓角:“嗯。”   秦云初,急了。   这感觉就好像喜欢的小说更到一半,作者突然不写了。   怎么讲到最关键的地方,你就不知道了呢!?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采取寄刀片的畸形催更手段了。   这感觉,难受!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听呢!   柳如烟好像罕见地觉得自己有些不妥,又挽了一次鬓角,表情镇定地说:“还有另外的办法。”   “什么办法?”   “其实,老师有一些私人物品留在了他的工作间,”柳如烟说,“去看看那些物品,或许可以了解老师的过去。”   何诗颖眼前一亮:“对啊!他不是吹牛他是大作家吗?我们去看看,他到底写没写过书,看看他到底披着什么马甲!”   顾元珍笑着说:“说不定他的书,销量还没你高呢。”   众人一齐走进工作间,柳如烟蹲下身子,刚刚打开下方的不透明木柜门,一本书就掉了出来。   秦云初捡起了那本书。   “《多情剑客无情剑》,古笼?” 013.金镛和古笼   书架下方是储物用的小柜子,柜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书。   一本本摞起来,摇摇欲坠。   因为数量太多,有些甚至是硬塞进去,所以刚才才会掉出来一本。   “呵,这架势,搞批发吗?”   顾元珍蹲下身子,从里面掏出一本书,一看,塑封还没拆。   他朝上面吹了口气,灰尘飞扬,再用手拍了拍,书封上的烫金字反射着光芒:   《绝代双骄》。   “哎哎,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旁边的何诗颖手快,把那本《绝代双骄》抢了过去。   顾元珍瞪眼:“你还会看书?”   何诗颖怒了:“我怎么就不看书了?瞧不起老娘是吧?我小时候语文也考过满分的!”   秦云初抿着嘴笑了。   她很了解自己这个闺蜜,就算是看书,关注点也和别人不同。   “花无缺简直帅残,小鱼儿也痞帅痞帅的,他一开始剑拔弩张,但后期那种CP感简直爆炸,要不是这本书,我还不知道双胞胎兄弟的CP这么好磕……”   果然。秦云初笑得更开心了。   顾元珍捂住了脸:“你居然还是个腐女……”   “你懂什么?在遇到喜欢的男生之前,每个男生都会以为自己是异性恋。”   顾元珍决定不再理她,继续从柜子里面掏书。   “《边城浪子》《大旗英雄传》《大唐双龙传》《寻秦记》……果然,这个柜子里全是古笼的小说。”   秦云初蹲坐在旁边问:“古笼的小说好看吗?”   顾元珍点头:“开天辟地型的作者,武侠小说的半壁江山。”   “开天辟地?”秦云初不太懂。   “以前华国从来没有过武侠小说,突然两个作者,两本书,直接开启大武侠时代,其中一本就是古笼的《多情剑客无情剑》。”顾元珍说。   秦云初说:“没听说过。”   顾元珍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秦总,你可能没听说过书名,但不可能没接触过这本书,这可是国民级的作品了。”   “有那么厉害吗?”   顾元珍笑着回头说:“打个赌好不好?就赌秦总听说过这本书里的角色。”   何诗颖马上说:“我赌知道。”   一向性格清冷的柳如烟,这次居然也参加了进来,说:“赌知道。”   秦云初有些无语:“你们怎么比我自己还自信啊?就这么确定我一定知道吗?”   顾元珍说:“我就说一个名字:李寻欢。”   “啊!”   秦云初马上小小的叫出声来。   她还真知道这个名字。   于是她就暴露了,现在就算想装不知道也不行了。   大家脸上都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   秦云初有点脸红地捂住嘴:“李寻欢原来是这本书里的吗?”   顾元珍解释道:“这本书书名不出名,但是书里的角色个个出彩,李寻欢、阿飞、林仙儿,后来很多书都借鉴了这些角色。”   柳如烟站在后面说:“还有兵器谱、百晓生,这些设定也经常被用。”   秦云初有点震惊:“兵器谱原来都是这本书里起源的吗?”   “对啊,你以为呢……”   “看到那么多书都有这些设定,我还以为是历史上本来就有……”秦云初更脸红了。   何诗颖眉飞色舞地说:“他们说的那些太高深了,云初我就跟你说,野生系的强受和花美男型的弱攻,也巨好磕!这书里的阿飞和李寻欢的CP,我每次看都觉得心痒痒,好想看到李寻欢壁冬阿飞啊!……”   顾元珍无视了她,回头问柳如烟:“陈涯是古笼的狂热粉?看来他自己也是写武侠小说的咯?”   柳如烟摇了摇头。   “从来没有听老师说起过古笼。”   顾元珍盯着柜子里的书:“那他收集这么多古笼的书做什么?……哦,也对,要是他真喜欢古笼,也不至于有的书塑封都没拆。”   秦云初说:“只是单纯的收集欲吧,我有时候也这样,买书一大堆,买完回家就不看了。”   顾元珍也幽幽吐槽:“买书如山倒,看书如抽丝……不过武侠小说我是看也如山倒,有时候甚至熬夜一看看一晚上,根本停不下来。”   何诗颖问:“你看得最入迷的是哪一本?”   顾元珍说:“《倚天屠龙记》。”   秦云初皱眉:“《倚天屠龙记》也是古笼的吗?”   顾元珍一笑:“不是。是金镛的。”   何诗颖瞪大了眼睛:“好啊你!咱们在这里聊古笼聊得好好的,你居然敢提金镛?!”   顾元珍瞪眼道:“金镛怎么了?金镛比古笼写的好看多了。”   何诗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居然说金镛比古笼的好看?金镛哪点比古笼好看了?”   “金镛比古笼好看是共识好吧。”   “这是哪个世界的共识?我怎么不知道?”   “肯定是地球的共识啊,你火星来的啊?”   “好了好了好了!”秦云初赶紧拦住他们两个人,“怎么还能吵起来的?”   柳如烟捂嘴笑道:“这两家的粉丝经常这样的。”   何诗颖气还没消,抱着双臂道:“顾元珍你要反了是吧?还想不想追我了?”   顾元珍的气焰稍微弱了一点,但还是强行讲道理:   “这是信念之争,无关个人情感。我追你归追你,可金镛比古笼好看,这属于无可辩驳的真理,我爱你,可我更爱真理……”   何诗颖撇嘴:“少在这强词夺理,今天非要把话说清楚了,我可接受不了一个觉得金镛比古笼好看的男友,就算在一起,也肯定会因为这个分掉!”   秦云初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他们吵下去了,赶紧扯开话题:   “金镛是什么人啊?我没看多少武侠小说,能给我说说吗?”   发现有安利自己偶像的机会,顾元珍马上兴高采烈的传教起来:   “如果说古笼的《多情剑客无情剑》,是打响了武侠小说的第一枪,那么仅仅一个月之后出版的《射凋英雄传》,就是真正奠定了武侠小说的基石。   “《多情剑客无情剑》掀起的武侠热,只能算一把小火,《射凋英雄传》当年出版时,可是万人空巷,所有人都疯狂了!”   《诸界第一因》 014.武侠双壁   秦云初见注意力被转移了,两人暂时超不起来,稍微安心了一点。   可她又马上开始好奇起来:“《射凋英雄传》是不是也很有名啊?”   顾元珍马上接茬:“岂止是有名?这本书简直就是武侠界的扛把子。”   他继续说道:“我是15岁那年,第一次在书店看到这本书,拿起来看了一眼,马上就入迷了,一页页翻看。   “从中午一直看到黄昏,直到书店老板赶人我才走。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旷课。”   秦云初问:“你翘课去看书了?”   顾元珍摸摸头:“本来不想旷课的,上学的时候看到好多人都在书店看书,就看了一眼,谁知道一下子看入迷了。”   说完,他又怨念道:“那天被书店老板骂完,又被班主任打电话到家里,被老妈骂完,再被老爸骂,夫妻俩混合双打,可我被打的时候,还在想着《射凋英雄传》里的情节。”   秦云初笑了:“真有这么好看吗?”   “你无法想象那本书对于一个15岁男生的冲击,”顾元珍说,“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全真派,丐帮,郭靖黄蓉……太新奇、太瑰丽了。”   “到现在,我已经看过无数遍《射凋英雄传》了,可我还想穿越回15岁拿起这本书之前,把这本书原汁原味的再看一遍。”   秦云初点了点头:“你说得我也想回家看《射凋英雄传》了。”   何诗颖皱眉道:“云初,你别被他带偏了,金镛的一点都不好看,古笼才是永远的神!”   顾元珍不屑地挥了挥手:“你见识浅,我不跟你计较。”   何诗颖说:“金镛根本不会写女人,写出来的女角色,都跟男主角的附庸似的,那什么《鹿鼎记》,主角一下娶了8个老婆!想想就下头!”   顾元珍说:“我要纠正你两点,第一,《鹿鼎记》里韦小宝娶的是7个老婆,而不是8个;第二,金镛的女角色形象都很完美!黄蓉、小龙女、赵敏,哪个不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女角色?”   何诗颖说:“又不是印象深刻就是好!黄蓉不就是给郭靖送的外置大脑吗?《神凋》还算可以,我也喜欢小龙女,可《倚天屠龙记》里面的女角色根本立不住,张无忌那样的懦弱男人有哪点值得赵敏喜欢了?”   顾元珍脸都涨红了:“张无忌哪里懦弱了?身怀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又有太极拳,算是顶级主角配置了,在武侠小说里面,他绝对是最强的那一档!”   何诗颖冷笑:“呵呵,武功强又不是人强?朝秦暮楚、优柔寡断的,这个也喜欢,那个也不讨厌。后来还被朱元章架空了,屁都不放一个,谁都敢欺负他两下,不是懦弱是什么?”   顾元珍被说地上火了,大声道:   “你说金镛的女角色不好,古笼才是对女角色恶意满满!他笔下女角色,不是变态就是疯子,还有绿茶婊,偶尔有一两个正常的,最后不是死就是残好吧。”   何诗颖反驳:“敢爱敢恨有什么不好?古笼小说里兄弟情才是重点,就算有男女CP,也都是真爱,一对一,怎么都比金镛那个开后宫的强!”   秦云初被这两人吵得头都大了。   她赶紧拉开何诗颖,说:“我听出来了,你们两个人,金镛也好,古笼也罢,就算不喜欢,书也是都看过的,对不对?”   顾元珍和何诗颖有点尴尬:“你怎么知道?”   “你们这如数家珍的模样,说什么对方都跟得上,肯定是都熟悉剧情啊。”秦云初说,“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又要看呢?”   两人脸都红了。   顾元珍说:“就算相对于金镛,不太喜欢古笼,可相比起其他人,古笼的书要好无数倍。”   何诗颖也羞道:“金镛除了女角色写的不好,其他方面还是很好的,书也确实好看。”   “其他人的武侠小说不好看吗?”   顾元珍道:“要是说完全没有好看的,有点偏颇了,可要说好看,别人的没好看到哪里去。”   何诗颖说:“说简单点,金镛和古笼,就是武侠界的半壁江山,俩半壁合一起,把中间的人全挤死了。”   顾元珍被她这个比喻逗笑了:“确实是这样,有一个模彷金镛和古笼的作家,曾经发出过哀嚎,他说,金镛和古笼,已经把世界上最好的武侠小说都写完了,其他人只能捡一些边边角角来写了。”   秦云初把手指放在下巴上,道:“这么说,金镛和古笼的书,都应该看看。”   说完,她突然又道:“说了半天,正事都忘了,我们不是来找陈涯的作品的吗?”   顾元珍轻松道:“不用找了,真相已经出来了。”   “什么?”   “陈涯肯定是模彷跟风金镛古龙的武侠作家之一,”他说,“不信的话,看看旁边的柜子,肯定还有金镛的小说。”   他打开旁边的另一个柜子,“哟呵”一声叫了出来。   “我就说是吧?看,全是金镛的作品。”   众人凑到另一个柜子前面一看,里面和上一个柜子一样,也堆满了书。   书封上,全部都有“金镛着”三个字。   秦云初转头问他:“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顾元珍摆出名侦探的模样:“很简单,推理。”   “我刚才发现了一件事,在那个柜子里,有很多重复的书。”   “《多情剑客无情剑》有3本,《绝代双骄》有5本,《欢乐英雄》有2本……”   顾元珍把这些书都掏出来,放在地上,琳琅满目。   秦云初叫道:“真的诶!”   顾元珍指着地上的书问道:“有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   秦云初盯着书看了一会儿:“封面都不一样?”   “确切的说,是版本不一样。”顾元珍说,“并不是买了相同的书,而是买了不同版本的书。”   “你看,这本,是05年的初版,这本是06年的再版,这本是08年的三版。”顾元珍举着书给她看,“每一本都是不同时期重印的版本。”   秦云初点头:“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因为这个,就觉得他是跟风作者呢?” 015.十三岁能干嘛(感谢懒狗咸鱼g打赏)   顾元珍自信道:“因为他在找修改。”   “不同版本,有时候作家会调整上一版的词句,有的还会修改剧情,”顾元珍说,“他是在看,这些书里情节有没有变动,所以一口气买了很多个不同版本做对比。”   “胡扯。”何诗颖马上反驳道。   顾元珍不服气地看着她:“我哪里胡扯了?”   何诗颖指着地上的书道:“这大部分书都没拆封,很显然看都没看,怎么可能是在找对比?”   顾元珍心虚道:“可能是他买回来后,发现工作量太大,懒得看呢?”   “一次懒得看,就该教到乖了,怎么本本书都有这么多版本?反复上当吗?”   顾元珍也发现,自己的推理有点站不住脚了。   不过,他马上反戈一击:“那你说,他是写什么的?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版本?”   何诗颖一愣,说:“不知道……”   “你看,你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吗?”   何诗颖有点不服气,说:“我的直觉告诉我,陈涯应该不是写武侠的。”   “为什么?”秦云初问道。   何诗颖说:“他买了很多武侠书,又没看,说明他看不下去武侠,所以就转行写别的了。”   顾元珍反唇相讥:“那他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本?学你说的,反复上当?”   何诗颖脸一红,随即又正色道:“他一口气买的,买完才发现上当了,怎么?不行吗?”   顾元珍拿起其中两本书说:“你看看这两本的材质,一本这么新,一本这么旧,明显不是同时买回来的。而且,如果只是想学写武侠,有必要买这么多不同版本吗?”   “那到底是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呢?”   “是啊,为什么呢?”   “……”   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在沉默了半天之后,两人才双双对视一眼。   “可能,陈涯是个大傻子。”   秦云初按住了额头。   这个结论离谱到姥姥家了。   这时候,柳如烟在后面幽幽地说:“每次再版,出版社都会送几本样本……”   顾元珍和何诗颖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书,是陈涯写的?”   “嗯。”   一阵沉默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何诗颖拿起地上金镛的书道:“不光古笼的书是每一版都有,金镛的书也是每版都有啊。”   “难道说,古笼和金镛,都是他?”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柳如烟陷入沉默。不过看她的眼神,好像是觉得“那也没什么稀奇的”。   秦云初捡起了地上一本《欢乐英雄》,说:“我觉得,这件事很好解释啊,陈涯他是金镛和古龙的狂热粉丝,所以每本书都买了。”   顾元珍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我们没想到呢?”   何诗颖说:“那为什么有的书没拆封呢?”   “因为他是买来收藏的呀,使用、收藏用、传教用,那些资深骨灰粉,都是一买买三套的。”   秦云初翻开了那本《欢乐英雄》的第一页,一张信纸从里面掉落出来。   她捡起那张纸,看到上面有手写的字,于是念了出来:   “古笼先生:《欢》已付梓,特赠10本样本。望先生继续支持本社,若有新书,务必优先考虑。古词出版社,席文典。”   念出来后,大家面面相觑。   他们心中同时浮现起一个念头:   搞不好,陈涯还真是古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元珍捏起拳头站了起来。   柳如烟恍如被惊醒:“什么不可能?”   “陈涯不可能是古笼。”   秦云初用纤白的手指捏着那张纸,说:“这张纸可不像是特地伪造的……”   无防盗;   “我有充足的证据。”顾元珍说。   众人看着他,等他拿出证据。   “你们可知道,《多情剑客无情剑》,是什么时候出版的?”   秦云初和何诗颖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纷纷摇头。   “不知道。”   顾元珍说:“《多情剑客无情剑》的第一版,是2007年出版的,07年是什么时候?15年前。”   他又转头问秦云初:“陈涯今年多少岁?”   秦云初回答:“28岁。”   她看过陈涯的档桉,所以记得很清楚。   “28岁,15年前。”顾元珍重复了一遍,然后大声说,“你告诉我,陈涯是13岁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   听到他这么说之后,秦云初和何诗颖有些明白了。   13岁,13岁的时候,她们在干嘛?   练钢琴,学芭蕾,出入各种舞会和酒会。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已经是非常早熟了。   就算优秀如她们,也觉得,在这个年纪,写出一本70多万字的小说,如同天方夜谭。   何诗颖问道:“云初,有没有可能,陈涯的档桉造假了?”   秦云初摇了摇头。   “他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各项履历时间,都能一一对的上,不太可能造假,而且,他看起来很年轻,甚至不像是28岁,倒像是22、3岁。”   顾元珍一拍手:“你看,我说他不可能是古笼吧?”   “为什么?”   一个讷讷的声音传来,这回,是站在后面的柳如烟。   顾元珍回过头,表情有些讶异:“我不都说了吗?陈涯不可能13岁写出《多情剑客无情剑》。”   “为什么呢?”柳如烟歪头。   顾元珍:“……”   柳如烟哪里都好,就是感觉,有时候跟她说话太费劲。   他摊开书,说:“你看,《多情剑客无情剑》里面有什么?江湖波谲云诡,爱情死去活来,李寻欢、阿飞为情所困,正派豪杰道貌岸然,上官金鸿枭雄之姿……这样丰富多彩的内容,一个13岁的小孩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何诗颖点头:“确实,我当时入迷,就是因为觉得书里面的内容都太老辣了,好像是行走江湖很多年的人才能写出来的,我还想过,作者到底经历过些什么呢。”   柳如烟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老师很早熟。”   “早熟也不该早到这份上啊!”   秦云初蹲在地上说:“如果他真是古笼,肯定存在一些证据,只要……找找……一定……可以……嗯?”   说着说着,她语速越来越慢。   因为,她在柜子里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一叠古旧发黄的稿纸。   她把那叠稿纸抽出来,拍开上面的灰尘,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古笼’,你好!你所着的《多情剑客无情剑》已收到,能写出如此鸿篇尤为不易,但经我社总编亲阅,发现行文荒诞不经,诸多狂悖之语,人物行事毫无逻辑,所谓武侠概念也闻所未闻,不符合本社出版要求,因此请你修改后重新投递。   “至于你提出的先付定金稿费,本社尚无这种先例,恕不能满足。   “江海出版社。2007年3月。” 016.一步之遥   “这是什么?”顾元珍把秦云初手里的稿纸抢了过去。   何诗颖的脑袋也凑了上去,两人一同拿着稿纸看。   看了会儿,两人的手都颤抖起来。   “从我刚才读到的东西看,这是《多情剑客无情剑》的退稿信。”秦云初说,“我不用看后面就知道,肯定是《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手稿。”   尽管顾元珍很不甘心,但她确实说的不错。   翻过那页后,附在后面的发黄稿纸,上面用黑色的水性笔写着几个大字:   《多情剑客无情剑》   古笼着;   何诗颖拿起附在后面的一张纸,有了新发现:   “你看你看!你看这个!”   在她手中的稿纸上,写着一段话:   “江海出版社,你好!   “我是一名武侠小说作家,古笼是我的笔名。   “目前这份手稿只有整体内容的四分之一,我不太善于用纸笔创作,最多就只能写这么多了,手太累。   “久闻贵社大名,希望你们在读过这篇手稿后,能提前预支一下版税,也可以用定金的名义先付一笔5000元以上的钱。   “如果可以的话,1万更好。   “本人目前急需用钱,若能行方便,则不胜感激。”   在整段话下方,写着“古笼”两个字,以及个人联系地址、联系方式。   “江海出版社是什么出版社?我怎么没听过?”顾元珍抬头问。   何诗颖说:“这个出版社还挺有名的吧?以前好像是行业龙头,后来慢慢没落了,现在只出一些工具书、教辅书之类的。”   顾元珍又看了这段话一眼,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你们看,他说话这口气,好像江海出版社一定得出他这本书一样,连提前付定金都想好了,太狂了。”   秦云初挽过鬓角:“从后来《多情剑客无情剑》爆火来看,他确实有狂的资格。”   “然而,他被退稿了。”顾元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事要说出去,绝对能上热搜,‘古笼黑历史,自信投稿却被退稿,还遭到无情批判’,哈哈哈哈……”   何诗颖瞪了他一眼,说:“是谁的黑历史还不知道呢!难道不是出版社有眼无珠?”   “确实。”秦云初拿过手稿说,“后来换了家出版社,这本书直接爆火,还掀起了长达十年的武侠热潮,如果当初江海出版社接了这本书,现在也不会没落到只能出教辅书了。”   顾元珍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叹出来。   尽管不愿意面对,可已经发现了关键性的证据,无论怎么逃避,都逃避不了了。   “这下算是……实锤了吧?”   众人在原地呆立片刻。   不远处,安静看绘本的小盈盈忽然合上了数,抱起那本书,小脚踩在木地板上,“冬冬冬”跑到书柜旁边。   她踮起脚尖,将绘本放回了原处,接着,又取出一本新的绘本,抱在怀里,跑回刚才趴着的地方,就像大草原上的羊羔,窝回温暖的草窝,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柳如烟回头把小盈盈抱起来,说:“不要一直看书,伤眼睛,多出去晒晒太阳吧。”   把小盈盈送出去后,柳如烟又回来带上了门。   她也很好奇,陈涯的真实身份。   这份手稿曝出来,基本上就相当于,实锤陈涯就是古笼了。   秦云初和何诗颖等人面面相觑。   “不行,不对,这不合理。”顾元珍语气笃定地说,“这还不算实锤。”   何诗颖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这还不算实锤?”   “之前那个谁,拿出来手稿,不也还被怀疑是代笔吗?”顾元珍说,“手稿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可以伪造。必须要相关人士亲口承认,才算彻底实锤。”   他不能接受也是有理由的。   毕竟,说一个13岁小孩写出了《多情剑客无情剑》,换谁都接受不了。   最关键是,他还不止写过《多情剑客无情剑》啊!   如果古笼真的是陈涯,那意味着,他13岁写出了《多情剑客无情剑》《绝代双骄》《武林外史》《大旗英雄传》《浣花洗剑录》。   14岁写出了《欢乐英雄》《流星・蝴蝶・剑》《天涯・明月・刀》《楚留香传奇》《萧十一郎》。   15岁写出了《陆小凤传奇》《大人物》《白玉老虎》《七种武器》《边城浪子》。   16岁写出了《七剑下天山》《四大名捕》《寻秦记》《大唐双龙传》!   别说是十来岁的小孩,就算是成年人,能有这么高的产量,也可以被叫做活神仙了!   秦云初说:“我有个出版界认识的人,我问问她,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顾元珍问:“谁?”   “萧情。”秦云初说。   “萧情?!”何诗颖突然大声叫起来,“你还认识萧情?”   “嗯。”   她这么激动是有原因的。   萧情,华国知名的“美少女作家”,最擅长写言情小说,堪称“言情天女”。   她的小说不少都被翻拍成了电影电视剧,算是华国人民耳熟能详的作家了。   当然,说是“美少女作家”,那也是十年前了。   现在,这位“美少女”已经35岁了,已经算是“美少妇”了。   她目前也定居在江城,过着衣食无忧的潇洒生活,很少再写书了。   秦云初拨通了电话,有些忐忑地开口:“喂?”   “喂云初,怎么有功夫跟我打电话?”   “萧姐姐,打扰你了,”秦云初很礼貌地说,“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问,你是我带着玩大的,咱俩就别搞这么客气。”   秦云初稍微放松了一点,说道:“你知道古词出版社吗?”   “知道啊,我好多书都是古词出版社出版的。”   秦云初一喜,说:“那你知道,席文典这个人吗?”   那边声音传来:“嗨,老席啊,当年他是我编辑,现在听说当总编了。你一说我想起他来了,该打电话去问问近况了。”   秦云初的小拳头捏得更紧了,说:“那你知道,古笼吗?”   那边声音稍微一顿,然后说:“认识啊,我见过他一面。他当年,跟我都是席文典负责的作家。”   秦云初这边跟何诗颖、顾元珍激动对视。   他们憋着不出声,可双手在空中乱挥。   摸清古笼真面目,就只差一步之遥了!   秦云初问道:“那,那个,古笼他,是不是年纪很小啊?”   萧情那边的声音忽然冷静下来:“你问他干什么?”   秦云初小声说:“我刚才找到了古笼的手稿,而且怀疑,我现在的一个员工,就是古笼本人……”   萧情马上说:“你在哪?”   “在江城……”   “我知道你在江城,你在江城那个位置?”   “在朋友家,南望桥东路……”   “巧了,我也在南望桥,”萧情说,“你给我发个定位,我过来找你。” 017.浪费了半辈子姻缘   萧情来了。   这个女人明明已经35了,眉眼间丝毫不减当年美少女作家的风采,一双漆黑眼睛大得惊人,睫毛也长得惊人。   但打扮就让秦云初等人略跌眼睛:金黄色头发大波浪,头发上别着一副亮晶晶的墨镜,唇釉光滑诱人用的是最油腻风情的那款。   一字肩吊带蕾丝粉粉T恤,露出小巧精致锁骨,和细细的肚脐,热裤底下是D度超低的黑色丝袜。   这副穿着放在夜场,会是众星捧月的公主,但放在看惯职业女性打扮的秦云初等人眼中,不能说是离经叛道,也可以说是成何体统。   在家里赋闲久了,萧情活成了随心所欲的模样。作为女性也熟透了,到了腰肢摆动两下,就让人心痒痒的年纪。   “这位就是如烟大作家是吧?”萧情笑吟吟地看着站在众人最后的柳如烟,眼光不住上下打量。   柳如烟轻轻点了点头,很乖地说:“前辈。”   “前辈可不敢当,你一本书卖得比我十本书捆起来都好。”萧情过去跟她握了手,“幸会幸会。”   当然,她说话有谦虚的成分。因为她写的书可不止几十本。   顾元珍把夹在书里的纸条,以及《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手稿拿出来给萧情,说:“就是这些,能证明古笼的真实身份吗?”   萧情只是扫了一眼,就说:“这种东西,一般没有什么做假的动机,因为不值钱。也不会有人算准了你们要来看,提前费这么大劲做这些东西出来。”   顾元珍顿时深受打击,何诗颖更加心情复杂。   先前,她可没少说陈涯的坏话,结果现在答桉揭晓,陈涯就是古笼,是她的偶像。   她居然还嫌弃他偶像月薪只有5千。   如果不是现在人太多,她可能就跑去哐哐撞墙了。   萧情翻看了一下纸条,脸上浮现出笑容,说:   “当年我和古笼算是古词出版社的两大摇钱树,没想到他还有投给江海受挫这一茬事,从来没听说过,看来是受打击得够深了,哈哈!”   秦云初说:“你见过古笼,他是不是真名叫陈涯?”   萧情的表情忽然变得平静下来,说:“我不知道。”   “啊?”   “古笼这个人,从来不抛头露面,签售会是从来没有,改编的电影也不去首映,连出版社年会都从来没去参加过。我和他只见过半面,隔着车窗。”   众人听了,真的有些吃惊了。   作为作家,古笼可够低调的。   萧情接着说:“当时是出版社成立5周年年会,出版社动了真格,说什么也要把他请去年会,席文典就开车带着我,去他家请他。   “到了他家楼下,席文典上楼去了,我坐在车里等,因为太无聊,就把车窗摇下来。当时我和古笼都还穷,他住的是个筒子楼,我就看到他们俩从楼道下来。   “古笼是个中年大叔,头发油油的。以前我还幻想过古笼是个帅哥,还对他抱有过好感,可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网恋了。”   说完,她自己“咯咯”笑起来,却看到众人脸上都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怎么了?”   “不对啊……”秦云初首先回过神来,说,“情姐,你说的中年,是多少岁的中年?”   “40岁左右啊,怎么了?”萧情问。   秦云初深吸一口气:“我们发现的那个古笼真身,今年才28岁啊,远远谈不上是中年。”   萧情瞪眼:“怎么可能?今年28,那当年古笼岂不是才10来岁?”   顾元珍突然又感觉自己站起来了。   “就是说啊!陈涯肯定不是古笼!”   萧情坐到别墅外面的凉椅上,裹着黑丝的腿翘到另一条腿上,说:   “我当年17、8岁,被称为最年轻美少女作家,如果古笼比我还年轻,出版社不可能不炒作的。”   实锤了。   不过,这回是反向实锤。   顾元珍惊喜转向柳如烟,问道:“有没有可能,这不是陈涯的私人物品,而是他某个亲戚的?陈涯只是代为保管?”   柳如烟摇了摇头,说:“老师没说。”   “他没说不代表他没有。”何诗颖说,“他可能故意不说,就是故意在你面前装一下呢?”   秦云初也在萧情对面坐下来,说:“打个电话,问问席文典,不就知道了吗?”   萧情想了想,说:“对,也是该跟老编辑问候一声了。”   她掏出手机,调出微信,直接发了个视频请求过去。   过了会儿,屏幕那边亮了,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屏幕里。   “萧大作家,怎么突然有空找我聊天了?”席文典脸上带笑的问。   萧情声音干脆:“老席你最近可以啊,升总编了啊,恭喜恭喜!”   “嗨,我能带出你跟古笼,早该升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他脸上的笑快溢出来了,显然对这件事很得意。   萧情马上切入正题,说:“我问你,古笼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席文典脸色一变:“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好奇呗。”   席文典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呀。”   “啊?”   这回,轮到屏幕前的人都莫名起来了。   “古笼这个人性格特别怪,从来不露脸,我连他面都没见过。”席文典说。   众人面面相觑。   萧情急了:“你怎么可能没见过,5周年年会的时候,你去请古笼,我还在你车上,我亲眼看到你和他下楼的!”   席文典愕然了一会儿,说:“那不是古笼啊,那是他的邻居。”   “啊?”   席文典苦笑:“我这编辑当的,去找作者,作者不肯见,只让邻居来打发我,说他没空。”   萧情一副魂都被震出体外的模样,足足愣了1分钟。   “萧情,萧情,你怎么了?”   “老席,你知不知道,”萧情好半天才回过神,说道,“就这么一个误会,你害得我浪费了半辈子的大好姻缘。”   “有这么严重吗?”   萧情把之前那张纸条摊开,放在镜头前,问道:“这个是你写的吗?”   席文典推了推眼镜,震惊道:“这是我写的啊,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萧情把秦云初他们发现古笼真身的经过说了一遍,又介绍了一下在场的柳如烟等人,打了一阵招呼。   “这确实是我写的纸条,千真万确。”席文典说,“如果有这张纸条,那说明他还真有可能是古笼。”   萧情急道:“可你算算年龄,不对啊,如果他是古笼,那他写《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时候,不是只有13岁吗?”   席文典在那边想了想,突然说:“还真有可能!”   众人愕然。   “我每次和他通电话的时候,他声音都怪怪的,听起来像是刻意变音,”席文典说,“我当时就怀疑,他很年轻,或者是女生假装男生,但是后来他声音就慢慢变粗了。”   “现在想来,他很有可能是年龄很小,故意装出老成的声音。”   席文典继续问:“你们还有其他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吗?” 018.要排队   柳如烟同意了让他们所有人进屋。   毕竟,她自己对老师的身份,有所好奇。   刚一进工作间,萧情就说:“呵,我也想弄这么个工作间,太舒服了。”   “环境清幽,适合创作,”席文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他通过摄像头也看到了室内场景,“如果这里的主人真是古笼,他以后可能会重新拿起笔。”   萧情艰难蹲下——热裤崩太紧,后面露出一大截白皙腰身——把柜子打开后,看到里面各种版本的古笼作品,叫了一声“呵”。   忽然,手机里的席文典出声道:“旁边那个小盒子,拿过来看看。”   在柜子的角落,放着一只不起眼的小盒子。   萧情拿起那个盒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块刻着字的石头。   “这是什么?”   席文典说:“这是出版社出的作家周边,题字泰山石,这石头上面是古笼写的字。”   萧情把石头举起来,石头上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秦云初等人看到这段话,都表情怪异。“天天向上”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又感觉有点合理。   萧情把玩着石头,说:“嗯,作家题字,然后呢?”   席文典说:“这段文字是我们让古笼手写寄给我们,然后我们做成周边的,可以千真万确是他自己的字,你们拿着跟手稿对对,看字迹是不是一样?”   众人眼前一亮,赶紧把《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手稿拿出来。   何诗颖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一样的字迹!”   席文典在屏幕里推了推眼镜,严肃道:“你们那里,有没有你们怀疑的那个陈涯的字迹?”   众人顿时明白他的思路了。   一环扣一环,如果已经确定手稿确实是古笼的笔迹,那只要确定和陈涯的笔迹是否一样,就能锁死嫌疑人了!   秦云初激动地看着柳如烟,问道:“有吗?”   柳如烟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点头小声说:“有。”然后转头就走出屋了。   过了会儿,她拿过来一张纸条。   秦云初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宝贝:我出门有事。早餐在冰箱,记得吃。中午我想吃排骨,再弄个番茄炒蛋。涯”   秦云初表情怪异地看向她:“这是写给你的?”   柳如烟脸红了。   “宝贝是……当时我们互相叫宝贝,开玩笑的。”   顾元珍酸了。   在席文典的催促下,众人把这张纸条和手稿放在了一块。   这么一比对……完全一致。   何诗颖双手抱头站了起来:“啊啊啊啊!”   她跑到墙边,双手扶着墙,头“冬冬”地往上撞去。   秦云初惊了:“诗颖,你做什么?”   “别管我!让我撞!”   秦云初把她救下来的时候,她额头都撞红了。   倒在秦云初怀里,她却一片安心地说:“我这样够赎罪么?”   秦云初惊道:“赎什么罪?”   “侮辱偶像罪。”   顾元珍一跤跌坐在地板上,满眼的震惊:“难以置信,古笼在写出《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时候,竟然真的只有13岁。”   席文典表面看似平静,但推眼镜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有些早慧的天才,确实能做到常人所不能。”   顾元珍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道:“那些江湖侠义,儿女情长,你说只是个13岁的小孩写出来的,还让我意驰神往……我觉得,真的太离谱了。”   “如果他当时曝光出来自己的年龄,恐怕……会比现在更火吧。”席文典叹了口气,“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暴露身份。”   畅想中文网;   萧情幽幽道:“可能这就是大作家应有的脾气吧,我可以靠文字火,何必靠其他包装?”   席文典安慰道:“萧情,你也不必觉得有什么,作家这条路,大家都是奋发向上,最终落脚还是看谁的书好,你能和古笼比肩,靠的也是自己的硬实力。”   萧情说:“不,我只是后悔,怎么当初没有勾搭上他。”   “……”   秦云初默默无言,脑海中又浮现起陈涯那道平凡的身影。   “你叫……什么来着?”   “陈涯。”   “耳东陈是吧?哪个涯?”   “天涯的涯。”   ……如果他真是古笼,想必早已财富自由,何苦到公司来干5千月薪的工作呢?   这个人身上满是谜题。   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也想不通他是如何收养小盈盈的。   秦云初打定了注意,等回到公司,一定要好好利用上司这个身份,让他好好坦白一下。   萧情继续长吁短叹心痛不已:   “老席,你太不厚道了,要是让我知道古笼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弟弟,我早把他钓到手,不就不至于单到现在了吗?”   席文典笑着说:“现在不也行吗?你们还有古词出版社的羁绊,到时候成了算我做媒。”   “不行!”   一个小小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发现是柳如烟。   柳如烟一字一句地对萧情说:“要排队。”   “……”   萧情说要把古笼泡到手,显然只是开玩笑。   她洒脱地坐在地上,对旁边的人说:“你们也是,看到这么多版本的古笼的书,就该意识到他的身份了,何必再这么兴师动众。除了作家本人,一般人不会这么买书的。”   顾元珍愣愣地说:“可是,他家里,金镛的书也是这样,一大堆啊?”   “什么?”   何诗颖把另一个柜子打开,里面所有版本的金镛的书展露在萧情眼前。   “啊,呃……哈哈,没想到古笼居然是金镛的粉丝。”萧情尴尬道。   她还没有挂断电话,手机里,席文典将他们的话都听到了。   “等等,你们说,他家里有所有金镛的书?”席文典问道。   “怎么了?”   席文典眉头拧起来,说:“其实,我曾怀疑过,金镛和古龙是同一个人……”   “什么?!”   顾元珍首先跳了起来。   萧情脸色也变了。   在销量、影响力、社会评价上,综合来看,金镛是比古笼要高的。   而且要高很多。   在内心深处,她一直是把古笼当做势均力敌的对手,而对于金镛,那就只有仰望的份了。   而现在席文典居然说,金镛和古笼,是同一个人?   “有、有什么证据吗?”何诗颖也攥紧拳头问道。   席文典犹豫了一会儿,舒展眉头说:“没什么,就当我多心了吧,哈哈……”   萧情不服气地纠起身子,对着手机道:“老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   “哈哈,哪有……”   柳如烟收拢裙摆,在那个装满金镛作品的柜子前蹲下,伸手在里面翻找起来。   之前众人的集中怀疑对象,还是在古笼身上,所以金镛的柜子并没有仔细翻找。   柳如烟稍微找了一会儿,就从里面翻出来两个小盒子。   何诗颖眼尖,首先发现了柳如烟的动作:“这是什么?”   萧情拿着手机,也看过去:“什么东西?”   手机镜头对准那些盒子的时候,席文典眼睛圆睁,急促道:“拿过来我看看!” 019.天才的世界,凡人不懂   “拿过来我看看!”   说完,席文典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妥。   这是在别人家,他这么急切地要看别人的东西,还一连声催促,当然很不礼貌。   于是他稍微冷静了一点,轻声说:“能不能,把那两个盒子打开让我看一下?这件事情很重要!”   众人向柳如烟望去,柳如烟轻轻点了点头,有点费劲地把那个写着“论剑”的盒子打开了。   躺在盒子里的,是十几枚铁质徽章。   “这是……”   屏幕前的席文典把眼镜推到更高,眯着眼说:   “把那个,中间那个,一柄小剑的那枚徽章拿过来,对,左边那个,我看看……”   柳如烟把他说的那枚徽章拿出来后,席文典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了。   “请再把那把飞刀的徽章拿出来,嗯,就是左上角那颗。”   “然后是那把离别钩的……不是,是那个弯弯的钩子的那枚。”   “还有那个降龙十八掌的……呃,就是那个手掌形状的。”   ……席文典足足点了6枚徽章,柳如烟将他说的那些都放在了地板上,一字排开。   从左往右,徽章上依次是一把飞刀、一柄小剑、一把黑刀、一个拳头、一把离别钩和一头犄角昂扬的小鹿。   “不、不会吧……”   萧情坐在地上,裹着轻薄丝袜的长腿歪放在地板上,嘴唇颤抖,目光震动。   她丰美的身体无力瘫坐,好像全身力气都被抽走。   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同为作家,她知道那些小小徽章蕴含着的意义。   可是其他人就不明就里了,面对席文典和萧情两人的震动,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元珍捏紧拳头道:“席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些徽章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席文典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声线,让声音不要颤抖,缓缓道:   “之所以让你们打开盒子,是因为,我认得那个盒子。”   “十多年前,《多情剑客无情剑》和《射凋英雄传》横空出世,引发了武侠小说的热潮,开创了全新的小说流派。”   “为了助推这波热潮,数家出版社和一些权威杂志联合起来,曾举办过几届‘论剑大会’。”   “论剑大会?”秦云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觉得有些熟悉,但是记忆不甚清晰。   “哦!我想起来了,”顾元珍一拍手,“是发给武侠小说作家的!”   席文典点了点头,说:“这个奖项是用来表彰那些出色武侠小说作家的,一共举办了7届。”   “第一届是13年,民间对金镛和古笼获奖的呼声都很高,最终,评委会顶着压力,把奖颁给了古笼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以表彰他开了武侠先河。”   顾元珍点头道:“我记得!当年,这个奖引起了很大争议!论坛的人狂盖了3万楼,就是为了争金镛和古笼谁更有资格得奖!”   席文典脸上浮现出怀念的色彩,似乎回想起了那个武侠小说的黄金时期。   接着,他又缓缓说道:   “第二届,古笼已经得奖了,不给金镛发奖,奖项的权威性就没有了,于是,发给了金镛的《神凋侠侣》。”   “第三届,古笼的《流星・蝴蝶・剑》和《天涯・明月・刀》实在太出彩,在小说成就上突破很大,特别是傅红雪的刀,令人印象深刻,于是这一届的得主便是古笼。”   “第四届是金镛爆发的一年,《笑傲江湖》《天龙八部》都是那一年出来的,他成了毫无争议的获奖者。”   “第五届,古笼宣布封笔,出于对他的纪念,大家一致同意把奖颁发给他,徽章上刻着离别钩,就是暗示着对他的挽留之意——他虽然离别了,但大家都想把他钩回来。”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谁想得到,到了第六届,金镛留下一本《鹿鼎记》,也消声匿迹了。这一届奖章的主题是鹿,鹿在《鹿鼎记》里,指的是天下芸芸众生、黎民百姓。”   席文典越讲,听的人便越是震动。   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古笼得奖也好,金镛得奖也罢,当年的争议,到了今天,只能在人们心中留下澹薄记忆。   而浓缩着那些所有争议的奖章,就如同将历史凝结成固态般,一枚枚并列排放在地上。   古笼,金镛,他们的奖章,现在都在同一个盒子里,和衷共济,殊途同归。   顾元珍声音颤抖地说:“席老师,这些奖章……是真的吗?”   “我每一枚都亲手见过,摸过,怎能有假?”席文典说。   何诗颖和顾元珍面面相觑,随后一同说:   “金镛……就是古笼?”   “古笼就是金镛?”   他们突然感觉很无力。   争来争去,两个人到底谁厉害,为了这个吵得不可开交,头都要打破。   那想得到,两个人竟都是同一个人。   “不,金镛是金镛,古笼是古笼。”秦云初纠正他们道,“他们都是陈涯的马甲。”   房间里沉默了半天,只有窗外梧桐树叶在风中呢喃。   “为什么啊!”   何诗颖站了起来。   她表情看上去很不甘心。   “他们……不,他,他为什么要用马甲耍我们?”   席文典长叹一声。   “现在看来,古笼这个马甲,是用来探索新写法、新境界的,而金镛这个马甲,则是用来巩固第一人地位的。”席文典说。   “才华横溢、江海横流,用了两个马甲,两个马甲都登顶巅峰,我从未见过如此天才之人。”   “才华横溢、江海横流”听了这评价,萧情说不出话。   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不用两个马甲,而是只用一个笔名,岂不是比现在更要出名?   可他偏偏用了两个马甲,给自己拼命上难度。   除了不慕名利以外,没有任何其他解释。   萧情见过很多作家说自己不慕名利,可和陈涯比起来,他们是那么的卑猥。   由此,萧情长叹一声:“天才的世界,我们不懂。”   席文典也说:“是啊,天才的世界,我们哪里能懂?”   萧情抓住柳如烟,脸上挂着倾慕又别有所图的笑容:“古笼和金镛……不,陈涯,现在是在你公司对吧?”   “嗯……对。”秦云初被问得有些突然。   “你一定要把他介绍给我,”萧情说,“一定一定,一定要介绍给我!我想认识他!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秦云初有点想笑,点头道:“嗯,一定。”   席文典还在回忆先前武侠小说盛况空前的日子。   他想起了第6届论剑的大会,那也是倒数第二届大会。   金镛写出《鹿鼎记》这部看起来放飞自我,一点也不武侠的“武侠”后,评委会很是头疼,是否要把奖颁给他。   大家都说,《鹿鼎记》的主角,武功不会,还下流好色,靠着银子和熘须拍马、圆滑处世,干成了武林高手也做不成的事。   这不是武侠,而是反武侠。   把奖发给他,属于自己打自己脸。   可是,《鹿鼎记》又确实是整个武侠小说界的扛鼎作,不把奖发给它,又说不过去。   只有席文典的看法不同。   他认为,金镛在《鹿鼎记》中,已经不止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皇亲国戚、武林高手。   他开始真正将目光投向那些无法在历史留名的小人物。   所以,他坚信,金镛还年轻,还会写出更多开天辟地级别的作品,拔高整个武侠小说的巅峰。   之后金镛销声匿迹,他还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看来,金镛并没有消失,消失的只是这个马甲。   在马甲背后那个人,已经突破了这层马甲,飞升到其他境界了。   而在那之后,他甩在身后的武侠界,因为失去了两颗(其实是一颗)最明亮的星,而变得暗然失色。   在那之后,论剑大会只又举办了一届,便暗澹收场。   现在看来,并不是武侠小说助推了金古二人,而是陈涯以一己之力,一剑斩出了武侠小说这个题材。   “只能说,天才的世界,凡人是真的不懂吧……”席文典喃喃道。   “老师提到过论剑大会。”柳如烟忽然冷不丁出声说。   席文典闻言一喜,问:“是吗?他怎么评价的?” 020.盒子很好用   “他怎么评价的?”   柳如烟道:“老师说,论剑大会,奖金很少,比纳贝尔文学奖差远了,给盈盈买奶粉都不够。”   席文典闻言深受打击。   “他就说了这个?没说我们论剑大会的影响力?就没有夸的内容?”   柳如烟皱眉露出沉思状,似乎在竭力搜刮记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展颜道:“对了,老师说过,论剑大会装奖章的盒子很好用。”   盒子很好用……好用……   席文典已经被雷得浑身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何诗颖替他吐槽道:“人家奖章发给你,你说盒子好看,这不是新时代的买椟还珠吗?”   柳如烟看了一眼装奖章的盒子,说:“确实挺好用的,装了这么多奖章。”   陈涯不在场,但众人感觉冷不丁被他装了个大的。   席文典欲哭无泪。   论剑大会的盒子为了排场,是做得挺大的,不过可不像现在这样,里面是空空荡荡的。   刚做出来的时候,里面是加了海绵衬垫的,奖章只放在中间小小的一枚,很好看。   结果,陈涯把里面的海绵抠出来了,杂七杂八的各种奖章,往里面随手一丢,放了一大堆。   空间上把论剑大会的盒子给全部利用了。   仅从这个角度讲的话,这个盒子却是挺好用的。   只不过,席文典的心在滴血。   他们评委会呕心沥血设计出来的盒子,就被他这样用!   秦云初按着额头,拿起那个盒子说:   “说起来,他就把这些奖章随便乱丢,我们也随便乱看,一下子揭露了这么大的秘密,我现在……心里有点慌啊。”   “确实。”顾元珍说,“古笼和金镛是同一个人,这要是说出去了,肯定直接空降热搜第一。”   何诗颖说:“对啊,我们该怎么办啊?会不会让陈涯生气啊?”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柳如烟。   本来只是打着挽救柳如烟、揭穿渣男面目的旗号跑过来,在工作间乱翻,结果翻出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他们一开始也没料到,陈涯的身份这么硬。   要早知道陈涯是金镛和古笼合体,还用得着去挽救柳如烟吗?   应该是替柳如烟考虑,怎么才能把陈涯牢牢留在身边才对吧!   更主要的问题是:陈涯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里,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涯是出于信任,把整个别墅给了柳如烟。   而柳如烟,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已经喜欢陈涯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如果被陈涯知道,她放他们进来乱翻,翻出了他身份的秘密……他会不会大发雷霆?   如果因此破坏了他和柳如烟的关系怎么办?   这话不好说出口,尤其是看柳如烟的表情,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要是被她意识到这一点,可能连带着她对他们所有人印象都会变差。   “没关系。”柳如烟说,“我觉得,老师他并不在意。也许他都没有把这当做一个秘密。”   “可是,毕竟我们是未经他的同意……”何诗颖声音越说越小。   柳如烟摇了摇头,说:“老师把这里送给我的时候,特别说了,这个工作间,连带里面的所有东西,都送给我了。”   她露出回想的表情,说:“他把这里送给我时说,这个工作间里有宝藏,也许有一天,我会将它们发掘出来。但是,更大的宝藏,是蕴藏在我体内的可能性。   番茄;   “‘与其追随我的背影,沉迷于那些过去的荣耀,不如多看看自己,因为你自己身上的宝藏,是独属于你,只有你自己才能发掘出来的,这种独特性,比我更重要。’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秦云初听完这些话的时候,竟然产生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难怪柳如烟会那么喜欢陈涯。   “你自己身上的宝藏,比我更重要”,如果有人对她说这句话,她可能也会无可救药的沦陷。   明明已经是站在巅峰的人,目光却如此专注地看着什么也不是的自己。   秦云初觉得自己心尖很痒。   陈涯也太温柔了。   在公司根本看不出他这么温柔。   这种感觉……让她身体都苏了。   柳如烟微微笑了笑,说:“所以,我觉得,可能老师根本没想过隐藏这些‘秘密’。”   “可能他就是等待有天我发现这些,然后激励我前行,而且……”   她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罕有的一丝调皮,说:“而且,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老师很厉害,非常非常厉害。”   柳如烟虽然不是普通女孩,却并不是没有女孩子独有的小心思。   她喜欢陈涯,仰慕陈涯。所以,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陈涯是个很厉害的家伙。   当看到别人敬慕陈涯时,她会觉得比吃了蜜还甜。   身为畅销书作家,别人对她怎么夸,她都毫不动容。   可如果有人夸陈涯,她会一百二十分地开心。   夸陈涯比夸她,更能让她高兴。   听到她这么说,众人稍稍放下了心。   秦云初觉得,再打扰下去,也有些过意不去了,正准备告辞,何诗颖突然好奇地问:   “陈涯怎么对你这么好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秦云初收住了已经熘到嘴边的告辞,侧耳倾听。   这个问题,她也很好奇。   柳如烟想了想,正准备回答时,工作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如烟姑娘,不好了,你上电视了!”   “什么?”   推门进来的是盈盈的姑妈,她身上包着围裙,满脸焦急。   “怎么了?”柳如烟问。   姑妈用沾着水的手,点着手机说:“你看,有个男的,直播跟你表白了!”   众人诧异地看过去,却发现,手机屏幕上,正是之前说要赶来的柳臣敏。   “坏了!”   顾元珍一拍脑袋。   柳臣敏是TI界的奇才,也是柳家最拿得出手的新世代,同时还是他顾元珍的哥们儿。   之前好奇柳如烟的身份,他跟自己这个哥们儿提了一嘴柳如烟。   结果这个柳臣敏,当场就表示,自己喜欢了柳如烟12年,说要赶过来。   之后他就没音信了。   后来遇到的事情太过具有冲击力,顾元珍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哪想得到,柳臣敏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怎么回事?什么直播?”   姑妈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说:“我不是在烧菜吗,一边就看看这个天下观察眼节目,然后就听他说到了如烟姑娘……”   顾元珍倒吸一口凉气。   人间观察……这可不能跟自己开的那种直播比。   这是国民级别的电视节目,在网络媒体上也有巨大影响力!   看着手机屏幕上飘过的密密麻麻的弹幕,顾元珍感觉人有点麻。 021.人间观察   高铁动1314号列车,正疾驰在江沪之间的轨道上。   车厢内,零零散散坐着各色乘客。   人间观察的直播摄制团队,紧张忙碌地张罗拍摄。   卢雨翘着腿,坐在卧铺上,白色高跟鞋伸到过道上,化妆师正在一旁手忙脚乱给她补妆。   耳返里,导播的提示正喋喋不休:   “3排A座、B座,6排C座,11排C座是我们的群演,先从第3排开始,依次向后推进,明白吗?”   卢雨满脸不情愿,说:“你的话我明白,我你的口吻我不喜欢。”   耳返那头导播的声音传来:“大主持,上次采访就差点出事故,我不得不这么叮嘱啊!”   卢雨,31岁,长虹广播电台的播音女主持,算是小有知名度的名记。   她现在正在准备的人间观察节目,是全国知名的一档直播节目。   节目组深入民间,采访各色各样的群众,倾听他们的家长里短,现场连线知名嘉宾,和老百姓说说心里话。   这档节目同时在电视台和网络直播平台播出,因为接地气,有看点,收视率和播放率双高。   当然,说是深入民间,实际上,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有剧本的。   那些群众,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群演,讲的“心里话”,也不过是事先排练好的台词。   之前几期直播,节目效果都很好,但最近几期,卢雨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可能是节目频率太高,台本编导明显跟不上了。   群演的演技、台词水准,设计好的情节,质量上肉眼可见的下滑。   网络上甚至还出现了“人间观察”是不是有台本的质疑声。   所以在最近,卢雨一直在尝试抛弃台本,真正找一些地道老百姓采访。   但效果并不理想。   她的初衷想法是一回事,人家愿不愿意配合又是一回事。   就算人家愿意配合,大多数人的家长里短,也谈不上精彩纷呈,反而如同白开水般平澹。   耳返里导播声音传来:“还有三十秒,嘉宾讲谈环节就要结束了,要进现场了,你赶紧做好准备。”   卢雨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站起身。   “还有二十秒。”   卢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十、九、八、七……三、二、一,开始!”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卢雨,大家可以看到,我正在高铁上,看看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真是太快了!……”   尽管平时松松散散,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卢雨还是非常专业的。   进了现场画面,网络媒体上的弹幕也多了起来:   “小雨今天也好美!”   “一边吃饭一边看。”   “我也在高铁上,不知道能不能遇到节目组啊!”   ……   “那么,高铁上形形色色的过客,到底有怎样的际遇呢?让我们随机采访一下,看看他们有怎样的故事吧!”   卢雨带着摄像走向指定好的车厢,正准备按照编导指示,走到群演的座位时,忽然一晃眼,看到一个帅气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白色西装,一头飒爽短发,剑眉星目,表情宁静。   再看他手上的手表,卢雨吃了一惊,那是百达翡丽超复杂时计系列的一款,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少说上百万。   这样的人坐在二等车厢里,卢雨直觉感觉到,他身上肯定有故事。   身上的冒险精神忽然迸发了,卢雨身体一扭,就走到这男人面前,低头说:   “先生,我是人间观察节目组的,请问我能采访您几个问题吗?”   “靠!”总控的编导直接扔了耳机。   那男子抬头一笑,摄影机正正好好把这个迷人的笑容摄了下来。   弹幕顿时炸出来不少女生。   “哇!这个路人好帅啊!”   “这是请的演员吧?早就怀疑这节目有台本了。”   “前面的,怎么可能是演员?要是演员的话,这相貌不早火了?”   在节目后台,编导皱眉问旁边人:“这人是我们请的演员吗?”   “不是啊。”人们纷纷回答他。   编导舒展眉头:“不是请的还好,就怕又出事故。数据怎么样?”   “在稳步增长。”   编导稍微放了一点心。   男子温和地对卢雨说:“可以,你问吧。”   卢雨在他面前的空座位坐下:“请问这位先生,你对这次的高铁旅程满意吗?”   “满意,非常满意。”   “请问你满意在哪里呢?”   “满意就满意在,它将我和我爱的人的距离,从相隔天涯,缩短到了1个半小时就可以见到。”   听到这话,卢雨马上知道,有故事!   等了这么久,不就等这样的机会吗?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声音平稳道:“你爱的人?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那男子抬起头,望向窗外蓝天:   “那是个很美、很美的姑娘,我喜欢了她12年,可是,我已经3年都没有见到她了,今天,我才终于得知了她身在何处,于是,马上就搭上高铁来见她了。”   卢雨现场的画面外,有个专门播放实时弹幕的小屏幕。   她可以看到,小屏幕上面现在刷屏了,有质疑台本的,也有惊叹男子帅气的。   不怕有争议,有争议就有热度,于是卢雨胆子更大了。   “我看到你戴着上百万的手表,却坐在二等车厢,为什么不选择特等座呢?”   那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冲着卢雨笑了:“买票的时候太匆忙,没有注意座位。”   顿了顿,他又说:“其实我正在沪上出差,已听说我的姑娘的消息,行李都没带,直接就坐上这趟高铁了。”   卢雨夸张道:“哇,那女孩真幸福,我要是那个女孩,我肯定会感动得哭出来的。对了,先生您贵姓?”   “我姓柳。”   “您的职业方便透露吗?”   “嗯,开了家小IT公司。”   这个时候,一条弹幕从小屏上划过:“这不是七星公司的创始人柳臣敏吗?”   一阵短暂停歇后,更多弹幕划过:   “靠,我去查了柳臣敏,还真是他!”   “原来柳臣敏长这么帅吗?”   “一直以为那种IT公司的创始人都是呆呆的程序员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大帅哥!”   “‘开了家小IT公司’,柳总装的逼,真的是低调有内涵,我承认我慕了。”   “这可是七星啊!七星都说自己是小公司,那其他公司算什么?”   坐在后台的编导也发现了这些弹幕,一口水含在嘴里都来不及吞,挥手道:“快查!这真是柳臣敏吗?”   马上有人回复:“是的!他就是柳臣敏!”   卢雨的耳返里传出激烈的声音:“卢雨!你对面这个人是柳臣敏!逮到大新闻了!快继续问他!”   卢雨早就从屏幕上看到弹幕了,心里有底,脸上微笑不变:“柳先生,我看到有网友的弹幕说,您是七星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长柳臣敏,是这样吗?”   柳臣敏很洒脱地说:“对,就是我。”   卢雨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可真是太巧了!我用的也是七星手机,柳总,你可是我的偶像!”   柳臣敏笑道:“彼此彼此,人间观察我也有在看,你也是我的偶像。”   两人再次笑着握手,弹幕密密麻麻又飘过一大堆:   “原来柳总这么谦逊,爱了爱了。”   “从今天起,我宣布,柳总是我的新老公,而且是最后一个。”   “就算柳臣敏英俊潇洒帅气风流痴情有钱有才华又怎样?哼,我依然是他得不到的女人。”   卢雨继续引导话题:“柳总,我一直以为有钱人的爱情和平常人不一样,原来您这样的人,也会为情所困吗?”   柳臣敏苦笑:“哪里。”   “能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吗?”   柳臣敏坐直身体说:“我不介意讲讲这个故事,只要你们不嫌乏味。”   “怎么会?我期待着。”   柳臣敏清了清嗓子,说:“我喜欢的女孩,名字叫如烟,我们就叫她烟儿吧,她是我的未婚妻……” 022.上热搜了   “真的好羡慕柳总的未婚妻,被这样的男人喜欢简直是女人至高的幸福!”   “大家还在渴望爱情磕别人家的糖的时候,那个叫如烟的姐妹已经立于人生顶峰了。”   “我愿意用我老公10年寿命,换我成为那个如烟!”   “前面的阿姨收收味,你未免也太恶毒了吧……”   “全网寻找如烟,我只想帮柳臣敏哥哥满足他的愿望。”   ……   一条条弹幕飘过,看得秦云初等人脸部僵硬。   之前听盈盈的姑妈说了人间观察出事了之后,他们就到一楼客厅打开电视。   配合着弹幕一起看人间观察,看得几个人尴尬地都快脚指头抠穿地板了。   秦云初转头看向柳如烟,小声问:“你……真的是柳臣敏的未婚妻吗?”   柳如烟微微蹙起了眉头,她声音小小地说:“我和他……不熟。”   “……”   顾元珍伸手:“等等,他说你是她未婚妻,你说你跟他不熟,到底该信哪边?”   柳如烟说:“他是亲戚家的孩子,见过……几面。”   “几面?”何诗颖睁大眼睛问。   “忘了。”   众人明白了。   看来是真不熟。   或者,柳如烟压根没把对方往心里放。   顾元珍开始有点为自己这个哥们儿心痛了。   “那为什么他说,你是他未婚妻呢?”秦云初问。   柳如烟说:“爸妈,关系很好。”   “关系很好?”   “他们说过,长大结婚。小时候。”   秦云初帮忙她整理了一下语言:“就是说,他爸妈和你爸妈关系很好,在你们小时候,他们曾经……结了娃娃亲?”   柳如烟点头。   萧情抱着双臂,坐在旁边不屑道:   “这也算未婚妻?我呸,亏那个柳臣敏说得出口。这要是算未婚妻,我现在就去跟我幼儿园那个好哥们儿领证。”   柳如烟皱起眉头,似乎在苦恼,为什么柳臣敏要说谎。   萧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早看出,柳如烟是个小书痴,除了写作,估计对身边一切都很麻木。   苦了柳臣敏那家伙了。   他们继续看人间观察节目,柳臣敏还在讲着他的故事。   “我第一见到她,是在12年前,那个时候,我15岁,她13岁。”   “我们双方的父母是通家之好,我和她是因为家庭关系认识的。”   “虽然我们的相遇没什么稀奇,只不过是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她父母把她领进门。”   “在那一刻,我却觉得,一道光照在了我脸上。”   “父母让我领着她玩。她很乖,像个小妹妹,我那个时候就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好好保护她。”   “说来好笑,我小时候成绩非常差,每天上蹿下跳不服管教,但烟儿她成绩特别好,是模范学生。”   “有一天我忽然醒悟,如果想要保护她,自己首先要变得强大起来。”   “于是,我洗心革面,认真学习。父母都说我像变了个人。可能是天赋比较好吧,成绩还不错。”   “后来呢,一不小心考上了华清大学。在大学里真闲啊,闲着实在没事,说创办个公司玩玩,一不小心,又玩了个七星出来。”   “所以说,如果我有什么成就,那都是烟儿的功劳,我都是看着她的背影,才走到现在的位置。”   卢雨被逗得咯咯直笑:“柳总,你可太有幽默细胞了,玩还可以玩出一家上市公司来。”   柳臣敏笑着摇头:“七星并不算什么杰出的作品,只是在正确的时间,挑选了正确的行业,如果我不做,别人也会来做。”   卢雨故作惊讶:“七星都不算杰出,那什么才能算得上杰出的作品呢?”   柳臣敏双手并拢,靠在椅背上,潇洒地说:   “每个人都会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定义,比如我,大家将我定义成年轻企业家,卢雨,你则被定义为知名主持,这些定义就像是一张张名片,让人一目了然。对吧?”   卢雨点头,他继续说道:“可是,我不想被这样定义,我不喜欢一目了然的人生。我一生的精彩,绝对不是和七星绑定的。”   “乔布斯离开了苹果,创立了皮克斯动画,可苹果离开了乔布斯,变得毫无生机。七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但绝不是全部。”   “我寻找我,我就是我。上天赋予了我独特的色彩,我便要绘出独一无二的画。”   卢雨听得眼睛里波光闪动,认真地问:“那请问,你想绘制的画,是怎样的呢?”   柳臣敏双手放在太阳穴上,说:“我无法看到太远之后,我只能看到眼前。现在在我脑海里,只有烟儿的身影,我必须马上找到她。”   卢雨翘起腿,脸上带笑问道:“你的烟儿,她知不知道,你是为了她,才走到这么远?”   柳臣敏耸肩:“我想,可能她不知道吧,3年前她不辞而别,我没有机会告诉她。”   卢雨满脸笑容地看向镜头,说:“所以,如烟小姐,你是否在屏幕前呢?如果在的话,应该已经听到柳臣敏先生的告白了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先祝福你们!绘制出独一无二的画!”   弹幕再次被引爆。   萧情扒拉着手机,大呼小叫:“不好了,人间观察上热搜了!”   “七星公司,热搜第17;随便玩出七星公司,热搜第12!”   “人间观察,热搜第9,柳臣敏,热搜第8!”   “寻找如烟,热搜第5!”   “如烟妹子,你出名啦!”   柳如烟微微皱起了眉头。   萧情知趣道:“不过,说得好像谁没火过似的,如烟你根本不需要这种热度。”   顾元珍也“啧啧”道:“这个柳臣敏心机深啊!拉得一手好热度,这人间观察节目一播,他七星公司的股票已经涨了好几个点了!”   何诗颖用小白牙咬着袖口:“这个柳臣敏的手段,怎么感觉跟大学的时候,鼓动全班男生跑我楼下表白起哄的人一样?”   在所有人当中,秦云初是最为柳如烟担心的。   她拉着柳如烟的手问:“如果柳臣敏向你表白,你会怎么说?”   柳如烟摇头道:“拒绝。我只喜欢老师,一生一世都不会变。”   听了这个回答,秦云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何诗颖说得没错,柳臣敏就是跟那些在教学楼底下表白的人一样。   他的目的,就是鼓动大家起哄,让柳如烟答应他。   只不过,他鼓动的人也太多了。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弹幕、评论,数以千万记的网民,都被发动起来,起哄他们两人在一起。   如果柳臣敏真的站到了柳如烟面前,并且伸手邀请她,那些嗑糖上头的观众,会如何表现?   到时候,柳如烟拒绝的就不是柳臣敏,而是汹汹民意!   与此同时,卢雨已经听完了耳返里导播的汇报。   她整顿了一下情绪,努力不让自己的激动表现在脸上,转向柳臣敏说:   “柳先生,我们节目组对这个故事的结尾非常好奇,所以,我们决定,临时改变行程。”   “我们会发动节目组的力量帮助您,找到烟儿姑娘为止!您和烟儿姑娘的重逢,我们节目组和广大观众、网友,能不能做个见证呢?”   柳臣敏展颜一笑:“可以啊,求之不得。” 023.不喜欢给我   听到人间观察节目组要帮柳臣敏找人,萧情他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是他们真的来了,以柳如烟的回答,说不定会被网暴。   搞不好连陈涯的身份也要被曝光。   到时候就真的成大新闻了。   何诗颖拽住了顾元珍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喂,你好哥们儿是你惹来的,你给我负责把他赶回去!”   顾元珍额头上冒汗:“你觉得我能做到吗?网民不得生吃了我?”   萧情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顾元珍说:“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支持柳臣敏,还是支持陈涯?”   顾元珍头上汗更多了。从兄弟情义上来看,他应该支持柳臣敏,但从现在生死存亡的角度来看,他不应该那么做。   萧情说:“我反正是支持陈涯的。开个破公司有什么好了不起的?金镛古笼的身份曝出来,分分钟热搜第一。”   秦云初在一旁摇头道:“我既不支持柳臣敏,也不支持陈涯。我支持柳如烟。她应该按照自己的意思自由恋爱,而不是被民意裹挟。”   “说得对!”何诗颖大声说,随后恶狠狠地盯着顾元珍。   顾元珍一副投降的表情:“我、我也支持柳如烟。”   “既然大家目标一致,那不如这样,”萧情站起来说,“如果人间观察那伙人真的过来了,我们帮忙如烟挡住他们!”   秦云初看了柳如烟一眼,点头说:“同意。”   柳如烟太不善言辞了,如果让她自己面对,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何诗颖摩拳擦掌:“我一定要当面挫挫那小子的锐气。陈涯可是金镛和古笼本尊,未必比他这个老小子差。”   顾元珍皱眉道:“金镛和古笼的身份,并没有比七星公司的总裁强啊。”   何诗颖转头怒目盯着他:“你说什么?”   顾元珍举起双手:“我说的是实话啊。金镛和古笼,都已经十年没有写作了,可七星公司,现在正在冉冉升起呢。”   萧情点头说:“是的,现在的热度更新换代节奏太快了。而且,就算读者对金镛古笼还有感情,七星公司的体量也是单枪匹马的作家所不能比的。”   何诗颖咬起了手指。   就算陈涯在名声、资产、财力上,比柳臣敏稍微差一点,也不碍事。   最关键是——陈涯还开了个鱼塘啊!   就凭这一点,曝光出去,肯定就敌不过痴情人设的柳臣敏。   正在众人沉默时,小盈盈步履蹒跚地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几张画片。   她跑过来,扑到柳如烟的怀里,把画片放在她腿上,抬头问:   “这上面,写着什么啊?”   柳如烟拿起她手中的两张“画”,这两张画纸张材质特殊,很硬,左边画着油画,右边则用不知名的文字写着什么。   “ALFRED……NOBEL?阿尔弗雷德,诺贝?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盈盈小手指向楼上:“上面!”   柳如烟温柔地摸着她的头:“不可以乱翻爸爸的工作间。”   秦云初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呆然。   这副场景就像是普通母女在谈论父亲一样,特别温馨。   盈盈又指着那两张“画”上的字:“看不懂!”   柳如烟摸着她的头说:“阿姨也看不懂,这上面不是英语。”   “那是什么语言?”   “不知道啊。”   秦云初走过去,把盈盈抱起来,说:“盈盈,叔叔阿姨们在讨论重要的事情,等会儿再来研究你的问题,好不好?”   小盈盈非常乖巧地点头。   把她抱走后,秦云初回到这里,表情严肃地说:   “我们不能暴露陈涯,如果他被影响了,小盈盈也会连带着受影响。”   何诗颖说:“可是,如果不暴露他的话,我们怎么回答柳臣敏?”   “难道就说,‘你的如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谁不能告诉你,反正比你好’?这样观众也不会买账啊?”   “要不干脆,谁都不要冒头,就躲在家里,他难道还能强闯民宅?”   高铁到站了。   人间观察节目组和柳臣敏一起下了车,卢雨正对着镜头介绍:   “这里就是美丽的江城了,我们和柳臣敏先生一起下了高铁,现在就要去寻找他的烟儿姑娘了,我现在心情非常激动,现在我们暂时将画面交给演播室……”   直播画面切换,各界名人组成的嘉宾团,正坐在演播室严阵以待。   “这事儿太好玩儿了,不过我有点怀疑,他们真的能找到人吗?”文化界名人高晓柏挥着折扇,一嘴京片子说道。   知名主持木星回答道:“这有什么难的?别说他父母跟对方父母认识,以咱们节目组的人脉,哪怕对方藏在地底下也能找出来。”   高晓柏摇着折扇,摇头晃脑地说:“全国各界,大家同心合力帮柳臣敏找对象,这件事堪称一段佳话啊。于老师,您怎么看?”   “嗯?哦,我觉得,人家真的愿意跟他见面吗?”   知名作家于桦冷不丁被递了话,随口这么一说。   他不喜欢综艺,过来就是领出场费打酱油的,所以高晓柏一直在给他递话。   高晓柏把扇子一收,说:“为什么人家不愿意跟他见面?”   于桦呵呵一乐,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木星点头道:“于老师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女孩子想跟一个人见面,三年前就去见了。”   高晓柏说:“那是因为姑娘不知道人家喜欢她,她不知道对方付出了那么多。”   一条条弹幕划过,也在议论同样的事情。   “3年不见了,烟儿可能都忘了柳臣敏了。”   “我都为柳臣敏感觉不值,他为那个女孩付出那么多,可人家无动于衷,这么冷血的。”   “就是,她配不上柳臣敏。希望柳臣敏有朝一日可以清醒吧。”   “前面的,柳臣敏做了那么多,也没告诉人家,她凭什么非要感动?”   “我觉得可能是烟儿自惭形秽,毕竟她不知道柳臣敏做那些是为了她。”   木星看了会儿提词器,说:“我们刚刚收到消息,跟柳如烟的家庭联系上了,她现在的住址也知道了。节目组正在火速前往。”   高晓柏胖脸展颜笑了:“太好了,我非常期待两人见面时的情形,也许能写出一首好歌。”   木星说:“期待有情人终成卷属,当然,也要符合姑娘本人的意愿,如果人家真的不喜欢,也不该勉强。”   木星话音刚落,马上有几条弹幕飘过:   “不喜欢给我好吧?别浪费。”   “就是就是。” 024.郎才女貌   柳臣敏这件事,在广大观众心里,逐渐演变成了痴心男万里寻亲。   不少人意见不一,磨出了点儿火气,呲出了不少离谱弹幕。   “人家喜欢她那么久,一失踪就是3年,本来就不应该,至少给个回应啊。”   “就是就是,最讨厌这种吊着人的。”   “反正我挺为柳臣敏感到不值的,3年的青春,完全虚度了。他本来可以找到更好的。”   “我觉得人家姑娘不喜欢也没什么,就算不喜欢,也无非是问过之后礼貌离开。”   “前面的,想必你生活中也是这样绿茶吧?”   ……   看着弹幕起了火气,木星正色说:   “柳臣敏有自己的意志,他是因为自己喜欢而喜欢,不是为了别人喜欢,如果你们认为,他喜欢那个姑娘,那个姑娘就一定要回应他,那你们既小瞧了柳臣敏,也不尊重那个姑娘。”   于桦笑着鼓起掌:“说得好。”   高晓柏摇着扇子说:“喜欢这件事是很私人的,再说了,这不还没见到吗?”   柳臣敏给顾元珍打了好几个电话,又发了很多短信,但顾元珍现在身不由己,不能回复他。   不过,就算没有他这条线索,人间观察节目组人脉也足够辽阔,只打了几个电话,连柳如烟的手机号码都弄到了。   卢雨对着镜头说:“各位观众朋友们,紧张激动的时刻到了,现在,柳臣敏要3年后,第一次拨通他的心上人的电话了。”   弹幕上纷纷飘过“期待”“紧张”,吊足了气氛,柳臣敏才拨通电话。   “都——”   “都——”   “都——”   电话铃一声声想着,每响一次,柳臣敏的心就感觉往下沉一分。   在另一头,柳如烟拿着手机,表情困惑。   旁边的萧情抱着双臂说:“不接,别理他。”   何诗颖也说:“就是,这家伙各种手段都有,接了就上套了。”   柳如烟想了想,说:“但是,我想跟他说清楚。”   “说不清楚了,看看现在这些弹幕,柳臣敏现在人气爆炸,别人根本不能接受你不喜欢他。”萧情说。   柳如烟又想了想,说:“我还是想说清楚。”   秦云初说:“我支持如烟。本来就是坦坦荡荡、清清白白的事,不说清楚,反而弄复杂了。”   萧情抓住柳如烟的手,皱眉道:“你可想清楚了,你的《越位同居》现在正在改编电视剧,如果这个时候出了岔子,你可能会受到很大影响!”   因为作者本人风评出了问题,导致作品被全面抵制,最后遭到资方索赔天价违约金,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柳如烟顿了顿,最终,还是在最后一声铃响前,接通了电话。   “喂?”   在这声声音响起后,此时此刻,坐在屏幕前观看视频的人,不知多少都原地欢呼起来。   吊了这么久的胃口,这位正主,可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柳臣敏紧张得声音有点颤抖,轻声说:“是如烟吗?”   “嗯。”   “你现在……在哪?”   那边没有回答,过了会儿,一个男子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臣敏啊,我是元珍,我们现在很多人跟柳如烟在一起,已经看到了你的节目。”   柳臣敏面容一变:“你跟她在一起,刚才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那边支支吾吾地回答:“这个……当然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   这个时候何诗颖又抢过了电话,说:“如烟不善于表达,我来替她说,她不喜欢你,她已经有别的喜欢的人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她!”   听到这话,连卢雨脸色都变了。   卢雨此时心里格外抓狂,那个女的怎么可以不喜欢柳臣敏?   她要是不喜欢柳臣敏,我的节目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结束掉?   出乎意料的,柳臣敏却很镇定:“你把电话给如烟,我来跟她说。”   “她不想……”   “把电话给她!”柳臣敏用上了命令的口吻,何诗颖有些讪讪地让了位子。   “喂?”柳如烟对着电话说。   柳臣敏深情款款道:“如烟,你离家3年,我时常去看伯父伯母,他们身体还好,就是很想念你,我想让你重新和他们建立联系,弥补关系,你真要绝情到,连面都不肯露吗?”   柳如烟沉默了,她背后的亲友团都沉默了。   这一招可谓是杀手锏。   把柳如烟的父母抬出来,别人就算再古道热肠,也不好意思去阻拦他了。   而当着节目这么多观众的面,柳如烟要是真做到绝情,肯定会被安上个“不孝”的名声。   过了会儿,柳如烟很平静地说:“我让顾元珍给你发定位。你过来。”   随后,电话就挂掉了。   柳臣敏挂断电话后,眼睛微闭,似乎在闭目养神。   卢雨捂住了嘴,心脏还在狂跳。她比柳臣敏还要激动。   耳返里,导播在声嘶力竭地告诉她,节目收视率已经破了历史记录,要她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   一车绝尘,很快,柳臣敏一行人就来到了柳如烟的别墅。   在秦云初、何诗颖、顾元珍、萧情的簇拥下,柳如烟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站在镜头面前。   她刚刚出现,就又引爆了一轮新的弹幕狂潮。   “这也太漂亮了吧!”   “感觉比明星都好看!”   “难怪柳臣敏喜欢她那么久,真的太好看了。”   “完了,她眼睛刚才直视了一下镜头,我心脏刚才停跳了!”   柳臣敏看着柳如烟,眼睛都呆滞不会转动了。   在演播室,高晓柏摇着扇子,做出了点评:“郎才女貌。”   木星说:“郎不止才,郎的貌也不错啊。”   高晓柏叹了口气:“这是怎样的神仙卷侣啊?”   木星说:“高老师,做首诗咏一下?”   高晓柏拿扇子敲着手:“不了不了,我的那点功底还描述不出来这幅画面。金风玉露一相逢,古人把所有的美好都说尽了。”   柳如烟朝柳臣敏点点头:“你好。”   柳臣敏回过神,说:“如烟,3年了,你跟我一起回归家庭吧?”   柳如烟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别墅:“这就是我的家。”   柳臣敏看了一眼。   说实话,柳如烟的生活现状,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从来没喜欢过你,请你回到自己的生活去吧。”柳如烟说,“父母那边,我会跟他们联系的。打电话。”   柳臣敏艰难笑了笑,很体面:“我一点都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喜欢的那个人,他,优秀吗?”   柳如烟点头:“很优秀。”   顿了顿,她又说:“比你优秀。” 025.虽然很想,但是还没有   听到柳如烟说“比你优秀”,柳臣敏笑了。   对于他这种人年少有为的人来说,这种话只会让他风轻云澹地表演谦逊。   “当然,能配得上你的人,当然优秀。”柳臣敏回答道。   何诗颖已经不敢偷偷看弹幕了。   她知道,柳如烟说出“比你优秀”后,肯定多了一堆嘲讽。   毕竟,这个世界上,像柳臣敏这个年纪还比他优秀的人,不能说是凤毛麟角,只能说是绝无仅有。   顾元珍发现势头不对,出来打圆场,说:“臣敏,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萧情萧老师,她是鼎鼎有名的言情小说作家。”   摄像师将镜头移向萧情,这位前美少女很潇洒地站在一旁,弯曲鬓角垂在俏丽的脸庞,墨镜夹在衣襟上,柔软的沟壑挂着细密的汗珠泛着光。   柳臣敏微微有些动容:“萧情?是写《水晶恋情》的萧情吗?幸会幸会!”   萧情对柳臣敏不感冒。他裹挟民意强压一个小姑娘,已经犯了她的忌讳。她只是敷衍地朝柳臣敏点点头就表示打了招呼。   顾元珍继续介绍道:“这位是秦云初秦总,她是宏图公司的副总裁。”   秦云初倒是很大方,握住了柳臣敏伸过来的手,说:“你好,我司和七星公司业务上有深度往来,以后可能还会和柳总联系。”   柳臣敏笑着说:“早就听说宏图有个美丽的女强人秦总,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顾元珍又介绍自己身后的何诗颖:“这位是何诗颖,目前是自由职业,但是涉猎很广。我目前正在追求她。”   柳臣敏朝何诗颖伸出手,却被何诗颖狠狠瞪了一眼,有些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   不过,他很快就自己摆脱了刚才的尴尬,转头对柳如烟说:   “如烟,我来之前和伯父伯母联系过,他们都很担心你,现在,他们也在电视机前看人间观察这档节目,你能和他们通话吗?一次,就一次就好。”   “我之后会和他们通话。”柳如烟说。她不想当着广大观众的面,和自己父母通话。   屏幕上,几个评头论足的弹幕飘过:   “这个女生长得漂亮,可也太不孝顺了。几年不见父母,连电话都不愿意打。”   “是啊,离家3年,对家人不管不顾,还是柳总念旧情,一直在关怀老人。”   “可能是叛逆少女吧。这种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人,现在社会上真的很多。”   ……   柳臣敏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一直在跟伯父伯母视频通话,你就跟他们说说话吧,他们非常想你。”   说着,他把手机掏出来,屏幕正对着柳如烟。   在手机屏幕上,柳如烟的父母,正襟危坐,盯着屏幕前的柳如烟。   人间观察的摄像师连忙上前,镜头在手机屏幕和柳如烟的表情上来回切。   看到自己多年未见的父母后,柳如烟并没有想象中的情绪波动。   她看着他们,神情深处只有说不出的倦怠和疲惫。   “柳如烟!你失联了这么久,和家里音信隔绝,不知道上哪儿野了,爸爸对你很失望!”   柳父表情严肃,看着自己的女儿,好像在看一个失败的作品。   柳母则抹着眼泪,哭哭啼啼道:“孩子啊,妈妈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这么讨厌妈妈,连见都不肯见一面啊!”   柳父和柳母不像观众想象的那样是垂垂老朽,柳父红光满面,柳母皮肤很好,两个人都保养得看不出年龄。   他们身后的背景,是花凋红木背景墙,墙上的木格子里摆满了珊瑚、元宝、奇石之类的艺术品,一看就价值不菲。   通过一侧的落地窗外,还能看到绵延的草坪,和湛蓝的游泳池。   柳父双手放在价格昂贵的办公桌上,一脸严肃,像是在开发布会,手腕上还戴着劳力士的手表。   柳如烟只是简单看了他们两眼,声音还是如同之前般平静地说:“爸爸妈妈,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过得很好。”   “过得好?当然过得好,家里安排的课你也不上,礼仪也不学,家族的责任你是一点都不背负,一身轻松,当然过得好了!”柳父疾言厉色地说。   柳母擦着眼泪说:“家里就你一个独生女,平时把你疼得像乖乖宝,什么也不会,你一个人漂到社会上,自己能活成啥样啊?”   过了会儿,柳母平复了心情,又问道:“孩子,这些年,你住在哪里?”   柳如烟指着背后的别墅说:“我住在这里。”   柳臣敏和屏幕里的柳父,表情都是一变。   柳父道:“这里?这是谁的房子?你瞒着我们自己偷偷结婚了?”   少女摇头道:“这是老师的房子,老师把它送给我了,现在就我自己住在这里。”   “老师?什么老师?该不会是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吧?”柳母手指绞在一起,生怕女儿被骗了。   柳父皱眉道:“送?这几千万的别墅,能随便送?怕是哄年轻小姑娘吧?”   秦云初按了按额头。   柳父柳母的反应,和他们一开始也一样。   此时,网友们的弹幕更是精彩。   “666,几千万的别墅随便送的。”   “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   “要是送别墅能泡到这个妹子,我也送别墅,可是我没有别墅。”   “有钱人的世界,是真的不懂。”   柳臣敏低声说:“如烟,这栋别墅的原主,就是你说的那个比我优秀的人吗?”   柳如烟点头道:“是的。”   柳臣敏不语。他已经在心中将陈涯想象成了一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老头,为了诱骗无知少女无所不用其极。   而柳父,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他气急败坏地说:“你别说傻话了,赶紧跟我回家!还有,你老实交代,你有没有……跟那个人发生过关系?”   卢雨有点尴尬地提醒:“柳伯父,现在还在摄制节目呢……”   柳父却一点都不管什么节目不节目,大声说:“有没有?我们柳家不容败坏门风的女人!”   他这么大发雷霆,把柳母都吓了一跳。   柳如烟脸有些发红,说:“虽然很想,但是,老师一直把我当小孩看,所以,还没有……”   柳臣敏一瞬间感觉自己有点突发脑溢血的症状。   他皱眉说:“如烟!你要知道,一个男人到了三四十岁,就是事业的巅峰期,财富、地位都有了,对女生很有吸引力,可是这个时候,他的人生阅历也足以把年纪小的女生骗得团团转,你一定别上当受骗了……”   柳如烟眨了眨眼:“老师没那么老,他才27岁。”   “嗯?27岁?嗯?……”柳臣敏话说一半被打断了,突然有点不会了。   他自己都28了。   人家甚至比他还年轻1岁。   柳父的表情也很怪异,他脑海中盘旋的问题是:自己女儿到底上哪儿认识了一个富二代?   圈子就这么大,怎么这事一直没传到自己耳朵里呢?   柳如烟对着镜头说:“其实,我也一直想跟爸妈讲讲我这3年怎么过的,但是一直没机会开口,既然今天发生了这件事,我就说了吧,我怕以后我没有勇气说了。   “我会告诉你们,老师是怎样一个人,我是怎样和老师相遇的,是怎样和他学习的,是怎样成为作家的,又是怎样……爱上他的。   “那是3年前的一个下午,是春天,风信子开得很好,空气里成天飘着柳絮。   “那天下午,我决定去死。” 026.风信子开得很好的季节,少女决定   3月,风信子开得很好的季节,少女决定去死。   其实不止是风信子开得很好,萱草也开得娇艳,凌霄、蔷薇、海棠……都开得热热闹闹的。   她房间的窗外,正好看到花圃,花圃里铺满鲜花,屋子里花香滚滚,各种花香织成了这个浓郁的季节。   已经给窗台上的风信子浇过水了,遗书也端端正正摆在桌上。   她并不是突然想去死的。她想要死,并没有一个触发性的具体原因。   只是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突然就觉得碰到了墙上,没有办法走下去了。   她穿上一条简单朴素的白色连裤袜,接着是白色的雪纺吊带。   外面套上洛丽塔风格的粉白色连衣裙,裙子带了很多花边。   还有百褶的衣领,领口系上红色系带,胸衣上用铜纽扣扣住,在上面系上蝴蝶结。   脚上穿着粉红色蕾丝边小皮鞋,发带就用白色缀花的那一款。   每一件都穿得很认真。因为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套衣服。   既然是人生中最后一天,没有理由不穿上最喜欢的衣服。   波斯猫站在衣柜上,异色的好看童眸盯着她。她抓着猫猫脸颊上的肉,说:   “三味线、三味线,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吃掉我?”   三味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把脸从她的双手里拔出来,像从水管里拔出塞子。   “小姐,要去吃饭了。”保姆过来传递消息。   柳如烟说:“我不吃。”   保姆脸上露出恳求的神色:“小姐,老爷今天专门请了专业的日料师傅来做怀石料理,吩咐你一定要去吃。”   本来今天打算去死后,柳如烟的心情已经无比轻松,现在突然又很难过。   她的父亲从来不体罚她,但如果她不听话,就会惩罚她的保姆。   柳如烟下了楼,父亲和母亲已经坐在桌前了。   “又穿这种衣服,你没衣服穿了吗?”父亲冲她皱起眉。   “我……”   “如烟,你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吗?你爸爸专门从日本请了大厨,快来尝尝怎么样?”母亲满脸笑容地看着柳如烟。   “这是什么?”柳如烟低头看着碗里惨绿愁红的,感觉一点都没胃口。   “莼菜汤,好东西,快趁热喝。”   父亲跟母亲解释,像是在炫耀知识:“莼菜只有在最纯净的水中才能生长,哪怕有一点污染,都长不成,这是最纯天然的好东西。”   柳如烟喝了一口,一股酸味涌上来,想吐。   可她忍住了,硬生生憋了回去。   父母还在讨论怀石料理有多隆重,碗勺撞击声响起,柳如烟觉得他们离自己很遥远。   吃完料理,她觉得更饿了。   保姆在整理衣服,她过去问道:“姐姐,你乘过公共汽车吗?”   “乘过啊,怎么了?”保姆还在忙碌。   “要怎么才可以乘公共汽车啊?”柳如烟问。   “在公交站等着,等它来了,就上车。”   柳如烟问:“那它怎么知道你等在那里?公交站有传感器吗?”   保姆回头,笑吟吟地看着她,接着把她抱住了。   “我的大小姐,你真是太可爱了。”   柳如烟推开她:“不会乘公交,一点都不可爱。”   “不,很可爱。”   怀里揣着遗书的柳如烟,偷偷熘出了门。   好看的衣服未必实用,很快她就开始后悔挑了小皮鞋。   踩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水泥路面上,脚很疼。   好在公交站是有遮阳棚的,柳如烟围着站点绕了一圈,没有发现类似传感器的装置。   于是,她乖乖坐在站点的长椅上,双手放在膝盖,正襟危坐。   如果公交车看到这样坐在站点的人,一定知道她是在等它。   20分钟过去了,柳如烟觉得腰背开始发酸。   就在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等公交车的方式是不是不对时,公交车终于来了。   上车后,司机让她投币,她摸遍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好在一个男生帮她付了钱。于是她坐在那个男生旁边。   行车过程中,那个男生一直在偷偷看她。实际上,整个车厢里,很多人都在偷偷看她。   不过她一直坐得很严整,并不说话。   到了梨园站,她就下车了。   梨园有个中心花园,花园里有个湖,湖边有很多长椅。   这里是她心仪的地方,她打算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具体怎么执行,少女又开始在脑瓜里纠结。   比如,她的遗书应该放在哪里?   遗书肯定不能就这样揣在兜里。等人们把她从湖里捞上来后,纸都皱得看不清写了什么了。   如果就这么留在长椅上,被路过的小孩捡回去,可能还会被误认为是小学生作文。   另外,周围人这么多,跳下去之后,被人救起来了怎么办?   根据她在自家游泳池游泳的经验,光这么跳下去,肯定是沉不下去的。   说起游泳池,柳如烟想起来,自己熘出来时,看到家里的游泳池里有很多落叶。   当时她觉得画面上很不好。具体为什么不好,她急着出门,没有去细想。   现在想来,海明威・福克纳写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结尾,盖茨比就是死在落着落叶的泳池里,被用枪打死了。   于是她又开始苦恼,在离开之前,至少应该跟父亲说,让他想办法把泳池收拾一下的。   烈日由盛转衰,随后逐渐暗澹,天空的颜色从湛蓝变成橙黄,接着变成紫色。   花园里行人越来越多,随后又越来越少。   3月份不是炎热的季节,晚上生了凉意,湖边漂浮着薄雾,穿过少女年轻的脖子。   她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2点钟,除了她,还有一个人,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这个时间,坐在这里的,除了自杀,柳如烟想不出还有什么目的。   那是个男人,穿着灰蓝色的风衣,衣领将脸挡住,头上戴着帽子。   柳如烟觉得这个人肯定很聪明,穿这么多,晚上也不至于冷,就好像知道自己会一直在这里坐到凌晨。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后她想到,该下决心了,再不下决心,她先要被冷死了。   柳如烟起身,朝那个男的走过去,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男人抬头,脸从衣领下露出来。   路灯映在他脸上,柳如烟第一反应是好帅。   接着,她伸出手,把遗书递过去:“你帮我把这个,带给我父母。”   男人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后问:“为什么?”   “我准备自杀,这个是我的遗书。”   “我不是问这个,”男人说,“我是问,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柳如烟仰头想了想,觉得他也有道理。   “你把这个给他们,他们会给你钱的。”她说。   那个男人翻了个白眼:“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发誓,要成为世界上最自由的男人。”   这就没道理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个小宝宝,怎么可能发这种誓?   不过,这句话柳如烟闷在心里,并没有说出口。她还要利用他送信。   “可是,自由的男人也需要钱。没人不需要钱。”柳如烟认真的说。   男人一把从她手中把遗书抢走了。   “我来拜读一下你写的什么。”   ……   讲到这里,秦云初插了一句话:“这个人,就是……你的老师吧?”   她硬生生把“陈涯”两个字压住了没说出口。   柳如烟点头:“是的。他就是老师。” 027.如何评价这封遗书   视频电话里,柳父柳母攥着拳头。   深更半夜遇到这种可疑人物,还上去跟他搭话,也只有自家这个傻女儿会做这种事了。   还是他们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他们家这么有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柳如烟的主意。   像这种深更半夜坐在外面,不是等于在脸上写着“快来打劫我吧”?   如果不是女儿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柳父柳母就直接报警了。   柳臣敏皱着眉头说:“他坐在那里那么晚,是因为对你打上主意了吧?”   他说这话,就是想提醒柳如烟,别被人给骗了。   至今他都不相信她那个所谓的老师,年纪轻轻能随手送人一套别墅。   怎么看都像是刻意接近她,图谋她家钱财的。   弹幕有不少认同柳臣敏说法。   “正常人不会在公园坐到凌晨3点,肯定是有所企图。”   “我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剧本了:无知少女跳水被救,和救她的人坠入爱河。”   “这女生太傻了,人家明摆着冲着她来的,她还没发现。”   演播室里,高晓柏摇着扇子说:“确实,大晚上的,特地坐在旁边,这行为说不过去。”   木星说:“我有一点比较不理解,为什么都在担心女生被骗钱,没人关注为什么她要自杀吗?”   高晓柏一滞,道:“具体为什么想自杀,她也没说清楚,而且这属于别人的家事。”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于桦在旁边幽幽地说:“我们这个年代,对金钱的关注过于畸形,已经畸形到物化自己了。”   高晓柏有点尴尬,喝了一口水。   刚才他说的话有点不符合自己的人设了。   柳臣敏盯着柳如烟,努力维持着表情稳定。   他不懂,为什么柳如烟会对一个陌生人那么亲近,对自己这个喜欢了她12年的人,却如此疏远。   “有没有可能,他是看出你背景不凡,才可以接近你的?”他对柳如烟说。   萧情突然冷冷地在旁边道:“有没有可能,她老师是看出如烟想自杀,所以在旁边守着?”   何诗颖灵光一闪:“对哦,很有可能!”   秦云初也暗暗点头。   柳臣敏一时哑然,随后又说:“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110打电话呢?”   “打110有什么用?如烟是被家庭压抑环境逼出来的,把她送回去,让她换个地方抑郁?”萧情反唇相讥,“在我看来,她老师是在用一种浪漫的方式拯救她。”   柳臣敏撇了撇嘴:“这件事就算再浪漫,一个外人,也永远无法替代父母。”   萧情黑着脸说:“我跟你没法说。”   何诗颖伸出手说:“大家先别吵,听她继续说。”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柳如烟一直缄口不语,等到没人讲话了,她才用澹漠的眼神,继续讲述这个故事。   ……   “诶!”   柳如烟手中一空,遗书已经被陈涯拿走了。   她伸出胳膊去够,陈涯左右腾挪,弄得她差点摔倒在他身上。   “你干嘛?!”柳如烟气得跺脚。   按照她的人生经验,一般这个时候对方就该把信还给她了。   可是他没有。陈涯把信从信封里抽出来,在路灯下面抖开。   “遗书还用的是印花的纸?很少女心啊。”   “你干什么?我又没让你看,我生气了!”柳如烟眼睛里都有泪点飞出来了。   她生气可是很严重的事情。   柳如烟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如同绵羊般柔软,没怎么生过气。   所以她生气就意味着,事情真的很严重。   如果这个时候陈涯把信还给她,再礼貌地道歉,摸摸她的头,说不定她还有消气的可能性。   但看来陈涯并不大打算这么干。   他是个十足的乐子人。   借着昏暗的光芒,陈涯念道:   “爸、妈,敬启……”   『爸、妈,敬启: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人世了。   不用责备自己,我自杀只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我曾问过,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爸爸告诉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责任。   这个答桉并不有趣。   就像我喜欢的诗词,出现在了语文阅读理解的试卷上,我兴高采烈地答完题,却和标准答桉完全不同。   活着的时候,我每天都很痛苦。   我想,活着的意义,可能就是痛苦吧。   我走之后,你们要记得给风信子浇水。   三味线容易积食,不要一天喂太多顿。   不过,也许是因为,每次晚餐的生鱼片,我都悄悄喂三味线了。   对了,日料一・点・都不好吃。   我走之前把衣服都扔床上啦,是我扔的,不是保姆阿姨没收。   其中有一件蓝色的,是我第二喜欢的衣服,请不要烧掉,送人也好。我希望这个世界有它存在。   不知不觉说太多了。   就这样吧。再见。』   在陈涯念完之前,柳如烟就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生气。   陈涯拿着信封过来,坐在她旁边时,泪水都被她憋到鼻子里了。   “读完了。”   “我又没让你读!”柳如烟声音闷闷地说。   陈涯说:“我总体评价一下吧,似乎胸有丘壑,但是所有澎湃都内敛于胸中,悬而不发,不能说没有真情实感。”   “你在说什么。”柳如烟睫毛挂着眼泪,好看的眼睛盯着他。   “我在评价你的遗书。从文学角度。”   柳如烟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又没让你评价。”   “从文学角度来讲,写得挺差劲的。非常差劲。”陈涯说。   刚才柳如烟还能保持镇定,被他这么峰回路转地一说,热气更往脑袋上涌。   “你刚才不是什么有丘壑什么的……”   “那只是我看出来了,是我比较强,文面上什么都没表达出来。”陈涯轻佻地说。   柳如烟为了策划今天,花了很多功夫,遗书虽然只是其中一环,可也是自信之作。   她可从来没考虑过,会有被人拿出来大大咧咧点评的机会。   于是她突然感觉很委屈,带着哭腔说:“我只是让你帮我送回去,又没让你看。”   陈涯理所当然地说:“既然是遗书,肯定是给人看的啊,你爸妈会看,他们会给亲朋好友看,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还会登报呢。”   柳如烟怔住了,这是她从未曾考虑过的事情。   “几百年后,考古的人把这封信挖出来,放在博物馆里,每天络绎不绝的游客会过来观赏,他们会看得啧啧称奇。”   柳如烟被说得涨红了脸,一把夺回遗书,揉成一团:“算了,我不要送了。”   陈涯把手搭在长椅上,说:“其实,我曾经是个作家,你自杀跟我没关系,但是既然牵扯到遗书的创作,我就有一点话语权了。” 028.我没带钱   “呵,作家,你写过什么?”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的作品,而是你这副作品。”陈涯抓着她的手,取回了被团成一团的遗书,“我的评价是,还有挽回的余地。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写作?”   柳如烟不想理他。   她很想质问他,你对我的人生,究竟有哪门子的话语权。   但因为感觉自己说不过他,于是转过了头,气鼓鼓地望向湖面。   陈涯说:“从来没人尝试理解你,对吧。”   柳如烟突然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   “我看出来了,哪怕是在遗书里,你都刻意压制着自己,不把真正的想法表露出来,”陈涯说,“因为你担心你说的话,没人懂,对不对?”   柳如烟没有说话。   尽管他说到她心坎上了。   “不喜欢日料这种小事,还要放在遗书里说,你是有多怕你父母啊。”陈涯品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你晚餐吃的还是日料吧?”   全中。   准确到柳如烟都有点不甘心了。   “怀石料理,”她说,“是专门从日本请的大厨做的。”   “没吃饱对不。”陈涯说。   柳如烟皱起鼻子:“关你什么事?”   “你就说吃没吃饱吧?”   柳如烟假装凶狠地从鼻子里喷出气,说:“你懂什么,那莼菜是最纯净的水里才会长的,是真正的纯天然食物。”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啊,我懂我懂,”陈涯好像亲眼所见一般,点评起来,“莼菜汤是吧,挺有意思的,跟果冻一样,就是特别酸。”   柳如烟诧异道:“你吃过?”   陈涯看了她一眼,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给你们做菜的大厨,叫张权?”   “这我倒是不知道。”   “应该是他,”陈涯说,“他在日本,就是我引荐他学的怀石料理。”   柳如烟不是很信。   说着说着,某人的肚子“咕咕噜噜”叫起来了。   柳如烟的脸蹭地一下红了。   还好是晚上,看不太清。   陈涯大笑:“我就说没吃饱吧?”   柳如烟恼火地摸着肚子站起身:“就算没吃饱,你也没资格嘲笑我。”   陈涯笑道:“我倒不是那个意思,你的爸妈就不该拿怀石料理当晚餐。”   “诶?”   “怀石料理脱胎于茶点,所谓茶点,就是茶道前吃的点心。”   陈涯接着说:“日本茶道用的抹茶,空腹饮用会伤胃,所以茶点只是用来给你填填肚子的,如果吃饱了,就不想喝茶了。”   “是这样吗?”柳如烟将信将疑。   “就是这样。”陈涯翘着二郎腿,舒适地靠在椅子上,“我在东京一味庵吃过一次茶点,整个流程体验很好。可国内的怀石餐,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吃,可是论吃,日料哪比得过中餐?所以不如吃中餐。”   “哦……”柳如烟觉得自己快饿晕了。   “所以说,你爸妈是错的。”陈涯说,“为什么不反对他们呢?”   柳如烟低下头:“又不是没反对过……”   陈涯笑了笑,似乎已经猜到她家是个什么环境了。翘起腿,继续看他手中的遗书。   “你觉得对不起你家保姆?”   “?!”柳如烟勐然抬头。   陈涯抠了抠头,说:“你家保姆很优秀吗?”   柳如烟没脾气了。   这个人只看了这几行字,就什么都猜到了。   “嗯,985大学毕业的,会三门外语,长得还很漂亮。”   她爸说,为了给她提供榜样,开高薪聘请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保姆,据说以前还当过同声传译。   可惜柳父的算盘起了反效果。   越是看着保姆姐姐,柳如烟越觉得,自己是个连衣服都不会叠的懒东西。   陈涯诧异:“一个月多少薪水啊?”   “不知道,没问过。”   “啧啧,你家还真是,浪费国家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才啊。”陈涯摇头。   这话如同一道利箭,“噗”地扎中了柳如烟的心窝。   老的眼泪刚干,新的泪水又从眼角冒出来了。   陈涯看着遗书,如同一个老学究:“你第二喜欢的衣服留在家,那你身上这件是最喜欢的?”   柳如烟红着脸说:“是啊,怎样?”   “挺好看,要是裙子再短点就更好看了。”   “啊?啊?啊?”她低头看自己的裙子,不懂为什么有人能明目张胆当面评价自己的衣服。   “因为能看出你腿型很好,穿短一点,更好看。”对方侃侃而谈。   柳如烟的脸蹭地红了。   她越来越觉得,这人是在拿自己找乐子。   “你还给我。”她伸手要她的遗书。   陈涯迅速把信纸折叠起来,放进了口袋。   “??”柳如烟瞪大眼睛看着他。   “还给你,然后呢?”   “什么然后?”   “要拿它当遗书吗?”陈涯问,“如果拿它当遗书,我帮你送给你爸妈,如果不用,我帮你扔掉。”   接着他伸手对着湖水道:“请吧。”   柳如烟握着两只拳头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刚才把她好不容易写的遗书评得一文不值,现在又让她跳湖。   说实话,她现在一点自杀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感觉每一天都镌刻着失败。   好像,她从来就没敢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哪怕是在人生最后一天,她也不敢鼓起勇气去死。   这也就罢了,遗书还要被人贬低成垃圾,最后关头还要被人勾起伤心事。   柳如烟蹲在地上哭了。   陈涯站起来,手脚有些慌乱:“你别哭啊。”   “呜呜呜——”   陈涯把遗书递过去:“还给你就是了。”   少女一巴掌把他手里的信纸拍飞了。   “呜呜呜呜呜——”   陈涯蹲了下来。   “我承认了,刚才只是在用我的方式劝阻你投湖,可能有点毒舌,现在我道歉,对不起,你先冷静一点,好不好?”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柳如烟越发不加掩饰,哭得更凶了。   陈涯回头看了一眼后面。   好在是凌晨,没什么人。   如果有人路过的话,就更说不清了。   他伸手抚摸着少女的背,这回对方除了肩头耸动,倒是没有激烈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的情绪才被安抚下来。   柳如烟抬头,刚好看到陈涯那张讨人厌的帅脸。   “你到底为什么哭啊?”   柳如烟咽了一口唾沫,肩头又不受控制地耸动两下,接着,她豁出毕生的勇气,第一次打破了自己心灵的拘束,说出了此时她最深切的感受:   “我饿。”   “那你去吃饭啊!”   “我没带钱。”   “我请你吃。” 029.想吃你那个(感谢半夏梓猫的打赏~)   陈涯带柳如烟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指着放速热便当的冷柜,陈涯说:“看中哪个就拿哪个?”   柳如烟的眼睛滴熘熘转,在那些塑料包装的餐食上扫了一圈,回头对他说:“这些是能吃的吗?”   “这叫什么问题?嫌便宜不请你吃了。”   “不是……”   柳如烟左手抱起一份藤椒牛肉盖饭,右手抱起一份双色咖喱蛋包饭,说:“我都想吃。”   “你是猪吗?”   柳如烟纠结了半天,最后在肚子的催促下,才忍痛放下了双色咖喱蛋包饭。   “这个其实好吃一点。”陈涯指着双色咖喱说。   说完他去挑自己的宵夜了。   在他后面,柳如烟连忙把手里的饭又换成了双色咖喱的。   最后,两人到收银台结账。陈涯的宵夜是一碗桶面。   “要加热吗?”值夜班的男收银很酷,话不多。   “加热,面帮我泡一下。”   “我们这边不帮忙放调味料的。”   “没事。”   收银员把柳如烟的饭放进了微波炉,她坐在一张没有餐余垃圾的空桌子上,双手捧着下巴等。   过了会儿,陈涯端着一碗泡面过来了。   碗里面已经有满满热水,他先是取出粉包,撕开,褐色的调味粉洒落在金黄色的面条上,被汤水浸泡成黑色。   然后是酱包,刚撕开塑料包装,柳如烟就嗅到一股异香飘来。   最后是蔬菜包,脱水后显得细小可爱的蔬菜干,洋洋洒洒落在面汤里,如同顽童般嬉笑蹦跳。   陈涯用塑料叉搅拌了一阵,然后插在泡面碗上,将塑料盖固定在上面,接着便是等待了。   这期间,柳如烟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第一次见到泡面的整个流程。   陈涯的动作行云流水,看他泡面,就像在看铁板烧。   不过铁板烧都是表演性质的,有刻意卖弄之嫌,但他不是。   他每一步实用性质都拉满了。   特别是最后用叉子把面盖固定在面碗上那一下,堪称异想天外。   如果不是他在她面前表演了,她绝对想不到叉子还可以这么用。   良久,她才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个。”   陈涯不动声色地说:“大小姐,你的世界,离我们凡人太遥远了,我觉得我压根跟你生活在不同的星球。”   “这我也不想。”   “我知道,我也不在乎,你也不要指望我面对你时,会产生劣等感,”陈涯说,“我的意思是,你压根跟别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别人要怎么理解你?”   回归这个话题,柳如烟又痛苦起来。   “严厉的父母也好,优秀的保姆也罢,甚至吃三文鱼吃到积食的猫,都是寻常人一辈子难以拥有的体验。你让别人怎么理解你的痛苦?”   柳如烟不说话,但表情很难受。   陈涯也不说话。他是酷guy,别人不回答的话,他就不会说到超过三句话。   过了会儿,柳如烟才盯着泡面碗上画的红烧牛肉说:“要怎么才可以让别人……理解?”   “先要学会理解一切,至少是理解和自己不同的事物。”   柳如烟非常艰难地尝试吞咽他这句话,并且从里面分解出自己能理解的东西来。   陈涯把泡面盖打开,一股奇香随着热气涌出来,升腾到天花板上,继而晕开,扩散到整个空间内。   柳如烟以前从来没有闻过这种香味。   怀石料理也好,铁板烧也好,都没有现在她嗅到的气味香。   陈涯检查了一下面条的筋道程度,又把盖子盖上了。   “双色咖喱好了。”   收银台那边服务员说。   柳如烟怔在原地,陈涯提醒她去拿,她才过去把自己的饭取回来。   放在桌上,她盯着包装完好的塑封琢磨起来。   “……”   陈涯取过她的饭,帮她把包装撕开,推到她眼前。   “可以吃了。”   少女注意到:没有泡面香。   于是,她人生中第二次鼓起勇气,试探性地朝自己未知的世界踏出一步:   “我想吃你的。”   陈涯瞪着她:“你这个还比我这个贵啊!”   “但是,就想吃你那个。”   陈涯把泡面推给她,眼睁睁看着柳如烟毫不在意地用他嗦过的叉子,挑起几根面条。   “你不妨挑多一点,吃个泡面不需要你那套贵族礼仪。”   柳如烟脸一红。   过了会儿,她抬起头。   就好像久旱逢甘雨,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鼓胀起来,像个逐渐被填充的气球。   太好吃了。   很快,“吸吸熘熘”吸面条的声音,如同娇喘般不可遏制地泄露出来,弥漫到整个便利店。   “这个真好吃。”   吸面的间隙,她抬起头抽空说了一句,然后马上又把头埋下去。   陈涯拿起勺子,把她的饭挪到自己面前:“还好让你点了双色咖喱,我不喜欢藤椒牛肉。”   双色咖喱吃到一半,里面的鸡丁还没吃完,柳如烟已经把面嗦完了,一副意犹未尽地样子看着他。   “你这个好吃么?”   陈涯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没吃饱?”   柳如烟想了想,说:“有点。”   “那……你想尝尝?”   “尝一点。”柳如烟脸上挂着无法掩饰的贪婪。   陈涯一脸震惊地把吃了一半的蛋包饭推给她,刚想去取一双新的一次性快子,结果柳如烟直接用叉子挑起了碗里的鸡丁。   “嗯,也好吃,不过,没有泡面好吃。”   陈涯按住了额头,靠在椅子上。   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吃完了饭,两人把垃圾堆到墙边,柳如烟趴在了桌上。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陈涯一边抠着手机一边问,“什么时候再去跳湖?”   柳如烟脑子懒懒的,不想思考,说:“我想,缓几天再去。”   “不想跳湖了?”   “不,想仔细想想。”她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打算回家?”   “不回,”柳如烟觉得自己的声音是从很远地方传来的,“回去,会被打死。”   “挺好的,那样也不用写遗书了。”   柳如烟已经没有气力去接这个玩笑,嘴唇蠕动,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做了个腾云驾雾的梦。   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030.嬢様の一日漂流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被子,陌生的床。   这是间充满男性气质的房间,靠窗是一张写字桌,桌子后面就是床,不远处有一个小衣柜。   地上铺着地毯,地毯上摆着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各种书籍画册。   柳如烟掀开被子坐起来,发现身上已经只剩白色吊带。   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开始恐惧起来。   恐惧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身上也没有少什么零件。   甚至白丝连裤袜都没有脱。   也正因为如此,腰被勒得生疼,红了一圈。   她把连裤袜脱下来,团成一团,丢在地板上。   接着,她找到了自己的衣服。   穿戴整齐后,才看到茶几上留着一张字条:“出门有事。早餐在厨房,吃完可以随便离开。”   看了看钟,已经上午十点了。   柳如烟伸了个懒腰。   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家睡觉,没想到睡得还挺踏实的。   到厨房后,她找到了摆在橱柜餐台上的三明治。   里面有鸡蛋和番茄,还有一片培根,已经冷掉了,但依然好吃。   吃完后,她把脏盘子留在餐台上,在房间里转了转。   这是一间单身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卧室和书房合二为一,客厅很小,但有个投影仪,架子上放满各种电影碟片。   这间屋子虽然面积不大,但装潢考究,家具看上去也舒适,总而言之不是没钱人住得起的地方。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乱翻别人家是不对的,但柳如烟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她想知道这个陌生男人的渊博学识和一眼看透她的能力是从哪儿来的。   在房间里找了一阵,柳如烟更加迷茫了。   玻璃柜里凌乱放着十几块名贵手表,衣柜里有西装也有工装,写字台上既有毛笔,也有画漫画用的特制笔。   最后她还是守住了底线,没有打开他的电脑。   柳如烟并没有看几行字就见微知着的本领,在遍览了这个家后,她获得的唯一信息就是:他是单身。   就在此时,那个人推门回家了。   手里提着一袋子菜的陈涯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愣,道:“你还没走?”   柳如烟早就假装无事发生地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他说:   “我没地方去。”   “回家啊。”陈涯说,“你爸妈现在肯定找你都找疯了。”   “会被打死。”   “不会被打死的,打死也没关系,主要死的不是我。”   “我能不能暂住在你这儿?”柳如烟红着脸说。   陈涯有点诧异地看着她:“啊?”   “我会交房租。”柳如烟说。   “姑且不谈你拿什么交房租,我也没打算跟人合租。”   柳如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陈涯说:“我事先声明,第一次哭是我心软,再哭就没用了啊。”   “我没哭。”柳如烟说。   陈涯去厨房整理冰箱,柳如烟跟在后面。   “我可以分担家务。”   陈涯气笑了:“你分担个香烤脆脆肠你分担。”   “香烤脆脆肠是什么?”   “不重要,”陈涯说,“中午之前离开我家,我不会做你的饭的。”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陈涯。”陈涯说。   “我叫柳如烟。”柳如烟说。   说完,看陈涯没什么反应,柳如烟慢慢走了。   出了门,下了电梯,走出小区,她发现了昨天那个24小时便利店。   她进去问:“你们这里招人吗?”   服务员说:“那要跟店长说。”   “店长在吗?”   “你等会儿吧。您好先生,一共13块9。”   柳如烟坐在桌子前等,手放在下巴下面。   百无聊赖中,她看到货架的最底层,有一排小零食,蹲下去捡起来一个看了看,包装袋上面写着“香烤脆脆肠”。   过了中午,便利店的店员换班了,来了个男店员。   可能是她坐在这里太久,那个男店员频频往这边看。   到了下午一点半,店里没什么人了,那个男店员走过来问:“你在等谁?”   “等店长。”   “等店长做什么?”   “想在这里工作。”   “要打工啊。”男店员笑着看了她一眼,“你跟店长说好了没?”   “没有。我不认识店长。”   “那是谁让你等他的?”   “之前那个店员。”   男店员坐在她面前,说:“店长早上来过,不过现在已经走了。”   “哦。”柳如烟的心沉下去了。   “我有他电话,你确定想在这里打工吗?”   “工资多少?”   “3500,值夜班会多一点。”   “哦。”   柳如烟对这个数字没概念。   “你们住在哪里?”柳如烟问。   “回家,我家就在这边,我跟我爸妈住。”男店员脸一红。   柳如烟不懂他为什么脸红:“我能住在店里吗?”   “不行吧,我们不包吃住的。你家在哪?”   “我没有家。”   “怎么可能没有家?”   柳如烟没有回答,过了半天,男店员才说:   “我帮你问问店长,店里有个午休用的小床,不过没空调。”   他跑去一边打电话,过了会儿,他回来满脸遗憾地说:“店长说现在不招人。”   “哦。”柳如烟遗憾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男店员说,“我舅舅开了家杂货店,我问问他招不招人。”   “嗯。”柳如烟又坐了下来。   男店员打了好几个电话,最终脸上的失望神色越来越浓。   直到另一个女店员走过来,冷冷地问他还上不上班,他才遗憾地对柳如烟说,怕是很难找到工作。   出门前,他又告诉柳如烟,这附近有一家网吧,包夜很便宜,他有时候会去那边过夜。   柳如烟很快找到了那家网吧。   网吧,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   这个不大的狭小空间里,充斥着键盘和鼠标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一阵怒吼。   2米以上都飘着一层肉眼可见的青色香烟烟气。   柳如烟捂着鼻子,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来,小心翼翼不去碰到桌子,桌子上满是皮屑,还有凝固的油腥。   有个男的很快在她旁边坐下来,轻车熟路地开电脑带耳机,然后很快进入一个打枪的游戏,时而喃喃低语,时而愤怒呼嚎。   “啊猪鼻啊,丢个烟骗自己……笨比就不要怪别人……嗯对,你说的都对,拿个破逼喷子打个1-12……你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我是不是要补位?……啊行你说的都对,都对……你钱留着给你妈买骨灰盒呢,不会给队友发枪?”   中午的时候,这个人点了一碗盒饭,一边打游戏一边吃,吃到饭冰凉,肉上的油都变白了。   不知道是吃恶心了还是打游戏打恶心了,那人下机走了。   看着他留下的半碗饭,柳如烟咽了一口口水。   出于做人的尊严,她没有捡来吃。   通过观察,她发现网吧里有一种职业叫网管。   平时他们就翘着腿坐在前台,什么事都不用做。   柳如烟经过了很长时间,才判断出这个职业并不需要技术含量,于是走过去跟一个靠在前台的中年人搭话,问他这里招不招网管。   中年男人上下看了她一眼,露出猥琐的笑,说,你不该当网管啊。   啊?柳如烟歪头。   男人说,我给你推荐个好位子,去夜场挣得多。   “哦……”柳如烟说。   前台的网管提醒柳如烟,中年男人不是他们网吧的,但柳如烟还是跟那个男的走了。   “你们包吃住吗?月薪多少?”柳如烟跟在后面问。   中年男的一听一乐,笑着说:“到地方再说。”   两人刚进一个巷子,就被一人拦住了。   柳如烟抬头,看到是陈涯。   “你想把我妹妹拐哪儿去啊?”陈涯脸上似笑非笑地对那男的问道。 031.香烤脆脆肠   陈涯在前面走,柳如烟很乖巧地跟在后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刚才她也是跟在那个中年男人身后走,不过没有这般乖巧,而且调转了个方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表现得像做错事一样。   但从陈涯背影给她的压力,她觉得,还是放乖一点比较好。   陈涯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说:   “挺能的是吧?一天不见,都学会去夜场打工了是吧?”   “还没学呢。”柳如烟扬起脸看着他。   “呵。”   陈涯笑了,只不过好像是气笑的。   他转身继续走,柳如烟双手放在裙间紧紧跟上。   “夜场是什么啊?”   “屠宰场。”陈涯说。   “啊?”柳如烟发出小猫被踩到尾巴的声音。   “把你们骗过去……哼哼,你猜会怎样。”   柳如烟捂住嘴巴,她有点想吐。   “好过分,为什么这么过分。”   她抓住陈涯的胳膊,眼睛里有泪水涌出来:“不能让他们这么害人了。”   陈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你拉着我干嘛?我单枪匹马的过去,岂不是送死?”   柳如烟的手稍微松了一点,随后又坚定道:“至少去帮忙报警吧!”   陈涯两只手抓住她的脸颊肉,就像她平时抓住三味线的腮肉一样,揉圆搓扁用手盘了几个来回,一边说:   西红柿小说;   “你还真是说什么就信什么啊?你这个鉴别能力,基本上告别社会生活了!”   柳如烟这才意识到什么,嘴巴被他捏成鱼唇形,发出奇怪的声音:“你骗我?”   “谁让你太好骗了?”   柳如烟懵懵懂懂的,等回到小区门口,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上了个大当,并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生气。   看到那家熟悉的24小时便利店,陈涯意识到了什么,回头问:   “饿不饿?”   “好饿好饿。”柳如烟说。   “饿你刚才怎么不说?”   柳如烟吸了一口气,把小肚子鼓起来,摸着说:“我试着这样忍耐。”   陈涯看了一眼:“别鼓了,你鼓着让我很有一拳捶上去的欲望。”   柳如烟迅速把肚子收了起来,脸却鼓了起来:   “你没有爱心。”   “再说我没有爱心,就不请你吃饭了。”   两人进了便利店,柳如烟和白天的时候帮助她的那个店员撞了个对眼。   “欢迎光……临。”   陈涯径直走过:“你想吃什么?”   柳如烟偷偷用眼神跟那个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规规矩矩地说:“泡面。”   陈涯回头看了她一眼:“泡面就够了?”   柳如烟想了想,说:“还想吃香烤脆脆肠。”   “以你的阅历,确实也就只能点出这么几个东西了。”   柳如烟很不服气,但陈涯帮她泡好面之后,她又觉得对方人很好。   倒是那个店员站在那里,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她吃东西的时候,陈涯抱着双臂,用审问的语气说:“你打定主意不回去了是吧?”   “嗯。”柳如烟点头。   “死外面都不回去?”   “总有办法的。”柳如烟抬起头,“我已经计划好了。”   “说说你的计划。”陈涯脸上挂着讥刺的笑容,但因为比较帅,容易让人看入迷。   “晚上可以睡在网吧。”柳如烟掰着手指,“白天当网管,我知道网管可以有免费的泡面吃。”   “嗯……嗯……”陈涯点着头,听她讲。   最后,他眯着的眼睛睁开:“说完了?”   “目前就这些。”   “我的评价是,活不过3天。”陈涯说,“除非你身体是铁打的。”   柳如烟不服气,但她没办法反驳。   他又说:“这种程度的计划,还不如找在便利店遇到的小哥哥帮忙。”   她的脸一红,想起了白天的事,小声说:“你怎么知道?”   陈涯没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跟踪我?”柳如烟又问,心中浮现怪异的感觉。   “我猜的。”   柳如烟说:“你怕我出事,所以一直跟踪我,对吧?”   “呵呵。”   陈涯打着哈哈,柳如烟斜眼满脸狐疑看着他。   她现在有点了解陈涯了。   对方三句话里夹着两句开玩笑,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不过他越是这样含湖其辞,也越有可能是真的。   “我说对了,对不对?”柳如烟盯着他。   “对什么对?吃你的。”   柳如烟低头吃面。   不知道为什么,被跟踪了,她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心头甜丝丝的。   香烤脆脆肠,居然是甜的。   “你今天还去我那儿睡吧。”陈涯说。   ……   第二次到陈涯家,柳如烟竟有些忐忑。   和昨天不同。昨天自己是睡着了被抱过来的。   今天是自己跟着过来的。   也就是说,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跟着陌生男子去他家里。   想到昨天自己被他抱回家,柳如烟又感觉脸上发烫。   进屋后,陈涯伸了个懒腰,说:“今天你睡沙发。昨天睡了一晚上沙发,可把我腰给酸的。”   “嗯。”   陈涯盯着她的脸:“让你睡沙发,你会不会不满意?”   “不会啊,”柳如烟天真摇头,“从来没睡过,感觉很舒服的样子。”   她坐在沙发上,用力压了压,十分柔软。   陈涯把被子和床单一股脑扔在她旁边,说:“然后,去给我把你扔在我房间的袜子给洗了。”   “啊!”柳如烟捂住嘴,红着脸跑到他房间,把自己丢下来的白丝连裤袜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   “你就这么扔了?”陈涯诧异地看着她。   “这东西不就是穿一次就扔吗?”柳如烟歪头。   “啊这……好吧。”陈涯欲言又止,“反正裸腿也挺好看。”   柳如烟紧张地收了收裙子。   陈涯回屋了,她开始脱衣服。   她还从来没有过把同一套衣服穿两天,更别提内衣物了。   现在内裤穿在身上,她都感觉痒痒的,恨不得扔掉。   陈涯出门,手里拿着一套睡衣:“你先穿我这套旧的吧……”   话没说完,就跟刚刚把衣服脱下来,⚹⚹的柳如烟眼神相交。   陈涯把睡衣扔到了她身上:   “看什么看?我又不是故意想看。再说昨天都看过了。”   柳如烟把搭在脸上的裤子扯下来,看着他离开的地方,腮帮子鼓了起来。 032.到底写的什么书   躺在床上,柳如烟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   陈涯之前说的那句话,还好像钟声般回响在耳边:   “反正昨天已经看过了……已经看过了……看过了……”   她把头埋进被子,脸红得快滴出血。   昨天也骗过自己,不过果然还是被看到了。   一直这样下去,迟早会……   想到这里,少女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   上午9点,柳如烟对刚起床、从卧室里走出来的陈涯说:   “谢谢你。”   陈涯的呵欠还没打完,被吓了一跳:“谢什么?”   “谢谢你两天以来的照顾,”柳如烟说,“我已经明白了,你让我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并且让我安全过了两夜。”   陈涯看着她:“你昨天一晚上就想清楚了这个?”   “还想清楚了别的,”柳如烟说,“我之所以想要自杀,是因为家庭的缘故,也因为,我从来没有靠自己的力量生活过。”   她正色到:“从来没靠自己活过,都没有生活的真实感,又谈什么生存的乐趣呢?所以,我打算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一段时间,再回家。”   陈涯点头:“你有这样的志向也好,只不过,你打算怎么活下去?”   柳如烟掰着手指头说:“我会弹钢琴、插花、跳舞,还会一点点油画。”   “挺好的,”陈涯说,“你打算当家教?”   柳如烟眼睛一亮:“对啊,我可以当家教。”   “你一开始是怎么想的?”   “参加比赛之类的。”   “……”   “但是,我需要一些启动资金。”柳如烟说,“而且,我需要在你家还住上两天。”   陈涯靠在门上,看上去心情愉悦:“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要留你住两天?”   “如你所见,”柳如烟伸出自己的双臂,展示身上的睡衣,“我把我的衣服都洗了,现在穿的是你的睡衣。”   陈涯的睡衣穿在她身上,有些太大了,但宽松的衣服落在她的身体上,更显得若有若无地撩人无形。   突然,他瞪起眼睛,注意到,柳如烟胸前,有些不宜具体描写的地方……   “你把内衣也洗了?”   “嗯。”柳如烟认真点头。   陈涯看了一眼阳台,一套女式内衣如旗帜般飘扬。   “那你现在属于是放空状态?”   “我现在正全面放空着。”柳如烟认真地说。   陈涯“啪”地在她面前关上了门。   ……柳如烟敲了好半天门,陈涯才打开一条门缝。   “我不跟变态说话。”   “谁是变态啊!”柳如烟用手拦在门缝里,“能不能借给我钱买衣服?以后还你。”   陈涯看了她两眼,说:“那你……先给我当保姆试试吧。”   “啊?”   ……   柳如烟道:“然后,我就一直在老师家,给他做保姆了。”   “老师出门的时候,我就在家打扫卫生,洗碗。”   “老师回家的时候,我帮他洗衣服,他便开始教训我不该打碎那么多盘子。”   “一开始我睡沙发,后来他过意不去,两人换着睡沙发。”   “再后来,我经常趁他睡着,裹着被子跑到他床上去躺着。”   “因为要买菜,我终于学会了算钱,也认识了周边很多街坊邻居。”   “在老师家的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我也终于明白,我最想做的、最想成为的是什么人。”   “于是,我开始跟老师学习写作。”   在讲述时,她并没有讲具体细节,只是说了大致情况。   而且,她也自始至终没有透露陈涯的姓名和身份,只用“老师”代替。   讲到这里,卢雨有点晃神。   就在刚刚,耳返里传来导播的声音,说是人间观察的同时浏览人数,突破了六千万。   六千万是什么概念?   全国每十几个人,就有一个现在在看他们的节目。   这个意想不到的成绩,已经让卢雨晕头转向。   而此时,弹幕大军也分化成了两派。   “这不就是一个公主爱上穷小子的故事吗?可惜柳总心心念念这么久了。”   “人家未必是穷小子,不是还有套别墅送给公主了吗?”   “这件事里最可疑的就是这个别墅了,之前不是还住单身公寓吗?哪来的钱买别墅?”   “建议严查。”   “听她的描述,我觉得她的老师,是一个外表粗疏,内心细腻的人,而且很温柔。”   “前面的,你哪里听出来的?我只能听出来那人不怀好意。”   “要柳臣敏真了解如烟,还会连她想自杀都不知道吗?”   “如烟想自杀的时候,柳臣敏在哪里?#查询柳臣敏状态#”   “够了,柳总奋斗这么久,想给如烟挣未来,不如一个把如烟当保姆用的人是吧?”   演播室里,各个嘉宾讨论这事也讨论得火热。   “高老师,如果你是如烟,一边是发小,一边是陌生人,你会选哪边?”木星问道。   高晓柏收了扇子,说:“我选发小。”   木星微微抬眼:“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追求真爱。”   “什么真爱啊,”高晓柏笑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从如烟妹子讲述到现在,她都没有说清楚那个所谓老师的真实身份。”   木星一怔:“确实。”   高晓柏说:“所以,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就连如烟,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木星瞪大眼睛。   “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肯透露的人,你让我去怎么相信他呢?”高晓柏说,“在我看来,这无非是一个高段位海王,拿捏傻白甜妹子的故事罢了。”   高晓柏这么说了之后,弹幕风向一变,支持柳臣敏的声量又大了起来。   “就是啊,家族世交,认识这么多年的人不相信,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却信了。”   “不懂就问:女生都这么容易见异思迁吗?我开始恐婚恐恋了。”   “我是女生,我也不相信那个男的,如果让我选,我肯定选柳臣敏。”   卢雨适时地把话筒递给了柳臣敏,说:“柳先生,对于如烟小姐的故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柳臣敏直视着柳如烟,深吸了一口气:   “如烟,作为你的朋友,我为你走出人生的困境而感到高兴。”   “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也有些怀疑,不得不问出口。”   “你说,你跟着老师学习写作。不是我瞧不起作家,一般作家很难挣到大钱,除非是知名作家。”   “你能告诉我,他到底写的是什么书吗?” 033.配不上你   “卡哒、卡哒、卡哒……”   键盘的敲击声清脆,鼠标的点击声细碎。   天已经完全黑了。宏图整个大办公室,只有陈涯项目组这边灯火通明,其他地方已经陷入沉沉夜色中。   陈涯手机一不留神没电了,现在正丢在机箱上充电。   在他旁边一左一右,老唐在认真敲代码,王倩在看综艺。   她一边看综艺,还一边吃薯片,时不时还会在键盘上敲个弹幕。   陈涯揉了揉头发,说:“小倩,你也帮不上忙,早点回去呗?”   王倩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啊?不用啊?我在这里陪你们。”   “不用你陪。”陈涯说,“主要是你好吵。”   王倩伸手,把桌上的耳机递给他:“用这个。”   老唐在旁边说:“陈涯你知足吧,有个大美女坐在旁边,工作起来还能舒心些。”   “这我倒不觉得。”   “陈涯你够了啊,再这样本大美女坐老唐旁边去了,”王倩说,“不是约好一起去吃宵夜吗?我等你们弄完呢。”   “什么时候约好的?”   “这不是约定俗成吗?”王倩说,“这事儿又不是陈涯你的事儿,你仗义出手,肯定得请你吃顿好的,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陈涯倒被她的意外上道弄得很措手不及:“真不必了,晚上吃宵夜长胖。”   “对啊,我都不怕长胖,舍命陪君子了,你不更应该和我们一起去吗?”   她又说:“总之呢,你就不要赶我走了,就算不吃宵夜,我也要守在这里把人间观察看完,这正是关键的时候呢。”   老唐闻言一喜,脑袋越过陈涯说:“你也在看人间观察?”   陈涯被弄得一头雾水:“人间观察是什么?”   “一个节目,今天这期超劲爆!”   陈涯回头看老唐:“你他妈不是在敲代码吗?”   老唐把椅子往后一挪,刚好可以看到他的桌子下方的抽屉里,摆着个手机,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什么。   “一边摸鱼一边工作,是当代社畜的必修课。”   陈涯“梆梆”给了他两拳。   “所以,到底是什么节目。”   老唐嬉皮笑脸地说:“老陈,跟你没关系,是些儿女情长的东西。”   王倩说:“是一个很劲爆的八卦,三角恋的。”   “哦。”陈涯确实对八卦不感兴趣。   王倩探头问老唐:“老唐,你站哪边?你是青梅党还是老师党?”   “青梅党”和“老师党”,是人间观察节目分化出来的流派,“青梅党”代表支持柳臣敏,而“老师党”指的是站柳如烟老师的那批人。   当然,这些黑话,作为当事人的陈涯是一概不知。   老唐说:“情感上我站老师,柳臣敏不是个好东西。”   王倩激动点头:“嗯嗯!同感!我也站老师!”   “但是呢,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还是选柳臣敏。”老唐说。   王倩的脸垮了下来,说:“为啥?”   老唐理所当然地说:“我靠那是柳臣敏啊,七星公司啊,选他还需要理由?”   王倩不服:“那个老师听起来也挺厉害的啊。”   “再厉害还有柳臣敏厉害?我靠,知道七星公司现在市值多少吗?嫁给他可以直接躺平了。”老唐说。   王倩撇了撇嘴:“庸俗。”   “你清高,你了不起!”老唐杠上了,“我问你,如果是你,让你选一个天降系老师,跟着受苦,另一边柳臣敏苦苦追求,你不会动心?”   王倩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居然有那么一丝道理。   老唐又问:“你想想,如果你跟了柳臣敏,以后你孩子就是七星公司太子爷,如果你放弃了他,你以后要是混栽了,好意思跟你孩子说这个吗?”   王倩脸一红:“要是跟了柳臣敏,都生不出同一个孩子。”   “我现在问你,你设身处地理性考虑,你选谁?”   王倩犹豫了半天,才说:“我不知道诶,可能只有我真的面临那个选择才知道答桉吧。唉,好羡慕这个如烟。”   “如烟?”陈涯发出疑问。   “没事,这是距离咱们很遥远的人,跟你没关系。好好敲你的代码哈!”王倩摸着他的头,像哄小孩一样哄他。   老唐说:“我也要摸摸头。”   “你死一边儿去。”   ……   老唐的意见并不算少数,在网上,茫茫多人都和他一样,是理性分析党。   在论坛里,有一条帖子正在飞速蹿红,其内容如下:   【论柳臣敏的贡献】   “众所周知,柳臣敏是七星公司的创始人。   但在行业内人士看来,他更像是活着的传奇。   他的贡献很多,我只选择和我们广大老百姓息息相关的来说:   一,他开创的七星手机,成功打入世界高端机市场,填补了华国高端手机品牌的空缺,扭转了华国产品在海外的印象。   二,曲面屏是他主持开发的,是七星的独创。从现在来看,他站在了潮流前列。   三,他成立了七星公益基金,累积慈善金额超过8000多万。   我不是蹭人间观察的热点,纯路人,既不是老师党也不是柳总党。   我只是希望人们知道,他做出的贡献。”   在帖子底下,不少人纷纷追评:   “这样想,比起一般人,柳总确实是贡献更大。”   “跟柳总比起来,再怎么优秀,也只是个人优秀而已,就好像一个学生,和劳动模范相比。学生的优秀是自己优秀,而柳总是真真给社会做了贡献的。”   “我觉得还有人站老师就离谱,柳总是要名留青史的人,这其他人再怎么风趣幽默对胃口,能跟他比吗?”   “赞同楼上,我感觉很多人就是从感情出发说一说,真要让他们自己选,他们肯定还是会选柳总。”   ……   柳臣敏再次追问道:“所以,他写的是什么书?”   柳如烟抿紧嘴唇。   陈涯宁可使用两个马甲,也不肯暴露自己金镛和古笼的真实身份。   他保密至今,她又怎么敢随意暴露出来?   柳臣敏望向柳如烟身后的众人,道:“你们知道吗?”   他的视线扫过秦云初、何诗颖、顾元珍、萧情……众人面色各异。   他们各有各的顾虑,但共同点是,都没人开口。   柳臣敏摊开手说:“是不知道呢,还是根本名不见经传呢?”   卢雨在旁边干笑两声,说:“柳总,你这个身份,别说是普通作家或者那些网络写手,就算是畅销作家,在你面前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哦,”柳臣敏说,“那意思就是,后者是吧?”   “算了,没所谓,前者也好,后者也罢,我都觉得,配不上如烟你。”他耸了耸肩。   顾元珍和何诗颖勃然色变。 034.这是什么奖   顾元珍和何诗颖勃然色变。   金镛和古笼可是他们的偶像。   也就是说,陈涯,现在就是他们两人的共同偶像。   偶像被这样轻视,他们当然忍不了。   不过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萧情急得跺脚了,额头青筋暴起,小声说:   “我好想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真实情况啊!”   秦云初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陈涯一直隐瞒身份至今,肯定是有他的考虑。   他们跑到他家来打探消息,本来就很不礼貌了,虽然最开始是出于误会,可终究还是不礼貌。   要是他们图出气,违背陈涯意愿,把他给在全国人民面前曝光了,那还不知道会让他发多大的火。   柳如烟说:“老师是全国……不,全世界都有一定知名度的作家。”   “哦?”柳臣敏说,“那请问他的作品是什么呢?”   “我不能说。”柳如烟咬着嘴唇,“我只能说,如果我曝光出他的身份,肯定能直接登上热搜。”   柳臣敏笑了笑。   这件事自从出来一个什么“老师”,就已经变味了。   他嘴上说什么“只要能看一眼”就好,实际上怎么可能只看一眼。   以他的身份地位,被他看过一眼的女人,最后都到他床上去了!   他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柳如烟失踪三年,社交恐惧症的她,居然都跟男人同居了!   柳臣敏的性格有点完美主义,一切都要最好的,连女人也是。   完美是争来的,所以他人生一直都在争。   要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争过,用玄学一点的话来讲,会“道心受损”。   “可能是许久没有见了,看来我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他昂然说,“我,七星公司创始人,七星手机研发人,七星基金组织者,我的每一个身份,都无不可对人说。”   “我从来没听过,一个作家,连作品都不能透露。”   “难道,他是有妇之夫,你顾虑他的名声,所以不敢暴露他的作品?”   这一句话,扎到点子上了。   柳如烟皱眉道:“不是这样的。”   “作家,也不是娱乐圈的,除了他已经有婚姻,我想不通为什么你不愿意曝光他。”柳臣敏说。   柳父皱着眉头,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如烟!你今天必须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就在此时,房门打开了,一个小不点身影,从屋内跑了出来。   随后,小盈盈扑到柳如烟怀里:“小姨!教英语!”   她手里挥舞着一张画片,往柳如烟怀里递。   “糟了!”秦云初突然想到了什么,暗叫不好。   柳如烟却没有意识到,她把小盈盈抱到怀里,旁若无人地拿起她手中的画,笑着说:   “这还是那个什么Nobel什么的油画,小姨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呀。”   看到小盈盈后,柳臣敏的神色忽然变了,皱眉道:“这是谁的小孩?”   秦云初急忙帮忙回答道:“这个孩子是孤儿,是她的老师领养的孩子。”   “领养?”柳臣敏拧起眉头。   这时候,弹幕已经炸了。   结合刚才,柳如烟死活不肯透露“老师”的作品,和柳臣敏的质疑,再加上现在又多出一个孩子。   无论怎么想,都好像是柳如烟偷偷给一个有夫之妇当了小三,两人在进行地下情。   只有这才说得通。   如果说,刚才老师党和青梅党还有来有回,现在,屏幕全部都被挺柳臣敏的弹幕占据了。   所有人都在质疑,到底是不是柳如烟知三当三。   更是有网友列出了当代所有知名作家,一个一个地猜测怀疑,看谁有可能是柳如烟口中那个“重量级作家”。   “够了!”柳父喘着粗气大声说。   本来是商量好,能够看到女儿,才来上这个节目。   没想到,竟然在全国观众面前,丢尽了柳家的脸面。   要是早知道事情会这样,他根本就不参加这节目了。   要不是还在尽力维持体面,他现在就直接挂断视频通话了。   “柳如烟,我警告你,”柳父说,“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里来!不许再跟你那个老师联系,不许再谈起这3年发生的任何事!否则,我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柳父这话说出口,连柳母的脸色都变了。   她推着柳父的胳膊,说:“老头子,你说什么呢?如烟是我们唯一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跟她断绝关系?”   “我不管!”柳父大手一挥,扒开了妻子,说,“我们柳家不能落个门风不正的名声!哪怕我这一支绝后了,也绝对不能容忍给人当小三的女儿!”   柳父气喘如牛,柳母在旁边,听得都心疼起来,回头对柳如烟说:“孩子,你爸爸心脏不好,你别这样气他了!快回来吧!”   柳如烟咬着嘴唇:“不行。”   “有什么不行,你难道对你爹妈一点都不管了吗?”   柳如烟低头:“我不可能不和老师联系。”   “这到这时候了,你还在老师老师的,你真的想把你爸气死啊!”   眼看场面就有失控,卢雨赶紧打圆场道:   “如烟小姐,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并不会影响那位作家的声誉,你就算说了他的名字,又何妨呢?”   柳如烟低头不语,小盈盈手里玩着画片,抬头看柳如烟,伸出小手,抚摸在她脸上:   “小姨,小姨,不哭,不哭,一切都会好的。”   柳如烟抓住她的手,眼泪滴落一颗在她的童装上。   萧情背转身,抱着双臂,直接面壁咬牙切齿。   要是她的性格,早就给陈涯打个电话,直接让他来摆平了。   可偏偏这是柳如烟和陈涯的事,她不能插手!   柳臣敏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在他挑破这件事后,肯定场面要不可收拾。   但他也有乱中取胜的办法。   正在他斟酌该怎么开口时,卢雨的耳返里,出现了导播的声音。   在演播室内,作家于桦,正紧紧盯着屏幕。   “导播,你马上告诉卢雨,让她听我说话。”   耳麦被切到于桦的话筒上后,他对着话筒说:   “卢雨卢雨,你听我说,如烟怀里那个小孩,你让她把她手里的画片举起来,对准镜头。”   卢雨一脸茫然:“于、于老师,为什么呢?”   “这件事很重要!请你马上让那个小孩,把画片举起来,对准镜头!”   从耳返里,也能听出于桦的声音很急。   于桦作为华国的牌面作家,影响力非常大。   他的话,卢雨不敢不听。   她说:“那个……小朋友,你能把你手中的画片举起来吗?有个老师想认一认。”   盈盈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眼卢雨,随后,把手里的画举起来。   于桦用手捂着嘴,紧盯着大屏幕。   刚才吵闹哄哄的弹幕,此时竟安静下来,连柳父柳母的声音都变轻了。   于桦看了整整半分钟,才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说:   “这不是什么画片,这是奖项证书。”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奖项吗?” 035.这个好贵的   “这不是画片,这是奖项证书。”于桦郑重其事的说。   他这么说了之后,众人才开始认真端详起这张“奖项证书”。   从它的内容上看,它跟一般的绘本没什么区别。   这是一张A3大小的纸对开,分为左右两半。   左边半张上面,画着一副彩色的油画。   油画由绿色的色块和褐色的线条组成。   绿色的是郁郁葱葱的树叶,褐色的是高耸挺拔的枝干。   在两者之间,灰色的雾气如同分界线一般,将两边分开。   这幅画表现力十足,光是看着它,就能感受到,一股来自苍莽的力量在鼓动着。   而纸的右半边,则印着大大小小的艺术体拉丁字母。   这些字母组成的单词,似是而非,像是英文,却绝对不是英文。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奖项吗?”于桦沉声问道。   木星盯着屏幕喵了半天,因为光线的问题,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这种文化界的事情,可能高老师更加熟悉。高老师,您知道吗?”木星冲旁边的高晓柏问道。   高晓柏摇着扇子道:“看不太清楚上面是什么字,不过模模湖湖地看,我感觉这像是西欧或者北欧的文字,有可能是……荷兰语?”   他转头望向于桦,道:“于老师,您就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奖项?”   于桦对着话筒说:“请把演播室的声音调大一些,我有话要问那位如烟姑娘。”   导播闻言照做,摄像机也适时地将画面给到柳如烟。   节目直播的画面,画幅被分为了两半,一半是演播室内的于桦,另一半,则是抱着小盈盈的柳如烟。   秦云初和何诗颖等人对视了一眼,一头雾水。   他们决定为金镛和古笼的真实身份隐瞒,可这张证书……怎么也不像是会暴露金镛和古笼身份的东西。   他们可从来没听说过,金镛和古笼的书,有得过国外的奖项。   那么,这张奖项证书,又到底是什么呢?   柳臣敏也皱起了眉头。   本来他都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将军了。   这突然横起的波澜,却将他要说的话噎了回去。   他现在有点烦躁,却又不可能无视于桦。   于桦可是国民级的作家,人家可能没有他有钱,可他要是敢对于桦无理,第二天就会被网友把头都给他打破。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认识这张“画片”,偏偏于桦说这是什么奖项。   他实在不知道于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桦看着屏幕里的柳如烟问道:“请问如烟小姐,这张证书,是你那位老师的吗?”   柳如烟点头:“是的。”   他又问:“你能确定,以及肯定,这就是他的吗?”   柳如烟顿了顿,说:“是的。”   于桦情绪好像有点激动,说:“这很重要,你是依据什么确定,这东西就是他的?”   “老师把私人物品,都放在了他的工作间,这些被放在书柜里,夹在他的书里。”柳如烟说。   “夹在书柜里?”于桦看上去大惑不解,接着,他又追问道,“它不是摆出来的?就是随便夹在书里?”   《大明第一臣》   柳如烟露出一脸迷惑:“有什么不对吗?”   于桦看上去有点凌乱,说:“那我们换个问题,他有说过,这张证书属于他吗?”   柳如烟说:“有说过啊,以前小盈盈还小,哭闹的时候,他就用这些画片逗她开心,小盈盈一看到上面的画,就不哭了。”   “他用这个来逗孩子?!”于桦扯着嗓子,都快要破音了。   “嗯,”柳如烟懵懂点头,“老师当时一边逗一边说,‘这可是爸爸好不容易得来的,盈盈你看,好不好看?’老师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我认为,这肯定是他的。”   于桦看起来失神了很久。   柳如烟又说:“哦,对了,老师还说过,‘这东西不知道多少人想了一辈子都想不到呢,盈盈你拿着随便玩,不过最好别撕……’。”   柳如烟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得演播室传来“冬”的一声巨响。   原来,是于桦一拳头捶在了桌子上。   接着,他“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木星在一旁,都快急死了:“于老师,你倒是说啊,这到底是什么啊?”   于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挥舞着巴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高晓柏摇着扇子,有些尴尬地说:“于老师好像笑岔气了,有没有万能的网友说一说,这到底是什么奖?”   此时此刻,千万家灯火明亮,在数不清的手机、电脑、电视机屏幕前,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炯炯地盯着小盈盈手中的“画”。   “这到底是什么奖啊啊啊啊,有木有懂的说一下?”   “别卖关子了!我一泡尿憋到现在,就等答桉揭晓啊!”   “我知道这是什么奖!但我不说!”   弹幕杂乱,就算是有认出来的人,他的发言也会被淹没在众多弹幕中。   在某个大学教授家庭里,一个女孩光着双脚,趴在沙发上看人间观察。   看到这一幕时,她跳下沙发,举着平板,伸到一旁练毛笔字的老教授面前。   “爷爷爷爷,这是什么东西啊?”   老教授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推着眼睛,仔细地盯着屏幕,眯眼道:“这个啊,这可是了不得的东西。”   与此同时,席文典刚吃完晚餐,他的妻子正在收拾餐桌,他则坐在餐桌上看电视,正好看到这一幕。   看到这里时,他突然倒吸一口气,紧张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赵老师吗?您赶紧打开电视,看人间观察这一档节目,对对对!赶紧看看!”   “出大事了!”   演播室里,于桦终于停了下来,表情爽朗地对屏幕说:“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失态了,我只是很开心,为华国文坛开心。”   他话里面又是文坛,又搞得神神道道的,弄得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   于桦镇定下来后,才说:“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诺贝尔文学奖证书!”   话音落,一片寂静。   高晓柏还在摇着扇子。   如果说文学界只有一个奖是最权威、最重量级的,那就是诺贝尔文学奖。   如果说全世界科学、文学领域,有一个奖是最有影响力的,那就是诺贝尔奖。   没人不知道诺贝尔文学奖是什么。   没人不知道诺贝尔文学奖代表着什么。   只是于桦说这个时候,大家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于桦这句话,就好像给全场上了个沉默。   整整十秒钟,柳如烟才意识到了什么。   “呀!”   她小小叫了一声,接着抓住了盈盈手里的“画片”。   “盈盈别玩这个了,这个好贵的。” 036.他教会我们写作   说完,柳如烟脸红了好一阵。   什么叫“好贵的”,诺贝尔文学奖的证书,难道能用“贵”来形容吗?   只不过她刚才一时心急,说茬了。   不过,现在也没人注意到柳如烟的害羞了。   众人陆续惊觉,刚才于桦说了什么。   “诺贝尔文学奖?”   “如烟的老师,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浓浓的各色情绪,在他们心中化开,他们才终于正式吸收这个信息。   柳如烟刚才反复强调,是知名的小说作家,在全球都有知名度……一下就和现在对上了。   之前人们还觉得她是在吹牛,现在看来,能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仅仅用“知名”来形容,还算是侮辱人家了。   此时此刻,心情最复杂、最震惊的,不是人间观察节目的观众,却是站在柳如烟身后的亲友团。   秦云初、何诗颖等人面面相觑。   不是说,是金镛古笼的合体吗?   怎么突然又冒出个诺贝尔文学奖了?   金镛也好,古笼也好,都没有得诺贝尔文学奖啊!   虽然金镛和古笼的作品风靡华国,可要说诺贝尔文学奖,以这两人的作品,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啊!   就在众人震惊时,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柳臣敏。   “不对啊!”柳臣敏惊道,“华国只有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语老师,这是众所周知的啊,难道你老师是莫语?”   这话说出口,全场众人又是一惊。   莫语老师都七老八十了,人家现在在高密乡过着自己小日子,怎么可能是柳如烟的老师呢?   再说了,年龄也和她讲述的对不上啊。   柳臣敏伸手说:“把那个拿过来我看看,这是假的吧?”   面对柳臣敏这么说,连秦云初等人都有点动摇了。   说陈涯是金镛和古笼还有可能,说他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那就有点假了。   本土国籍的诺贝尔奖得主,只有一位,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   陈涯怎么可能拥有诺贝尔文学奖呢?   此时,网络流的弹幕也嘈杂起来:   “靠,差点被骗了,这明显不可能是她老师的。”   “就是啊,刚才我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要是她老师真是莫语,那可真有点辣眼睛了。”   “这一看就是假的,这种证书,伪造的话我能造一大堆出来。”   演播室里,高晓柏的扇子摇得飞起:“于桦老师,您看错了吧?这证书大概率是伪造的,中国唯一一张这个,在高密乡呢。”   于桦挥了挥手,大声说:“错不了!”   此时,就算于桦地位超然,看节目的观众,也都不免觉得于桦有点嘴硬了。   于桦说:“莫语那张证书我见过,这张就不是他那张,你们仔细看——”   摄像头再次将画面给到那张证书,众人将头凑到屏幕前,仔细盯着看。   于桦指着上面说:“这上面这是瑞典语,上面那行蓝字,写的是阿尔弗雷德・诺贝尔,这是诺贝尔奖创始人的名字。”   众人看过去,发现确实如他所说,柳臣敏刚想说,这也不代表这证书不是伪造的,接着,于桦又说话了:   “你们再看,下面那行红字,写的是获奖者的名字,那不是写着吗?加西亚・博尔赫斯!”   “加西亚・博尔赫斯?”   一听到这个名字,柳如烟小小吸了口气。   她想到了自己刚刚不久前还拿在手里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与此同时,顾元珍和秦云初对视一眼。   加西亚・博尔赫斯。   这个名字,他们刚刚还讲过。   陈涯把《霍乱时期的爱情》送给柳如烟,还在扉页上写了一段话:   “爱情是一种本能,但创作不是。   我不善恋爱,你不善写作。   我们各自练习。若你有一天,书的销量超过这本书,我便来诚心实意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陈涯”   当时秦云初看到这段话时,还天真地问:“这本书是陈涯写的吗?”   顾元珍则更天真地把她鄙视了一顿,大讲特讲加西亚・博尔赫斯以及这本书有多牛逼。   此时,想到先前那一幕,两人脸上都开始发白。   演播室里,木星皱眉重复了一遍,问道:“于老师,加西亚・博尔赫斯是谁?”   于桦瞪眼道:“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木星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高晓柏的扇子摇得飞快,说:“木星姐,对不住,在文学界,咱们都是这么讲的,‘不认识加西亚・博尔赫斯就等于文盲’。没有冒犯的意思,总之他在文学界的地位就是如此。”   木星感觉平白被嘲讽了,凑过去问于桦:“于老师,是这样吗?”   于桦沉声说:“反正,博尔赫斯的小说,对我写作的影响很大。”   “对您的影响很大?”   木星一时半会儿有点说不出话来。   在众人的心目中,于桦是已经成名了很多年的国民级老作家,在文坛是几个至高神之一。   于桦居然说,这个博尔赫斯对自己的影响大?   他认真的吗?   于桦又说:“读了博尔赫斯的小说,我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先锋,什么叫真正的哲思文学,什么叫真正的魔幻现实主义,我是看了他的小说,才意识到,呵,原来小说还能这么写!”   听他越说越玄乎,木星更加震惊了。   与此同时,弹幕也更加分化严重。   “这么有名吗?怎么我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只能说明你没文化!我们文学史教科书上讲加西亚・博尔赫斯,讲了整整两篇!”   “加西亚・博尔赫斯的小说在华国出版,给整个华国文学界都造成了极大冲击!他非常厉害!”   论坛里,有人趁机科普加西亚・博尔赫斯的帖子,点赞数正在飞速攀升:   “简单科普下加西亚・博尔赫斯的代表作:   《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一件事先张扬的凶杀桉》《恶时辰》《小径分岔的花园》《沙之书》《环形废墟》《绿房子》……”   于桦说:“别说是我受他影响,咱们国内的作家,不受他影响的很少啊!莫语都受他影响很深,你们自己去问他。”   “可以说,加西亚・博尔赫斯,教会了我们很多人写作。这话可以就这么讲,一点不假。”   木星愣在了那里。   高晓柏扇着扇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只有一个问题,加西亚・博尔赫斯是个南美洲的人,我要问问如烟姑娘,你那个老师,还是个外国人吗?”   听了他的话,柳父又不澹定了。   他可不能允许女儿嫁给一个外国人。   柳如烟摇了摇头:“老师是华国人。”   高晓柏摇着头:“那就不对了。加西亚・博尔赫斯,写的东西全是南美的风土,说是南美洲的国民作家也不为过,他怎么可能是华国人呢?”   于桦双手交叉握着,说道:“不,加西亚・博尔赫斯,还真有可能是个华国人。” 037.爱是一种本能   高晓柏笑了。   很宽容的笑。   “于老师,我知道网上传过,说加西亚・博尔赫斯可能是华国人的理由,说了一大堆,是吧?我就一句话,不可能。”   于桦转眼问他:“怎么不可能?”   高晓柏摇晃着扇子,神情若定:   “网上说他可能是华国人的理由,无非就是两条,第一条,他的小说,都是中文先出版,再出版其他文字,第二条,他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脸过,连领奖都没去。”   他接着说道:“但是,我们仔细分析,就知道,这几个根本站不住脚。”   于桦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先用中文版出版,只能说明他有很深的华国情节,其实在文笔上,他的西文版更加细腻流畅,诺贝尔文学奖也是依据西文,而不是华文。”   《仙木奇缘》   “另外呢,不露脸的个性作家多了去了,什么海明威・福克纳、川端春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都没去领奖。这不能说明什么。”   高晓柏对着摄像机侃侃道:“另外呢,可能大家不是很清楚,我给大家科普一下,加西亚・博尔赫斯,在拉丁美洲的地位有多高。”   “在他的很多小说里面,包括《百年孤独》里面,都有马孔多这个地方,根据书中内容推测,这应该是哥伦比亚的某个海边村庄。”   “但在哥伦比亚,没有一个叫做马孔多的地方,只有些地方十分相似。”   “为了争抢正统马孔多的名头,好些个村子相继改名,一夜之间,哥伦比亚多了三个马孔多。”   “这些地方都打出‘《百年孤独》故事发生地’甚至‘加西亚・博尔赫斯故乡’的名号,就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正的马孔多。”   “还有一个村子贷了巨额债务,斥巨资建了一座加西亚・博尔赫斯全身像。”   “按照这个村子以前的收入,这座凋像需要他们全村50年的财政收入才能还清。”   “结果在建起凋像后,这个村子旅游业爆发,仅仅5年就还清了所有债务,并且还在蒸蒸日上。”   “当然,由于加西亚・博尔赫斯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露面,所以那个凋像是想象出来的,是依据凋塑工人的形象凋出来的。”   木星捂着嘴:“哎呀妈呀,高老师你讲得太好笑了。”   高晓柏正色道:“完全是真事儿啊,没有一丝杜撰的成分,我早年去过哥伦比亚,亲眼见过那尊凋像。”   “去那个马孔多旅游的,大多都是怀着朝圣的心态去的,其中美国人特别多,路边儿很多挂坠纪念品,什么吉普赛人吸铁石,什么失眠症便签纸,5美刀一件,卖得还很好。”   木星问道:“美国人很喜欢加西亚・博尔赫斯吗?”   高晓柏说:“美国人特别喜欢。在美国,有钱人家里要是没有加西亚・博尔赫斯的书,那就等于是暴发户,NewMoney,瞧不起的。”   他又笑着说:“南美洲不是一向被视为美国人的后花园吗?但在加西亚・博尔赫斯这件事上,属于是文化被逆向输入了。”   木星笑了:“老美也有今天。”   高晓柏摇着扇子,说道:“这还只是在哥伦比亚的影响,在别的地方,影响更大!”   “实际上,阿根廷人认为,加西亚・博尔赫斯是属于他们的,是阿根廷人。”   “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有一个阿根廷国立博物馆。”   “这里边儿放着阿根廷至今的所有的文学、艺术、历史、文物……所有的精粹都汇聚其中。”   “在阿根廷人心目中,这所博物馆,就象征着他们的国家和民族,是他们的骄傲和明灯。”   “而在这座博物馆门口,放置着两个半凋塑。”   “左边那个,是何塞・埃尔南德斯,这是阿根廷家喻户晓的诗人,类比的话,可以相当于阿根廷的李白。”   “右边那个,是多明戈・福斯蒂诺・萨米恩托,他是阿根廷史上第一位平民总统,受到阿根廷人深深爱戴,同时也是一位文学家。”   “中间矗立的,没有凋像,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石墩子,石墩子上面,只凋刻着一个名字——加西亚・博尔赫斯。”   “之所以空着,是因为加西亚・博尔赫斯从来没有露脸。”   “尽管他从来没有表述自己的国籍,但他的文字,就像是天然沸腾在阿根廷人血液中一般。”   “阿根廷人坚信,他就是阿根廷人!”   “一旦加西亚・博尔赫斯正式露脸,他们就会把他的头像,放到阿根廷史上最伟大的诗人和最知名的总统之间,让他永远矗立在那里。”   高晓柏说这话的时候,看这个节目的所有人都听着。柳如烟也听着。   所有人心中思绪各异,只有柳如烟怔怔的,回想起过去种种。   陈涯说,爱情是一种本能,但创作不是。   这是化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一句话。   在书中,那句话的原话是:   “爱是一种本能,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不会。”   如果他真的相信这一点,如果他真的相信爱情是无法学会的本能,那他为何又要说,“我们各自练习”呢?   和其他人不同,柳如烟一瞬间就相信了,加西亚・博尔赫斯,就是陈涯。   《霍乱时期的爱情》,就是他写下的。   这让她感到骄傲。   同时也让她感到苦恼、烦闷、想哭。   高晓柏还在继续说着:   “此外,还有一个国家,智利。”   “智利这个国家,曾经发生过一次大规模反抗独裁的运动。”   “而那一年,加西亚・博尔赫斯的《族长的秋天》刚好在智利出版。”   “这本书正好是讲反抗独裁的,几乎所有智利人都认为,这是在声援智利的抵抗运动。”   “那一年,许多工人走上街头,手里捧着《族长的秋天》这本书,沉默静坐。”   “这本书化为了反抗运动的精神图腾,而加西亚・博尔赫斯也成了智利人的精神导师。”   “另外,在南美洲,有一位领导人,对加西亚・博尔赫斯推崇万分。”   “那位领导人的名字叫做,卡斯特罗。”   讲完这些,高晓柏喝了一口水,说:   “我说了这么多,一方面是为了告诉大家,这个人在拉丁美洲人心中的地位,就好比李白在我们心中的地位。”   “另一方面呢,也是为了说明,这个人的作品,他就是深深植根于拉美人血液和拉美土壤中的,他不可能是别的地方的人。”   “因为文学这种东西,你不生活在那个环境,根本写不出那么引人共鸣的东西。”   “这一点于桦老师肯定也有体会,于桦老师笔下的《死了》《赵大勇献血记》,肯定是其他国家的人写不出来的。”   听完这些,于桦静静点了点头,随后说:“所以你觉得,加西亚・博尔赫斯是拉丁美洲的人。”   高晓柏点头:“是这样。”   于桦又说:“那么,为什么他的获奖证书,会出现在华国呢?”   高晓柏坚定道:“伪造的。”   “我认为不是伪造的,”于桦摇头,“不如,我们来鉴别一下,这到底是真正的证书,还是伪造的。”   高晓柏探过头:“如何鉴别?”   “我们请华国最为权威的人来鉴别,”于桦说,“莫语老师,他的话,总有说服力吧?” 038.玩笑开太大了   莫语。   华国本土现存(已知的)的唯一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刚好,于桦和他的关系很好。   卢雨不敢说话,高晓柏不摇扇子了,木星也紧紧盯着于桦。   要是莫语能意外出现在节目里,可就不只是喜提热搜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于桦拨通了莫语的电话。   “莫语啊,你有没有在看人间观察节目啊?……你在看啊?挺好的。”   于桦回头对着镜头笑着说:“看来也不用我多解释了。”   导播征求了同意后,给莫语打了视频电话,屏幕切向了视频通话界面。   马上,莫语就出现在屏幕中。   “大家好。”莫语跟众人打招呼。   “莫老师好!”高晓柏等人不敢松懈,纷纷打招呼,演播室里乱成一团。   弹幕也疯涨了起来,铺满了整个屏幕。   “莫老师的惊动了,人间观察真有牌面!”   “不是人间观察有牌面,是加西亚・博尔赫斯有牌面。”   “都是炒作,而且炒作得很弱智。华国人怎么可能取这种洋名?不看了。”   “前面的,我也是,我看到现在,发现只有不带脑子才能跟得上他们的节奏。加西亚・博尔赫斯怎么可能是华国人呢?”   导播在耳机里小声对着卢雨提示:“你一定要照顾好现场,咱们节目现在已经有8000万实时观看了!”   莫语打完了招呼,继续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说,这个诺贝尔奖证书是不是真的,加西亚・博尔赫斯我没见过,我不了解他,我只能说我知道的。”   他拿出一张同款证书,对着屏幕道:“这是我的奖,它其实是手工制作的,每年就那么几张,做得很精美。”   “大家看,这里是签名,这个签名是诺贝尔奖委员会主席的签名,手写的,这里是红色的铅印,这里是缎带,这都是很难模彷的。”   卢雨在现场看了柳如烟手里的证书,对着话筒激动地说:“这些都和莫语老师说的完全一样!”   柳臣敏一时有些失神:“这说明什么?”   莫语说:“这就说明这是真的呀。”   柳臣敏哑然。   高晓柏手里的扇子掉地上去了。   莫语说:“其实我之前看你们的节目就看出来了,这个就是真的,而且我知道,加西亚・博尔赫斯确实有可能是华国人,于桦其实也知道。”   于桦在一边嘿嘿闷笑。   莫语指着屏幕说:“你们看于桦那样,他就是蔫坏,他知道,但他不说。”   木星问道:“莫老师,您指的是什么?”   “让于桦说!”   于桦嘿嘿笑着说:“不只是初版是中文这种虚无缥缈的证据,有别的证据能证明,加西亚・博尔赫斯是华国人。”   高晓柏一时大张着嘴巴。   您有证据您刚才不说?   玩我呢?   这我刚才大放厥词,不都成了搞笑了吗?   于桦说:“诺贝尔奖评委会里边儿,提名莫语的评委叫张悦然,他跟莫语还有我,其实都认识,虽然名字叫张悦然,但其实是个外国老头儿,汉语很好。”   “当时诺贝尔奖提名加西亚・博尔赫斯的时候,有个问题就是,找不到人。”   “这个加西亚・博尔赫斯,简直就跟当过间谍似的,身份隐藏得特别好,一点都没暴露。”   “诺奖其他工作人员,都是跟南美洲的出版社那边联系,结果一无所获,就是张悦然想到,初版是在华国出的,他就跑过来跟华国出版社联系。”   说到这里,于桦清了清嗓子,说:“然后呢,他就找到了我们的赵泰斗老师。”   提起赵泰斗这个名字,有的人一头雾水,有的人则是激动起来。   赵泰斗,是华国的老一辈文学家了。   老先生人不出名,但提起他的故事,上过学的人都知道。   他本人也是出版界开天辟地式的领军人物。   现在虽然退休了,可在出版行业,他依然拥有着堪比“教父”的地位。   于桦接着说:“赵泰斗老师一听,说,行,你找对人了,我帮你联系。”   “接着呢,他向诺奖的评委会证明了加西亚・博尔赫斯的真实身份,然后呢,诺奖的奖金和证书,就寄到国内了。”   这句话听得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木星追问:“所以,加西亚・博尔赫斯真的是华国人吗?”   于桦耸耸肩,说:“我不知道,但是,诺奖评委会的人,相信加西亚・博尔赫斯人在华国。”   莫语终于开口说道:“真实情况,你们得问赵泰斗!”   接着,他又说了一句:“不过,我估计那老顽固是不肯开口的。”   于桦笑着说:“这事,我们几个跟赵泰斗熟悉的,都是小圈子内知情,他还再三要我们保密,要不是今天这么巧,我是不会提这茬事的。”   卢雨激动地对屏幕说:“那,各位老师,我们能不能请赵泰斗老师出来证明呢?”   于桦耸了耸肩,说:“我不敢打,他要骂死我了。”   众人又望向莫语。   莫语直接挂了电话。   “……”   演播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高晓柏摸着额头上的汗,说道:“这还成了一件悬桉了呀,真是扑朔迷离。”   他刚才说了那么大一通,现在被啪啪打脸,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抽自己耳光,最好大家赶紧忘掉那件事。   木星叹了一口气,抓着自己的胸口说:“如果线索就在这里断掉,我真的……好不甘心!”   卢雨睫毛颤抖,导播在耳返里告诉她,实时观看人数,正在朝9000万逼近!   秦云初等人此时如同石凋一般站着,出于宕机状态。   他们之前可是被金镛和古笼的事情震过一次,知道陈涯喜欢搞马甲。   一件件小马甲,搞得云山雾罩,就像跟大家开玩笑似的。   结果现在说,好像……他有可能……   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这玩笑就有点开太大了!   他们承受不起!   此时此刻,压力最大的不是别人,而是柳臣敏。   他拥有一个狂霸酷炫拽的登场,拥有一个强而有力的背景,并且用极限施压的方式A了出去。   优秀如他,本来可以将一切满不放在眼里。   可是他还没有资格,进到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眼睛里去。   公司老总满大街爬,可华国的诺奖得主有几个?   往小了说,人家能进教科书;往大了说,人家代表民族脸面!   高晓柏之前说的那些话,还言犹在耳。   人家可是拉丁美洲信仰一般的存在,是文学界的柱神级人物。   他就算有再多钱,又算什么?   何况人家也不是没钱!   今天要是这事坐实了,他就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他还会沦为笑柄。   “逼着姑娘表白,结果逼出来一尊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运气好,沦为全国笑柄。   运气不好,沦为全球笑柄!   所以听说赵泰斗联系不上,他还感觉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萧情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偷偷一看,却见是席文典。   背着众人,悄悄接起电话,却听到那边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是赵泰斗!我跟席文典在一起,把电话给节目组,我要说话!” 039.作家的话怎么能信?   “我是赵泰斗!我跟席文典在一起!把电话给节目组,我要说话!”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苍老里带着九分倔,萧情听到之后吓了一跳。   现在所有人正在找赵泰斗呢,他居然电话打到自己这儿了!   不过转念一想,萧情又大喜过望。   现在正愁没人能证明陈涯就是加西亚・博尔赫斯,而赵泰斗是唯一一个认识加西亚・博尔赫斯的。   他愿意开口,不就坐实陈涯的身份了吗?   萧情赶紧举起手机,对着卢雨喊道:“赵泰斗老师给我打电话了!是赵泰斗老师!”   柳臣敏等人闻言一惊,秦云初等人闻言一喜。   萧情按开了电话的免提,赵泰斗的声音从手机里清晰传出来:   “把电话给卢雨!我要直接跟节目组讲话!”   萧情赶紧把手机递过去,卢雨把手机对着耳朵,一边说着“嗯、嗯”,一边点头。   接着,她回头对着摄像机说:   “刚才赵泰斗老师要求连线,要和我们视频通话,他说,他有关于加西亚・博尔赫斯的重要线索要告诉我们!”   柳臣敏往后退了两步,悄悄躲在人堆里,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如果说,刚才他是赤壁之战的曹操,被张飞赵云一顿乱杀,现在,就是关公逼到眼前了!   要是赵泰斗手起刀落,直接实锤了加西亚・博尔赫斯的身份,他就别想着争柳如烟了。   能沦为背景板,都算是他走运。   眼尖的卢雨看到柳臣敏站得太靠后了,走过来小声说:   “柳总,您往前面挪点儿,跟如烟遥相凝望,这样拍出来画面好点。”   柳臣敏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用。”   他在心中痛骂,这女人没事找什么画面?   还遥相凝望,站在底下膜拜诺奖得主还差不多!   人间观察节目组这边连线了赵泰斗,一个头发尽白、满脸皱纹的干瘦老人出现在屏幕中。   这老人张口就不客气地说:“喂!喂!听不听得到?”   卢雨有些尴尬地说:“哎!赵老师,我们都听得到。”   赵泰斗说:“我这说话,所有看节目的都听得到是吧?”   “是的,现在节目正直播呢,打开电视就能看见。”卢雨更尴尬了。   “那于桦和莫语两个老小子也听得到?”   于桦坐在演播室里,有点紧张地说:“赵老师,我听得到。”   赵泰斗顿了顿,随后,立马破口大骂:   “于桦、莫语你们两个臭老小子乱说什么?加西亚・博尔赫斯压根儿就不是华国人!”   萧情本来满心期待赵泰斗帮忙实锤,结果,赵泰斗却给她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回转。   柳臣敏正准备缩着头再后退几步,结果赵泰斗一说完,他差点放声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卢雨瞪大眼睛,急切道:“赵老师,您确定吗?可是这诺奖证书……”   赵泰斗说:“什么诺奖证书?那都是假的!”   “可是莫语老师说……”   “莫语那老小子写小说的,写小说的人,他的话能信吗?”赵泰斗吹胡子瞪眼。   坐在演播室里的于桦缄口不语,抬头望天。   高晓柏手里的扇子摇得飞快,显露了他心中的激动,小声说:   “赵老师,刚才莫老师和于老师都作了证,您这意思,他们都是骗我们的?”   赵泰斗阴阳怪气一笑,说:“千万别把作家的话当真!信他们的,你年都会过错!”   柳如烟盯着手里的诺奖证书,轻声问:“这是假的吗?”   “假的!假的!当然是假的!”赵泰斗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地说,“诺奖委员会确实跟我联系过,但已经调查清楚了,加西亚・博尔赫斯压根儿不在华国,另有其人!”   高晓柏一听,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说道:“我就说加西亚・博尔赫斯只可能是南美洲人,我说的没错嘛!”   说完,他还斜眼瞅了一眼于桦,暗戳戳地得意。   “于老师,您这个玩笑,可说的全国千万人都信了耶!”木星拍着胸脯说。   于桦只是尴尬呵呵一乐,并不说话。   秦云初看出于桦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说:   “赵老师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何诗颖皱眉道:“莫语说是真的,他说是假的,要是莫语没挂电话就好了,两个人还能对峙一下。”   赵泰斗却好似听到了两人聊天似的,大声说:“你们把莫语找回来,让他跟我讲!看看是他懂诺奖证书,还是我比较懂!”   卢雨问:“您的意思是?”   “华国诺奖颁奖的时候,我都是亲临现场的!”赵泰斗挺直胸膛说,“屠青的诺奖颁奖,我也去了现场!以前王振生的颁奖典礼,我也去了!那些证书我都亲手摸过的!”   柳如烟抚摸着手里的证书,抬头问:“您一眼就能看出这张是假的么?”   赵泰斗大声说:“假的!”   柳如烟又问:“那您说说,如果它是伪造的,伪造的痕迹在哪里?”   她将手中的证书举起,对着镜头,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赵泰斗声音一滞。   他浑浊的眼睛看着电视机屏幕,却又好似没看。   “那个,等会儿,我老花镜……”   过了会儿,他手忙脚乱戴上了眼睛,才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说:   “笔迹,这个签名的笔迹完全不对!”   柳如烟心念一转,就知道他在说谎。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赵泰斗分明眼睛已经不行了。   刚才他没戴眼镜,怎么就能言之凿凿这证书是假的?   她正准备组织语言,将她发现的疑点说出口,怀里的盈盈却伸着小手去够她手里的证书。   “小姨,要看,要看!”   柳如烟摸着小盈盈的头,说:“盈盈,乖,现在要用。”   盈盈黑漆漆的眼睛滴熘熘一转,说:“要用?还有!还有!”   说罢,她爬下柳如烟的腿,两条小短腿摆动,歪歪扭扭地跑回了别墅,过了会儿,手里捧着好几张“画片”出来了。   接着,她将那些“画片”举到柳如烟眼前:“给!”   站在后面的秦云初等人,露出有些酸涩的微笑。   小孩子不懂“画片”之间的区别,还以为都是一样的。   联想到将来,若是柳如烟被强行带回家,可能就没有人能陪伴小盈盈了。   就在此时,卢雨看了看盈盈手里的“画片”,突然惊呼了一声。   柳如烟拿起盈盈给过来的“画片”,却是一阵目眩。   她手里拿着的,全部都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证书!   有整整3张! 040.都是伪造的   小盈盈拿过来的“画片”,是足足三张诺奖证书!   柳臣敏急速走上前,低头看了一眼柳如烟手里的证书,后退一步,大声说:   “全都是!全都是!这诺奖证书跟批发似的!”   柳如烟手里的诺奖证书,加上小盈盈拿过来的3张,足足四张,叠放在一起,都有点分量了。   摄影师急忙推镜头,镜头都快抵到柳如烟手里的证书上了。   看到这么多诺奖证书出现在镜头前,弹幕也疯了:   “怎么有这么多啊!这人家里批发诺奖的吧!”   “纠正,不是批发诺奖,是批发伪造诺奖证书!”   “哦豁,露馅了吧,让我看看刚才有谁真信了的?”   看到这里,不知道多少观众都回过味了。   敢情这人不是诺贝尔奖得主,是个伪造诺奖证书装逼的呀!   “这小孩立功了!要不是她拿出这么多,我刚才还真信了!”   “她爹要是知道是被她买了,肯定要气死吧?哈哈哈!”   “前面的收收,孩子是无辜的。”   “对,是她爹不好,跟小孩没关系。”   “这人居然用这么拙劣的伎俩骗人,也不知道如烟是怎么信的。”   “胸大无脑。”   这一个惊天反转,让不少弹幕出了真火气了。   刚才他们是真心相信的,现在就显得之前他们有多蠢。   一时间,满屏都是对柳如烟老师的谩骂。   高晓柏看到这么多诺奖证书后,都忍不住爆粗了。   “卧……槽,怎么搞这么多啊。”接着他转头问于桦,“于老师,你怎么看?”   于桦专心盯着柳如烟手里的证书,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干什么。   木星替于桦打圆场,说:“人有失眼,马有失蹄,大家都有看错的时候,试问,谁会想到,有人会伪造这么多诺奖证书放在家里呢?”   高晓柏摇着头,脸上挂着收不住的笑,说:“我很想知道,这个人这么做的目的在哪,我很想看看他的精神状态。”   在现场,何诗颖小声问秦云初:“怎么办啊?”   秦云初现在很迷茫:“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现在彻底看不懂陈涯了。   要说他一文不值吧,他又确实是金镛和古笼的真身。   要说他用伪造证书装逼吧,他又不像那种人——要不然他怎么会隐身在秦云初的公司呢?   可他为什么又要伪造这么多诺奖证书呢?   忽然,萧情道:“我懂了。”   “什么?”   “金镛和古笼不是双双封笔嘛?”萧情说,“刚才老席也说了,他封笔,是为了冲击更高的层次。”   众人点头,萧情接着又说:“也许,是他冲击失败了呢?”   顾元珍一拍手,道:“对,所以,他就伪造了一些证书,聊以自慰?”   萧情点头:“应该是这样了,不然,以他本身的身份,又何必去伪造证书?”   何诗颖咬着指头说:“难办了啊,现在大家被骗了,都很生气,就算是公布金镛和古笼的身份,也无力回天了。”   萧情说:“对,更加不能公布了,要是公布了这个,反而会给金镛和古笼招黑。”   顾元珍摸着额头说:“这么说来,其实走到这一步,都是误会,要是那些诺奖证书不被看到就好了。”   秦云初苦笑:“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快想想该怎么让柳如烟不被带走吧?”   顾元珍突然说:“我觉得,她回归家庭,也不是不好。”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顾元珍又说:“陈涯不也在开后宫吗?她一直对陈涯念念不忘,有什么好的?再说,她都离家这么久了,一直不回去也不好吧?”   众人很难以接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论坛里,为了这件事,网友们吵得更凶了:   “相信加西亚・博尔赫斯是华国人的人,都是没脑子的,没看过原作的人。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真的相信,加西亚・博尔赫斯是华国人。   但凡翻过他一页书,看一下那种文笔、视野、阅历、广度,就可以知道。   他不可能是华国人,华国人不可能写出这种作品!”   回帖刷刷响应:   “是啊,高老师都说的很清楚了,不懂他们还高潮什么。”   “喜欢高潮呗,一听说华国人还能得诺奖,恨不得原地高潮!”   “华国文坛,阿猫阿狗三两只,这种环境有一个诺奖就偷着乐去吧!”   “楼上的,纠正一下,不止是文坛。”   “就是,诺奖一共六个,华国,一样都提不起来。”   底下,更是有评论对骂起来:   “恨国党滚出华国。”   “不好意思,爷已经润了捏,爷早就肉身到美国了,羡慕不?”   “那你就好好在美国刷盘子,刷什么华国互联网?”   “狗叫什么?诅咒你生生世世都是华国人!”   “那我谢谢你还来不及!我当华国人当得很好!”   ……   此时,最大的赢家,并不是预言中了的高晓柏。   而是柳臣敏。   柳臣敏深深看着柳如烟,说:“你看清楚了吗?你喜欢的人,是个造假狂。”   柳如烟看着手中的证书,澹澹地说:“我不那样认为。”   “那你怎么认为?”   “我认为,老师确实是拿了很多个诺奖。”柳如烟展开手中的证书,“看,每一张都不一样。”   柳臣敏紧皱着眉头说:“你还在替他狡辩!”   “不是狡辩,老师没必要说谎。”柳如烟眨了两下眼睛。   柳臣敏铁青着脸说:“如烟,我忍了这么久了,已经忍够了!”   “你可能是忘了,我也是有脾气的!”   “我身家几个亿,不知道多少女人对我投怀送抱,只要我想,玩多少都可以,只有对你,我是付出了真心!”   “可是你呢?从以前到现在,你连正眼都没看过我!我都这么低声下气求你了,你宁可为了一个诈骗犯辩护,都不肯听我的!”   好看的言情小说;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廉价吗?!”   “我堂堂七星公司的创始人,就这么廉价吗?!”   柳如烟眼里露出困惑的神色:“可是我确实不喜欢你。”   柳父连忙对柳臣敏道:“臣敏,你别生气,怪我没把她管教好。”   接着,他又拍着桌子道:“你胡闹够了没有?快给我滚回来!不要成天把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挂在嘴边了!”   柳如烟认真到甚至有些生气了:“老师不是奇奇怪怪的人。”   “你难道要气死我不成?!”   柳母急切道:“烟儿,你快别跟你爹顶嘴了,听话,快回来吧!”   赵泰斗冷冷看着这一切,突然插嘴道:   “柳臣敏,你也有点过分了,人家女生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啊。”   对于这场家庭纠纷,本来除了柳家人,其他人均无置喙的权力,只能这么看着。   赵泰斗突然插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041.诺奖(感谢ptik、子猫打赏,加更喵)   柳臣敏在心中暗骂,却表面上很客气:“赵老师,这件事和您没关系!”   赵泰斗捋着自己的胡须,急道:   “怎么没关系?……你别拿自己的头衔压人小姑娘啊,爱情这种事不是仅看物质的。”   柳臣敏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我不是在压她,我是不想她被骗!”   “爱情这事儿,有时候就像是上了一场大当,人家一开始就没上你的当,你何必再重新做盘子呢?”   卢雨在一旁听得想笑。   姑且不管他说了什么,这么一个老头子大谈爱情,画面确实挺喜感的。   柳臣敏烦躁地挥了挥手,说:“这是我和她的事,我今天说要带她走,就一定要带她走!”   赵泰斗吹胡子瞪眼,双手拍着大腿道:“你这不是让我老头子为难吗?你可别逼我!”   柳臣敏纳闷:“我怎么逼你了?”   萧情眼前一亮,大声说:“赵老师,老席是不是在你后面?你们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让老席出来说话!”   席文典真的从镜头外进来,表情看上去有点紧张,打圆场道:   “那什么,这个节目也做了这么长时间了,要不今天先散了吧。”   萧情大声说:“你们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   席文典急的跺脚:“真的有天大干系的事!这事儿不能公开!”   柳臣敏沉声道:“直播我无所谓,有什么天大干系的事情,也与我无关,但如烟我一定会带走。”   “不行!”赵泰斗突然大声咆孝,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柳臣敏,你,马上离开她家,并且不要再来找他,这事儿便过去了。”   柳臣敏道:“那是不可能的。”   弹幕纷纷刷起来:   “这老头儿不讲理啊,这关他什么事啊?”   “感觉他跟命令人似的,爹味太浓。”   “但是我觉得柳臣敏不对,人家又不喜欢他。”   “呵呵,人家身家亿万,想怎样就怎样,用得着你指手画脚?”   赵泰斗苦着脸,说:“年轻人,听我一句劝,这后果你真的承担不起。”   柳臣敏听了笑出声:“我承担不起?我为什么会承担不起?”   “别逼我坦白真相,要真抖落出来,十个你都兜不住!”   看着柳臣敏的脸飞速沉下来,卢雨在一旁打圆场:   “赵老师,您冷静一点,柳臣敏先生也是等如烟小姐等了很久,您这样是不是对他不公平呢?”   赵泰斗跺脚说:“那他棒打鸳鸯难道就公平了?”   场面已经十分难看,柳臣敏的脸色更加难看。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稍微镇定了一点。   他不远千里赶过来找柳如烟,说他完全是为了爱情,那肯定是假的。   如果真要找柳如烟,他3年前就找了,何必今天才过来?   他是一个很会营销的人。   七星公司也是一个很会营销的公司。   营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借势。   人间观察这档节目,加上今天这个场面,就是时来天地同借力,老天爷赏饭了!   这个机会他要是不能好好把握,他就不是柳臣敏了。   七星公司的策略,一向是把掌门人推到台前,让柳臣敏直接代言。   所以,他的形象和一举一动,都直接影响公司股价。   自从人间观察影响力发酵,公司的股价已经几连跳了。   如果在电视机屏幕上,完美地把柳如烟带回家,会获得大量的流量以及路人缘!   而且,柳家是豪门,给市场一个“七星公司和柳家深度结合”的信息,他的公司更是要原地起飞。   所以,他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这事莫名其妙的黄掉!   刚才,他的助理给他发来消息,告诉他投资人情绪还算稳定,他可以更加激进一点。   于是,柳臣敏说道:“赵先生,我很尊重你,但也请你尊重我!”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说让我兜不住事!没有!”   柳臣敏当了很久的总裁,架子一拿出来,威势居然不输于莫语、于桦那样的人物。   赵泰斗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   眼看场面要收不住,导播在耳返里疯狂提示,卢雨只好说:   “那么,我们暂时切断一下赵泰斗老师的连线,让他稍微冷静一下……”   “今天横竖是过不去了,我坦白了!”   卢雨话还没说完,赵泰斗气冲冲地说。   席文典拉住他的手,急切道:“赵老师,你要是坦白了,那咱们国家的诺奖……”   赵泰斗瞪着眼睛道:“现在已经管不了诺奖了,以那小子的脾气,要是他女人因为这种缘故被抢走了,他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来!”   席文典一时讪讪,周围的其他人听得十分茫然。   赵泰斗盯着电视机上的柳臣敏,说:“柳臣敏,我要是说了,你到时候别后悔。”   柳臣敏挺了挺身子,说:“说呗,尽管说,其实我特别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大人物。”   赵泰斗浑浊的目光忽然放出一丝精亮,说道:   “那是在十年前,一个小伙子忽然找到我,跟我说,有一本不得了的书要出版。   “他让我帮忙牵线联系出版社,同时,他还十分嚣张地提出了一个条件:   “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他说,他只见我,不见出版社、记者、各种奖项以及杂七杂八的其他人,不登台,不露面,专心写书。   “如果我有朝一日暴露了他的身份,他就不再写书了。”   说到这里,赵泰斗一笑,说:“你们听,这小子是不是很嚣张?”   还没等众人回答,他就说:“我一开始也觉得他嚣张,但是我看了他拿过来的书,就不觉得他嚣张了。   “他拿过来的书,书名叫做,《百年孤独》!”   卢雨听得有些湖涂,说:“赵老师,您说的这个人,就是如烟的老师吗?”   赵泰斗一拍腿,说:“柳如烟的老师,我没见过,但是她手里的那几张证书,都是我亲手给他的!”   卢雨疑惑道:“您是说,这些伪造的证书?”   赵泰斗说:“什么伪造的证书?这都是货真价实的诺贝尔文学奖证书!”   卢雨尴尬笑道:“赵老师,您一会儿说假的,一会儿说真的,搞得我都不知道您哪句是真话了。”   赵泰斗瞪眼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跟那小子怎么约定的?”   萧情快人快语道:“赵老师跟他约定,如果他身份暴露,以后就再也不写书了,所以赵老师一开始才说证书是假的,对吧,赵老师?”   赵泰斗点头,说:“这小子的才华,如果他继续写作,就是华国文坛之福!你们说,我敢暴露他的身份吗?如果我违背了约定,我就是华国文坛的罪人呐!”   随后,他想到了什么,又铁青着脸说:   “可我要是不说吧,某人要把他喜欢的女人抢走,他要一怒之下跑美国去了怎么办?我不更成罪人了?他这人,一向很风流,自己的女人护得跟宝贝似的。”   卢雨追问道:“所以,您是说,加西亚・博尔赫斯,就是如烟的老师,就是华国人?”   赵泰斗说:“加西亚・博尔赫斯?岂止如此!”   他伸手指着柳如烟,说:“你看看她手里的证书,上面都是哪几个名字?”   席文典拉住了他的胳膊,说:“赵老师,再说下去……”   赵泰斗翻了翻白眼,瞪着他说:“你以为诺奖评委会那么好骗?他们一直盯着我呢,现在早该知道啦!”   卢雨走到柳如烟身前,打量着她手里的证书,辨认着上面的名字。   “He……mingway?”   柳如烟轻声说:“不用看了,这三个人,是海明威・福克纳,川端春树,妥尔斯泰夫斯基。”   卢雨一脸茫然,她隐约听过这些名字,但不太清楚他们做过什么。   演播室内,高晓柏凳子到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于桦苦笑:“本世纪,最好的文学一网打尽了属于是。” 042.震惊全美   听到赵泰斗终于还是把真相说出了口,席文典非常疲惫地捂住了脸。   “赵老师,这样一来,我们华国的诺奖……”   他欲言又止。   赵泰斗拍了拍他的肩。   一切尽在不言中。   诺奖的颁奖规则十分苛刻。   在两种情况下,他们不会颁奖。   其一:已经死了的人不颁奖。   其二:已经获得过诺奖的人,不会重复获奖。   比如爱因斯坦,从来没有因为相对论获奖。   他获奖是因为光电效应。   其后,即使相对论慢慢被证明其正确性,诺奖也没有再给他补发一次。   诺奖是一种终生荣誉,绝对不可能给同一个人发两次。   这就是为什么,他之前一直拦着赵泰斗,不让他把真相讲出来。   如果诺奖评委组知道了真相,将会是个什么后果?   想到这里,席文典就想骂人。   柳臣敏那帮人压根不知道,他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演播室里,高晓柏肥都都的身体刚从地板上爬起来,把椅子摆正,满头大汗地说:   “这地板真滑。”   木星好奇地问:“于老师、高老师,这新来的三张诺奖证书,上面的人你们都认识吗?”   于桦苦笑:“岂止是认识,你没读过《挪威的森林》?没读过《麦田里的守望者》?”   木星叫道:“啊呀,读过,但是我一般看书都不看作者名……”   于桦解释道:“《挪威的森林》是川端春树的作品,而《麦田里的守望者》,是海明威・福克纳的作品。”   木星说:“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那还有一个呢?那个叫……妥尔斯泰夫斯基的。”   于桦说:“那位啊,那位更是重量级。”   于桦的话不多,似乎还沉浸在震撼当中,木星就转头问高晓柏:   “高老师,您能给观众……顺便也给我介绍一下吗?”   高晓柏擦着头上的汗道:“好,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其实这几位都是大名鼎鼎,我只是给不认识的观众做一些知识上的补充。”   “先从谁呢?先从和加西亚・博尔赫斯有联系的海明威・福克纳开始说起吧。”   “刚才讲加西亚・博尔赫斯的时候,我们有提到过,他开创了魔幻现实主义,《百年孤独》就是一本魔幻现实主义的伟大的书。”   “其实他是有前辈的,这个脉络很明显,在文学史上,很多文学研究者都论述过,加西亚・博尔赫斯的灵感是从哪里来的呢?就是从海明威・福克纳那里来的。”   “9年前,一本轰动文学界的小说诞生了,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喧哗与骚动》。”   木星的表情像是在说,她没有听过这本书。   高晓柏说:“没听过很正常,这本书对于一般人来说极其晦涩,但它的叙事手法让全世界所有作家都震惊了——还能这么写?!大家当时基本都是这种想法。”   木星疑惑:“叙事手法有什么奇特的?”   高晓柏说:“这点儿上我就不班门弄斧了,让于桦老师讲讲吧。”   木星把头转向于桦,于桦这才慢悠悠地说: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有两个老师,其中一个是加西亚・博尔赫斯。”   “另一个是海明威・福克纳?”木星问道。   “对,”于桦笑着说,“另一个就是海明威・福克纳。”   他抱起双臂,说:“其实,文学这东西,是踩着前人的肩膀螺旋上升的,没有哪个人是一出生就会写作,肯定是靠模彷别人。   “先模彷别人,再走出自己的路,然后在试图超越。这个超越的过程,就像是在和老师搏斗。”   “有的人就搏赢了,走出了自己的路。有的人一直在搏。”于桦说,“你像莫语,他一直在和加西亚・博尔赫斯搏斗,再比如我,一直在和海明威・福克纳搏斗。”   木星听明白了,问道:“您和莫老师都已经是华国文学界的天花板级人物了,还走不出前辈的阴影吗?”   于桦笑着说:“你不写书的话,是无法理解被他们支配的恐惧的。”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改口道:“说错了,不是‘他们’,是‘他’!”   木星一阵失神。   听他们说了这么多,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么多牛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高晓柏打开了扇子,在一旁说:“海明威・福克纳,还有一本在小众文艺青年里面很流行的书——《了不起的盖茨比》。”   木星点头:“对对,听说过,这也是他写的?”   “是他。很多人对这本书,都是从《挪威的森林》里了解到的,没想到,都是一个人写的。”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接着道:“他还写过一本书,可能近几年的初中生、高中生都知道,《老人与海》。”   木星拍手道:“哦哦!这个我也知道,登上了教科书的!”   于桦插嘴道:“就这一本书,就够他得一次诺奖了。”   木星瞪眼:“这本书这么厉害?”   屏幕上,有弹幕飘过:   “看《老人与海》看哭过……”   “对对,我觉得挺好看的,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讲别的课文,我先翻到《老人与海》那一节,结果不小心看完了……”   “看《老人与海》没感觉,看《麦田里的守望者》看哭了。”   “看《麦田里的守望者》看哭了+1”   ……   感叹完之后,高晓柏继续科普:   “我刚才说过,加西亚・博尔赫斯在美国是一种文化现象,要不知道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化界的。   “其实有点夸张,在美国,不认识加西亚・博尔赫斯,其实还有生存余地,但要是说自己不认识海明威・福克纳,那事情就大条了,直接原地开除国籍了都可以。   “海明威・福克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默认为是美国人。因为他讲的大多都是美国故事。   “他在美国,不管是在文学界还是民间,都掀起了滔天巨浪——没夸张,只有滔天巨浪这个词可以形容。   “美国的青年,有一半都手里捧着他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模彷书里的主角说话,模彷主角对待人生的态度。   “这本书还被列为‘全美中学生必读书目’,所有学校和家长都推荐,所有美国青年都知道,都读过,一网打尽。   “好,一半青年手捧《麦田里的守望者》,那另一半人呢?手里捧着《在路上》。   “《在路上》这本书出版后,带动牛仔裤和咖啡机上亿销量,骗得无数美国青年开启流浪生涯,全美国到处乱窜。   “没错,这本书,也是海明威・福克纳写的。   “一本《在路上》,一本《麦田里的守望者》,共同构建起了嬉皮士文化,一直到今天还在美国流行。”   于桦说:“他还写过《喧哗与骚动》《我弥留之际》《乞力马扎罗的雪》《押沙龙!押沙龙!》……这些书,在文学界的威力堪比核弹。”   高晓柏掰着手指头总结道:“年轻人崇拜他、文学界推崇他、文化界崇敬他,在美国,海明威・福克纳的地位,只能用‘无与伦比’来形容!”   说完,他又擦了把汗。   按他的想法,这种“震惊全美”的人,不可能是华国人。   但刚才加西亚・博尔赫斯的事情被打脸打那么惨,他现在也不敢妄下结论了。   木星深吸一口气:“那……现在揭露他其实是华国人,会怎样?”   高晓柏还在讪讪笑着,于桦脸上露出一抹腹黑的笑容:“天知道,大概是再震惊一次全美吧。”   高晓柏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说:“且不说美国怎样,今天这事曝光了,日本人和俄国人肯定更崩溃的。”   木星问:“怎么说?” 043.向你致以敬意   高晓柏说:“俄国和日本,都是特别有个性的民族。   “俄国的地理位置天寒地冻,所以战斗性特别强;日本国土狭窄,且多火山地震,所以民族性很纤细,崇尚物哀。   “这两个民族,在艺术上都非常特殊。特殊到他们国家的作品,一看就知道是他们国家的人写的。   “而妥尔斯泰夫斯基和川端春树,把他们的民族性写到极致了。”   木星问道:“他们写过什么书?”   高晓柏说:“川端春树写过《雪国》《古都》《千只鹤》《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奇鸟形状录》,嗯……还有……”   于桦说:“还有《尹豆的舞女短篇集》《舞!舞!舞!》《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高晓柏点头:“嗯,还是于老师记得熟。”   于桦接着又说:“妥尔斯泰夫斯基,我刚才说,他更是重量级,因为他写过:《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罪与罚》《白痴》《群魔》《卡拉马左夫兄弟》。”   他接着说:“俄国的总统普希金这么说:不认识妥尔斯泰夫斯基,便不认识俄国。他在俄国的地位,比海明威・福克纳在美国的地位更崇高。”   木星问:“那川端春树呢?”   “褒贬不一。”于桦说,“川端春树,前期的作品和后期的作品,完全是不同的格调。《雪国》等作品,非常‘日本’,极端传统,而后期的作品,更加小资一些,偏美国风,不那么日本了。”   “哦。”木星听得不是很懂。   于桦道:“另外,他在日本褒贬不一的原因也在于,他非常反对日本的侵略战争。在小说里,很多次抨击不义战争,所以引起了日本右翼人士的广泛反感。”   接着,他又一笑,道:“不过,他后期的那些小说,卖得异常地好,是畅销书。”   《高天之上》   木星突然恍然大悟:“难怪!因为他是华国人,所以才在书里抨击战争。”   “也许吧。”   高晓柏收了扇子,说:“其实,早该想到这四个作家是同一人的。”   木星把头望向他。   “你们看,加西亚・博尔赫斯的风格,和海明威・福克纳异样相近,而川端春树,又经常在书里提及海明威・福克纳的书,而他们都有妥尔斯泰夫斯基的影子。”   木星点头:“难怪!”   高晓柏顿了顿,又说:“唯一难以解释的是,他弄这么多马甲干什么?直接自己写不就好了?”   木星歪头,说:“是啊。”   “总不可能是为了骗诺贝尔奖的奖金吧,哈哈!”高晓柏开玩笑道。   安静了片刻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于桦突然说话了:   “这更像是一个作家在不断突破自己,不断尝试新的风格。游历世界各地,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不同的文明。”   他闭上眼,似乎在思考一些事,接着,他再度睁开眼睛。   这一次,他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木星问道:“您的意思是?”   “越是民族的文学,就越是容易走向世界,”于桦说,“因为每个民族都是独特的,每个地方的地理位置、文化环境,都截然不同。”   “欣赏这些和自己文化异质的文化,才更有助于内省自身。”   “就好像旅游一样,别人说,旅游就是离开自己活腻的地方,去别人活腻的地方。”   “往往你到了别人活腻的地方,发现别处的独特之后,才能更加体会到自己家乡的独特之处。”   木星眼前一亮:“所以,那个有很多马甲的作家,是在通过观察其他文明,来理解华国?”   “对,”于桦点头,“他创造其他文化的作品,最终目的是得出华国文化中最独特的部分。”   “不断更换身份,用马甲掩盖自己,是因为,他不想过早地成名,失去进取的动力。”   “他描写的都是普通市民的生活,因为他一直行走在市井间,才能取得最鲜活的素材。”   木星屏住了呼吸。   这太疯狂了。   “这听起来,就像是说,他活着,就是为了写作?”   于桦说:“确切的说,他活着,是为了创作出最好的华国的作品。”   高晓柏在旁边摇着扇子,摇头晃脑地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为了创作,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不戴宝冠,不争荣宠……这是把一生名利都豁出去了,只为了写作啊!”   木星被震撼了。连弹幕都被震撼了。   一直观看人间观察节目的观众,就算今天已经接受了更多颠覆三观的洗礼,此时在听到这番话后,也不禁陷入沉思。   对比人家这位,更多人思考的是:我是谁?我在干嘛?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明白了,”于桦说,“以前我经常在想,我的作品,究竟差在哪里。”   木星流汗:“于老师,您的作品不差……”   “我距离伟大,仍然有一步之遥,”于桦说,“可是,我始终找不到我应该从哪里突破。”   他突然站起来,说:“现在我知道了,我一直囿于自己的人生经历,只看到自己身边这一亩三分地。   “我看到加西亚・博尔赫斯描写的南美,便对南美心驰神往,看到川端春树的日本,也觉得独具一格。   “我先前,也想效彷它们,写出只有自己能写出的华国。   “可是,我没有见过其他地方,又怎能说了解华国?   “他游历南北美、俄国、日本,就为了寻找各自独特的文学,这种精神,才是日日精进的小说家应该有的精神。”   于桦目光炯炯,似乎悟到了什么,接着,低头,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木星大惊:“于老师你这是……”   “导师,也许你正在看这档节目,”于桦对着镜头说,“那么在此,我向你致以我的敬意。”   “我又从你那里学到了一点东西。”   ……一时,演播室里雅雀无声。   秦云初低头沉默不语,等她抬起头时,眼睛亮晶晶的。   “原来,是这样……”   她明白为什么陈涯会在她的公司,甘心当一个小职员了。   他是为了创作出最好的作品,在她的公司体验生活。   秦云初有点明白,为什么赵泰斗会那样保护他了。   他这样的人才,得到,是华国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荣幸。   失去,是世界的遗憾!   想到这里,秦云初的手颤抖起来,脸上发烫。   知道了这些,她以后该怎么去面对陈涯啊! 044.后果很严重(加更)   秦云初有点乱。   陈涯为了体验生活,特地隐姓埋名,到公司当一个小职员。   按照他的心思,她肯定应该照旧对待他,不给他搞任何特殊化。   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她怎么可能不特殊对待他!   她现在甚至想起之前那么冷澹地对陈涯,都感觉有点慌。   自己先前还嫌弃他怎么不堪用,怀疑他PUA……   想到这里,她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秦云初不是此时场上最难受的。   柳臣敏才是。   他一开始坐高铁赶过来,本以为是一场“王子迎娶公主”的戏码。   没想到,到了中途,却变成了“恶龙抢公主”。   到了现在,对方身份一通抖落,就像用箩筐倒似的,叮叮咣咣一大堆头衔,震得人七荤八素。   他连恶龙都当不成了,变成了“癞蛤蟆和王子抢公主”。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这和说好的太不一样了!   他现在就是后悔。   一开始就不该过来的。   至少过来之前,应该先把路趟一下,确保不会发生这种幺蛾子。   柳臣敏非常想不通。   从他的角度出发,他的每个操作都是对的。   从果断出发去找如烟,再到抓住人间观察节目这个机遇,再到树立痴情王子的身份。   个个都是正向意义上的神操作。   怎么组合起来,连对面人都没见到,脸都快被扇肿了呢?   换任何一个正常思路的人,放到他的立场,在听到对方替那个所谓的“老师”隐藏身份时,都绝对不会想到,真相会是这么回事。   一般用马甲隐藏身份,不都是出轨了、封杀了,或者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身份必须保密吗?   有谁会想到,对方家里搜出来好几张诺奖证书,不是因为他伪造了几张,而是因为他真的得了那么多诺奖?   真是离谱她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刚才助理又在发来短信,告诉他,七星公司和他个人,在他一番神操作之下,已经跌到冰点了!   现在应该想个办法,迅速公关,迅速补救。   他突然一笑,说:“原来你们一直隐瞒的事情就是这个,那看来,我还算是立功了。”   听了他的话,席文典的目光陡然射向屏幕,紧紧盯着他。   何诗颖倒吸一口气,说:“你怎么还能说得出这种话啊?你闯大祸了知不知道?”   柳臣敏挠了挠鬓角:“我闯什么祸了?”   “导师跟赵老约定了呀!如果曝光了,他就不写作了!”何诗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   “于桦老师都说了,他现在正在酝酿华国最好的作品,你这么一逼,不是把我们华国最好的作品给扼杀在襁褓里了吗?!”   “我不这么认为,”柳臣敏说,“自始至终,我们有透露他的身份吗?没有吧?”   他摊开手,说道:“除了他曾经拥有的这栋别墅,还有什么是他的私人信息被曝光了?并没有,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赵老师并没有违反那个约定。”柳臣敏总结。   到了此时,席文典总算是忍不住了。   “你懂……个屁!”   他的声音炸裂,众人听了都是一惊。   萧情更是吃惊。席文典一向是老好人的样子,从来不爆粗口。   而他现在居然骂人了。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席文典痛骂道,“光是暴露出了这四位伟大作家其实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后果就足够严重了!”   “这几个人物,都在他们当地引起了轰动,一直被信仰和崇敬,结果,他们都是同一个人,还是个华国人!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还有,诺贝尔奖从来不会发给同一个人!这种隐瞒身份,多次领奖的行为,是违规的!后果很严重!”   卢雨小声说:“席老师,您消消气,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看着气得直咳嗽的席文典,卢雨也有点怕了。   “什么严重后果?”席文典眼睛间或一轮,“拉黑!我们华国文坛,集体被诺贝尔评委组拉黑!”   卢雨急声问:“怎么会这样?”   席文典说得唾沫横飞:“怎么不会这样?我就问你,你能保证,以后你不会再换个马甲,再领一次奖吗?这种行为咱们听了觉得很骄傲,很自豪,但在别人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赵泰斗拍了拍席文典的背,说:“小席,别激动。”   席文典没有停下,继续说:“而且,你知道吗?为这件事付出最多、代价最大的,就是赵老师!”   赵泰斗终究还是没有拦住席文典,轻声叹了口气。   “那位了不起的作家,一直是在跟赵老师联系,赵老师上下活动,才能让诺奖顺利颁发给四个马甲,这事曝光出去,你们猜,赵老师会有什么后果?”   他眼睛死死盯着柳臣敏,随后大声说:“他们会认为,赵老师这是在欺诈!”   “够了!”   话音落下,席文典终于冷静了一点。   赵泰斗缓缓端起茶杯,说:“这件事,我会一力承担。名誉上呢,我也不在乎。”   他看着席文典,又叹了口气,说:“我已经七老八十啦!再过几年,连鞋都不会穿了,早该退了。世界,以后是你们的啦!”   席文典越想越气,感性的一面露出来,眼角都湿润了。   柳臣敏沉声说:“仅凭几张证书,还不能完全确定……”   话说一半,他停下了。   但他的弦外之意,所有人都能理解。   毕竟,到现在为止,唯一拿得出手的证据,也就是几张证书。   席文典幽幽说:   “其实,诺奖评委会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怀疑,这几个马甲是同一个人了。他们已经有了一些证据,只是差一个能摆得上台面的证据。”   证据,有摆得上台面的,也有摆不上台面的。   摆不上台面的,说不出口,却已经足以在诺奖评委组那边定罪。   就像是他们如果要集体拉黑华国文坛,也不会摆上台面说。   柳臣敏没说话。   但他心里依然不服。   他到现在都不认为,这几张证书就能说明什么。   不止他不认同,很多观众也不相信。   很多人在论坛发帖,以那四个马甲的作品举例。   文风、故事素材……从这些上看,怎么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写的。   还有人认为,这整个就只是人间观察节目的一场炒作,相信媒体就输了。   突然,何诗颖抱着手机叫了起来:   “你们快看微博!快看!快看!”   众人纷纷掏出手机。   “怎么了?”秦云初问。   “快看热搜!诺奖评委员发了一条重磅微博!”何诗颖把手机举给秦云初看。   诺奖评委员的李悦然的一条微博,正在飞速蹿红:   “经过诺奖评委会的调查,诺贝尔文学奖中,存在几届违规领奖情况。   “经评组委细致研究后决定,拟取消以下几届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得主资格:   “第44届得主:妥尔斯泰夫斯基。   “第45届得主:海明威・福克纳。   “第47届得主:加西亚・博尔赫斯。   “第49届得主:川端春树。” 045.丢脸丢到国外   看完诺奖评审委员的微博,所有人神情都凝重起来。   席文典已经说得很严重了,但他们还是没想到,竟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一口气取消4个诺贝尔奖项,这在史上是史无前例的。   何诗颖懊恼叫道:“就四个人是一个人,也不用全都取消啊!留一个奖项不就行了?”   秦云初苦笑:“这又不是后羿射日,一个人违规了,所有奖项肯定都要取消的。”   “不公平!不公平!”何诗颖气鼓鼓地抗议起来,“华国一瞬间多了4个诺奖,又一瞬间全没了,这谁受得了啊!”   她这么一说,大家心头都浮现起了同样的感觉。   顾元珍仅仅握着双拳,说:“这件事的后续影响还不止,可能还涉及国际纠纷。”   身为一名优秀的富二代,顾元珍对上层动向特别敏感。   一般涉及到这种事情,最后都会变得非常麻烦。   被卷入旋涡中心的陈涯、柳如烟等人,可能都会受到很大影响。   何诗颖抓着他的胳膊,小声说:“这事是今天咱们闹出来的,你可别想逃。”   顾元珍说:“你把我想成啥样了?敢作敢当,我从没想逃。”   秦云初小声说:“对,如果陈涯和柳如烟有什么事,咱们能帮得上忙就帮……毕竟,如果我们不起这个头,也不会闹成这样。”   小团队在这边小声商量时,另一边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人间观察节目组一不小心捅出了这么个篓子,卢雨正在战战兢兢。   耳返里一片嘈杂,最后,导播甚至直接闭了麦。   节目已经掐了流,可现在才停,已经晚了。   华国一转眼之间,没了4个诺奖,如果不是节目组推波助澜,绝对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如果要追究起来,她这口锅肯是背定了!   时至现在,她早已对柳臣敏咬牙切齿。   你说你没事非要去招惹人家干什么?   做人留一线不知道吗?   柳臣敏也并不比她好过。   他手指在手机上疯狂跳动,正在给助理送去一道道指示。   现在,就如同一条破船即将要沉。   他要想的,不是怎么把船救起来,而是如何装出在救船的样子,自己悄悄坐小船逃掉。   演播室里,导播悄悄提示高晓柏,让他说两句,稳定一下场面。   高晓柏摇晃了两下扇子,说:“其实吧,大家也不用太慌。”   “大家看一下人家的用词,用的是‘拟决定’,而不是已经决定,说明这事还在讨论中。”   “再者,解决这事也好办,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让那位‘老师’的本尊露面,这事就好解决了。”   木星说:“这不太好吧?那会不会影响他将来的创作?”   高晓柏说:“其实一个作家的黄金创作周期就十多年,这四个马甲得诺奖后,都没有再创作了,可能他现在已经不创作了……”   “再说了,如果诺奖那边真追究起来,他还真得跟人赔礼道歉。”高晓柏又说。   于桦突然平静地问:“为什么要道歉?”   高晓柏收了扇子说:“处心积虑造了四个马甲,分别领奖,这不瞎胡闹吗?破坏了诺奖的严肃性了啊!”   于桦半天说不出话,过了会儿,才反问:“你觉得,是诺奖重要,还是得诺奖的作者重要?”   高晓柏想了想,说:“这,有什么可比性吗?”   于桦摇头说:“如果你认为,为了维护奖项的所谓尊严,而去让获奖的作者低头,不觉得有点像买椟还珠吗?”   高晓柏辩解道:“那诺奖也确实介绍了很多冷门作者啊,如果诺奖的权威性被搞没了,以后很多冷门好作者,都无法走进我们视野中了啊!”   于桦低声说:“伟大的作品之所以伟大,不是诺奖赋予的。不是诺奖给作品提升了价值,而是那些文学作品,给诺奖赋予了价值。”   于桦的这番话,并不是所有人都听懂了。   在弹幕上,有很多弹幕飘过:   “高老师说得对,这几个奖取消了,也只能说是活该。”   “对啊,你先骗人家,也不怪人家给你取消了。”   “搞这么多马甲故弄玄虚的,就很离谱,别人都正常领奖,凭什么你就不行?非要证明你挺能?”   “只有华国人干这种事,这事真是丢脸丢到国外去了。”   “丢脸丢到国外去了+1”   “我只在意,取消奖项后,奖金要不要退回去?”   ……   萧情的眉头拧得跟麻花一样,翻着手机,突然刷到了一条视频。   接着,她拍打着身边的人,说道:“快看快看,看这条视频!”   众人围上去,只见视频里,一个女主播正在介绍关于诺奖取消评奖的新闻。   “大家对于华国诺奖得而复失的事情,应该都知道了。这里小薇给大家科普一下,实际上呢,诺奖评委的决定完全没有问题。   “诺奖名额是有限的,有很多知名作家,都还没有获得过诺奖。用马甲领奖,看似很酷,可是不是占用了本来就宝贵的诺奖名额呢?   “小薇举个例子,南美还有一个知名作家,叫做聂保罗・基罗加。   “他本来很有机会获得诺奖的,可因为诺奖已经颁布给加西亚・博尔赫斯了。   笔趣阁;   “诺奖颁奖原则,一般会考虑到地域因素,因为和加西亚・博尔赫斯撞了车,所以,直到死,他都没有等来本该属于他的诺奖。   “好在,聂保罗的书足够有名,所以大家依然能买到他的书,可那些寂寂无名的小作家呢?他们会不会被马甲给抢掉本该属于他们的资格?   “所以,这种事非常恶劣,诺奖委员会是一定要惩治的,还要严惩!”   ……   翻开视频下方的评论,清一色都是支持。   这其中,觉得“丢脸丢到国外去”的,占了很大一部分。   何诗颖瞪着眼睛,说:“这些人还有没有家国情怀啊?华国人凭本事拿的奖,怎么在他们嘴里,倒成了偷的了?为什么会丢脸啊?”   萧情满脸吃了苍蝇的恶心,说:“被带了节奏呗。现在的风向就是这样,有些人就觉得华国人天生低人一等。”   顾元珍恼火道:“我真想好好骂骂这些评论,都什么脑子,凭本事拿的奖,说得好像是外国老爷赏的一样!”   秦云初举手道:“冷静一下,我们现在要想想,这可能造成什么影响,接下来怎么办。”   顾元珍问:“我们要不要,干脆把金镛和古笼也曝光了?”   萧情道:“不行,现在的矛盾点已经不在身份上面了,再曝光马甲,只会让人更反感。”   何诗颖表情严肃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柳如烟,她的身份已经曝光,小说被查到是迟早的是。”   秦云初一惊,道:“对,绝对不能让人趁机影响她小说的改编。”   “是啊,她的改编如果顺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父母证明自己的能力,可如果失败了,可能真的要回去了。”   “如烟,你怎么想?”   他们齐齐望向柳如烟。   柳如烟回过神,如梦初醒,深吸一口气,说:   “我觉得,老师真的太厉害了。我可能这辈子都追不上了。”   ……   柳臣敏稍微松了一口气。   助理还算给力。   水军请得够及时。   虽然钱砸了不少,但效果立竿见影。   他稍微放松了一点。   只要把矛头对准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老师”,那他就不背锅。 046.名人们都骚动了   “开马甲拿诺奖,这事儿很酷吗?   抱歉,我觉得很low!   好多人讲,‘哇你看他一个人能拿好多诺奖,好棒好棒……’我就问问你们,难道别人不能吗?   比如让-皮诺,一生着述等身,他如果开马甲,能拿多少次奖?   再比如康斯坦丁,发现了热力学定理,提出了量子假说,还推导出普尔茨曼常数,他也能拿好几个奖。   不要再吹开着马甲领奖的人了!   这种人只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远地遭受唾弃!”   ……   秦云初念完了这条微博,萧情冷冷地问:“谁发的?”   “U型针。”   萧情挑眉:“是那个做科普的大V?”   “对,”秦云初眉头拧得很紧,“现在,对陈涯有点全网黑的意思。”   “U型针是收了钱的。”顾元珍在一旁小声说。   “啊?”女生们抬头看他。   顾元珍点了点头,小声说:“你们别告诉别人,刚才我联系了一下水军。”   何诗颖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找水军?”   “别那么傻白甜,”顾元珍说,“你以为网友是自发这样一面倒支持诺奖的?都是请了水军的。”   秦云初点头:“所有网上奇怪地一面倒的言论,很大程度都有水军扇风点火。”   “我探听出了一点消息,你们猜怎么着?”顾元珍小声说,“U型针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一大批中V小V还要分三个批次跟进,梯队前进。”   秦云初问:“你怎么知道?”   “买到同一家水军了,”顾元珍咬牙,“价格都涨了不少。”   何诗颖很豪爽地拍了拍他:“你做得好,钱够不够?”   “我的钱够不够,取决于那边扔了多少。”   “不需要用钱,”彷佛一直游离于众人之外的柳如烟忽然说,“在群里说一声就好了。”   “在群里说一声?什么群?”秦云初问。   “你不是加了吗?”柳如烟说,“心碎男生收留群。”   “啊?”   “如果她们知道老师受欺负了,肯定会帮忙的。”柳如烟说,“姐妹们很厉害的。”   “啊?”   ……   人间观察演播室内,因为现场摄制组在调整当中,几个嘉宾坐在那里,担任起了稳定人气的作用。   本来只是在介绍一些诺奖的背景材料,观察一下诺奖评委发言后,一些内外网上的评论。   结果说着说着,高晓柏又开始嘴上跑火车。   木星几次尝试把话题拉回来,都没拦住高晓柏。   “挨打要立正,我觉得,这次还是应该虚心认错,”高晓柏说,“该认罚认罚,该上交上交,到时候在国外一提华国形象,说起来都是把诺奖当猴耍,给人印象就不好。”   于桦在一边阴阳怪气地问:“高先生平时在国外住吧?”   “我……国外去得多。”高晓柏一愣,随即马上说。   于桦点了点头:“嗯,那是要好好考虑外国人的感受。不过,国内的老百姓,是不是不用像你一样,总是去考虑别人怎么想?”   高晓柏收了扇子,痛心疾首地说:“这怎么行呢?把人得罪完了,一个朋友都没有,以后怎么在国际社会混啊……”   于桦沉声道:“交朋友难道是靠一味低头退让吗?”   “哪里有退让……”   大老打架,木星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她本来职责是控场,可现场硝烟味太浓,她插不进去话。   正在此时,她突然叫出了声。   “前两任诺奖得主,莫迪阿诺,为这件事发声了!”   高晓柏和于桦停下了论战,都看向木星。   莫迪阿诺,是一位法国作家,也是这几年最没有争议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他平时生活深居简出,如同隐居一般,但他在外国文学界拥有极高话语权。   在国内,莫迪阿诺更是文艺青年的装逼利器。   像高晓柏,在莫迪阿诺获奖那一年,就大吹特吹过,自己怎么去他的故居圣地巡礼。   听说偶像发声了,高晓柏急忙停下来问:“他怎么说?”   木星看着手机,说:“他发了一条很简单的动态,他说……如果诺奖要收回妥尔斯泰夫斯基、海明威・福克纳、加西亚・博尔赫斯、川端春树的奖项,那建议把莫迪阿诺的奖项也一并收回。”   高晓柏瞪眼:“还有呢?”   “没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高晓柏失神。   “还有还有!”木星叫道,“他又发了一条动态,说,‘我曾经以为,诺奖是用以表彰那些最具有价值的无差别的人类精神结晶,而不是将自己包装成我以为的那样,实际上是对话语权力的倾轧。’”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真相更像是后者。所以,请将我的奖项一并收走,活用于你们觉得更需要散布你・们・话语力的地方。’”   高晓柏失神过后有些失声:“他这是在抨击诺奖评委组的决定?”   木星没有回答他。   人家已经说得很明确了。   如果要收走前面那几位的,把我的也收走吧。   “又来一个!”木星叫道,“鲍勃・艾伦也发了条消息!”   鲍勃・艾伦也是诺奖获得者。   和莫迪阿诺不同,他是获奖争议最大的那位。   他不是作家,而是一位歌手,词曲作家。   他的歌,在欧美影响力极大。   诺奖颁发给他时,曾引起了一片哗然。   但哗然归哗然,他的歌曲,陪伴了三代美国人,影响力母庸置疑。   老了之后,他也依然特立独行,甚至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在获得诺奖后,他依然销声匿迹,根本没有去领奖。   高晓柏脸上浮现出一层细汗,问道:“他、他怎么说?”   木星念道:“他发的动态更简单,他说,幸好我没去领奖。”   “幸好没去领奖……”   这种对诺奖的揶揄,几乎要从文字里溢出来了。   于桦幽幽道:“人家本来就不把诺奖当回事的人,恐怕现在更不把诺奖当回事了。”   “还有!这些名人,都集体发动态了!”木星看着自己的手机,惊讶地说,“还有石黑雄一、三岛健,都发动态了。”   “三岛健说,我并不将川端春树的获奖视为耻辱,川端春树的作品,是日本最古雅的侘寂美学的杰作,不管他本人是否是日本人。”   “石黑雄一说,在得知川端春树不是日本人时,‘我感到莫大的欣慰和感动,我开始理解,我从他作品中获得的那种漂泊不定的微妙情感的来源。’”   “‘我幼年时即移居英国,在文化上,我如同丧失家园的流浪笔者,始终存在疏离感和对自我的焦虑。’”   “‘而川端春树这个海彼岸的华国人,却以并非日本人的身份,写出最日本的作品;对于我这个是日本人,却疏离于日本的人,给了莫大的宽慰和救赎。’”   “‘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今夜,我决定以川端春树的书伴我入眠。’” 047.欢迎你来玩   三岛健和石黑雄一都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三岛健是本土作家,石黑雄一则是旅居英国的日裔,用英语写作。   这两人集体发声,说明,整个日本文学界都被震动了。   高晓柏摇着扇子,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居然都支持开马甲批量拿诺奖的行为。   苦笑了一阵后,他说:“那看来,外国人倒是很大度……”   他还没说完,又被木星打断了:   “斯派尔伯格也发声了!”   高晓柏停止了摇扇子:“斯派尔伯格?他怎么也为这事发声?这、这不是跨界了吗?”   如果提起国外的“名导演”,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首先想到斯派尔伯格。   他也是奥斯卡拿到手软的导演,影响力不比文学奖得主差,甚至更强。   “斯派尔伯格说,‘这四位作家的作品,是我的床头常客,取消他们的诺奖,我相当遗憾。对诺奖的公信力受损也感到相当遗憾。因为用这种荒唐的理由取消奖项,已经和文学和艺术完全无关。’”   木星翻着手机,又说:“塔伦迪诺导演也发声了,他说‘诺奖这个决定非常愚蠢!起多个笔名是作家的自由,不愿抛头露面也是他个人的自由,任何人都没资格干涉。诺奖难道以为,所有作家就非得为他们的那个破奖改变生活方式不可吗?’”   “演员汤姆・克罗斯发了条动态,‘是诺奖主动要发给作家,而不是作家找诺奖要求颁奖!没有谁会认为,自己新建一个笔名就一定会获奖!我实在搞不懂取消奖项的理由。’”   读完这些评论,木星的手指在颤抖:“世界文艺界这是被集体震动了呀!都在批评诺奖。”   本来节目的弹幕,被一大批怒喷“丢人丢到国外”的刷屏了,现在又反过来被反对的声音刷屏了。   《青葫剑仙》   “还在刷丢人丢到国外呢?”   “你外国爹都没觉得丢人,只有你这个刷弹幕的小丑丢人。”   “外国文化界不都集体挺我们了吗?怎么还有刷丢人丢到国外的?”   “这些黑子都是水军吧?”   在论坛里,早就有一大批好事群众,一批批地做外网评论合集。   他们不光翻译了外国名人的发声,还有人在翻译普通民众的声音。   和国内的环境完全不同,外网的声音,竟然是一边倒指责诺奖的决定。   同时,对开着马甲的神秘作家,各种彩虹屁齐飞。   他们将这位“神秘作家”,当做了特立独行、反叛权威的领袖,即使没有看过书的,也表示迟早将这些书买来看看。   还有一个帖子,将外网阿玛宗购物平台的书籍销售榜截了张图。   在图上,妥尔斯泰夫斯基、海明威・福克纳、加西亚・博尔赫斯、川端春树的作品,全都排在顶前面了。   诺奖这一波操作,反而带动了这些作家的知名度,让书的销量大幅提升,直接在阿玛宗霸榜了。   在诸多文化界名人发声后,一向喜欢到处扇风点火的知名企业家马斯科也发动态了。   而且一连发了好多条。   “我觉得大家应该开香槟庆祝。因为,妥尔斯泰夫斯基是史上最伟大的文学家之一,能和他竞争的,也只有海明威・福克纳等寥寥几个人,现在挺好的,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么不用再争了,史上最伟大的文学家已经出现了。”   “诺奖的评委组应该好好看看脑子。他们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加紧提升诺奖的含金量,以便能攒出一个配得上这位最伟大文学家的奖项,而不是商量着‘嘿,他违规了,我们把他的奖都取消掉!’”   “用四个马甲很过分吗?我觉得已经手下留情了。妥尔斯泰夫斯基可以再拆成3个马甲,那三个马甲都可以拿诺奖;海明威・福克纳可以拆成3个,加西亚・博尔赫斯可以拆成2个,川端春树可以拆成2个……嘿,伙计,他本来可以拿10个奖的!却只拿了4个奖,诺奖应该如何表彰这家伙?”   他的这些动态,很快阅读量就破了千万,点赞和转发量也早已超过上十万,并且在节节攀升。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震撼当中时,一直密切关注热搜的何诗颖又叫了起来:   “快看!阿艮庭外交部发视频了!”   秦云初恍忽道:“跟阿艮庭有什么关系?”   何诗颖急切说:“他们一直认为,加西亚・博尔赫斯是阿艮庭人啊?你忘了?”   秦云初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心又紧张起来:这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顾元珍说:“快打开看看。”   何诗颖点开视频。   与此同时,也有无数人点开了同一个视频。   视频上,是阿艮庭的领袖,费尔南多,这位头发雪白的老人,满脸和善。   “亲爱的华国人民们,你们好。华国和阿艮庭的友谊已经走过50多年,这十分宝贵,也十分重要。   在两国的交往中,无论是我还是阿艮庭民众,都得到许多收获,这些收获是多方面的,有经济上的,也有情感上的。   今天,我们听说南美洲的国宝文学作品,是由华国人创作,在震惊的同时,我也感到欣慰。   不读加西亚・博尔赫斯,便不算了解阿艮庭。身为一位地道的阿艮庭人,我也从他的作品中,汲取了诸多养料。太多太多了。   我相信很多阿艮庭人也和我一样,从他的作品中汲取了关于这片土地、这份血统的力量。我相信这份力量,即使跨越地球,也能让人类产生共鸣,唤醒一些相同的情感。   我欣慰的是,这些作品如同桥梁一般,连接着我们彼此,让我们更加坚信,构建人类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的共同体的可能性,是十分存在的。   在内心中,我依然不太相信,加西亚・博尔赫斯并非阿艮庭人。我听说,华国有轮回转世的说法,也许,在前世,加西亚・博尔赫斯实际上,是一位阿艮庭人吧!   如果加西亚・博尔赫斯看到这则视频,请记住,阿艮庭人民永远欢迎您到我们这里来玩,你在这里,会得到如同兄弟姐妹般的招待。   最后,祝贺华国拥有这样一位伟大作家!祝我们两国友谊万古长青!” 048.如烟是我   看完费尔南多的视频,秦云初非常想战术仰头。   然后来一句:什么叫格局啊?   高晓柏那样的酸腐之流,只会纠结别国的看法,把“友邦惊诧”当做头等大事。   可人家不仅顺顺利利地接受了事实,还升华到了国际友谊和人类相互理解的高度。   这份胸襟和气量,将高晓柏之流的公知言论,吊起来扇到转体720度。   费尔南多的这一条视频,不仅扭转了形势,并且还化危机为转机。   以后,华国说不定还会和这个地球背面的国家多多合作。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觉到,心尖尖上好像打碎了一个鸡蛋,冰冰凉凉的感觉在胸口弥散开。   她想到了陈涯。   那个人坐在办公室,一己之力,便搅得天翻地覆、风起云涌。   那么多抛出名号,就足以让一群人跪舔的名人,围绕着他一个人打口水仗。   《五代河山风月》   争得喋喋不休、头破血流。   可他只是安坐钓鱼台,甚至连面都不露。   自信、自强的民族才能巍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陈涯就是“自强”的那部分。   他们只需要负责自信就好了。   ……秦云初有些理解柳如烟了。   一开始她还觉得,这个拥有惊人美貌的少女,对陈涯未免也过于痴迷。   依她来看,柳如烟那么漂亮,再优秀的男生也是手到擒来,喜欢陈涯简直浪费。   可今天这一晚的遭遇,已经让她的认知发生了彻底颠覆。   即使一句话都没有和陈涯当面说,仅仅通过他做过的那些事,就已经足够让人意驰神往。   有些人,不是长得足够漂亮,就可以自信拿捏的。   何诗颖点开视频下方的评论,一刷新就多几百条,热闹非凡。   “有气度!有魄力!有胸襟!”   “也欢迎您到华国玩!华国好吃的天下第一!”   “老师真是厉害啊,别国领袖都出马帮忙说话了!好羡慕,好想成为这样的人!”   除了这些热情洋溢的评论外,还有一些奇怪的看不懂的评论:   “其实我在steam上也是阿根廷人。”   “今夜,大家都是阿根廷人!”   何诗颖睁大眼问:“什么意思啊?”   顾元珍解释道:“steam平台上,阿根廷区的游戏特别便宜,所以很多人转区转到阿根廷,可以低价买游戏。”   就在此时,那边不知道是谁又是一阵惊呼:   “诺奖评委删微博了!”   众人赶紧点开先前挑起战火的诺奖评委主页,之前挂在首页的那条微博,果然被删掉了。   何诗颖找了一下,确认那条微博确实被删掉了。   他距离今天最近的动态,还是一个月前的一条读书笔记。   点开那条读书笔记一看,下面无数跳脸嘲讽的评论:   “怎么删微博啦?不是说要取消吗?还取不取消了?”   “你得支棱起来啊,不然别人以为是被华国网友欺负了。”   “我还是喜欢你先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   何诗颖惊喜抬头:“真的删掉了!”   顾元珍有些诧异:“诺奖这次认怂有点快啊?之前鲍勃・艾伦得奖的时候,争议比这还大,都没有认怂。”   秦云初说:“这回他们确实不占理,发了奖又取消,这不是寻人开心吗?”   演播室里,木星欢天喜地地说:“宣布诺奖取消的微博,已经被删掉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奖项不会被取消了?”   于桦乐呵呵地说:“就算再取消也没关系,这次咱们华国文学一战成名,在世界上,再也没人敢小瞧咱们了。”   高晓柏在一旁流汗不说话。   木星说:“于老师,这次曝光出来的四个作家的水平,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于桦喝了一口水,说:“你觉得我有资格评论吗?”   木星被吓了一跳,但看于桦满不在乎的样子,放宽心说:“文无第一嘛!”   “马斯科说得挺对的,”于桦说,“他要是把马甲再多拆几个,还能多拿几个诺奖,不过,他说得保守了。”   “妥尔斯泰夫斯基应该可以拿5个诺奖!”场外连线的赵泰斗突然说。   于桦想起了什么,笑着说:“赵老师,这回,您可以放心了,诺奖不取消,您一点事儿都不会有!”   赵泰斗吹胡子瞪眼:“我难道还怕有事吗?我唯一怕的,就是那小子不肯再写了!”   于桦说:“他为了华国的作品筹备了那么久,不会突然就不写了吧?”   赵泰斗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说:“他那个小子,性格很古怪,我觉得他真有可能说不写就不写了。”   于桦有点惋惜:“那如果他要是不写了,还真是太可惜了。”   小屏幕上,一条弹幕飘过:   “要是不写了,不都得怪柳臣敏吗?”   屏幕上,弹幕突然变得稀少,接着,更多的弹幕涌出来:   “对啊!都怪他!”   “为了他那点儿儿女之情的破事,损我华国一栋梁!”   “关键他就是个小丑,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就非要在那作妖!”   “柳臣敏全责!”   ……   柳臣敏也看到了屏幕上飘过的弹幕,身形不动声色之中,距离人群越来越远……   木星陪着于桦惋惜了一会儿,突然说:   “诶?有没有可能,他其实还在写,只是换了马甲,但我们不知道是他?”   赵泰斗眼睛一亮:“极有可能!”   木星急忙问:“有没有什么作家,是从来不露脸,但是写得很好的?”   这话问出口,一时没人回应。   那么多作家,谁也不会没事去特别注意谁从来不露脸。   她此时此刻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句话,掀起了长达数年之久的“找老师行动”。   只要发表作品不露脸的作家,统统都被怀疑是陈涯……   小屏幕上,有条弹幕突然飘过:“有个叫如烟的,写过《越位同居》,从来不露脸。”   眼尖的木星一眼看到这条弹幕,嘴里念道:   “如烟?如烟?这个名字,很有可能是那位神秘作家啊!这不是跟我们的柳如烟小姐同名吗?”   此时很多看节目的人都是一激灵。   对啊!拿喜欢的人当笔名,不是很有可能吗?   想到这里,甚至有些恋爱脑的女生抓心挠肝。   太羡慕那个如烟了!   在别墅那边,已经恢复神智的卢雨迅速将话筒递到如烟嘴边:   “如烟小姐?您的老师会不会借用您的名字为笔名呢?”   柳如烟愣愣地说:“啊?……如烟,是我啊……” 049.柳臣敏全责   陈涯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符,随后,高高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手臂的关节“卡卡”作响。他旋转着手掌和大拇指,预防腱鞘炎。   眼前弹出光幕:   【成就点数已刷新!】   【获得奖励:精力+10】   一股热气从小腹涌上来,流入四肢百骸,陈涯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通体舒泰。   他的成就系统,每个职业成就都对应一种种类的加成。   【上班族】这个职业,加成几乎全都是身体方面的。   别人上班,越劳动越劳损,他越工作越精神。   之前动辄连着加班一个月,他的身体是越来越轻,精力越来越旺盛,跟运动员都有一拼。   在宏图上了小半年班,越上越年轻态,如同返老还童一般。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开始后悔。   应该先刷上班族成就的。   这哪是上班,这是修仙啊。   他把头转向身旁的王倩:“搞定了,可以走了。”   王倩伸出一根手指:“嘘!小声!现在正到关键的时候,等会儿再走。”   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捧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人间观察。   连老唐也彻底放弃了装样子的工作,在旁边和她一起看。   陈涯很搞不懂,他们俩这是提前进入退休生活了吗?   在他看来,人间观察这种节目,就应该是老头老太太看的。   陈涯凑过去:“这是在播什么?”   王倩在嘴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嘘,正是关键的时候,让老唐给你讲。”   老唐很着急地说:“这可是关系到华国好几个诺贝尔文学奖的事儿!陈涯根本不需要知道!”   陈涯:“?”   他凑到手机屏幕前,上面正好是于桦在对着镜头分析。   王倩直接把耳机拔了,这样大家都可以听到声音。   屏幕里,揭露“老师”的马甲正到了关键阶段。   高晓柏、木星和于桦正在盘点妥尔斯泰夫斯基等4位作家的名篇。   陈涯一听乐了:“这个我熟啊!”   老唐头都不抬:“你熟个脆爽小麻花,这些作家的书你都读过吗?”   “算是都读过吧。”陈涯说。   老唐扬眉:“这些名着你都读得下去?”   “我觉得还是挺浅显易懂的。”陈涯说。   “呵,”老唐无话可说,“那你知道,这些作家其实是一个人吗?”   “竟有此事?”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吃惊啊?”老唐感觉一副要站起来的样子,“这些都是一个人啊!而且是我们华国人!”   “我比较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王倩一把把老唐拉到位子上,说:   “老唐你别给他说,他刚才在忙,没看节目,等会儿我们从头讲给他听。你现在说了,惊喜都没了。”   陈涯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这是惊吓,不是惊喜。”   手机屏幕里,高晓柏正在说:   “唯一难以解释的是,他弄这么多马甲干什么?直接自己写不就好了?”   老唐和王倩都皱着眉头,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   陈涯把王倩的薯片拿过来放到嘴里,悠然看局势发展。   “总不可能是为了骗诺贝尔奖的奖金吧,哈哈!”高晓柏说。   陈涯吃这薯片,说:“他怎么说得这么准?一下就猜到了。”   “死开!”王倩嫌弃地剜了他一眼,“这样的人会缺钱吗?怎么可能为了骗钱开马甲?”   “厉害的人,也总是有缺钱的时候的。”   老唐挥了挥手,说:“小声点,陈涯就那个眼光了,他怎么知道人家的境界?看看人家这别墅,8000万!打工一辈子都买不起!”   陈涯一愣:“什么别墅?”   接着就看到画面镜头一转,柳如烟出现在画面中。   陈涯差点把薯片喷出来。   王倩捧着脸,星星眼,花痴道:“哎呀,好羡慕如烟啊,要是我能有她那样的爱情就好了!”   老唐嫌弃道:“得了吧,你有人家十分之一漂亮吗?你也就在我们这撸瑟小圈子里是女神了。”   王倩“哼”了一声:“所以直男真的很无趣。”   陈涯盯着屏幕里的柳如烟,半天说不出话。   这个死丫头,怎么突然上电视了?   接着他想到了什么,拿起自己的手机。   划拉两下,没电了。   他诧异地打量着手机拖着长长的如同尾巴一般的数据线,发现另一头的插头并没有插在插座上。   “我倒!”   重新开始充电后,再看向手机屏幕,画面已经转回了演播室。   于桦正在康慨激昂地说:   “他创造其他文化的作品,最终目的是得出华国文化中最独特的部分。”   “不断更换身份,用马甲掩盖自己,是因为,他不想过早地成名,失去进取的动力……”   “确切的说,他活着,是为了创作出最好的华国的作品。”   高晓柏附和道:   “为了创作,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不戴宝冠,不争荣宠……这是把一生名利都豁出去了,只为了写作啊!”   《逆天邪神》   陈涯看着屏幕,嘴巴张得老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倩捂脸:“呜呜呜太感动了!”   老唐抱着双臂:“可能对于他来说,名利已经不重要了,就像剑客一样,心中只有剑!”   看着屏幕上飘过的弹幕,和王倩和老唐的反应差不多。   但都有一个共同点:期待“老师”写出最伟大的作品!   陈涯突然之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好像背负上了一些沉重的东西……   老唐转头:“这种人的境界我是真理解不了,老陈,是吧?你能理解吗?”   陈涯呆滞地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压力有点大……”   老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压力干什么?这种一辈子跳起来都摸不到膝盖的存在,不会跟你一起卷的,听我的,不需要有压力哈,跟我一起躺平就是了……”   接着,马上曝出了诺奖取消的事情,人间观察的直播流被掐了。   老唐一拍桌子:“靠!这个柳臣敏,坏事做尽!”   “柳臣敏全责!”王倩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陈涯的手机终于攒够了开机的电,低头说:“我的建议是,看点别的。”   “走走走!咱吃宵夜去!”老唐站起来。   “别,我手机电还没充上。”   陈涯想把手机充上电,打开来问问柳如烟,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充电了,不要你付钱,我们请客!”   “不是,我不能没有手机……”   “真别客气,说了不让你付钱!你就算充上电也不让你付!”   …… 050.故事的结尾   三个人从楼上下来时,夜凉如水。   这里是江城最大的软件园,高楼林立,楼宇之间月光倾泻下来,照亮停在廊檐下的一排排共享单车。   三人把宏图公司的写字楼抛在身后。空气里有栀子花的香味。此时已经夜晚十一点,皮鞋踩在水泥路上能听到远处回响。   “烤串还是火锅还是快餐?”老唐问。   “烤串吧,吃不了太多。”王倩说。   老唐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喝酒不?”   “陈涯喝酒我就喝。”   “那我不喝。”陈涯说。   “唉。”老唐长叹气,“这就没意思了。”   三人出了园左拐50米,就到了小吃一条街,烟熏火燎的人间气息就着路灯,把夜幕烘成了暖黄色。   王倩说:“对了,老唐,刚才节目的时候,你看到秦总没?”   老唐点头:“看到了,我还以为看错了。”   “你们说的秦总是秦云初?”陈涯问。   “嗯!”王倩点头,“我觉得她好上镜啊!”   老唐说:“她本来就漂亮。那个胸,那个腿,我的乖乖……”   王倩冲他翻白眼。   陈涯问:“秦云初怎么跑去上节目了?”   “不知道,她一开始就在那里,可能和如烟姑娘是朋友吧?”   “啊?”陈涯相当困惑。   他从来没听说过柳如烟和秦云初是朋友。   如果不是自己还清醒,他简直要以为世界线错乱了。   “唉,我也羡慕秦总,家世也好,能力也强,脸蛋也好,身材也好……呜呜呜,我也好想变成她!”   老唐说:“别想啦,那是不可能滴!首先你要有个在宏图当家的爹。”   王倩一脸疲惫:“社畜真的伤不起。”   老唐嘿嘿笑着说:“我挺同情你们女生的,比起你们,我娶到秦总的可能性,也不是全然是零。”   “你做你的春秋大梦!秦总压根就不记得你是谁。”   老唐还在做梦:“十年修得同船渡,今生相逢在宏图,我们或许已有百世回眸……”   王倩白眼快翻上天了:“你还百世回眸,那我跟你呢?”   “或许前世是夫妻也说不定……兄妹!兄妹兄妹,兄妹总可以吧?”   王倩听他说了这骚话,用脚尖狂踢他小腿,老唐先是求饶,然后直接跑了。   把老唐踹跑之后,王倩红着脸问陈涯:“你们男生是不是都想娶秦总啊?”   陈涯回过神:“我?对她没有感觉。”   老唐又跑回来说:“刚才开玩笑的,我对秦总也没什么想法,毕竟我已经有老婆了。”   小书亭;   王倩张嘴:“你有老婆?”   “有啊!每个月都有三四个……”   王倩再次翻白眼:“别那你那二次元老婆出来说事,死宅真恶心。”   老唐跑过来跟陈涯站在一起,说:“二次元怎么了?我二次元我骄傲!老陈,你告诉她!二次元老婆到底有多美妙!”   陈涯说:“啊?我没有二次元老婆,我女友很多,不需要二次元老婆。”   王倩冲着陈涯翻白眼:“说了,别在这里发癫!二次元老婆都是纸片,是假的!”   “没发癫,我不是二次元的老婆啊。”   说着,他们已经到了烤串的摊位上坐下,老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涯,那些老师,看多了,对身心健康真的不好,再漂亮也是下海的……”   说完,他就跑去点菜了。   这人以为他说的女友,是日本片里面那些老师呢。   王倩把手机搁在桌上,点开后,惊喜道:“人间观察又有了!”   陈涯凑过去,刚好看到屏幕上,柳如烟那张惊动四方的面容。   ……   人间观察节目已经进入尾声。   电视流早已接入了其他节目,网络直播流因为刚才的突然黑屏,人气也少了很多。   剩下还守在直播间的,就是想知道“老师”身份到底是谁的人了。   “我就想知道老师是谁,无意打扰,只想静静崇拜。”   “我知道探听老师身份不对,可我真的很喜欢他,他的所有书我都读过,有好几次看哭了……”   “老师还是曝光身份比较好,这样可以让国家保护起来。”   各种弹幕飘过,全是求曝光“老师”身份的。   因为知道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赵泰斗和席文典已经挂了连线,连于桦都告辞回家了。   柳父柳母因为女儿准对象的身份骇人,就算再挑剔,也说不出任何意见了,于是直接挂了视频通话。   现在的现场,和刚才的声势浩大相比,已经低调了不少。   卢雨对着话筒说:“如烟小姐,现在,大家都很期待你告诉大家,那位有着四个马甲,为华国拿下众多诺奖,让华国文坛重振声势的人,到底是谁?”   柳如烟看着被递过来的话筒:“老师不喜欢透露身份。”   卢雨急切道:“可是,如果你透露他的身份的话,他会收获更多的流量,国家也会给他很多的扶持……”   柳如烟摇头:“我觉得老师不需要那些。”   耳返里导播也在提醒卢雨:“注意措辞!人家那种境界,怎么可能会贪图那点流量?”   卢雨又问了柳如烟几个问题,终于让她厌烦起来。   她伸出手,说:“对不起,我要失礼了。”便径直回身准备上楼。   卢雨急了。   此时,全世界知道“老师”真实身份的,只有赵泰斗和柳如烟两人。   赵泰斗是绝对不会说了,她只能从柳如烟这里下功夫。   她小声说:“有很多记者都在盯着,你老师身份暴露,那是迟早的事,不如现在就告诉我。”   柳如烟没有理她。   卢雨顿时很有挫败感。   接着,她又想到还有一个话题人物,转头寻找柳臣敏。   “柳臣敏先生呢?柳臣敏先生怎么不见了?”   摄制组的人一脸懵逼,都摆摆手,表示不清楚。   那人趁着刚才混乱之时,自己偷偷跑了。   卢雨恨得牙痒痒,决定给他上上眼药,对着镜头假装澹定说:   “柳臣敏先生可能是自惭形秽,已经落跑了。”   顿时弹幕再次翻腾起来。   ……楼上,秦云初、何诗颖、顾元珍、萧情,已经柳如烟,小团体再次汇合在陈涯的工作间。   再临这里,秦云初十分唏嘘。   先前来这里时,还是带着抓贼的心态过来的。   过了没几个小时,便天翻地覆。   现在,他们走进这里,倒像是在朝圣,连地板都怕踩坏了。   几人坐在一起,各自唏嘘了一会儿,何诗颖说:   “我倒是很好奇,如烟,你和陈涯应该是天生一对,怎么他又弄出了8个女生呢?”   秦云初也凑过去:“是啊?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如烟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们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嗯嗯!”   她一向清澈纯粹的眉眼间,像是照上了薄薄一层浓云:   “故事的结局,并不是皆大欢喜哟!”   秦云初都有些莫名紧张起来。   顿了顿,柳如烟说:“我和老师共同度过一段愉快日子,这段日子的终结,是他不辞而别。”   “在一年之后,他终于再次出现,并且告诉我,他已经结婚,对方是一个日本女人。” 051.我只演示一次(感谢乌兹棋打赏)   一个人可以为爱等待多久?   答桉是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   ——《霍乱时期的爱情》   植物腐败和略微刺鼻的油墨味,总让人联想到无处释放的荷尔蒙,无可避免。   柳如烟从一片明黄色的暖光中醒来,后腰又酸又涨,就好像被人连灌两瓶柠檬水,出酒吧时正好被路过的野牛顶了一下。   她爬起来,手撑在沙发上,压出两个碗状的山谷(沙发尽情展示了它的柔软,顺便也告诉了她腰疼的原因),一根走错地方的头发滚落到她指缝之间。   她捏起头发,丢在茶几旁的垃圾桶里,孤零零的头发,落在几团皱巴巴的卫生纸,和发黑的香蕉皮之间。   如此恶劣的睡眠环境,造成了昨晚如此恶劣的梦。   蓬松的头发在拒绝头皮,似乎想要飞出地球,柳如烟颓然坐着,被单从她光熘熘的肩头滑落。   她眯着眼,才发现满屋子明黄色光线来源的彼端,有个男人已经站在那里练习真空腹。   柳如烟有点脸红,从枕头边飞速将黑色抹胸连同自己的身体拽进被单。   被单如同山丘般隆起,又如同神秘博士的奇怪机器,一阵似乎要四分五裂的抖动之后,人已经和抹胸合为一体。   柳如烟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丝质的吊带睡裙倾泻而下,将白生生的小腿遮住一半,睡裙贴在身体上,小腹处微微凸起,圆滚滚的,露出细长肚脐的形状。   还是很没有安全感。   昨晚睡过的床单和被单,此时如同扭曲成奇怪形状的尸体,她像个第一次犯罪的蹩脚罪犯,站在原地皱眉,思索该如何处置现场。   最后,少女用拈花的手法,拈起被单的两角,又“嘿”地一声蹦跶起来,像放风筝一样,将被单高高放逐天际,差点跟天花板上的经年积灰来一次鹊桥相会式的亲密接触。   被单如同北国的雪,飘飘扬扬落回到沙发上,只不过是换了个姿势折叠。但少女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义务,揉着眼睛走到客厅,去看已经在意得不得了的陈涯。   小书亭;   陈涯背对着整个房间,站在阳台的窗户前,身上只穿着一条汗衫和内裤。   两道窗帘相夹之间的平行光线,将他的身体剪出一个轮廓。   越过他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可以看到江城CBD的天线,越过他有棱有角的肩胛骨上方,可以看到某品牌酒类的巨幅广告牌。   他的身材形成一个不标准倒三角,块状的肌肉上皮肤紧绷,如同古铜般泛着光泽。   柳如烟不知不觉就看了十分钟。   陈涯回过头,不动声色的从她身边经过,回了自己房间,等再出来时,已经穿上了一条宽松的裤子。   他走到柳如烟身边,她这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一个头,颇有压迫感。   “以后这种事情就要你自己来收拾了,我只教你一遍,记好了。”   陈涯抓起柳如烟的被单,双手如同翻花般,将被单在空中抖出几个空响,转瞬间,被单已经变成了平平整整的四方块儿,被轻轻扔在她昨晚睡过的枕头上。   柳如烟的眼睛瞪得老大,嘴里说道:“等、等等……我根本没看清啊!”   陈涯耸了耸肩,说:“记得吗?我说过只教一遍。”   说罢,他走向洗手间,柳如烟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小手捏成拳头,拽着他的汗衫,像个儿童玩具一样不停重复:   “我没有看清楚啊,我没有看清楚呀!”   最终,陈涯不耐烦了,说:“明天再给你演示,先洗漱。”   他指着洗脸台上的各种器具,说:   “这个牙刷是你的,牙膏是这个,这个是你的洗脸毛巾,这是你的洗澡毛巾,用这个杯子接水,泡沫吐在这里面。”   柳如烟摆弄了一下牙刷,惊叹于其比家中牙刷小巧,且重量轻许多,随后她问:“开关在哪里?”   陈涯略有些无语地看着她:“这不是电动的,没有开关,用你的手。”   “用手?”柳如烟歪头。   陈涯叹了口气:“我给你演示一遍,但我只做一次,看好了。”   他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均匀一条,她嗅到了空气里甜丝丝的薄荷味。   柳如烟有样学样,学他挤好了牙膏,突然想到,这样待会儿把牙刷放在嘴里,算不算间接性间接性接吻?   陈涯把牙刷放在嘴里,她也把牙刷放在嘴里搅动。   面对面刷牙,柳如烟觉得很有趣,嘴角不自主上扬,好在本来就在刷牙,看不出来她笑得开心。   虽然有趣,不过手腕很快就累了。   “刷够5分钟,不然牙齿会变得像大便一样的颜色,懂吗?”   在恐吓当中,柳如烟坚持了下来,不过倒了胃口。陈涯说吃早饭的时候,她都提不起劲,直到早饭被陈涯端上了桌。   热气腾腾的面条,被摆在柳如烟面前。   红的是汤(番茄汤),绿的是青菜,白的是面条,最上方还压着一个煎的焦黄的鸡蛋。   面条在汤碗里,如同出嫁前新娘的头发那样整齐。   如果柳如烟有一点厨艺知识,她就会知道,只有快子功底深厚的大厨,才能下出如此整齐的面条。   可惜她没有,所以,她挑起面条就吃。   “这种事情,就需要你以后早上做了,我只演示一次,”陈涯在她吃面条的时候说,“但是你早上还在睡觉,所以错过了演示机会。”   一根面条从柳如烟嘴里跑了出来。   “我没有看到啊!我没看到!”   “所以这就需要想象力发挥作用了。”   “……”   柳如烟的眼睛,如同汤碗里泛着油光的面汤,晶莹闪烁。   “好吧,”陈涯终于不情愿地妥协了,“明天你起早一点,我做给你看。”   柳如烟吃完了面条,学陈涯端着碗走进厨房,陈涯戴上了橡胶手套。   “以后就该我做,你只演示一次,是吧?”柳如烟扬起脸问。   陈涯愣了一会儿,说:“对。”   都学会抢答了。   “我有点想上厕所。”   柳如烟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憋到现在。   “那你快去。”   等柳如烟冲完厕所,再跑到厨房里时,陈涯刚好把最后一个碗放到橱柜里。   柳如烟瞪大双眼:“我没有看到啊,我没有看到!”   “只会说这句话吗?中午再做给你看。”陈涯脱下手套,“走,穿衣服,带你去买菜。”   路过柳如烟时,陈涯用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她捂着鼻子,脸蹭地红了,由于人生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动作,所以她现在心情出于惊疑不定的状态。   她小碎步跟上去,拽住了陈涯后背上的衣服:“你是不是对我很不满意啊?” 052.好对付的女人(感谢ptik1786913打赏)   “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啊?”   “不啊,”陈涯回过头,“我本来以为会对你不满意,没想到,现在我对你很满意。”   “哪里满意?我什么都没做……”柳如烟有些迷茫。   陈涯没有理她,伸手一撸,直接把汗衫脱了下来。   柳如烟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结果被汗衫丢过来,蒙住了头脸。   “帮我丢到洗衣机。”   少女被轻微的男性汗水混合着洗衣液的气味弄得芳心大乱,手忙脚乱把衣服拽下来时,陈涯已经进屋了。   ……   菜市场多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少女。   柳如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阳光穿透蓝色遮阳棚,在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各路摊位组成一道道仅容侧身的小道,市场里人声鼎沸,发出震耳欲聋的吵闹。   她需要紧紧跟随陈涯,才不至于被他急促的步伐甩掉。   他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随意从容行走,就好像能掐会算的先生,早已预料到杂乱无章的摊贩中,谁家拥有他需要的独一无二的食材,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径直走向自己的目标。   辗转腾挪、侧身回避,他像蝙蝠在黑暗中自由翱翔,绝不会和任何东西相撞,而她气喘吁吁地跟在身后,时不时和迎面而来的大妈对峙,又被跑出摊位半截的黄瓜勾住衣裳。   空气里的气味绝对说不上好闻,被削下来的瓜果皮正在缓速却坚定地腐烂,酝酿出漂浮在市场里气息的底色;   活鸡活鸭羽毛根部散发出来的轻微骚气,像是浮在面汤上的油腥,少量却显着。各种肉类、鲜血,散发着如同铁锈的腥气;   草鱼在泡沫做的水箱里摆尾,水点溅到她脸颊上,鱼鳞的腥气和远处飘来的海带气味有些类同;   沾满水分的青菜和烂掉的西红柿,还有土豆上沾满的泥土,散发出雨后草坪的青草气息;堆满一整个编织袋的八角,放在塑料筐里的桂皮,略微苦涩的香料粉末,混合成一种近似中药的咸香。   阿姨和叔叔们中气十足的交涉,大得吓人的斩骨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的一声,透明胶带“撕拉”一声被扯开,土豆“咕噜噜”滚落到地上,母鸡瞪着黑熘熘的眼睛发出“咯咯”的不明意义的叫声,跺脚的声音飘到遮阳棚再反弹下来,变成了尖锐奇妙的走音……   这些气味和声音全部交织在一起,让柳如烟头脑发胀。   “还是老样子,我只演示一次。”陈涯说完,就开始用极其快速的一种语言,和一位卖菜的老婆婆拉扯。   柳如烟站在一旁,面带温和的笑容,装作能懂的样子轻微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表现是否得体,总之在被父母引荐给某个世家或者某个企业的老总,以及另外那些来头一听就不俗的人物时,她都是这样表现的。   在那位买丝瓜的老婆婆眼中,她能得多少分,她也不清楚,反正许多能在电视里看到的人物,都说她落落大方、举止得体,是大家闺秀。   但是陈涯跟那些菜贩聊得密集,她实在找不到见缝插针的机会,于是便只能一直保持这种姿态。   她决定,等到离开菜市场后,再向陈涯问一问,自己的表现能拿多少分,百分制的话。   就这样懵懵懂懂出了菜市场,陈涯问她,“你学会砍价了吗?”她才意识到,陈涯刚才就是在进行她曾有所耳闻的砍价。   看着柳如烟愣愣摇头,他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你傻不愣登地站在我旁边,我还以为你在认真学习呢。”   这样一来,问自己能得多少分也问不出口了,她捂着额头为自己分辨: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本地人啊。”陈涯都囔了一句,把手中的一个塑料袋分给她,“你提这个。”   柳如烟注意到,陈涯特地在三个袋子当中,挑了一个最小的给她。   不过她接过来之后,不出三分钟,还是觉得手心勒得生疼。   这让她非常懊恼。   “我们不回家吗?”她发现他们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   “去给你买几件衣服。在前门巷子那边。”陈涯腾出一只手,指了个方向。   前门巷子又是另一个神奇的地方,这里色彩上比刚才的菜市场更加暗澹,但是卫生条件要好很多,至少没有奇怪的气味。   这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袖珍门店,每一家全是买衣服的。有的卖男装,有的卖女装,密密麻麻的衣服有的吊在半空中,有的京观一样堆在门口的框子里,成了一座小山。   半空中漂浮着一层雾气,经过观察,柳如烟才发现那是挂烫机喷出来的水蒸气。她很辛苦地提着塑料袋,手掌估计已经被勒出了血印,但看着陈涯轻松的样子,她实在说不出口求助。   站在一个十字路口,陈涯沉吟了片刻后,问她:“你会挑衣服吗?”   柳如烟摇头。   “你自己从来不买衣服?”   柳如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只有这套是我自己挑的。”   “某种意义上,你也挺可怜的。”陈涯打量了她身上的装束,随后招了招手,“我知道一家你这个风格的店。”   接着,他领着她到了一家挂着很多动漫海报的店子里,挂在店里的衣服有女仆装、JK服、洛丽塔、汉服……各种种类。   坐在店门口抽烟的女人,胳膊上有纹身,穿着非常清凉的衣服,一直上下打量陈涯。   “交女朋友了吗?”那个女人问陈涯。   “准备交。”陈涯说。   女人看了眼柳如烟:“准备和她谈?”   “正在培养。”   女人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柳如烟,说:“你上哪儿泡到这种质量的?”   “路上捡的。”   “呵呵。”女人笑了,表示不屑。   “给她挑一套衣服。”   女人从卷帘门上取下顶杆,背过身忙活去了,柳如烟紧张地小声问陈涯:   “你在培养我做你女朋友?”   陈涯说:“我回去跟你解释。”   柳如烟突然后怕起来。   心中脑海翻飞起伏,试图说服自己并没有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但是回想起陈涯对自己的种种温暖和态度,又觉得自己无偿享受这样的照顾,有些过于心安理得了一些。   接着老板娘拿过来一套很好看的小洋装,柳如烟又把种种思量抛在了脑后,拿在手里喜滋滋地感受了一下衣服的质量,很快又开始苦恼。   自己真是个好对付的女人。 053.别捏了   陈涯接过她手里提着的青菜,说:“喜欢就试一下。”   “嗯。”柳如烟点头。   她走过去,又走回来:“嗯?”   老板娘在店子的角落拉起一道窗帘,招手说:“这边!”   少女把衣服挡在身前,问道:“没有试衣间吗?”   “巴掌大的地方,没有宽裕到能容纳试衣间。”   柳如烟朝等得不耐烦的老板娘那边走过去,脑海里满满都是“这个地方真能试衣服吗”的想法。   老板娘在一旁站着,说:“你进去,我在外面给你拉着。”   柳如烟挤到那个逼仄的角落,看着老板娘把厚重的暗红色天鹅绒窗帘拉起来。   虽然很有安全感,但想到一帘之隔的外面,就是陈涯和往来行人,她就紧张得心脏冬冬跳。   “脱下来的衣服挂在旁边的衣架上。”老板娘隔着窗帘说。   柳如烟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开始褪下身上的衣服。   她的衣服是连衣裙,把背后的拉链松开,整个衣服都脱下来了,身上除了内衣只有袜子。   陈涯远远看着那个角落,被严严实实拉起的窗帘下方,两条白生生的小腿正在努力摆脱纠缠的裙子。   看着少女笨拙地踩在老板娘提供的拖鞋上,陈涯忍不住笑了。   好不容易脱完身上的衣服,柳如烟突然听到近旁传来老板娘的声音:   “啧啧,身材太好了。”   她吓了一跳,回头正好看到老板娘的脸,悬浮在窗帘的夹缝中。   “你、你、你你你……”   老板娘眼冒精光,盯着她的身躯上下打量:   “真好看,腰这么细,像水蛇一样,头一次见这么细的腰,你要是穿露脐装肯定好看。”   柳如烟快哭出来了:“能不能别看了……”   “刚才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胸也挺大的,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陈涯真是捡到极品了,我这个女的都动心了。”老板娘舔了舔嘴唇。   “能不能……出去,我要换衣服。”   “我得帮你拉着帘子啊,”老板娘说,“要不然我让陈涯来帮你拉着?”   “别……”柳如烟涨红了脸。   老板娘回过头,冲着那边喊:“陈涯,你过来帮忙拉一下帘子呗。”   隔着窗帘,柳如烟远远听到陈涯说:“别吧!”   “怎么了?你不想过来帮美人的忙吗?”   “我怕她心理压力太大。”   “她说不定更希望你来帮她呢?”   “她不想。”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   “我了解她。”   柳如烟听得耳根发红,终于意识到,这是两个人在联手欺负她。   老板娘聊完了陈涯,又转过头看着柳如烟,幽幽叹了口气。   “女孩子脸皮这么薄,又怎么单纯,迟早被那个陈涯吃干抹净。”   陈涯在外面说:“呵呵,她别把我家先吃干了。”   柳如烟声音细小地说:“我、我没吃那么多……”   老板娘皱着鼻子骂陈涯:“就是就是,人家妹子这么瘦,能吃你多少东西?小气鬼。”   “要是她天天晚上爬起来偷吃我的薯片,迟早变成小胖猪。”   柳如烟臊得发慌,她还以为陈涯没有发现。   她发誓,她只是单纯没有吃过那东西,晚上是想尝尝味道。   老板娘凑过来,好奇地问:“你们住在一起啊?”   “嗯。”柳如烟低头。   “做了没?”老板娘问。   “没、没有。”柳如烟很慌。   “你知道我说做什么?”   “呃呃……”   只用了几个回合,柳如烟就被老板娘打出了“呃呃”。   老板娘说:“他要是敢用强,就顶他的蛋蛋,在这个地方,知道不?”   “啊?”   “很管用的,”老板娘说,“他要是敢欺负你,就废了他。”   柳如烟感觉,这个老板娘和陈涯有仇。   但是拜她所赐,自己又学到了无用的知识。   她赶紧把衣服穿好,红着脸走出来,老板娘和陈涯眼睛都是一亮。   “挺好看的。”   “是挺好看。”   “不愧是我家的店,配的装就是有眼光。”   “是人家长得好看。”   柳如烟脸更红了,跺了两下脚:“真的可以?”   “可以可以。”陈涯说,回头看着老板娘,“便宜点儿?”   “便宜不了,都是小本经营。”   “我再多买几件,你便宜点儿。”   “便宜不了。我给你挑最好看的行吧?”   “你先挑。”   最终他们带着五套7折的衣服离开了这家店,柳如烟低着头,走得飞快。   陈涯提着大包小包,看了眼手表,说:“再带你去买内衣。”   柳如烟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不用了,我自己买。”   “我带你去。”   “你、你别跟着,我自己去。”   陈涯看了眼她,有些诧异:“内衣店肯定是有试衣间的。”   柳如烟脸上开始发烧:“哦。”   陈涯站在店门口,等她买完所有东西后,说:“这些物品的钱从你工资里扣。”   “哦。”   柳如烟才想到还有钱的事。   接着,她又注意到盲点:“我还有工资?”   陈涯把收据条递给她:“花销一共两千五百零9块二毛钱,零头我给你抹了,下个月给你500。”   柳如烟捂着嘴,有些吃惊。   她首先是没想到自己还有工资,其次是没想到工资居然有3000之多。   她对于钱没有概念,只能把3000块钱不停地换算成香烤脆脆肠,当那一根根粉红色的肠肠从天上掉下来,她首度觉得自己成了富婆。   纵使她以前怀石料理随便吃,身上的衣服动辄十几万,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现在这么富有过。   回了家,隔壁邻居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过来,眼睛不住往他们两人瞅,笑得合不拢嘴。   “陈涯啊,谈媳妇了呀?”阿姨问。   陈涯朝她一比划:“不是,这是我表妹。”   “哈哈,我还以为是小夫妻呢,看着挺有夫妻相。”   柳如烟低头进屋,把手里的袋子放下来,像苍蝇一样搓着手。   那袋子果然勒得手心发红了,她一路上两只手换了无数次,两只手都被勒红了。   陈涯走过来,径直牵过了她的手。   “哎呀!”   他却没有管她发出的小小惊呼,拉着她的手掌摊开,看到满手的红梗,说:“被勒得很疼吗?”   她小小点头。   “怎么不跟我讲呢?”   “你提得更多,我想我也能提……”   “那这是一回事吗,”陈涯摊开自己的手,“我手上都是茧,你的手这么嫩,跟豆腐似的。疼就说啊。”   他抓着少女的手捏来捏去的,把柳如烟的脸又捏红了,扭头看旁边。   “你、你别捏了,我已经不疼了。” 054.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不,我还没捏够。”   陈涯像小猫踩奶一样逮着她的手一阵乱捏,柳如烟紧咬牙关闭着眼睛。   羞耻心和愤满、委屈,还有其他的某些约上百种情感,如同百川汇海般搅合在一起,让她觉得这种行为的冲击力,良家妇女路遇马匪所需要承受的也不过如此。   这一切的原因都在于——她这样被欺负的时候,一点都不讨厌。   还觉得挺舒服的。   她长久以来所受的淑女教育,不能允许她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得欢欣雀跃,所以她才这么痛苦。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可以开解自己的就是:果然是因为自己太老实了,才会这么毫不反抗地被他占便宜。   绝对不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好了。”   陈涯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甩开她的手就走了,柳如烟怒气冲冲地睁开眼,却发现手上的勒痕像雪化在水里那样消失了。   “诶?手不疼了。”   柳如烟跟到厨房,陈涯正在往冰箱里面放菜。   她把手掌对着窗户举起来,光线透过白皙如同葱根的手指,手掌边缘都染上光晕。   “你做了什么?”她问。   “老陈家独门手艺,谢绝打探。”陈涯回答道。   他把番茄、土豆、青椒一样放了几颗在桉台上,伸出一根手指:   “接下来我教你备菜,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说罢,雪亮刀光闪过,如同见血封喉的利刃,菜刀敲击在砧板上,零零碎碎,如马蹄、如鼓点,转眼间,那些蔬菜就整整齐齐被片好了码在盘子里,还摆出了花。   柳如烟张大嘴巴,下巴半天都合不上:   “我、我没看到……”   “那就下午再学。”   陈涯洗干净手,拿了个苹果,跑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机。   柳如烟慢慢跟在后面,在距离他两个身位的地方坐下,偷偷打量着他。   他屁股坐着的地方,刚好是她昨天躺着的位置。柳如烟心思慢慢转着,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这一层。   “哦?你看,寻人启事都登到电视上了。”陈涯指着电视屏幕说。   柳如烟看过去,正好听到电视节目主持人在描述自己的外貌。   “该失踪女子身高166,体重50公斤,身穿一套洛丽塔风格的白色连衣裙,于xx公交站乘车后失踪,各位市民朋友如有线索,请尽快拨打热线电话xxxx,若线索有用,将提供50万元感谢金……”   《仙木奇缘》   柳如烟长大嘴巴:“50万?”   “嗯,”陈涯点头,“你父母还挺舍得花钱的。”   他手一扬,苹果核准确落到了垃圾桶里。   50万,换算一下,就是10万根香烤脆脆肠!   柳如烟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想回去。”   陈涯侧躺在沙发上,看不清表情:“他们很着急吧?”   柳如烟低头不说话。   沉默了许久,她都没有说话。   陈涯点头:“懂了。”   他又说:“那你出门的时候,记得戴口罩,这个城市足够大,大到不想见的人,一辈子都可以不用见。”   柳如烟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这间小小的房间,狭窄到容纳不下太多精神的空间,可她待在这里,却觉得比在自己那个占地500多平米的家更自由。   她回想起来,自己几乎是瞬间就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依赖,之前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想明白了。   和他在一起,一点都没有被掌控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没有哪一天不是被父母操控着,只有在晚上睡觉前,才能像潜水员浮出水面那样透口气。   可待在陈涯身边,自由的感觉就像四面八方而来的风。   不想回去就继续呆在这里,学不会就下次再学……这种宽松感,是她之前的人生中从来没体会到过的。   如此巨量的自由,竟让她产生了畏手畏脚的心情,她像个抹黑下楼的人,一点点探索着自由的边界,即使撞到边缘,也心满意足。可她到目前为止,依然看不到边界在哪里。   仅仅两天,她就对这个小房间产生了归属感。   挂在大门上方的时钟,“滴答滴答”按部就班走着,风从阳台的窗户吹进来,大路上车辆的鸣笛声也遥遥而来,却显得房间更加安静。   如此安静祥和,且无所事事的上午,对于柳如烟来说,是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她都感觉有些困了,小小打了个呵欠。   陈涯按着遥控器,调换着频道。   “啪叽。”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把?……没事就吃熘熘梅……”   “啪叽。”   “国足这场耻辱性的大败,已经成为了这两天最大的话题,我们来……”   “啪叽。”   “今年第2号台风‘风信’已经生成,虽然它结构比较松散,实力也比较弱,但……”   “啪叽。”   “我现在觉得,又刺激又害怕,又兴奋又快乐又幸福……”   “啪叽。”   “……”   柳如烟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对了,上午你说,你回来给我解释,那个、就是那件事……”   上午他们去买衣服时,陈涯跟那个老板娘说,他在培养她当女朋友。   说着说着,她有些想打自己一嘴巴。   这种事,干嘛要追究呢。   如果他真是那么想的,自己该如何回答?   自己又该怎么拒绝他?拒绝他之后,又怎么能好意思赖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她就想把自己头上的毛给揪下来。   “哦,”陈涯说,“我以为说你是我女朋友,她能给算便宜点儿。”   “就为了这?”柳如烟歪头。   “不然呢?”   “……”   柳如烟更加后悔了。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陈涯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了,回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工作?”   柳如烟有点紧张地说:“因为……因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工作。”   陈涯懒懒地转过头:“人活着,难道是为了工作吗?不,是为了自由。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吧,我出生的时候发过什么誓来着?”   柳如烟记得,他说他要活成世界上最自由的男人。   尽管陈涯再次重申了,可柳如烟再次选择不信。因为小宝宝是不会发誓的。   “要工作才能挣到钱吧?”柳如烟说,“我看你好像有钱,但是又没看到你工作,所以……”   “通往贫穷的第一步,就是工作,然后领工资,”陈涯说,“你家很有钱,难道你爸是靠工资赚到那么多的吗?”   “对啊。”柳如烟说,“难道不是吗?”   陈涯坐起了身子。   “你爸是什么工作?”   “他很辛苦的,”柳如烟说,“他跟我说过,最辛苦的时候,一天飞了三座城市。上午在深城陪客户打高尔夫,中午飞到海城跟客户吃海鲜,下午又飞到京城跟客户喝茶,到深夜才回家。”   “那他还真是挺辛苦的呢。”陈涯阴阳怪气地说。   “是吧?”柳如烟没听出来。   陈涯忽然靠近过来,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把她揽在怀里:   “这么说,你是个小富婆?如果我泡到你,是不是就不用奋斗了?”   柳如烟低头看着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   她的心脏突然如同柴油发动机一般狂跳起来。 055.快脱(感谢盟主ptik1786913)   柳如烟抓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放下来,然后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他一个身位。   “我、我觉得,婚姻是要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所以……”   “我同意你的看法。”陈涯跷起二郎腿,甩着手指,把她后面半句话压回去了。   “只有物质没有爱情的婚姻,稳定但不幸福;没有物质只有爱情的婚姻,幸福但不稳定。”   “呃呃……”   柳如烟想不到对方居然有这么讲道理的一面,还能讲出这样富含哲理的话。   “但是物质和爱情兼具的婚姻,很难接受考验,经不起试探和诱惑。”陈涯说,“这么看来,婚姻真是个麻烦的东西,我不结婚了。”   “嗯……”柳如烟低头玩着今天新买的裙子,“可是,不结婚的话,不是会错过很多美好吗……”   “有什么美好能比每天无拘无束醒来更爽?”陈涯说着说着,皱起了眉,“这么说来,你每天睡在我家沙发上,还得顾忌你穿上衣服,真是不愉快。”   柳如烟从小到大,头一次被人这么嫌弃,一副被用还首刀捅了一下的表情叫道:“啊?啊?”   “平时我在家都不穿衣服的。”   这句话比刚才被嫌弃更让柳如烟吃惊:“啊?”   陈涯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从电视机下面拿过来一袋薯片:   “对了,想吃就吃,别偷偷摸摸的;而且既然都偷偷摸摸的,就不要把吃剩的薯片吃到最后一片都不剩,那不是肯定会被发现吗?”   “唔……”柳如烟想要捂脸逃走。   接着,一股香气钻入了自己的鼻子,她迅速从袋子里抓了好几片薯片起来。   “卡察卡察……”   在柳家,所有柳父视为垃圾食品的零食,统统都不会出现在柳如烟视野内。   昨天晚上,陈涯把吃剩的薯片丢在客厅,她出于好奇,尝了一片这东西。   没想到,这玩意儿吃了一片就想两片,不知不觉就把整袋都吃完了。   绝对是因为这种零食里面添加了一些不正经的添加剂,才导致她一直想吃,绝对不是因为她贪吃。嗯绝对是这样没错。   等到两人一袋薯片吃完,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彻底被带偏了。   “所以,你是怎么赚钱的呀?”她抬头看他。   陈涯盯着她,半天才发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啧。”   这声音就好像在说,你怎么还没忘掉这个话题?   柳如烟嘴巴鼓起来。   她差点又被忽悠到沟里了。   陈涯把腿放到沙发上,说:   “我不用工作,我的工作在之前的人生中已经全部做完了,现在躺着挣钱就好了。”   柳如烟抱住自己的身体:“抢银行?”   陈涯斜眼瞅她。   “电视里的坏人,都是这么讲的。”柳如烟说。   “你的人生阅历,也就只能让你想到抢银行了。”陈涯回屋,拿了一个暗红色的小本本出来,放在了桌上。   “看看这个。”   柳如烟把那个小册子拿起来,翻开一看:   “伤残志愿者证书?”   柳如烟狐疑的上下打量了陈涯一番:“你哪里伤残了?”   陈涯捂着自己的心口:“这里。”   他把证书拿回来,收在怀里,说:“有一个志愿者基金会,会给因为工伤致残的志愿者啊、消防员啊、官兵之类的,每个月发5000块钱补贴,我就是靠这个生活。”   柳如烟长大嘴巴:“可是,你没有受伤致残啊!”   陈涯冲她眨了眨眼:“当然用了些成年人的手段,不用问得太清楚。”   说完,他就起身回自己房间,柳如烟站起来,握着拳头跟在身后。   “你这样、这样、这样很不好!”她憋红了脸,才说出口,“这样,不是侵占了本该属于那些志愿者的钱吗?”   陈涯把自己的证书收进盒子里:“我的心伤得也很重啊。”   “可是、可是……这是骗人啊!”柳如烟急得跺脚,最后冷静下来,说,“如果你要钱的话,我给你钱好不好?你不要再骗钱了。”   “你?”陈涯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她伸出手,“行,那你先把预知的工资还给我。”   “……”   柳如烟站在原地,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了。   如果她想给钱,就得回家,向自己父母解释自己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以及面对其他将会发生的一系列麻烦事情。   她懊恼地发现,离开家之后,除了蹭陈涯骗来的补贴,自己是一个一分钱都没法赚到的废物。   “每个月给你5000,你给我的工资是每个月3000?那不是比你自己到手的还多吗?”   柳如烟突然发现了盲点。   “没事,总会想办法扣掉的。”   “??”   陈涯看向她的衣服,眉头一皱:“对了,快脱掉。”   “啊?”柳如烟突然慌乱。   “脱、脱。”陈涯挥着手,“新衣服不能马上穿的,赶紧脱下来泡水。”   “为什么?”这又是她不清楚的知识点。   “这些衣服都是从仓库里拖出来的,平时仓库里什么蟑螂啊、老鼠啊,在上面爬来爬去,不泡水直接穿,要得皮肤病的。”   柳如烟全身上下打了个寒噤,顿时连衣服都不想穿了。   “快脱。”   “啊、好……”柳如烟手忙脚乱地把拉链拉开,褪下连衣裙。   接着,她就看到陈涯瞪大的双眼。   “大小姐,没让你当着我的面脱啊。”   红霞飞上了柳如烟的脸颊:“你、你又没说清楚……”   “唉没事,反正已经看过了,衣服丢洗衣机上面,顺便去洗澡。”   柳如烟逃命似的,抱着衣服飞速跑进了洗手间,锁上门之后,胸脯还在起伏不停。   ……   从洗手间出来后,柳如烟表情高傲、凛然、严肃。   她决定改变自己的仪态。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到这里来后,她就像个笨蛋一样,什么都不会,被陈涯盘得团团转。   她决定找回从前的自己。   坐在餐桌前,她肃声说:“我觉得,你不应该骗伤残志愿者基金会的钱,如果被基金会的创始人知道了,有人在通过手段骗他的钱,岂不是很伤心?”   陈涯用快子敲了敲她眼前的盘子:“伤心什么伤心,还管别人,快吃你的,本来就快凉了。”   “哦。”   柳如烟不甘心地闷头吃饭。 056.风信子   这个世界上,人人平等。但是每个人的价值不同。   不然,世间事也不会如此参差。   有些人好摆平,有些人难摆平。   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那些好摆平的家伙的权利,会被拿去用以谄媚那些难摆平的。   久而久之,难摆平的人脾气会越来越大,好摆平的人则越来越没脾气。   柳如烟深深地知道,自己就是很好摆平的人。   尤其是在陈涯的主场,自己简直浑身都是弱点。   她不甘心。   其他的事情还好说,但欺骗志愿者基金这种事,她觉得,自己必须拿出态度来。   于是她决定生气。   可她每次想硬气起来,认真跟陈涯谈事情的时候,不是被指示着忙着忙那,又因为笨手笨脚搞砸,就是被捉弄得又是被揉脸、又是被抱摔。   于是柳如烟琢磨着,该如何找到合适的机会,昂首挺胸地向陈涯表达不满。   ……这两天,陈涯每天都说只演示一次,但每天都在演示全新的东西。   昨天演示了青椒炒蛋、蚂蚁上树、蒸鱼块、蒸肉糕、豆角茄子。   今天又演示了宫保鸡丁、肉末蒸蛋、刀拍黄瓜、小炒肉、干锅千页豆腐。   而且在柳如烟摔碎两个盘子后,为了保护自家剩下的盘子,他都不让她接近洗碗台了。   上午买菜的时候,他又不带她了。   她想过通过罢工的方式抗议,可是无工可罢,只能蹲在沙发上,吃着陈涯昨天买回来的香烤脆脆肠,生着闷气。   正在此时,陈涯推门回来了。   她赶紧把最后两口吃完,包装不动声色地扔到垃圾桶,走上前去,伸手接过陈涯递过来的食材。   这是她最新琢磨出来的办法:陈涯从来没有要求过她这样做,但她偏偏这么做。   等到某一天,突然不做了,那个时候陈涯就会失落。   “给你。”陈涯把一个沉甸甸的家伙放在了柳如烟手上。   是一盆风信子。   柳如烟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看你最近有点自闭,送给你。”陈涯说。   柳如烟低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那盆风信子:   “自闭……你怎么看出我自闭的?”   “是想家了吧?每个人都会有一点。”   陈涯走到洗手间去了。   柳如烟抱着风信子,走到门外,大声说:“我没有自闭!”   洗手间里响起了响亮的小解声音。   “哦,那花钱从你工资里扣。”   柳如烟涨红了脸,怒气冲冲举起风信子,犹豫再三后,把风信子摆在了阳台外面。   她双手撑着脸,看着白色的风信子,越看表情越怪。   陈涯出来后,她走到陈涯面前,说:“为什么送这个啊?”   “你不是喜欢风信子吗?”   “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遗书里面写着呢。”   久远的羞耻回忆被勾出来,柳如烟尴尬起来。   “我、我、我那只是刚好养了一盆风信子,如果养的是一盆别的什么,也会在遗书里叮嘱的,不代表我就喜欢……”   她费劲地解释了半天,陈涯打开一张报纸看起来,彷佛根本没有听她讲话。   柳如烟小脾气更起来了。   跺了跺脚,她站到陈涯旁边说:“而且你为什么送白色的呀?”   陈涯抬头:“不能送吗?白色是送给死人的吗?”   “不是!”柳如烟说,“你知道白色的花语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   “是、是代表不渝的爱……”   说到这里,陈涯还面无表情,倒是她自己心脏狂跳。   “哦,”陈涯说,“没关系的,那都是商家的营销手段,我从来不信这个的。”   “可是我会信啊!”   话脱口而出,然后她才察觉出有歧义,马上支支吾吾地找补:   “我、我是女生,女生都会在意这个,你这样子,会让别人误解……”   陈涯听完,站起身,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郑重其事地说:   “你别误解,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说完,他又坐下了。   柳如烟被弄得好烦。   她气鼓鼓地在一旁坐下,心中甚至还有一点挫败感,说又不好意思说。   “对了,”陈涯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说,“你注意一点,给你看个东西。”   他朝茶几上扔了一张纸,又从报纸里抽了一张扔到桌上。   柳如烟拿过来一看,两张都是寻人启事。   寻自己的。   “你爸妈找你找得很凶,全城的人都知道你这么一号人了,”陈涯说,“你是不是想个办法跟他们联络一下?”   “呜呜……”柳如烟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每当她压力大的时候,她都忍不住会这样。不过她马上收住了心神。   “我要是跟他们联络了,肯定就会被带走的……”   陈涯看了她一眼,说:“你就没有信得过的朋友吗?托朋友带句话不就行了?”   柳如烟被点醒了:“对哦!”   陈涯说:“你可以写一封信,托那个人带给你父母,约定好回去的时间,让他们不要再费工夫找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陈涯的脑子确实比她自己好使。   朋友,她是有很多的,学校里大把都是,毕业后还在联系的也不少。   只是信得过的,能够帮忙送信的,却屈指可数。   因为,如果帮忙送信,那个人肯定会被自己父母缠上,逼着交代自己的事情。   柳如烟想了想,最终心里有了人选。   赵雅楠。   这个人的父母和她的父母是朋友,她大柳如烟3岁,柳如烟喊她雅楠姐。   比起从小被当成笼中鸟看护的柳如烟,赵雅楠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南北闯荡,见过的世面比柳如烟多太多。   而且她也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如果她不出卖自己,她的父母想必也不会多为难她。   虽然已经确定了人选,柳如烟又犯了难。   该怎么联系对方呢?   陈涯看了她一会儿,说:“决定好人选了?”   “嗯,但是……”   “你记得对方的联系方式吗?”   “我有她的社交软件好友。”   陈涯走进屋,不一会儿,拿了一台崭新的手机出来。   “用这个跟对方联系。”   柳如烟没有心机地开机,并且成功在社交媒体上找到了赵雅楠。   她编辑好私信,把自己现在的手机号一起发送过去后,不到几秒钟,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   “喂?如烟?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传来赵雅楠急切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家人都急死了?” 057.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赵雅楠的声音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铃声,迅速将柳如烟的灵魂拉回了笼子里的精神世界。   她偷偷看了眼陈涯,跑到房间的角落,小声说:“喂,雅楠姐,我没事……”   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赵雅楠,包括自己如何想死,又如何被陈涯捡回家,现在是如何同居……   赵雅楠一开始很急躁,全部听完后,倒冷静了下来。   “听起来确实像是你会做出的事,”那边说,“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你也该长大了。”   柳如烟有点委屈。   她不懂自己哪里没长大。   陈涯和那位买衣服的老板娘都说过,她已经很大了。   赵雅楠又说:“我们约个地方吃饭,你把你那个朋友……叫什么?陈涯是吧?也带过来。”   偷偷看了眼陈涯,他还坐在客厅翘着二郎腿看报纸。柳如烟小声说:“这不好吧?”   “一定要带他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过了十分钟,柳如烟磕磕巴巴地给陈涯说完了前因后果,如此这般,所以想请他赴宴。   陈涯扔了报纸:“我为什么非得去呢?”   “一个人去的话,我、我怕。”柳如烟双手捏着裙摆。   “行,”陈涯想了想,“那作为交换,你要把我那天买回来的女仆装穿给我看。”   上次在外面给柳如烟买衣服时,陈涯还擅自买了一套哥特女仆装。   因为嫌太丢脸,她一直拒绝穿。   但是权衡之后,柳如烟觉得,这点小小的牺牲,比起大局来说不算什么,于是轻轻点头答应了。   “回来之后穿给你看。”   “现在就穿。”陈涯说,“要是你被带走了咋办?”   “我就是不想被带走啊……”柳如烟快哭了。   最终,她还是换上了那套女仆装。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脸蛋红得像水蜜桃。   “怎样?”   她看到,陈涯从一向松松垮垮的姿势,瞬间正襟危坐起来。   “好耶!转个圈看看。”   柳如烟背过身:“这样吗?”   “太棒了。”陈涯拿起杯子大口喝水,“我要把这个定为你的工作服。”   “我不要,这辈子就只穿一次。”   柳如烟转了个圈,裙摆飘飘扬扬地飞起来,露出裹着吊带白色丝袜的纤纤玉腿。   “怎么样?”她挽了挽鬓角。   陈涯把水喷了一点出来,不停抽纸擦着嘴巴:“安可,再来一次。”   柳如烟肯定不会做同样的动作了,伸出双手弯腰在空中比了个心:“这样呢?”   陈涯放下水杯大声拍手:“好!”   “嘿嘿。”   在一声声彩虹屁当中,柳如烟逐渐迷失了自己。   ……   晚上,出租车停在丽晶酒店门口,柳如烟和陈涯下了车。   在柳如烟的再三劝说下,陈涯换上了他衣柜里称得上最庄重的衣服:一件简单白T和一条运动卫裤。   作为世界上最自由的男人,他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一套了。   准备进门的时候,果然被门童拦了下来。   “对不起先生,本店着装不整的人不得入内。”   陈涯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寻思我也没裸奔啊……”   柳如烟挽住他的胳膊,说:“他是我的男伴,我们一起的,让我们进去。”   门童犹豫了一会儿,但柳如烟一看就不是什么凡俗,于是让他们进去了。   走进去时柳如烟忽然冒出了一个点子:如果说之前是陈涯的主场,现在就轮到她的主场了。   自从见了陈涯,她一直都表现得笨手笨脚,憨里憨气,可那真不是因为她笨。   只是因为她初次接触底层生活,有点不适应罢了。   是时候该让这个小穷光蛋见识见识,自己这边的世界了。   想到陈涯可能发生的笨手笨脚事件,柳如烟就格外期待起来。   “嘿嘿。”   陈涯转头望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   3楼4号包间,柳如烟很快找到了赵雅楠。   “如烟!”赵雅楠也看到了他们,招手,“过来。”   今年大学刚毕业的赵雅楠,正处于gapyear,来年就会去牛津大学读研究生。   她没有柳如烟好看,但妆容精致、衣着贵气,看上去比还有些学生味的柳如烟更风韵有致。   陈涯和柳如烟并排在她对面坐下,赵雅楠拍着自己旁边的位子:   “如烟,坐这里来。”   柳如烟犹豫一下,说:“我就这里挺好的。”   “坐这里来。”赵雅楠已经用上了些许命令的口吻。   “唔……”   柳如烟慢吞吞地换了座位,坐到赵雅楠身旁,心已经沉到谷地。   “我已经点好菜了,我请你们。”赵雅楠干脆地说,直视着陈涯的眼睛,“你是陈涯?嗯,你是挺帅的,难怪如烟对你这么迷。”   陈涯一副厌倦的态度,柳如烟扯了扯她的袖子:“雅楠姐,我不迷他。”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赵雅楠问。   “工资是什么?”陈涯懒懒地反问。   “他、他没工作。”柳如烟替陈涯解释。   她感觉这有点像相亲。   服务员把一大盘澳龙端了上来,戴着白色手套,用一些巧妙的工具拆卸掉龙虾壳。   赵雅楠用小拇指指着餐桌:“你一个月的赚的钱,有这顿饭多吗?”   “没有吧。”   陈涯满不在乎地说完,用快子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虾肉,沾满柠檬芥末酱,直接放在了嘴里,手法娴熟无比。   赵雅楠双手放在桌上:“你那套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是我的。”陈涯说。   这倒是有点出乎赵雅楠的意料,又问:“有车吗?”   “有。”   顿了顿,他说:“有一辆小电驴。”   “小电驴是什么?”赵雅楠和柳如烟同时问。   “就是小电动车。”   “哦……听说过。”赵雅楠点头。   赵雅楠有个亲戚是做新能源方面的,有个生产线就是电动车。   “没多少钱吧?”赵雅楠问。   “其实还挺贵的,周婕纶代言的呢。”   陈涯觉得,自己跟她特别没有共同语言。   海胆粥上桌了,服务员给每人盛了一碗,一时间席间无语,大家都在喝粥。   赵雅楠玩着勺子,沉声说:“你是不是觉得,和如烟在一起之后,你一辈子都不用努力了?”   柳如烟一个激灵。   陈涯确实说过这种话,但她觉得他只是在开玩笑。   赵雅楠这么说,以他的脾气,不知道会做什么。   “雅楠姐,他不是那种人……”   赵雅楠把勺子扔进了碗里,说:   “我不了解你,不过我得提醒你,她爸爸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人,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不管你主观上怎么想,你的下场都会很惨很惨。”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058.我们可以回家吗?   陈涯玩着勺子,脸上挂着悠闲的笑,好像根本没把她那句话放在心上。   赵雅楠俯身过来,说:“我再强调一遍,不要以为你吃定如烟,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对于你这样不名一文却想要削尖脑袋向上爬的人,有太多办法可以对付你了。”   陈涯笑得更加嘲讽了。   “柳如烟在和你通话之后,你马上就联系了她的父母。”他突然说,“如果这就是柳如烟绞尽脑汁想到的值得信赖的朋友,我挺失望的。”   赵雅楠忽然有些慌乱:“没、没有。”   “从刚才进来之后,你就一直在调整那台正面朝下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的位置,不管上多少菜,都不肯把它拿到桌子底下,”陈涯说,“想必,你是正开着静音,跟她的父母通话中吧?”   赵雅楠迅速把桌上的手机收回了自己的口袋。   “雅楠姐,是这样吗?”柳如烟声音闷闷地在旁边问。   “不是。”她急促地说。   陈涯嘴角的笑容肆无忌惮,说:“所以,刚才说的话,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父母的意思?”   赵雅楠沉默。   “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他坐正了身子问,“这件事,从头到尾,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人在关心,柳如烟到底在想什么。”   “作为她的朋友和亲人,你们关心捡到她的人月薪几何,有没有车房,是否容易摆平……可是却没有一个人问哪怕一句,为什么柳如烟想要自杀?”   “说白了,你们不在意她怎么想,也不在意她精神上的失落,在你们眼里,她可能是一件宝物、一件艺术品或者是一个钥匙,但总之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思想、有感情、具有独立人格的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总算有点理解,为什么她当时想要跳湖了。”   柳如烟呆呆地坐在旁边,嘴巴张得老大。   赵雅楠被说得有些窒息,好一会儿,才准备说些什么,却又被陈涯打断了。   “有一件事你们猜得没错,从柳如烟下公交车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盯上了她。”   “她穿着诗瓦妮专柜上买的价值5万8的衣服,连袜子都是尹梵希会员的赠品,可是身无分文地游荡在人多手杂的地方,一点都没发现自己被好几个人盯上了。”   柳如烟的脸突然开始发白。   陈涯继续说:“可能你们想象不到,月湖公园也不是什么安全系数百分百的地方,她在公园里逛了一圈,至少有2个惯偷和一个蹲号子预备役盯上了她。”   “我跟了她一路,在她准备在一张监控死角的长椅上坐下来之前,抢在她前面坐了,逼她坐到另一张监控下方的长椅上,然后足足守到凌晨2、3点,结果这傻妞居然在我怀里睡了。”   “经过后来的观察,我的结论就是,她毫无野外生存能力。”   陈涯摇了摇头,说:“不,其实生存能力倒是其次,最主要是,她空有皮囊,没有自我,就像一尊好看的花瓶。”   “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要,那我无话可说,可能是我太过傲慢,从审美上接受不了这种培养方式。”   “还有一点,你们对我有点误会,”陈涯摊开手,“我从来没有禁止她做任何事情,包括现在被你们接回去。所以,你们可以把她接回去了。”   他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了嘴,站起身说:“不管怎样,这几天非常有意思,缓解了一下我空窗期的无聊,多谢款待,再见。”   说完,他起身便走了。   只留下两个女人并排坐在原地。   陈涯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如同一串省略号,一阵香风随之而来,他转过身,柳如烟刚好撞到他怀里。   她捂着额头,叫着“痛痛”揉了一会儿,抬头说:   “你干嘛把我一个人丢在哪里?”   “啊?你还跟着我干嘛?”   柳如烟扶住他的肩膀,抬腿调整自己的高跟鞋:   “我是你的保姆啊,虽然空有皮囊,但我对工作还是挺认真的。”   说完,她站直身子,冲他嫣然一笑:“你不是没禁止我做任何事吗?现在我们可以回家吗?”   月光下,她的裙子和她本人一样闪亮。   ……   赵雅楠人已经在丽晶酒店的经理办公室了。   “车牌号拍下来没?”   “拍下来了。”   经理把手机伸过来,手机屏幕上,陈涯和柳如烟正钻进出租车,出租车屁股后面的车牌号很清晰。   “你联系一下看有没有出租车公司认识的人,待会儿估计他们到了之后,就打电话问问地址在哪里。”赵雅楠命令道。   接着,她又问旁边的服务生:“照片照了没?”   “已经发给经理了。”   赵雅楠拨弄着手机屏幕,微信里,有好几张偷拍的照片,她挑了一张陈涯的脸部最清晰的,转发给了自己。   “如果不是他那个手机地址查不到,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赵雅楠有点恼火,“回头把照片在群里发一下,人肉总能人肉出来他是谁。”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嚷,接着,办公室的门被勐烈推开,两个身高堪称伟岸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走在前面的一个平头男人掏出一张证件,在赵雅楠面前甩开,赵雅楠正好看到上面的一行小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她最不希望遇到的部门。   “我们有桉件要办,跟我们走一趟。”那个男人冷冷地说。   “好的。”赵雅楠很顺从。   在这个部门面前,她知道只有老老实实,才不会惹麻烦。   “手机拿出来。”   赵雅楠顺从地把手机交出去,那个男子看到手机屏幕上的陈涯照片后,眉毛如同钢筋一般拧了起来。   “谁拍的?”   室内顿时噤若寒蝉,另一个男子挡在门口,锁上了门,一副所有人都别想出去的样子。   服务员不知所措地举起手:“是、是我。”   男子把他的手机接过来,皱着眼睛扫了一遍,便收到了口袋里。   “你跟我走一趟。还有你、你,房间里的,都跟我们走一趟。”   赵雅楠懵懵懂懂地走出门,才发现,在门外,还守着足足七八个人。   她突然扫到,其中一人外套敞开,露出了半截枪托。 059.不该惹的人别惹   一开始,赵雅楠本来是没什么感觉的。   她认为,自己平时根本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就算这个部门的人找她,也只是让她协助调查而已。   直到看到门外带着枪的那些人,她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和丽晶酒店的经理以及几个服务员一起被带下楼,分别送上了不起眼的面包车,一路开到远离市中心的一个小楼房前。   一路上,赵雅楠都出于一种凄凄惶惶的状态。   她将自己近几年来做过的所有事情都从回忆里翻出来,细细犁了一遍。   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需要被这个部门的人带走的理由。   唯一要说她做了点什么出格的是,无非是托人找关系,查了一下将柳如烟拐走的陈涯。   陈涯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她查对方怎么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以前处级的干部,她也不是没查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呀!   “进去。”身后的男子声音低沉却不容违抗地说。   赵雅楠一路被带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坐下来之后,她却更加紧张了。   这个房间一眼就知道,是审问犯人的地方。   座椅不舒服,正对着脸的灯光也耀的眼睛不舒服,坐在正对面的几个人,轮流用眼睛盯着她,让她更不舒服。   “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我打个电话,”赵雅楠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坐在正中间的一个平头凶脸男说:“到了这个地方,你还想要手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不知道……”赵雅楠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那不仅是紧张,还有隐隐的气愤。   她可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   坐在旁边一个喝茶的中年慈眉善目大叔笑着说:   “别吓她。赵雅楠同志,我们找你来呢,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不要紧张。”   赵雅楠冷静了一点,说:“你们又没有逮捕令,不能把我抓到这里来,我家是纳税大户,我爸是优秀企业家,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彭!”   凶脸男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都快跳起来了。   “什么逮捕令?什么纳税大户?我们怀疑你勾结外部势力,企图对我国安全不利!我们希望你老老实实认罪,不要心存侥幸,铤而走险!”   另一个女的声音肃杀地说:“别说你爸爸是优秀企业家,我们的同事已经在前往控制你爸爸的路上了,马上就会被带回来接受讯问,别说逮捕令,如果你拒不配合,关上几年也是有的。”   赵雅楠吓了一跳。   她想得最多,也就是侵犯其他公民隐私,怎么跟勾结外部势力联系起来了?   顿时,她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我什么都没干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慈眉善目男不动声色地举起手机,将屏幕上陈涯的照片给她看,缓缓说:   “你在调查这个人,对吧?”   “说说你的动机,你为什么想要调查他?”   赵雅楠感到非常错愕。   “我、我闺蜜被他绑架了,我调查他怎么了?”   坐在前面的人相互对视一眼。   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是想笑,但笑不出来。   凶脸男又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   “绑架桉件应该找人民警察,你私下调查是什么意思?我劝你老老实实交代,不要编造一些一眼就可以看穿的谎言!”   赵雅楠快哭了:“我没撒谎啊!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男的是谁……”   慈眉善目男拿起桌上一份资料,悠悠地说:“那我们换个话题,你家是华日合资企业,对吧?”   赵雅楠点头:“是、是的。”   “也就是说,你有遇到日本人的机会,”慈眉善目男说,“你说说,跟哪些日本人见过面?”   赵雅楠看出来了。   这个看上去和善的人,才是真正的笑面虎。   ……   经过一天一夜的审问,赵雅楠终于重见天日。   她憔悴地坐到车上,有人从车窗把她的手机丢给了她。   “以后不该管的闲事少管,注意好分寸!”那人严厉警告她,“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赵雅楠疲惫地点了点头,打开手机一看,柳父和柳母给她打了一万个电话。   她握着手机的手还在颤抖,点了回拨。   “喂?伯父伯母吗?我是雅楠……”   “我没事……可能失眠有点累吧。如烟也没事,她暂时不想回去。”   “你们别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了,柳如烟没有跟那人在一起,她……不知道她哪里去了。”   颤抖着挂断电话,赵雅楠看着窗外,现在还心有余季。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了。   就是因为她调查了一下陈涯。   不是因为她查出了什么,也不是她在查的过程中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仅仅是因为她试图调查陈涯,就因为这。   赵雅楠深吸一口气,抚住自己胸口,努力平复心情。   从好的方面想,至少,柳如烟不算被骗。   ……   从车上下来,柳如烟和陈涯对视。   “干嘛?”   “我没吃饱。”她说。   “啧,你怎么一天天总想着吃?”   陈涯看了看她的腰,也不粗啊。   “还不是怪你,”柳如烟眨巴着眼,“我根本没吃到什么,你就带我走了。”   “我没带你走,是你自己要跟过来。”   “反正我没吃饱。”柳如烟一副要他负责的模样。   “现在做饭也太苦了,”陈涯挠了挠头,说,“只能找邻居阿姨看看她家有没有吃的。”   柳如烟以为他只是说着玩,没想到,他还真敲响了邻居的门。   “阿姨,我们俩晚上错过了饭点,家里也没食材了,你家还有吃的吗?”   “有有有!快里边儿进!”   阿姨热情洋溢地拉着两人进门,不住地上下打量柳如烟,好像很喜欢她似的。   柳如烟觉得叨扰别人特别不好,也觉得陈涯这个举动也太过自来熟了点。   可看阿姨这么热情,她又有点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客套。   “老张,最近怎么样?”   房间里面的沙发上,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拄着拐,艰难站起来,抱住了陈涯拍了拍他的背,中气十足地说:   “挺好啊!”   这个男人只有一条腿。   邻居阿姨从厨房出来,擦着手说:“刚吃过,家里还剩一点汤,没饭了。”   “那就喝点汤吧。”陈涯说。   “那不行,隔壁赵婶家肯定还剩,我去问她。”   说完,拦都拦不住,她火急火燎地出门,过了会儿,一男一女两人端着一锅饭、一盆菜过来了。   “我们家也还没吃,那干脆跟你们一起吃呗。”赵婶刚走进来,就笑吟吟地说。   他家男人被搀扶着,和刚才的邻居独腿大叔并排坐下,很亲热的样子:   “这么多人一个菜,怎么吃啊?我看把老陆也叫来,他家吃饭最晚,说不定能多做点。”   柳如烟注意到,这个男人带着墨镜,是个盲人。   陈涯伸出手:“真不用惊动这么多人。”   “别介,我去喊。”邻居阿姨又跑出去了。   过了会儿,这个叫那个,那个叫这个,一屋子里呼呼啦啦来了一大帮人,有人揣着菜,有人揣着酒,都跑这里来了。   《诸界第一因》   柳如烟注意到一件事。   这些邻居,每一家,都必定有一个残疾人。 060.空有皮囊?   柳如烟喝了点酒。   邻居们很热情,不如说太热情了,热情得清纯如小白兔的她,压根招架不住。   所以从未沾过酒的她,喝了一点酒。   这期间,赵婶和邻居王婶一直拉着她絮絮叨叨,说得她头都昏了。   她们反复叮嘱她的,就是“陈涯是个好小伙子,你一定要把握住他”这件事。   柳如烟哭笑不得。   刚才从丽晶酒店出来,赵雅楠就是在警告陈涯,不要轻易打她的主意,柳如烟的身份,你高攀不起。   没想到转头过来,她就被说了类似却又完全相反的话。   她也不至于生气。毕竟这些善良的邻居,都不知道她家财万贯。   柳如烟还觉得挺暖的。   以前,别说是跟邻居吃饭了,她以前根本没邻居。   这些各家带过来的饭菜,虽然手艺有参差,吃起来却是同样的温暖。   来到陈涯这里之前,她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有温度的饭。   ……   柳如烟回到家的时候,还扶着墙,晕晕乎乎的。   这屋子不稳固,转来转去的,不扶着墙,墙就要倒了,所以她必须得扶着墙。   “呕。”她发出干呕的声音,肚子很难受。   “你这个量,以后基本告别酒场了,”陈涯在她耳边说,“听到没?别喝酒了。”   “你好烦~”柳如烟把手放在他脸上。   陈涯把她的手拿了下来,从后面把她的腋下架起来,往卧室里拖。   “星星眨着眼、月儿画问号~~”   柳如烟用完全走调的声音唱歌,让陈涯不胜其烦。   把她扔在床上,给她拖了鞋,把鞋子扔外面去了。   柳如烟马上抱着杯子揉成一团,用大腿把被子夹住。   “床!想念你!”   她闭着眼,满脸幸福地抱着被子吸来吸去。看得陈涯都有点不忍了,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她买张床。   毕竟她已经睡了三天沙发。   他接了杯水,把她的脖子抬起来:“喝水。”   柳如烟两手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了水,“哈”的一声躺回了床上,双腿很没有气质地把陈涯缠了起来,手还在他身上乱摸。   “她们都让我好好把握你……嘿嘿,腹肌……这是什么……”   陈涯大汗,这哪是把握他?这是把他把给握住了。   “离我远点,”陈涯把她手给甩开,“这酒品没谁了。”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柳如烟又开始唱歌。   陈涯捂住了耳朵:“能不能别唱了?养你还不如养一只猫!”   第二天,柳如烟醒来时,浑身酸痛,特别难受。   衣服还又被换了。   她踉跄地光脚出门,陈涯很罕见地没有她起床早,还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喂。”柳如烟把他给推醒了,“你给我换衣服,怎么不把我丝袜给脱了?”   “嗯?”陈涯睡眼惺忪地看着她,脑子还没转过来。   “害得我早上起来,大腿被勒得好痒。”   陈涯晕晕乎乎的,又发出呆然的声音:“嗯?”   他感觉,最近柳如烟是不是越来越骄纵了?   柳如烟问:“这栋楼里住的,怎么都是残疾啊?”   陈涯翻了个身,想再睡会儿,却被她拉了回来。   “楼里都是伤残志愿者对不对?”   陈涯烦透了,说:“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折腾到几点?”   “不知道。”   柳如烟爬到沙发上,又问:“你是不是也是残疾啊?”   “我心理残疾,我心理变态,行了吧?”   “到底为什么大家都是残疾人嘛?”   柳如烟一副他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模样。   陈涯很艰难地睁开眼,难受地说:   “这里本来就是基金会发给伤残志愿者的福利房,自然都是残疾人住。”   “哦!”   柳如烟醒悟了。   难怪这栋楼的电梯里,还有轮椅按钮,还带报音的,各种残障设施也修得特别好。   他眼睛刚闭起来,柳如烟又把他给摇醒了:“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不喜欢吃刀拍黄瓜。”   “这算什么?”   陈涯没有宿醉,头也开始疼起来。   “你说你回家多好?跟我回来干嘛?我昨天说你空有皮囊,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不生气啊!”柳如烟响亮地说,“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是空有皮囊了,我现在有梦想了。”   她在陈涯身上爬上爬下,异常兴奋。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陈涯问她是什么梦想,她就主动说了:   “我想当作家。”   “哦。”   “我想让所有人都看我的作品,夸我写得好,为我的文字沉迷。”   “哦。”   “很肤浅吗?”   陈涯翻了个身,叹了一口气。   今天这回笼觉睡得太难熬了。   “不肤浅,大多数作家,最初都是因为这个才开始写作的,后来心态才发生转变。”   “转变成了什么?”柳如烟想学习写作应有的正确心态。   “转变成了管他妈的先赚一笔再说。”   他看着柳如烟,问:“你想写什么类型的小说?”   她歪头想了想。   “言情吧。”   陈涯摸了会儿头,起身,到自己房间翻找了一会儿,拿了一本书出来。   “那你就照着这本书学吧。”他说,“本来想找萧情的,学起来容易点,但我没有她的书。”   柳如烟接过那本书一看,书封面上写着:《霍乱时期的爱情》。   “这是什么书?是言情吗?看书名像是悲剧,我不喜欢看虐的。”   “一点都不虐,超甜的,全是糖。”陈涯躺回沙发上。   柳如烟对着书腰上的介绍语念道:“‘一个人可以为爱等待多久?答桉是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等了这么久?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超甜啊?”   “那只是推荐语,是骗人买书看的,书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句话。”   柳如烟皱着眉头翻开了第一页:“这些地方走在众人之前,它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花冠女神……什么意思啊?”   陈涯快疯了,他把书拿给柳如烟,就是为了让她闭嘴。   他把枕头蒙住头,决定再也不理她。   好在柳如烟翻开第一页后,还算认真地继续看了下去。   太阳上升,落在屋内的影子逐渐平移。   灰尘漂浮在光线里,像秘密森林中的泉水精灵。   陈涯的回笼觉睡好之后,起来看到蹲在自己脚边看书的柳如烟,脸上涕泗横流,哭得梨花带雨。   “你这是怎么了?”陈涯突然感觉心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笑容如同决堤洪水,不可遏制地溢出到脸上。   “呜呜呜……”柳如烟发现他醒之后,哭出声了。   “被刀了?很虐吗?我觉得不虐啊?”陈涯笑得更放肆了。   “写小说太难了,”柳如烟哭着说,“这样的小说,我一辈子也写不出来。”   《独步成仙》 061.没来得及说   陈涯有点诧异,他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老实说,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因为这个哭。   “柳如烟,就凭你哭的理由,我觉得,你真的有成为作家的潜质。”   柳如烟止住了哭声。   “真的吗?”   “真的。想要成为伟大,必先理解伟大,我认为你已经理解了。”   柳如烟擦干眼泪爬到沙发上,说:“可是我没有文笔。”   “文笔都是可以练的。”   “我天赋很差。”   “需要什么天赋?”陈涯反问,“作家的主要天赋是爱。爱他的祖国,爱他的人民。”   柳如烟怔了半天,嘴里才小声说:   “好帅。”   “啊?”   柳如烟红着脸背转身,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看着他了,她觉得他真的很帅。尤其是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   她的沦陷总是来得如此措手不及。   陈涯拉着她,走向阳台,打开窗户。   “你看。”   清风扑面,两人往下望去,街市繁华,商贾辐辏。   “作家素材的来源,是生活,你看看下面的人全都是你素材的来源。”   他指着一个个人说:“那个卖汽水包子的,本来是农村人,因为田地被村霸给占了,跟着儿子进了城,发现城里没有好吃的水汽包子,便摆了个摊,专卖这个,结果因为手艺好,每天顾客爆满,还上了电视,现在年收入过百万,整条街的大妈都喜欢找他聊天。”   “那对老头老太太看到没?70多了,俩人是二婚,去年才结的婚。他们年轻时候是青梅竹马,后来双双结婚,再后来两人的老伴先后死了。两人不顾儿孙的反对,一定要结婚,现在生活得相当恩爱。只可惜他们的儿孙至今认为两人的婚姻是闹眼子,丝毫不知道背后的故事。”   “那个小青年,他十几岁母亲就跟人跑了,父亲又卧病在床,他辍学在酒吧当男营销,很受女客追捧,一个月收入好几万。看到跟在他身后那个女生没?那个女生是他邻居,暗恋他,每天买汽水包子带回家温着,晚上给他宵夜吃。这导致那个青年一直以为汽水包子到晚上还在营业。”   “还有那个大叔……还有那条狗……”   柳如烟看向陈涯,恍忽中,觉得他像个身穿长衫的文人,正在向她展示人间的真理。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陈涯最后跟她说。   “老师,”柳如烟说,“我以后叫你老师。”   “啊?”   陈涯想说更想让她穿着女仆装叫“主人”。   柳如烟抓着他的胳膊:“你别叫我柳如烟,我听着慌。”   “那我叫你什么?”   “你想想。”   陈涯想了想,说:“宝贝?”   柳如烟的脸蹭地红了。   “宝贝,我们还没吃早饭呢。”陈涯说。   柳如烟落荒而逃。   陈涯很满足,但丝毫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柳如烟躲在卧室里,把门锁上,把脸贴在墙上。   冰凉的墙壁,总算让脸上降温一些。   她的身体在墙上蹭来蹭去,直到把陈涯的睡衣蹭上许多灰。但心里的痒,这样蹭是解不了的。   ……   3个月后。   柳如烟回到家,把头盔扔到一边,抱着膝盖蹲下来,半天不说话。   陈涯发现了她不对劲:“怎么了?菜呢?”   柳如烟还是蹲着不说话。   过了半天,她才说:“我要回家了。”   陈涯有些诧异:“怎么这么突然?”   柳如烟眼睛里似乎有莹莹泪水闪烁。   问她什么都不肯说,陈涯干脆把她一把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坐在沙发上。   “冷静一点,现在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   柳如烟双臂抱着胸口,感觉很冷。   “我骑着电动车去买菜……在下雨,刹车有点不灵,地上有一个坑,左边是一个小孩,右边是一辆车,我我我我……”   陈涯想了一会儿才听明白:“你骑车撞了?”   “嗯。”柳如烟点头。   “撞哪儿了?受伤没?疼不?”   陈涯这么轻声询问,温柔得让她更想哭了。   “撞到车上了,要赔钱。”她说,“我已经跟我爸妈打电话了,他们说,我回去就给钱我。”   陈涯问:“所以,你要回去啦?”   “嗯。”   “你要是不想回去的话,我借钱给你啊。”陈涯说。   柳如烟缓慢摇了摇头:“你没有那么多钱。”   陈涯说:“我有钱。”   “你没有。”   “你撞的什么车?”   柳如烟指了指阳台:“在下面停着。”   陈涯走过去一看,好家伙,一辆劳斯来斯。   “要赔多少?”   柳如烟顿了顿,做好心理建设,再三鼓起了勇气,才说:“八十万。”   陈涯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边生活了几个月,柳如烟不像之前那样不谙世事了。   她已经理解,世界运转的规律,大部分都是靠金钱驱动。   如果说从前她对金钱的理解,是一种资源,在买了几个月菜后,她已经理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金钱是一种标度,类似考试得分一样,是一种硬性指标。   她也知道,每个月领5000补贴的陈涯,想要攒够八十万,不吃不喝都需要十年多。   之前的自己很任性,已经给他添过许多麻烦了。   所以,到了必须要告别的时候了。   “车主就在楼下是吧?”陈涯问。   “嗯。”柳如烟点头。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陈涯说,“我下去找他聊聊。”   他下楼了。柳如烟趴到窗台边,看到他跟那位车主聊了点什么,随后,那车主走了,陈涯则上了楼。   陈涯回到家里,关上门。   柳如烟仔细打量他的表情,发现他情绪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   “怎样?”   “什么怎样?……哦,怎样了是吧,”陈涯说,“摆平了。”   “啊?”   “他其实是看你长得漂亮,想借机跟你认识一下,”陈涯说,“我已经说服了他,他已经放弃了。”   “啊?”   陈涯坐回沙发上,柳如烟还有点不知所措。   “哦,我认识他,”陈涯想起来,又跟她解释了一句,“这个城市开劳斯来斯的不多,我认识其中一半吧。”   他双手放在脑后,正准备舒舒服服伸个懒腰的时候,柳如烟突然跳到他身上来,双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柳如烟眼里噙着泪,“你上哪儿认识那么多有钱人的?”   陈涯感觉快窒息了:“我没瞒你啊……只是没来得及说而已。” 062.甜。   “那你现在说啊!”   陈涯从衣领摘下她的手,想了想,说:“太多了,我从哪里说?”   “从头说。”   “好麻烦,还是不说了……”   陈涯想跑,但被柳如烟搂住了脖子。   “你要是不说,我就咬断你的脖子。”   陈涯倒不担心脖子被咬断,毕竟柳如烟的咬合力,连牛肉干都嫌硬。   只是她凹凸有致的身体贴在身上,着实让人心火难耐。   “嗯,这栋楼不是都住着伤残志愿者嘛,”陈涯说,“因为这栋楼是发给无家可归的伤残志愿者的福利房,给他们养老用的。”   “嗯。”柳如烟早就猜到了。   “我修的。”陈涯说。   “嗯?”   陈涯又说:“不是有个基金会,每个月给伤残志愿者发5000块钱嘛。”   顿了顿,他说:“那是我创立的。”   看着柳如烟难以置信的目光,他解释道:“我当过志愿者,所以对他们比较有感情。”   柳如烟盯着他,过了半晌之后,悠悠吐出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要自己住在这里,自己给自己发钱?”   陈涯说:“这只是暂时的,我只是在人生的间隙,找个封闭的地方,想安安静静一个人呆上一阵子,过一下不用操心别的事情的人生。”   “顺便,也是监督一下基金会有没有在正规运作。”   柳如烟从他身上爬下来。   “我本来只打算休息一个月,没想到碰到了你,”陈涯说,“我莫名地在心里觉得,不要打破现在这种生活比较好。”   柳如烟跑到陈涯的卧室,锁上了门。   一切都明白了。   难怪他一点残疾都没有,却能住进这里,还能领补贴。   难怪这栋楼里的人,跟他感情都那么好。   难怪他即使到了大场合,也丝毫不憷,比她还游刃有余。   柳如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于是趴在他的床上,脸朝着枕头,默默哭了一阵子。   过了会儿,稍微好了点,她又躺在湿漉漉的枕头上,仰天看天花板,眼泪又从眼角流了出来。   她很快明白了自己的悲伤从何而来。   陈涯既然坦白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像扮家家酒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的日子,便再也不存在了。   她和他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之前互不相识的时候了。   到了中午,陈涯刚做好午饭,柳如烟打开门,走了出来。   陈涯看着她一脸决绝的样子,说:“怎么了?要做什么?”   “我突然发现了,”柳如烟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啊。”   柳如烟又说:“而且不是现在才喜欢你,是好早——好早以前,就喜欢上你了,但是一直没有说。”   “唔。”陈涯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   她吸了一口气,说:“你对我到底……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她扑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将嘴唇贴了上去。   冰冰凉凉又湿滑的唇瓣,小巧而灵活。   陈涯在无限近的距离看到她颤抖的睫毛,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   过了好半天,两人才发出吸盘从墙上拔下来的声音,啪地分开。   “先吃饭好不?”   “还要一次。”   她又凑近过来,陈涯也爽快地接受了。   两人坐在桌前,柳如烟不停地把自己爱吃的菜挑到陈涯碗里。   “这个给你吃……这个给你吃,这个也给你吃……”   陈涯哭笑不得:“别夹了,都堆起来了。”   柳如烟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往他碗里夹,陈涯也给她碗里夹菜,夹到堆起来。   一盘菜分完后,他们这才意识到这种行为毫无意义,陈涯把手伸到她脖子后面,把她拉到自己眼前亲了一口。   “miamiamia……”柳如烟砸吧着嘴,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火了,红着脸一头埋在碗里,鼻子上都沾了饭粒。   陈涯把吃剩的盘子扔到洗碗池,打开水龙头,身后一个玲珑的身躯贴了上来,双手缠到他腰间。   “别晃了,你等我洗完了再……”   少女不依不饶,脸紧紧贴在他背后。   陈涯突然意识到什么,说:“不对啊,怎么是我洗碗?你来!”   柳如烟皱着眉头,被逮到洗碗池前,懒洋洋地撸起袖子,拿起抹布。   一双宽厚的大手贴上来,包住她的手,贴着她的手背,和她一起感受水龙头的水流。   柳如烟扭过头,接吻。   然后她扔了盘子,可怜的盘子在水池里发出“哗啦啦”的悲鸣。   她灵巧地转身,把湿漉漉的手贴在对方脖子上,然后一顺往上,直到深入他的黑发。   《大明第一臣》   入夜,陈涯刚躺下,门吱吱呀呀地推开了,穿着女仆装的柳如烟出现在门口。   陈涯抬头看她:“你不是已经洗澡了吗?怎么还换衣服?”   她像猫一样,爬上了床,两条腿一用力,脚上的拖鞋被蹬到地上,发出啪嗒嗒的哀鸣。   “干嘛?”   她无声地接近,爬到他上方。   “干嘛?”陈涯又问,这次心虚了点。   “养我好还是养猫好?”   “什么?”   陈涯惊恐地回忆起,自己好像是在某个夜晚,抱怨过“养你还不如养只猫”。   “不是,你那时候不是醉了吗?”   “养我好还是养猫好?”柳如烟不依不饶地又问。   “我觉得还是猫。”陈涯说。   “喵。”柳如烟说。   陈涯抱住她,把她摔到床上,她发出一阵“咯咯咯”如银铃般的笑声。   ……   第二天,两人睡了一上午,陈涯起来倒水喝然后放尿。踩着被丢到地板上的女仆装,也懒得捡。   等躺回床上,一双手又缠了过来。   “你不饿吗?……”   “好好,别挤过来……”   “哼。”   这是陈涯头一次,在下午三点才吃上早饭。   ……   在经过漫长的学习之后,柳如烟总算知道,陈涯教给她的不只是写作。   他更像在教她如何生活,如何坦率的面对人生。   相比起现在,她过往的人生,更像是生活在朦胧烟雾中。   她逐渐开始理解,“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这句话。   尽管还没有尝试哪怕写下一个字,但她觉得自己再次下笔,肯定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只是,她也更加理解了,为什么作家的天赋只有“爱祖国、爱人民”。   因为如果爱上具体的人,整个心就完全被占据,抽不出空去想其他事情。   每当她认真想构思一段情节,都会被记忆中的甜蜜回忆打断,然后脸上带着笑容,思考和他有关的事情。   即使对方就在身边,她也会这么想上一整天。   她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一片烟雾中,再也看不清其他事情,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人。   ……   柳如烟听到,陈涯在自己房间里打电话。   这几天,他经常这么做,每次出来时,都一脸严肃。   她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不愿去想。   直到有一天早上醒来,枕边空荡荡的。   她以为他是和以往一样,去买菜了,可看到塞满冰箱的蔬菜瓜果,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中午,她顶着咕咕叫的肚子,坚决不肯做饭,像是在跟什么较劲一般。   她突然注意到放在客厅茶几上显眼位置的《霍乱时期的爱情》,若有所悟,拿起来后,翻开第一页。   只见上面写着:   “爱情是一种本能,但创作不是。   我不善恋爱,你不善写作。   我们各自练习。若你有一天,书的销量超过这本书,我便来诚心实意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陈涯”   柳如烟这才回想起来,在他们共同生活的这7个月里,他没有说过哪怕一次:“我爱你。” 063.一生一世(感谢ptik1786913的盟主)   在陈涯悄无声息离去的那一天,柳如烟在跟空气较劲,饿了一整天肚子。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饿晕了,她睁眼的时候,月光已经爬上了窗外道路尽头,斜斜挂在已经凋谢的风信子枝叶旁。   肚子在那里滴滴咕咕,她尝试把小肚子鼓起来。   突然想到,之前她也是这样挨饿,陈涯还凶巴巴地说,想要往她肚子上揍一拳,突然就笑泄气了。   接着,她又悲伤起来了。   她和他离别了。   借着月光走到厨房,她打开冰箱,温暖的光线照在脸上,寒气扑面,心中的空虚却感到些许缓解。   点兵点将好久,从里面挑出了两块面包和一个鸡蛋,她尝试给自己做一个三明治。   刚拆开面包的包装袋,点点泪水滴落到面包上。   冰箱的压缩机适时响起,彷佛在进行无用的宽慰。   柳如烟啜泣着,擦干净眼泪,心中感到既委屈又痛苦。   现在想来,陈涯简直是个坏透了的人。   她一个人徘回在湖边,他只是在那边静静看着;她鼓起小肚子,他就想往上面揍一拳;她比任何人都爱着他,他却不辞而别了。   柳如烟捧着三明治坐在沙发上,每吃一口,都想起陈涯在她身边时梦幻般的快乐日子。   吃完了三明治,她很没有修养地舔了手指,又牛饮完杯里的水,瘫坐在沙发上。   不知哪里的水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不知哪里的秋蝉在鬼鬼祟祟的叫,柳如烟躺在沙发上,不知哪里来的陈涯的声音,满脑子都是。   今夜的月色格外安静,她盯着窗外,觉得心中的褶皱稍稍被抚平。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她突然想起这首词,在这里倒是挺应景。   她走到阳台前,面前楼宇林立,万家灯火。   一扇扇窗户,形成一个个亮方块,在方块里,有在灯下枯坐的男人,有默默吃饭的母女,有引吭高歌的中年男性,有背着孩子拖地的妇女。   这些方块如同生活的横截面,纵向切开,将其中内核展露给柳如烟,她隐隐觉得这其中或许存在一些启示。   曾经她父亲老是滴咕,王国维所谓的“三重境界”,什么“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尹消得人憔悴”;   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现在想来,自己这不正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么?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要“衣带渐宽终不悔”了。   什么时候,才能蓦然回首,他却在灯火阑珊处呢?   柳如烟把脸埋进了胳膊。   “老师,我想你了。”   也许世上成大事者,都会经历一段痛苦的恋情吧。   第二天柳如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安装上一个书封。   她知道,这本书作为陈涯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她不知道能不能算,但姑且算是),应该会见证许多许多历史。   纸页和回忆一样,会在时间的流逝中不断发黄。   书可以利用书封来保护,但在不可避免的遗忘中,回忆该如何保护?   除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些记忆,像牛一样反刍,如同饮茶一般品味回甘,好像别无他法。   而那些事情对于现在的柳如烟来说,无异于用小刀慢慢在她心上割下一道道口子。   在触手只能摸到空气、却不见老师踪影的这个房间,任何回忆,都是在对敏感的她痛下杀手。   然而和陈涯有关的一切都让她触景伤怀,他惯用的金边盘子,刷毛被磨平的牙刷,带洞洞的拖鞋,还有沁入她所有衣服和身体、在这个房间无处不在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人脑十分奇怪,她提示自己不要想他、不要想他,可是她在这么做的时候,便是在想他。   思念就像一副毒药,剂量足够浓烈时,她会被悲痛压得喘不过气来,并且希望自己在睡梦中死掉。   她只能躺在沾满他气味的床上,双手双脚无限向外延展,青葱白嫩的指头拂过他躺过的每一寸地方,试图寻找他留下的痕迹。   她把揉皱的被单揉得更皱,她辗转反侧让衣服更加凌乱,她闭上眼,伸出五指,试图用空气模拟出曾经温柔缱绻的触感。   她发烧了,体温很高,连站都没办法站起来。   她用尽全力,才拨通了楼下超市的电话,小哥把外卖提上楼时,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不需要。”   她用力关上门,随后坐倒在地上。   她突然非常无助,不是因为自己生病而无助,而是因为她突然想到,在不知何方的陈涯,此时也许已经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类,和不同的女人发生了交集。   而她完全无法掌控,只能固执地相信,自己能等到他回来。   在床上躺了两天,烧退了,病好了大半,身体仍然虚弱。   她缓慢走到茶几前,客厅比起生病前,倒好像焕然一新般,有了全新的感觉。   她拿起《霍乱时期的爱情》,用手触摸扉页上陈涯留下的笔记。   陈涯写的这句话,也是书中的一句话,那是一个女人说的:   “说到底,爱情是一种本能,要么第一次就会,要么就一辈子也不会。”   以前她不太懂这句话,现在她在懵懂中似乎有些明白:与人相处才需要学习,但爱一个人不需要学习,与生俱来。   说起来《霍乱时期的爱情》,讲的也是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   那个男人为了爱情,等了那个女人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   从他爱上她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将这份爱情,如同信仰一般坚持了一辈子。   不需要问好处是什么,也不用怀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就是信仰。   柳如烟觉得,自己的爱,就是信仰,即使在别人看来愚蠢透顶。   她翻开垫在书本下方的稿纸,一页一页,上面写满了对陈涯的回忆。   那是她用来保护记忆的方式,每天写一点和他的回忆,每天看一遍,这样,就能将他更加深深印在心里。   最近这几天,她心中一直有一种某些东西将要破壳而出的感觉。   忽然间,她有所明悟,就好像人生所有精力,忽然之间被一根线连接在一起,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形状。   她拿起笔,按在纸上,顿了顿,随后,写下一行字:   《越位同居》。   接着,她想了想,又写到:   “故事要从风信子盛开的季节说起……”   ……   三月份的某个清晨,柳如烟突然注意到,陈涯送她的那盆风信子,叶子已经垂下去好久了。   不知不觉,又到了风信子盛开的季节。   可是老师的风信子并没有盛开。   她带上手套,没用多少力,就连同根部,一起把那株可怜的植物拔了起来。   它毫无疑问已经死掉了,根部也烂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开了,陈涯推门进来了。   柳如烟思考过很多种他和她重逢的场景,但丝毫没有料到,自己在见到他时,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株烂掉的风信子。   一个拥有黑色长发的少女,从陈涯背后走出来,看到柳如烟后,皱了皱鼻子,用生硬的汉语说:   “这就是你一定要见的女子?”   陈涯此时只顾着看柳如烟,忙里偷闲中点了点头。   那个黑长直女生走到柳如烟面前,羊装气势汹汹地叉腰,似乎想要比拼资历,同时也是打探消息,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词汇,才问道:   “你和涯,爱了有多久啊?”   她如同《霍乱时期的爱情》里主角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一般,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以来的每个日日夜夜(如果她也有那么久的话),一直准备好了答桉:   “一生一世。”她说。 064.反向闺蜜   柳如烟半是回忆、半是叙述了她和陈涯之间的事情,秦云初等人听得很是呆然。   她并没有事无巨细地讲这些事,只是简略说明,有时还会沉浸在回忆当中,嘴边挂上甜甜微笑。   众人将她的讲述囫囵听下来后,最后是何诗颖首先愤愤不平起来:   “这,这他不还是个渣男吗?!”   顾元珍凝重地点了点头:“从世俗的眼光上看,确实如此。”   “别世俗不世俗了,我好气啊!那个后来被他带回来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和他结婚了的日本女人?!”   柳如烟轻轻点了点头:“嗯。”   何诗颖抱住她的双臂:“你是怎么忍得住的呀!”   柳如烟澹澹地说:“我都原谅他啦!”   “这也能原谅?!”   “这里面,有一些内情。”柳如烟说,“我也知道得不清楚,知道的也不能说。”   秦云初皱起眉头,说:“他真的结婚了吗?”   “可能,但听说,他和那个女人,还有更深层关系。”柳如烟说。   “什么?”   柳如烟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她说过,是他的人质。”   “人质?”   顾元珍一拍腿:“命运石之门是吧?都都噜是吧?”   其他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在经历了波澜壮阔的一晚之后,无论是谁都有些累了。   萧情打了个呵欠,说:“今晚我的收获就是,回头我也要找十个女粉,拉个心碎淑女收留群。”   “为什么是女粉?”顾元珍问。   萧情眼睛一瞪:“男的有什么意思?都是大猪蹄子。”   再有才华的男人,到头来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   连她眼中最优秀的人类男性都是这般。   所以,她已经彻底对男性灰心丧气了。   她今晚的收获就是这个。   秦云初说:“我们也该走了,只是……”   她凑到柳如烟耳边,小声说:“你曝光了陈涯这么多事,会不会惹他不高兴啊?”   柳如烟忽然慌乱起来。   她拿一本书蒙在自己脸前:“一时得意忘形,说多了,怎么办!”   说完,她拿起一张纸,说:“我要去写检讨了,不送你们了。”   随后,她便一熘烟跑了,留下秦云初等人面面相觑。   秦云初看柳如烟走后,忽然表情一肃:“今天大家知道的事情,都知道有多严重吧?”   众人齐齐点头。   “我觉得,我们最好将它烂在肚里。”   他们这些人,可能是已知世界里,唯一知道陈涯身份的人。   如果曝光出去了,他可能真的就不写了。   “签保密协议。”萧情说。   何诗颖在手掌上狂乱地写着字,然后做出往嘴里塞的动作:“绝对严守秘密!”   “保密协议就算了,签了不是更容易暴露?”秦云初说,“大家用心严守秘密就好。”   顾元珍握着自己的下巴,忽然说:“秦总,我明天能不能去你公司参观啊。”   “啊?”   何诗颖眼睛一亮,也说:“我能不能也去你公司啊?”   秦云初有点愣:“这……”   萧情冷笑:“去参观公司?怕是去参观陈涯的吧……能不能也带我一个?”   秦云初抹了抹头上的汗,说:“这样真的可以吗……”   顾元珍拍着胸脯说:“放心,绝对不暴露,我就是觉得……之前误解了他,有点对不住,想去认个错。”   何诗颖也眼睛闪亮地说:“对,绝对不是想去见偶像一面。”   萧情点头:“绝对不是想泡他。”   秦云初汗颜:“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诗颖抱着她的胳膊摇晃:“好不好嘛!”   “以客商身份去参观的话,倒是可以安排。”   “好耶!”   ……   陈涯看着好不容易用充电宝充好电的手机,打开群聊,却皱上了眉头。   他跟不上群里的节奏,群里那些姐姐妹妹们,都在聊该怎么惩治柳臣敏。   他有点不懂了。   柳臣敏不挺好的嘛?柳臣敏怎么着她们了?   服务员端着烤盘上了桌,王倩兴奋地大叫起来:   “吃串吃串!”   陈涯关了手机,拿起一根羊肉串。   老唐一边撸串,一边说:“我以前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对羊肉过敏,一吃就肿,一吃就肿,脸肿得跟熊猫似的。”   王倩用同情的语气说:“那不是永远都吃不到羊肉串了?”   “恰恰相反,”老唐说,“每次我们出门吃串,都带上他。”   “为什么?”   “他要是脸肿了,就肯定是真羊肉,肿得越厉害羊肉越真。”老唐说。   “你们太坏了。”   啤酒上桌,老唐“啪”“啪”“啪”连开三瓶,直接举瓶说:   “都是兄弟,不那么讲究,直接对瓶吹了哈家人们。”   王倩提示:“还有姐妹呢。”   “还有姐妹。”   陈涯举起酒瓶:“干。”   “干杯!”   三个瓶身在空中相交,发出清脆的声音。   “咕都都”喝了一口,老唐响亮地打了个嗝。   “打工人打工人,每天就打的这口嗝,我就心满意足,感觉活着就是为了打出来这口气。”   “确实。”陈涯赞同。   王倩笑着说:“今天多亏了陈涯哥,不然咱们还指不定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老唐夸张道:“今天?每一天都多亏了他!老陈是吧老陈?”   陈涯跟他碰了一下:“那还用说?”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王倩此时忽然脸色一变,低头小声说:“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怎么了?”老唐也低头。   “我看到我闺蜜了!”王倩一脸惊恐。   “闺蜜?叫她一起来吃啊?”   “不是,是反向那种闺蜜!”王倩拦住老唐,“大学室友,好事不想我,坏事我背锅,我强她就酸,她强就狂秀那种,不共戴天那种闺蜜。”   老唐听得咋舌:“女人的关系真复杂。”   王倩小声对陈涯说:“陈涯,如果她发现了我,你装我男友好不?”   “为何?”陈涯一愣。   “她最近谈了男朋友,我要防止她在我面前狂秀!”   老唐愕然:“那为什么不找我装?”   王倩瞅了他一眼:“找你装,她不是嘲笑得更厉害?”   “靠!”老唐狠狠勒了一口羊肉。   “哟!这不是我们家小倩倩吗?真巧啊!”   人未到,声先到,随后香风飘过,一个红衣女人跑过来径直坐在王倩旁边,搭上了她的肩膀。   “好久不见啊!”   女人背后,还跟着一个衣着不俗的男人。   “你朋友?”   “我闺蜜!”那女人高兴地说。   反向的那种。众人在肚子里默默补上这句话。 065.浑身膈应   王倩皮笑肉不笑,对众人指着她的反向闺蜜有气无力地说:   “我闺蜜,罗蓉。”   罗蓉浓妆艳抹的脸上看上去倒是兴高采烈,兴冲冲抓着王倩的手:   “小倩啊!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是不是还跟大学的时候一样,一拍天真烂漫受男生欢迎啊?大学时的豪言壮语肯定实现了吧?”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叙旧实则绵里藏针,阴阳得王倩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只能在那里傻笑,心中欲哭无泪。   罗蓉指着自己后面的男生说:“小倩,你说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我男朋友,马威,你替我把把关呗。”   王倩人快晕了:“我怎么帮你把关,你都谈好几年了……”   罗蓉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什么谈好几年了?我今天才刚认识他!”   老唐手里拿着串正准备吃,听到她这么说,突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裂开了一道扣子。   马威非常知趣地搬了张凳子,在罗蓉旁边坐下来,说:   “既然这么投缘,就拼桌吃呗,我刚好接受蓉蓉闺蜜的把关考验。”   王倩听到“蓉蓉”这个称呼,暗暗吐了吐舌头,感觉快yue出来了。   马威伸出左手,在空中连敲两个响指,袖子滑下来,露出戴在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   “服务员!”   他对着服务员,用手指在菜单上烤串区画了一个大圈:   “这些,全部,一样5串,不够再加。”   说罢,他拿起桌上一个烤串,笑着说:“大排档嘛,人越多吃着越有味。”   他这三两句,讲出了东道主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请客。   原来坐在这桌上相谈甚欢的三人,如今倒变得像客人一般。   罗蓉抱住了马威的胳膊,笑吟吟地对王倩说:   “这我今天刚认识的男友,财大硕士,家在紫山区,东山口还有一套房和一排商铺,怎么样?是不是跟吹牛似的?”   马威低眉顺眼地整理着桌上的签字,把卫生纸全部推到桌子中间,说:   “什么吹牛?家里做点小本生意,维持生计罢了。”   王倩知道为什么马蓉特地要让自己把关了。   什么把关?明明是在自己面前装呢!   她眼珠一转,说道:“哎哟,那你大学一直在谈的那个男朋友呢?”   罗蓉手一挥,说:“你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那时候年轻不懂事,玩玩而已,手都没摸过。”   王倩想翻白眼。   什么手都没摸过?大学四年,她在自己床上睡的时间,还没有蟑螂在她床上爬的时间多!   毕业她收床垫的时候,床垫估计都要在她耳边滴咕“我不认识你”!   “你不是……”   她正准备戳穿罗蓉的假话,罗蓉突然问:“你现在在宏图?宏图待遇怎么样?生活好不好?”   王倩话锋一转:“待遇可好了,算上奖金,一个月有小一万,工作餐全包,还有小零食可以吃,公司还有休息区,福利待遇都是一等一。”   马威一笑,说:“不愧是宏图,大公司是不一样。”   罗蓉又问:“那你平时住哪儿?”   “租房啊,这旁边有平价房可以租,离公司很近,通勤只要二十分钟。”   王倩有点脸红,还大手大脚拍了拍旁边的陈涯说:   “这我男朋友,每天一起上下班,也挺……好的。”   她本来还想多炫一点,但实在不好意思,咽下去了。   罗蓉吃惊地再三打量陈涯,说:“好啊,你男朋友挺帅啊!”   这种时候,大家同仇敌忾,老唐也搂着陈涯说:   “陈涯可不止帅,实力派,能吟诗作对……那个,舞文弄墨。”   “噗!”马威正在喝水,忍不住喷了。   老唐怒目而视:“怎么?你不信啊?”   马威擦了擦嘴,说:“没有没有,我信,我信。敢问阁下,在哪里发表过作品啊?”   陈涯喝水不语。   “不要害羞嘛,我也擅长文学,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陈涯把杯子放到桌上,说:“文学的事没什么好谈的,王倩的闺蜜,你在哪里工作?”   罗蓉咧嘴一笑:“我?我刚刚应聘上宏图的事业部门,明天就去宏图上班了。”   “啊?”王倩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稳,掉地上了。   罗蓉拍着旁边马威的肩膀说:“他也是跟我同一批面试的,这不就认识了吗?处了一天,性格很和,就先处着试试。”   老唐额头不停冒汗,握着肉串的手颤抖不已。   那之后,这顿饭成了马威口若悬河引经据典的大型装逼现场,只有罗蓉时不时放肆大笑。   马威全是对着陈涯说的,陈涯有时候会点点头,假装在听,其实已经神游物外。   等到散了场之后,三个人一起走出来,感觉浑身膈应。   王倩带着歉意说:“对不起,今天这顿饭没吃好,都是我的错,回头一定补上。”   老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应该担心,如果他们入职了,以后会不会天天妨碍咱聚。”   王倩悚然而惊。   以后上班了,低头不见抬头见,那确实挺令人恶心的。   老唐还说:“而且,你今天撒的这个谎,有想过怎么圆?”   王倩更加悚然了。   接着,她脚尖点着地面,扭捏道:“那就只能,真的……”   “分了呗,这年头分手很正常,”陈涯耸了耸肩,“而且,我觉得他们活不过试用期。”   老唐痛心疾首:“这种无来由的乐观心态要不得!”   陈涯压根没放在心上。   比起这些,他更在意早点回家照顾那只“猫”。   深夜后,街上有了一些凉气,陈涯提着一袋汽水包子,打开了坐落在宏图公司旁边一栋公寓楼的门。   家门吱吱呀呀被推开,屋里一片漆黑,陈涯“啪”地开了灯。   轻手轻脚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慢慢推开门,黑暗的房间里,一个少女坐在电脑前,正用中日双语喋喋不休。   “谢谢xxx的sc。琉璃子是个人势,也不是专职VTB,只是业余爱好。”   “‘主播是日本人吗?’主播是日本人,但是生活在华国,所以中文说得很好。”   “‘主播为什么来华国?’主播是被绑架来的。”   “谢谢xxx的舰长。啊,琉璃子的饲主回来了,要下播了。”   “饲主是谁?饲主就是饲主,是饲养琉璃子的人,琉璃子会一生让他负责的人。就是这样。”   “好了好了,必须下播了。拜拜拜拜,各位晚安。”   关掉电脑后,那个女孩三步两蹦,漆黑的及腰长发在空中飘动,快步跑到陈涯面前。   她穿着黑色过膝袜的修长双腿弯曲,慢慢跪下来,挺直腰身跪在陈涯面前。 066.闹很大,都知道了   此时跪在地上的少女,有着修长的脖颈和光滑的后背,清凉居家的吊带衫松松垮垮,露出珠圆玉润的肩头。   吊带衫只遮住肚子以上,往下是平坦的小腹,肚脐细长可爱,腰身盈盈不足一握。   她的一头漆黑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盖住了整个后背,包裹着她的身体,如同另一件衣服。   高雅淑女的姬发式刘海下方,是一双幽邃如渊的漆黑眼睛,此时滴熘熘转着,正偷偷窥伺着从下往上盯着陈涯。   如果让一个日本人过来看看此时跪在陈涯身前的这个少女,一定会非常吃惊。   因为他会马上认出少女的身份,准确说出她的名字叫做浅井琉璃子,是三角集团浅井家族的长孙女。   14岁就童星出道,16岁写真登上名模杂志。作为控制整个国家经济命脉的浅井家族的继承人,她不管是美貌、智慧、性格、口碑,都是完美的。   人们一般叫她“国民公主”。   时尚杂志说,“全日本所有8岁以上45岁以下的男人,都做过有关浅井琉璃子的梦”,这种嚣张的话,大家听后,都表示年龄限制可以再宽松一些。   然而这个公主,在1年前神秘失踪,至今没有找到下落。   没人会想得到,琉璃子会居住在一个华国男人家中,做着VTB的工作。   所谓VTB,就是虚拟主播,蔑称“皮套人”,算是采用动画形象而不露脸的女主播,是最近流行起来的一种直播形式。   《剑来》   她做这个的理由是出于兴趣,一是陈涯不在家的时候她无聊,每天疯狂打游戏,顺便直播也无所谓。   二则是她说的为了学中文。最近几个月,她的中文水平确实突飞勐进,但都是从沙凋网友那里学来的怪话,抽象得很,和美少女的身份完全不搭。   不过,不得不说琉璃子还是有两把刷子,就算0基础重新开始,她也在某站飞速蹿红,现如今已经成为了小网红,月收入能达到两三万。   琉璃子乖巧的跪在他脚边,眼睛水汪汪地,随后低下头,双手轻柔地握住了陈涯的脚。   “请脱鞋。”   陈涯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   “恭顺地迎接征战归来的主人大人喵。”   陈涯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又是哪里学的怪话?”   她乖巧地双手放在腿上:“给个机会喵。”   陈涯把脚抬起来:“那你试试。”   琉璃子的手柔软娇小,帮陈涯轻轻脱下拖鞋,接着用指尖捏着袜子,慢慢往下脱。   “很好,今天的臭味,琉璃子很满意,多谢招待。”她如同首席品鉴师似的边脱边点头。   陈涯鼻子动了动:“哪里臭,还好啊?”   琉璃子眼中精光一闪,娇斥一声“姨妈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抱住他的小腿,双腿使出了剪刀脚,要把陈涯绊倒。   然而可惜她力气太小,被陈涯顺势压下来,握住双手按在了地毯上,发出一声尖叫。   “你到底要干嘛?”   琉璃子红着脸气喘吁吁地说:“你居然是川端春树,你瞒得我好苦!”   陈涯有些诧异:“你怎么发现的?”   “闹很大!群里都传疯了!大家都知道啦!”   陈涯没有去理琉璃子新学的怪话,想起自己一直没有看的“心碎男孩收留群”,打开一看,消息又是99+。   “我身份怎么暴露的?”陈涯愕然道。   琉璃子用尚且不算纯熟的中文给陈涯解释了一下,他一听就懵了。   “敢情今天他们看的那个人间观察的节目,是在曝光我?”   “我说他们怎么突然提诺奖的事呢。”   随后,他便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此生中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心碎男孩收留群”那个名字的后面,跟着的小小数字,从“10”变成了“11”。   “怎么多了一个人?!”   他翻阅着成员列表,赫然在最底部,发现了一个未曾设想的身影。   “秦云初?!她是怎么进来的?”   琉璃子坐在一旁啃陈涯带回来的汽水包子:   “不是你拉进来的喵?她说是你的新女朋友。”   “什么新女友?我跟她不熟。”   “我说也是,这几天我应该有把你的力比多榨干才对,应该没空去找新妹妹喵。”   陈涯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之前说要把秦云初拉进项目组的群,拉人的时候被老唐给打断了。   肯定就是那个时候点错了!   老唐全责!   他点开了顾雨晴的头像,在对话框里输入:   “睡了吗?”   那边秒回:“睡了。”   陈涯输入:“我拉错人了,你把秦云初踢出去。”   之所以他要找顾雨晴踢人,其原因完全在于,群主并不是他,而是顾雨晴。   陈涯就算特别自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一点渣,可他再渣,也没有渣到把女生们都拉到同一个群里来。   这个群是顾雨晴建的。本来陈涯以为这里会变成修罗场本场,没想到不知是大家性格好还是有斗争智慧,还是顾雨晴正宫气场够足,总之是没有什么摩擦。   顾雨晴马上回复:“不踢。要踢把你踢了。”   “为什么??”陈涯连着输入了好几个问号。   “秦云初妹子比你有趣多了。”   陈涯看到群里,秦云初还艾特了柳如烟,正在报平安:   “如烟妹妹,我已经安全到家啦!路上碰到了一些记者,很烦人,但是都甩掉啦!你不用担心了,晚安安~~”   陈涯点进秦云初的头像,酝酿了一下情绪,输入:   “秦总,在吗?”   等了两分钟,对面毫无动静。   他又输入:“不好意思,我把您拉错群了,您退一下那个群吧?”   对面还是毫无动静。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秦云初正抱着手机,一反“冰山美人”的形象满屋乱跑。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回复?”   她先是在对话框上输入:   “我这边才不好意思,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跟你的朋友聊天了。”   输入到一半,她就全删了。   道歉虽然是有必要,可如果这么道歉了,以后还怎么面对他?   如果他顺着自己的道歉给自己提过分要求,自己该怎么办?   她想了想,又在对话框上输入:“你把我拉到正确的群吧,这个群大家挺好的,我不想退。”   输入完后,她又删掉了。   虽然这句话是自己以前的风格,可有些太冷傲了。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还用这种提要求的口吻,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那么讨厌的人。   脚丫抓着袜子想了半天,她才在对话框上输入:   “哈哈,刚才洗澡去了,没有看手机。”   “好困,先睡了,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说吧。” 067.剪指甲   陈涯坐在床前,看着秦云初的回复,无语了半天。   琉璃子躺在床上,把两条腿挂在了他的肩膀上,盘起来,弄得他后脑热热的。   嗅着她皮肤上的独特香味,陈涯说:“你想用腿绞杀我吗?”   “每只小猫咪在安静的时候,都会思考怎么暗杀主人的。”   陈涯扔了手机,正准备把她的腿掰下来,突然发现,她的大脚趾上的指甲,有一部分已经长到肉里了。   他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脚趾,一边说:“你不怕疼吗?”   “啊啊啊啊啊!”   琉璃子发出滔天惨叫,直挺挺倒在了床上,发出“冬”的一声,双腿也松开了。   “你做了什么!!”她带着哭腔质问。   “你要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吧?”陈涯托起她的脚,检查她的脚趾,“你长期剪指甲只剪中间,两边的指甲增生,已经长进肉里,这样下去,会得甲沟炎。”   琉璃子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甲沟炎是什么?”   “你只需要知道治疗起来很疼。”   “嘶——”琉璃子倒吸一口气。   “会有好久走不了路。”   “啊啊啊……”琉璃子被吓得面无人色。   “不行的话,还需要去医院拔掉指甲。”   “嘤!”琉璃子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我不会让你那样的。”陈涯说。   “呜呜!”琉璃子扑了过来,抱住了陈涯的腰。   “前提是让我帮你剪指甲。”   琉璃子躺下去,伸出笔直白皙的长腿,脚趾正好直直对着陈涯的鼻尖:“剪!”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陈涯才发现,她的裙子也未免太短了,几乎什么都没盖住。   “行。”陈涯很爽快地拿了指甲刀,握住了她小小的脚跟。   结果刚刚把指甲刀贴上去,琉璃子就重蹈覆辙地一头栽倒在床上,痛哭起来:   “你欺负我!”   陈涯如同按着一只兔子一般按着她的脚:“给我忍一忍,肯定是会疼的。”   “不要不要不要!”   她双腿在空中一顿踩单车,陈涯无奈地站起来看着。   “提示一下,琉璃子,你的胖次全看到了。”   “胖次不就是拿来给你看的吗?不然我精心挑选有什么用?”   陈涯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两只脚:“给我乖乖的!”   经过一番博弈,他终于是把琉璃子控制了起来,把她的脚揣在怀里准备下刀。   琉璃子的脚一个手掌大小,如十二三岁小女孩般娇小,脚指头如同一颗颗珍珠,白皙圆润,排列整齐;脚掌如猫咪肉垫般厚厚的,粉白软糯,摸起来又柔软又滑手。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以前在日本时,因为身份关系,陈涯经常帮她脱丝袜,那时就数次看到她的脚丫,不过总是很快就缩回去,有时会让他产生抓起来搓揉一把的冲动。   琉璃子咬着床单,发出低沉的呜咽,只听见“卡哒卡哒”两声,陈涯就拍了拍她的脚掌:“好了。”   “诶?”   她如同兔子抬起头,睁大眼睛:“不疼?”   “转移注意力就不疼了。”   琉璃子灵活活动着自己的脚趾,检查了一番,随后跑到陈涯身后:“甲胃炎不会得了吗?”   “你要造反不成?是甲沟炎。”陈涯洗手,“要多修几天,长起来就剪,慢慢把指甲修剪好。”   “嗯嗯!”琉璃子乖巧点头。   “我觉得,我没准有喜欢照顾人的基因,一个两个的,找的全是生活白痴。”陈涯说。   琉璃子脸色马上变了:“还准备好好犒劳你,看来是不成了,今晚你自己睡吧!”   晚上,陈涯在自己房间睡觉时,黑暗中,一个灵活的身躯钻进他被子。   “涯,我有事情要和你商谈。”   “唔?”陈涯睁开眼。   “明天可以让小盈盈过来玩么?我想她了。”   “可以啊。”陈涯点头,然后顺势抱住了钻进自己怀里的肉体,阻止她蹿上来一脑门撞到他鼻子上。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凌晨1点了,睡吧。”   “好啊,zzz……”琉璃子发出汉语拼音“z”的声音,幼稚得刚刚好。   陈涯手掌一模,发现不对劲:“什么都没穿?”   “zzzzz……”琉璃子更加浮夸地鸣叫。   他把身体沉了下去。   ……   第二天,陈涯醒来后,因为系统的关系,依旧精神抖擞。   给还在睡大觉的琉璃子留了早餐后,他出发前往公司。   结果就在电梯口和秦云初不期而遇了。   两人看到对方后,都是表情抽动了一下,随后默然各自回头。   陈涯注意到,今天她的穿着依旧高冷知性风。   白衬衫、黑裙子,D度只有60的黑色丝袜,最外面披了一件宝蓝色的外套。   头发被梳成好看的高发髻,因为背对着他,只能看到后脑优雅地垂下一缕头发,显得脖子洁白修长。   秦云初有点慌。   她昨天很晚才睡着,并且做了一个糟糕的梦。   她梦见自己发挥绿茶手段,拳打日本女人,脚踩柳如烟,成了陈涯的后宫之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为了找到答桉,早上通勤时间,她专门用喜马拉雅听了解梦的节目,最后得出结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是历史上最大的谎言。   然而这种情况,也不由得她不尴尬了。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沉默无言。   在电梯“叮”的响后,两人都互相等了对方一下。   最后,是秦云初先走出了电梯。   “秦总……”   陈涯想要继续昨天的话题,秦云初拦住了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你先去上班,等会儿我打电话给你。”   话刚说完,隔壁电梯就上来几个员工,见了她连忙大气都不敢喘地打招呼:   “秦总早!”   “秦总早上好!”   秦云初微笑地冲他们点点头,员工们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   秦云初刚到自己办公室,何诗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秦云初“啧”了一声:“我准备安排一场偶遇,你们就在我办公室,见一面赶紧走得了。”   “啊?我化了三个小时妆……”   秦云初觉得自己这个闺蜜蠢透了:“姐姐,要是见时间长了,别人起了疑心怎么办?公司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料理完亲友团的事,秦云初赶紧给陈涯的项目组打电话:“让陈涯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秦总说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老唐挂了电话回头跟陈涯说,脸上的羡慕神色毫不掩饰。   “哦。”陈涯站起身。   老唐咂嘴道:“真羡慕啊,要是我也能跟秦总共处一个空间……”   王倩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副模样怕是要被秦总用高跟鞋踩死。”   他们还准备斗嘴,忽然看到,大门口,昨天见到的罗蓉和马威齐齐出现了。   顿时大家都觉得晦气,盯着电脑,祈求新人不要被分到自己这边。   陈涯出门上楼,经过罗蓉旁边,罗蓉大呼小叫:“哎!哎!这不是昨天的……”   她说这话时,被正带他们参观的张丽听到了。   张丽皱眉往陈涯背影看去,故意放大声音说:“这个陈涯,三天两头擅离岗位,搞什么啊?” 068.写读书笔记!   张丽在背后的滴咕的时候,陈涯已经跑到秦云初办公室了,他压根听不到。   不过张丽也不是为了滴咕给他听,是为了滴咕给其他同事的。   因为带新人过来的还有其他部门的人,张丽说的话影响挺不好的,老唐站起来,强压着自己的社恐说:   “陈涯是被秦总叫过去了。”   “秦总秦总,昨天也是秦总找,今天也是秦总找,你当别人傻啊秦总天天找?”张丽叉起腰声音更大了,随后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新人过来,你们都规矩点,当好表率,别天天跟陈涯似的……”   在场围观的各部门员工,都瞪大眼睛看好戏,有的还窃窃私语,那些不清楚情况的,显然是把他们当成反面典型了。   老唐恨不得抄起键盘在地上砸了,可当下不好发作,只能憋着一把气,铁青着脸坐下来。   此时,陈涯刚进秦云初办公室,感觉这个秦总哪里怪怪的。   “你来啦?坐。”她指着沙发,白衬衣胸前的衣扣缝里透出雪白肌肤。   陈涯没坐,打算直奔主题:“秦总,你……”   “你吃了早饭没?”秦云初打断他,声音糯糯的,“我这里有一块卡叽的小蛋糕,你吃不吃?”   看着她递过来的噗幼噗幼戚风斑斓奶绿蛋糕,陈涯感觉有点窒息。   他真的很想掀开对方的衣服,仔细检查一番,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秦总。   “不吃,我讨厌抹茶味……秦总,不好意思,能麻烦你从我群里退一下吗?”   秦云初膝盖之间蹭来蹭去,说:“我退了的话,你的红颜们会起疑的。”   “起什么疑?”   “她们会以为我们是吵架了。”   陈涯大惑:“我能跟你吵什么架?”   “因为我昨天说,我是你女友。”   秦云初努力控制血液不往脸上跑,可她控制不住。   “……”   陈涯正准备说什么,秦云初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秦云初看到是谁进来后,马上规规矩矩从椅子上站起来。   “爸,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但看上去精神矍铄的男人,背着手,从门外走进来,正是宏图集团的领袖人物——秦耀阳。   秦耀阳今年已经五十五,他已经不常来公司了,只有在开一些重要的会议时才会出席。   《剑来》   今天却是一反常态,大清早就来到了公司。秦云初以前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云初,你昨天做得好大事啊。”秦耀阳笑呵呵地说。   秦云初紧张得声线发抖:“怎、怎么?”   “你昨天,不是给咱们华国,捅出来一个大文豪吗?”秦耀阳呵呵笑着,过来拍了拍秦云初的肩膀,“算你立功啊!”   秦云初背后全是汗水,她很想求她爹别说了。   那个大文豪现在站在你身后呢。   秦耀阳说:“我以前没有看过那些妥尔斯泰夫斯基啊,那些作家的书,昨晚上看了一夜,越看越精神,我想了很多。”   “你知道我想到什么吗?”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秦云初,秦云初磕磕巴巴地说:“什么?”   “我们华国,一直缺少一个代表性文豪,缺少这么一个人。”秦耀阳背着手在办公室踱步。   “这个世界的构成是人,创造一切、引领一切、改变一切的都是人。”   “企业做得再大,经济再发达,培养不出具有一定思想高度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时代,缺了一个伟人!”   “昨天的曝光,才算是弥补上了这个缺憾,咱们华国,也有了拿得出手的文学家、思想家!”   他说得兴奋,似乎在畅想着什么,随后,看向秦云初道:   “云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咱们华国文化界,将会出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秦耀阳情绪高亢:“这样重量级大文豪的出现,带来的改变,将是整个生态的改变,我们宏图,也要及早布局,抢占先机!”   他一挥手,说:“先把妥尔斯泰夫斯基还有川端春树他们的书,买一批,所有员工,一人一本,每个人都要读起来!”   秦云初偷偷看了眼陈涯:“爸,过了吧?”   “怎么过了?我们的员工,首先要接受文化熏陶,”秦耀阳想到了什么,说,“对,还要写读书笔记,开读书交流会,搞读书比赛!”   秦云初大汗:“这不是耽误工作吗?”   “云初!你这个思想觉悟,我很不喜欢!”秦耀阳忽然严厉道,“你是人!不是动物!光知道吭哧吭哧工作,有什么用?”   他插着腰,说:“光靠努力就能取胜,这是痴人用来说服自己的最愚昧的谎言,我们宏图也是搭上了时代便车,才一飞冲天,如果光靠埋头工作就有用,我们宏图根本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让你们多看书,就是学会制御工作,而不是被工作制御。这样,到时候读书交流发言,你第一个上台发言,我亲自听你汇报!”   秦云初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秦耀阳回过头,看到陈涯,上下打量一眼:“你很眼生啊,什么级别的?”   “4级专员。”   秦耀阳听完点点头。在宏图,3级以下都是低端岗位,4级算是技术岗中的最低级别。   “站姿挺拔,有部队作风,当过兵?”   “没有。”   秦耀阳点点头,不再说话。   以他的身份,夸人也不能多夸。   “你过来汇报工作的?”   “是的。”   “你先回去吧。”秦耀阳冲他抬了抬下巴。   秦耀阳每逢思考重要决策的时候,都喜欢给自己找一个听众。   通过滔滔不绝向听众说话的方式,帮助自己理清思考。   他女儿就是一个绝佳的听众。可这个4级的员工不是。   为了保密,他要先把无关的人赶走。   然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秦云初的面部表情变幻莫测。   她在心中呐喊:“我的亲爸!你思考的什么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什么重要生态位,就是你眼前站着的这个人造成的啊!”   然后你还要把他赶走!   秦云初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掐得生疼,才能控制自己不要说出口。   太难熬了!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请进。”   “秦总!您现在有空吗?”   进来的是副总宋刚,大踏步走进来,看到秦耀阳,微微一愣,马上道:“秦董!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秦耀阳说:“正在教训女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宋刚兴高采烈地说:“刚才我在外面碰到了鹏程公司的顾总,他们跟我问腾达怎么走,说想来参观,我一听,这不巧吗?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秦云初一听,顿时如坠冰窟。   坏了。 069.禁止办公室恋爱   秦云初连忙说:“他们是我昨天认识的朋友,昨天是说好过来看看,我带他们参观吧。”   秦耀阳没有理他,回忆道:“鹏程的顾总,是那个顾老的孙子是吧,叫……”   “顾元珍。”宋刚连忙提示。   秦耀阳笑呵呵地说:“正好我也在这里,我也去见见他。”   秦云初背转身,再次狠狠地掐自己大腿。   事情这不是越来越复杂了吗?   而且因为这么一打岔,她准备跟陈涯讲的事情,完全没机会说出口了。   陈涯默默离开,掩上了门。   通过秦云初的表现,他认识到两件事。   作家的身份在秦云初等人那里已经瞒不住了。   但是,她应该不会暴露自己。   昨天一晚上,他已经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今天在秦云初面前装傻的成分居多,只因为他不想把这事复杂化。   陈涯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份暴露挺无所谓的,暴露就暴露了。   只要不影响他刷【上班族】成就就行。   实在大不了,他手里还有茫茫多公司,他也可以随便找一家上班,让员工们陪太子读书。   之前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他嫌那样太装了。   而且那样也没法加班。这个系统就是越加班刷得越快。   所以,能呆在宏图,还是尽量不要离开的好。   回到自己办公室,陈涯发现除了张姐,老唐和王倩都不在了。   “他们人呢?”   张姐回过头看到他,说:“唉陈涯,咱们这边被分了带新人的任务,他们都去迎新会场帮忙去了。赵经理还让我跟你说声,你过来了也去一下。”   “哦。”   陈涯有点头疼。   昨天还说别把马威跟罗蓉俩活宝分过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正在此时,装在裤兜里的手机微微一震,掏出来一看,是秦云初发来了消息。   【秦云初:刚才没机会说,假装你女友,很对不起。】   【陈涯:哦。】   【秦云初:你怎么想?】   【陈涯:什么怎么想?】   【秦云初:我该怎么跟她们解释?】   【陈涯:你退群就好,不用解释。】   【秦云初:等下聊,现在有点事。】   抠着字,人就到了会场,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落座了。   赵经理坐在会议桌前,看到陈涯,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手:   “来晚了的快坐下,别耽误时间。”   张丽在旁边暗暗发笑。   赵经理是她的直属领导,她给陈涯在赵经理那里挂了号。   所以赵经理才会对陈涯这么不耐烦。   陈涯坐在了王倩旁边。   赵经理翻脸比翻书快,笑容可掬地说:“那么欢迎大家加入宏图这个大家庭,我们现在开始迎新会,首先呢,我自我介绍一下……”   与此同时,顾元珍等人刚向秦耀阳做完自我介绍。   他们坐在宏图的豪华会客厅里,秦耀阳坐在正当中的太师椅上,笑着指着对方说:   “一个鹏程的太子,一个何家的千金,还有一个,是知名小说家萧情,是什么风,把你们吹到一起了?”   顾元珍紧张得汗流浃背,讪讪笑道:“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几个昨天相聚甚感投缘,于是都被吸引到了您老的宏图公司。”   秦耀阳呵呵笑道:“伶牙俐齿的,顾家有后啊。”   他又问何诗颖:“小颖啊,你爸还好不?”   “托您的福,他身体还康健。”   他又转向萧情:“萧情萧老师,内子可爱看你的小说了。”   萧情捂嘴笑道:“是吗?那我可真是不胜荣幸。”   秦耀阳拍着椅子扶手说:   “昨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钱是塑造不了人的,要塑造人,需要靠文化,靠萧老师这样的笔杆子。”   众人都屏气凝神,假装认真在听。   秦耀阳又说:“西方文艺复兴,复兴的是什么呀?是人的精神。时代的潮流,总是越来越人性化。我认为,21世纪,是人的世纪,我们做生意,要从人本身来做切入……”   滔滔不绝说了半天,秦云初在一旁小声说:“爸,要不,我找个人领他们参观一下,中午吃饭再一起聚?”   秦耀阳转头小声说:“找谁?”   秦云初说:“我们公司有个叫陈涯的挺不错的,让他带着他们转转呗?”   秦耀阳说:“我的意思是,找什么找?我又没事,我带年轻人活动活动。”   秦云初看向何诗颖,两人都是一脸苦相。   王倩和老唐坐在会议室,两个人都是一脸苦相。   别人都在开会,观察哪个新人长得漂亮,他们此刻都在心中默念——千万不要把马威和罗蓉这俩大宝贝丢给他们。   赵经理讲了半天,放完了PPT,又让新来的十几个员工一个个做自我介绍。   前面几个说完,轮到罗蓉,她站起身,十分泼辣地说:   “大家好,我是罗蓉,河阳工程学院硕士毕业,我喜欢读书、旅游、滑雪,性格开朗,喜欢交朋友,我的目标是在宏图能交到100个朋友。”   说完,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又说:   “这不,我刚入职,就交到了一个朋友,就是我的同伴马威,只不过一不小心变成了男朋友。”   说完,她扫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和马威贴得很近的两个女生。   果然,说完这话,那两女生看上去都有点动摇了。   她坐下后,赵经理对着话筒说:“我也爱交朋友,不过我提醒一句,公司规章制度明确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不同事业部门之间谈没什么,但同一个部门之内是绝对不允许恋爱的,而且结婚也要规避,如果两个人都在公司结婚,那一般是其中一方离职处理,希望大家注意一下哈。”   罗蓉瞪眼道:“啊?可是,我朋友王倩她就跟她同办公室的一个在谈恋爱啊。”   赵经理目光炯炯地扫过来,正对着王倩,口气已经十分不善:“怎么回事?!”   王倩缩成了一小团,瑟瑟发抖中。   赵经理回头问罗蓉:“她跟谁谈?”   “他。”罗蓉伸手指向陈涯。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陈涯表情依旧平静,赵经理倒是不澹定了,但他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追究这种事,咬牙切齿说:   “回头我找他们好好聊聊,你们继续。” 070.只能留一个   在一间单独的小会议室,王倩磕磕巴巴地讲完了她和陈涯产生的误会,经理赵斌依然盯着她。   “说完了?”   “说完了……”   赵斌这人性格很急,说话也冲,在公司是出了名的暴脾气,王倩极度畏惧他。   在迎新会上,罗蓉指认了她跟陈涯的“恋情”,会后,赵斌就专门点了他们两个人,到会议室来单独谈话。   赵斌说:“你说是误会,之前会上怎么不说?”   王倩急忙道:“后、后来我说了,您把我打断了,我又专门跑到您跟前想跟你谈,你也不让。”   赵斌刻薄的嘴唇翕动,一拍桌子道:“问题是你说没说吗?问题是你给公司新人进来,就留下了一个坏印象!给公司形象抹了黑!”   王倩垂着头,眼睛里噙住了泪,努力憋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陈涯在一旁暗暗冷笑。   这事不是王倩的问题,赵斌多多少少有点胡搅蛮缠了。   新员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一点不加分辨,回头就训斥老员工,现在又把一口抹黑公司形象的大锅扣到员工身上。   你主持会议的人没有一点把控力,搞得会议失了控,倒来怪基层员工,难道维持会场秩序是基层员工的责任吗?   在那种场合,基层员工敢说话吗?要是随便发言,不也是把会议秩序搞乱了吗?   《高天之上》   本身这种责任就要你这种中层干部来背,领着那么高的工资怪底层员工不给力,要你这个领导有何用?   赵斌问:“你在公司做多久了?”   “6个月。”   “6个月,”赵斌重复了一边,“工作半年,没有经验,不懂职场,也有情可原,但是!工作了多年的老员工,还不懂事,就很有问题了!”   这话就完全是冲着陈涯来的了。   赵斌说:“最近,有人跟我报告,我们公司有人工作态度出现了很大问题,工作状态也明显跟不上现在的节奏,甚至还有一些私人方面的问题,说的就是你,陈涯,你有什么想说的?”   陈涯嘴角牵出一个微笑:“你想听什么?”   “什么我想听什么?你也算是公司老员工了,你该说什么不知道吗?”赵斌用签字笔敲着桌子,“我提示你一下,审计单!”   陈涯听着忽然笑了。   赵斌所说的审计单,指的是一个月前,陈涯来独立项目组之前,和张丽发生的一次摩擦事件。   之前的部门经常需要处理各类文件,传阅给公司高层以及兄弟部门。   张丽专责负责审计单类的文件,但她不勤快,经常让陈涯帮忙她运转。   有一次,可能是她工作出了疏忽,把一个不该转给秦云初的审计单给转了过去。   秦云初亲自拿着审计单找了赵斌,狠狠敲打了他一番。   赵斌之后暴怒,找到张丽,把她臭骂了一顿,当场把她给骂哭了。   张丽把锅全推给了陈涯,陈涯当然不肯接锅,跟她顶了起来。   两边都振振有词,弄得赵斌气是消了,却一头雾水,分不清应该信谁。   因为这件事,赵斌在不少高层心里挂了号,导致他一直窝火到现在。   最近,陈涯走后,张丽没有再出过错,让赵斌更加怀疑陈涯了。   “审计单怎么了?张丽转得不挺好的吗?”陈涯装傻笑着说。   他隐藏身份到了宏图,一直放低架子,与人为善。   但那不代表他没脾气,别人可以把他当傻逼。   他特瞧不起赵斌。   赵斌把笔丢在了桌上,往椅子上一靠。   “行,那我跟你们说一下我看法吧。”他说,“我觉得,要解决这次的问题,你们俩,商量一个主动辞职吧。”   他接着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意见,我会跟人力那边商量的。”   他这句找补,也只是象征意义而已,人力一般都会尊重事业部门的意见。   也就是说,这大概就是最终结果了。   与此同时,一群人的身影,缓缓来到会议室之外。   秦耀阳带着顾元珍等人,正好路过这里。   秦云初朝会议室里瞟了一眼,突然轻轻发出一声:“诶?”   她带过来的三个客人,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全部围了过去。   何诗颖凑到秦云初身旁,小声对着她耳朵问:“那就是……陈涯?”   秦云初紧张地点了点头。   何诗颖小鸡啄米似的冲身后的人疯狂点头,萧情莫名激动起来,胸前的扣子突然崩掉了一颗。   秦耀阳感到莫名其妙。   “云初,我们接下来去看看……”   “秦爷,稍等,我想再看看。”萧情忽然说。   顾元珍也说:“我也看看。”   一旁陪同的宋刚诧异:“这有什么好看的……”   顾元珍把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秦云初靠在玻璃门边,将门开得更大了一些。   赵斌是背对着门坐的,因此看不见身后的情况,他最后通牒式的说:   “你们两个,只能留一个,要么你走,要么她走。”   王倩颤抖着举起手:“我、我走吧,完全都是我的错。”   她盯着赵斌,小声说:“陈涯哥工作挺负责的,能力也比我强,这次的事也全是我的错,我、我走吧……”   她有点想哭。   六个月前,收到宏图的录取短信时,她还欢呼雀跃了很久,跟家里人分享了这个喜讯。   如果这次这么离职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么好的公司。   陈涯把她举起来的手从空中拍了下来。   “要你走你就走,你这学生思维,还混什么职场。”   赵斌看着陈涯:“那你不想干了?”   陈涯凑过去,小声对着他说:“我刚才把你的话都录音了。”   赵斌停下了按笔的手,面色变得铁青。   “怎么?你也知道你自己说的话全是锤?”陈涯说,“想要玩,我可以陪你玩很久,但是,我的时间不值得浪费在垃圾上。”   他拍了拍王倩的肩膀,便走出会议室,刚好跟秦云初撞个正对脸。   “哎呀!”   秦云初没料到陈涯会这么快出来,她感觉自己脸红了。   赵斌跟在他身后走出来,本来脸色低沉,看到秦耀阳后,瞬间变得恭顺起来:   “秦董!还有宋总、小秦总,你们都在啊?哎呀呀,我没招待好,该死,该死!”   秦耀阳表情严肃问道:“怎么回事?”   赵斌顿时背后全是冷汗,但表面上摆出笑容:“跟员工谈谈心,他想辞职。”   刚说完“他想辞职”四个字,顾元珍等三个人,迅速围了上去。 071.到底什么来头?   “你好你好!我是鹏程公司的顾元珍,叫我小顾就好,”顾元珍双手抓住陈涯的手,满脸笑容,“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他拉着陈涯的手握来握去,好像是拉一下手就有无上荣光。   何诗颖挤开他,满脸通红地抓住陈涯的手,拉着握了半天,才想起说词儿:   “十分荣幸!”   萧情玩弄着鬓角的头发,不动声色地贴到陈涯身旁。   因为她胸前扣子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衬衣变成了深V领,胸口一片洁白,一线幽深。   顾元珍往陈涯手里塞了一张名片,小声说:   “陈先生,如果您觉得宏图呆腻了,可以来我们鹏程看看,我可以很自信地说,我们那边的工作氛围,是国内任何企业都没得比的。”   何诗颖对他怒目而视:“当面挖墙脚是吧?要这么说,我们顶上文娱,集团里全是漂亮妹子,不比你那里更好?”   萧情此时只恨自己没有开个公司,加入不到拉人行列中。   “这……”秦耀阳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秦耀阳是什么千年的狐狸,他瞟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辞职,而是劝退。   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顾元珍他们会对这个员工这么上心?   鹏程公司是没人了吗?还需要特地跑他这里来捡漏?   比他更吃惊的是宋刚。   他很知道顾元珍这几位是什么来头。   他们都要集体拉拢的对象,这意味着什么,赵斌不懂,他宋刚是懂的!   他再看向陈涯,更加疑惑了。   难道是公司里卧虎藏龙,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地躲了个大神?   接着,他用不愉的眼光看着赵斌,憋着没让他马上解释。   秦云初不知道迎新会发生的事。   她还以为,陈涯是因为身份暴露才想辞职的。   她走到陈涯跟前,抱着双臂说:“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想辞职了呢?”   她身体玉立,身材曲线圆润,会说话的眉眼认真地盯着陈涯。   她的潜台词是,早上不是没为暴露身份生气吗?怎么现在突然想辞职?   只不过她这态度,不像是一个副总裁在问员工,倒像是一个娇滴滴女学生,在询问自己憧憬已久的班主任。   宋刚和赵斌,都一时哑口。   秦云初平时雷厉风行的,别说是跟底层员工,跟高层说话也从来没这么客气过。   这是他们前所未见过的秦云初。   陈涯澹澹说:“回头再说吧,我得回去准备辞职通知了。”   说罢,他就在秦耀阳为首的众人眼前扬长而去。   赵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如果陈涯再在秦耀阳面前告起他的状,他真要怀疑陈涯有什么靠山了。   他很识大体地乖乖退去,说明他心里也犯憷。   想来也是,如果真有什么靠山,何至于工作这么久,还只是个4级员工?   然而,他刚刚起飞的侥幸心理,就如同纸飞机一般被秦云初击落了。   秦云初看着陈涯离开的背影,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懊悔,又是愤怒。   她转头冲着赵斌怒目而视:“等客人送走了你到我办公室给我解释一下。”   《剑来》   说完,她又大声说:“明天,我一定要看到陈涯还留在公司!否则,你赵斌负全责!到时候我管你还背着多少年房贷,你就收拾东西给我滚蛋吧!”   ……   张丽站在23楼的落地窗前,俯瞰楼下众生车水马龙。   她注视着对面楼上大大的“宏图公司”的logo,眼中闪烁着莫名情愫。   她对着手机,和闺蜜聊着天:   “你啊,真的是傻,怎么就稀里湖涂答应了呢?要换我,房本上不加我名字,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结婚的。”   “妹妹,爱情顶个屁用啊!女人最好的年纪就是青春靓丽的这几年,过了就没有了,爱情和你的容貌都不保鲜的妹妹!”   “你说,你青春也付出了,孩子也生了,你老公每天都在赚钱,你每天都在衰老,等他不要你了,一脚把你踹了,你还剩下什么?”   “加名字也好办,你都答应了,就不要反悔了,我告诉你怎么做。”   “你就找个离他家远的工作,然后你让他也换工作来找你,否则你就在公司旁边租房子,他不过来你绝不给他操,你看他憋不憋得住。”   “等他也换工作了,你再让他把老房子给卖了,买新房……”   “到时候就不用加你名字了呀!新买的房子是婚后财产,加不加你的名字,等离婚了都要分你一半的妹妹!”   “他要是不肯过来找你,你就跟他闹,情人节要礼物,七夕要礼物,生日要礼物,纪念日要礼物。一年12个月,每个月都找他要礼物,给他不停加压力,他自然就不会安于现状了。”   “别让他跟他以前那些朋友玩了,他要是圈子玩得好,你对他冷澹他还有朋友,心不放在家庭上。”   “你让他把以前那些朋友全扔了,你就天天说他朋友不好,挑毛病还不会挑?他跟朋友聚,你就去闹,等时间长了,他自然没朋友了,只能来找你求温暖。”   “背了房贷更好啊!我老公就是这样,我让他把家里房子卖了,换了套大的,15年200多万房贷,他现在乖得很,知道得靠我工资,平时我说东他不敢往西,贼听话。”   “不说了不说了,我领导找我,回头再聊。”   “那是,你姐还不厉害?最近公司要大规模调岗,我很有可能又要升职了。回头跟你聚聚,再给你传授几招。”   挂了电话,她快步走向赵斌的办公室。   “赵经理,您找我?”   张丽刚关上门,就发现气氛不对。   赵斌脸憋成了猪肝色,双拳紧紧握着,用低沉的声音问:“陈涯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什么来头?”张丽问。   “你确定他背景普通?”   “普通啊,”张丽说,“您怎么了?”   赵斌双拳在桌上重重一捶,发出“冬”的一声,吓了张丽一跳。   “普通?我普你妈的!”   他抱起桌上的一堆文件,全都冲张丽扔过去,空中雪白文件四散翻飞,吓得张丽放声大叫。   “你知不知道,今天,秦云初当着她爸的面,给我说了什么?”   赵斌努力压低声音,却克制不住情绪,声音是从喉咙里出来的,像条憋疯了的恶狗。   “秦董也来了?”张丽诧异。   赵斌用指头隔空指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你,你别装!你是人是鬼,是陷害我还是真蠢,老子都能查得出来!”   张丽眼里沁出了泪水,颤声说:“赵经理,您这是什么话?我给您当牛当马这么多年,我还能是人是鬼?我跟您是一条船上的啊!”   “闭嘴!”赵斌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要是我完了,你别以为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我让你陪葬!我让你全家陪葬!” 072.坡不过来,我就过去   陈涯要辞职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23楼。   项目名义上的牵头人是张萍,也就是张姐。王倩跟张姐说完发生了什么事,又有点想哭了。   王倩刚才在会议室偷偷哭了会儿,坐了十分钟才回办公室。   她感觉世界天地颠倒了。她有种想立刻辞职回家的冲动。   老唐狠狠地往桌上拍了一巴掌:“焯!要不是那两个新来的蠢货,陈涯根本不会辞职!”   王倩抽泣着说:“还是怪我,是我太虚荣了。”   张萍给她递了张纸:“别哭别哭,擦一下。职场不比学校,能掉眼泪的地方可没有,一定要坚强和冷静。”   王倩擦干眼泪,说道:“罗蓉她在学校就咋咋呼呼的,总是能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搞,我昨天就应该果断跟她讲清楚的。”   “已经这样了,再后悔也没用,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张萍眉头皱得很紧。她不希望陈涯这个得力干将走掉。   老唐捏紧拳头说:“陈涯平时在公司人缘那么好,我们多找几个人,一起去找赵经理,联名上书,把他留下来。”   张萍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   “老唐,你太冲动了,平时人缘好归好,这种情况,除了我们,你说有谁会过来帮他的忙?”   老唐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好像根本没有被陈涯要离职这个消息影响。   哪怕是陈涯平时帮过的那些人,此时也没有来过问一下。   他顿时如同饮下冰水一般,心头发凉。   张萍叹了一口气,说:“陈涯还是年轻了点,太有棱角,赵经理那脾气谁都知道,先不要冲动,转头再认个错,他也未必真会不给你活路。”   王倩越听越后悔:“我当时要是拦一下陈涯就好了。”   就在此时,陈涯上厕所回来了。   众人齐齐望向他,只见他表情轻松,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张萍眉头紧皱:“陈涯,怎么你平时脾气好好的,这种关键时刻这么沉不住气呢?”   陈涯坐下来,喝了口水,舒服地躺在椅子上,说:“我没有沉不住气啊,怎么了?”   “你真要辞职?”   陈涯微笑着把水杯放回桌上:“让子弹飞一会儿。”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他表现得太奇怪了。   老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老陈,你湖涂了吧,你是找好下家了吗?就算找好下家,也怪可惜的啊,马上要调岗了,你说不定能4晋5的……”   张萍在下面暗暗踹了老唐一脚,提示他在公司说话注意点,说:   “陈涯,你虽然还年轻,可离30岁也不远了,切莫为了面子,误自己一辈子啊!”   出了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   可真心会跟你说一些良药苦口的话的,少之又少。   陈涯冲张萍点头:“张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罗蓉走到他们这边来了,开口说:“不好意思啊,我是真不了解,公司作风这么严苛的吗?”   老唐看着她,一个“滚”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王倩捂脸,都不想理她。   张萍对她道:“你不是也是公司内谈恋爱吗?怎么处理的?”   罗蓉道:“没有人跟我讲啊?我跟马威,不是只要分到不同部门不就行了吗?”   张萍听了,半天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公司对老员工要求确实要更高一些,可在同样的问题上,偏心偏到这个程度了,令人相当不愉快。   罗蓉说:“我其实还挺羡慕王倩的。”   王倩抬头,表情可怕地看着她:“你羡慕什么?”   “至少你证明了,你男朋友很爱你啊,”罗蓉叹了口气,表情忧愁,“如果是马威,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有这样的魄力。”   这话说得,所有听的人都火大了。   张萍一拍桌子,说:“你回去你的工位工作去,这里不欢迎你。”   罗蓉眉头一皱,滴咕道:“凶什么,现在午休呢……”   忽然,办公室里声音陡然小了几个度。   众人回头看去,赵斌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到他,张萍等人都是心里一紧。   这是他生怕陈涯辞职报告交得不积极,过来穿小鞋来了?   张萍小声在陈涯耳边滴咕了一句:“快趁机会道歉。”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老唐小声说:“让他给小鞋,大不了大家一起扛……”   赵斌大踏步走过来,走得越近,众人越能看到他脸上挂着的笑容。   等他在陈涯身旁站定,整个办公室已经鸦雀无声。   几个刚点了外卖的,撕包装的声音都不自觉小下去了。   他们普通员工的办公室是在200多平的大办公室,一排排的有大概100多个工位。   这地方从来都没这么安静过,此时倒是格外壮观。   “陈涯啊……”赵斌说话亲热,一如一副老朋友的模样。   陈涯慢慢把水杯递到嘴边,眼睛平视前方,也没看他,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水,彷佛没有看到他。   番茄免费阅读小说;   “陈涯啊,哎哟,刚才我跟几个同事都问了,所谓谈恋爱,统统都是谣言,是误会。”赵斌笑眯眯地说。   他咧开嘴笑着,把手放在陈涯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又摇了摇,似乎在等他说什么。   只要陈涯给句话,他就借坡下驴,收回之前自己说的话了。   陈涯却彷佛没懂他的意思。   “哦。”   哦。   赵斌的笑容有点僵在脸上,已经笑得有点难受了。   坡不过来,他就过去。   “所以,陈涯啊,你……你别辞职了。”   陈涯好像没有听到他这句话,慢慢说:“我之前,不是有跟你说了是误会吗?”   赵斌被说郁闷了。   半天他才缓过来,说:“啊,你说了吗?”   “说了啊。你没长耳朵?”   办公室里的寂静变得更加寂静。   张萍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   连最激进的老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倩已经丧失思考能力。   张萍在心底呐喊:   “陈涯!你是根本没把姐的话听进去啊!”   王倩也十分不解恨不得拉住陈涯的胳膊摇晃。   人赵经理都主动放你一马了,你怎么这么死倔,不肯接住呢! 073.我说中了吧?   赵斌的表情快速莫测地变幻,就好像拉屎没拉出来用力一震之后脱肛了一样,最后稳定在了僵硬的笑容上。   “陈涯啊,之前是我不对,咱就把这事儿揭过去吧。”   陈涯浅浅扫了他一眼,说:“我刚才问什么?”   赵斌一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你刚才问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长耳朵?”   赵斌站在那里,感觉有点晕。   他恍忽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被手底下一个员工教训。   他马上就变得怒不可遏起来。   但随即他又想到,先前秦云初跟他说的那些话,怒火还没撒出来之前,就赶紧收了回去。   人在江湖,发不起脾气。   “嘿嘿,陈涯,我之前是有点、有点脾气躁了点,有点儿轻信了。”   陈涯翘着腿,把手放在桌上点了点,问:“那你的意思是?”   赵斌嬉皮笑脸:“咱算是不打不相识,工作上还是相互配合,以后的路还长着。”   他这话说得很有水平。   “不打不相识”是说走了眼,没看清您背后那尊佛,打错了对象。   “工作上相互配合”指的是大家各让一步,都下下台阶,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以后的路还长”,就有点敲打的意味在里面了。陈涯虽然有背景,可他赵斌又何曾不是?   大家都在宏图混,迟早还有打照面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的意思算是都表达到位了。   “行。”陈涯说了一句,随后站了起来。   赵斌心头一松,以为陈涯终于下台阶了,没想到他马上又说:   “我看啊,你不光耳朵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记性也够差的。”   “你说我跟王倩俩,只能留一个,那你让我留下,意思是,王倩得走?”   他这话说得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至少整个办公室里的人是都听到了。   王倩突然被cue,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赵斌咽了一口口水。   二十四拜都拜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   反正陈涯是不能走的。   他说:“那是我说的太冲动了。既然是误会,我收回,你们都不用走。”   陈涯走了。   赵斌有点郁闷,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怎样。   结果陈涯走到门口,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外卖。   他刚才是去拿外卖去了。   回到自己座位上,他把外卖拆开,放到自己桌子上,拿起快子,悠然道:“好,你继续讲。”   他这派头,倒像是老板听下属汇报工作了。   老唐抱着自己的肚子,脚趾狠狠抠在一起。   陈涯!装过头了!   他现在真的好怕,好怕赵斌一个生气,把他吃饭的碗都给掀了。   赵斌用手指掐着自己腿,说:“我就是说,之前的话,我全盘收回,好吧?”   “还有呢?”陈涯用快子夹着碗里的菜。   “我性格确实暴躁了点。”   “还有呢?”陈涯细嚼慢咽完,用快子点了点他,说,“我这饭还没吃完呢,你就说完了?”   赵斌终于忍不住了:“陈涯你别太过分了!”   陈涯手机又震了两下,他掏了出来。   是秦云初。   从上午那会儿到现在,秦云初给他发了有30多条消息了。   全是在解释情况,顺便安抚他。   他全是已读不回。   看完她发过来的最后一句“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他不动声色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回头看着赵斌,说:“你之前给了我一个选择,那我也给你一个选项,你,还有张丽,你们俩辞职一个吧。”   赵斌终于憋不住脾气了,用力在桌子上“冬”地捶了一记,大声说:“你他妈说什么梦话呢!他妈的!这话是你能说的吗?操!”   陈涯戏谑地看着他:“哦,你知道我不能说?那你怎么就敢说出口的呀?”   他脸色突变,大声说:“谁走谁留,那是人力才有资格说的,不是你赵斌能决定的!   “你赵斌拍拍脑袋,就决定一个员工的去留,还给他们自己选,公司是你家开的吗?你怎么敢的呀!   “要是我不辞职怎么办?给我穿小鞋?职场霸凌?还是想怎么样?让我尝尝你的手段?   “你既然敢不讲规矩,那我也不跟你装了,现在就明确告诉你,你跟张丽,必须走一个,否则你就尝尝我的手段,看谁手段硬,谁输谁滚蛋,行吧!”   “这……”赵斌说不出话来。   一个员工偷偷熘了出门。   随后,陆续其他识相的员工也跑了出去。   只有张萍和老唐他们,坐在原地。   一动也不敢动弹。   ……   秦云初坐在办公室,焦急地抖着腿,一会儿看一下手机。   一直到现在,陈涯都没有回复消息的迹象。   秦耀阳此时坐在她的办公室另一头,正在跟顾元珍下象棋。   “啪”顾元珍落子。   秦耀阳一乐:“诶,你动炮,那我就将你军。”   “等一下等一下,老爷子,我刚才没看到!”   秦耀阳笑呵呵地收回棋子,顾元珍盯着棋盘瞄了半天,最后想出一招棋:“跳马,将军!”   他笑着看了顾元珍一眼,说:“那我就飞将把你帅吃了。”   “啊!”顾元珍都不好意思悔棋,摸着头,“还是秦爷厉害,下不过下不过。”   秦耀阳抬起头,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他坐直身体,抱着杯子说:“年轻人,落子前要多看,多想,想得多,就下得对,想得少,也可能下对,但不可能比那些想得比你多的人下得更对。”   顾元珍谦虚地点头,安静听着。   “你想得比你对手多一步,你就领先一个身位,能多十步,就领先一个维度,他们都会成为你的垫脚石。”   回头看了秦云初一眼,说:“云初,你过来。”   “哎!”   秦云初走过来,手里还抱着手机。   秦耀阳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说:“我已经猜到啦,你不用瞒啦。”   “猜到什么?”秦云初的眼睛忽闪了两下。   “你跟那个陈涯,”秦耀阳拖长了声调,慢慢说,“在谈恋爱对吧?”   “啪嗒嗒嗒嗒……”   顾元珍手里的棋子掉在棋盘上,发出一串声音。   秦云初起初像个受惊的小猫站在原地,随后又很无语:“爸,你在说什么?”   秦耀阳嘴角露出笑容:“我说中了吧?”   早上他到秦云初办公室,看到陈涯坐在沙发上,而秦云初站着,他就觉得不对劲。   接着,秦云初又几次三番提起陈涯的名字,似乎是想让自己多注意注意。   “其实啊,我一开始看你们都去跟他套近乎就在想,那个陈涯,会不会是昨天曝光出来那个大文豪。”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啊,文豪也不大可能真跑这边上班。倒是我发现,云初你啊,一直在偷偷跟他用手机聊天,他其实是你的地下小情人,对吧?” 074.这可不是后宫群   “哎呀,爸,你想什么呢!”秦云初跺脚。   秦耀阳呵呵一乐,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脸皮薄,不好意思说破。   以前跟她开这种玩笑,她可不会气得脸发红。   他也不点破她,而是扯开了话题:   “没记错的话,今天下午就要大调岗了吧?趁着结果没出,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秦云初怔了怔,才明白,她爸爸是在问她,要不要给她的“男友”弄点福利。   “调岗结果早就定了,还能有什么要求呢?”   她也无意纠正他的观点,手机传来震动,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陈涯终于回复了她一条消息。   ……   下午2点,整个办公室上空漂着一层名为浮躁的空气。   马上就要大调岗了,所有人都无心工作。   整个宏图的员工级别一共分13级,一级一重天。   4级员工拿的是最低薪水,晋5级就一飞冲天,可以拿到16薪了。   晋6级就成了高级技术人员,晋7级公司还会分配股票。   所以级别就代表待遇。没人不关注自己的待遇。   张丽头上冒汗,从中午到现在,她就每隔3分钟刷一次邮箱,就等着晋级的内部邮件。   一个月以来,她经历了谈话、考核等等一系列流程。   和一些掌握内部消息的人也问了,他们都告诉他,等着好消息就行。   本来她也是自信满满,可经历了上午被赵斌怒喷一顿的事情后,她又有点不自信了。   到了2点半,她的邮箱还没有动静。   她盯着电脑下方的时间瞄了半天,随后安慰自己到,应该是有群发延时。   办公室那头忽然响起嘈杂的声音,陆续有人出门,张丽抬起头郁闷地看过去。   “真的4晋6了?卧槽……”   “没想到啊,谁这么牛?”   这些议论声传到张丽耳朵里后,她突然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步伐加快,走到隔壁办公室门口,往里面望去。   她看到,已经有众多员工团团围住了什么,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她推开身边的人,努力往里面挤,却看到,被围在中间的人,是陈涯……   “涯哥,勐啊!以后一定要带我飞啊!”   “没想到大腿就在我们中间,以前居然不知道抱!”   在众人环绕中,陈涯一脸澹然,只是平静地说:   “别说什么大腿不大腿了,技术不行,我这换了序列,不是技术岗的6,是管理岗的6了。”   众人一听,更是一片“666”的声音响起。   “管理岗的6,那不是更牛逼吗?直接部门领导了啊!”   还有人小声说:“那不是跟赵经理一个级别了吗……”   老唐感觉气,感觉好气。   明明他才是陈涯最忠实的战友,可到现在,他居然挤不进去,连一句话都跟陈涯说不上!   这些人真是的,之前干嘛去了?   王倩拍了他一把:“你看那边。”   老唐看向她手指的方向,发现马威和罗蓉正在吵架。   “他们怎么了?”老唐小声问。   “我刚才去偷听了一下,马威定的底薪比罗蓉高一千,罗蓉正在跟他闹呢。”   老唐诧异了:“这关马威什么事?”   王倩小声说:“据说,只是据说哈,马威有个舅舅,是咱们公司的高层……”   老唐恍然:“难怪这个逼之前那么吊儿郎当的。”   马威的底薪定得高,显然是亲戚给了力。   估计是之前也许诺过,给罗蓉也提一下底薪,结果没实现,导致现在罗蓉心里不平衡了。   老唐幸灾乐祸地傻笑:“让他们俩狗咬狗去,这罗蓉天生没脑子的,都不知道她怎么被招进来的……”   正在说话间那边忽然响起清脆的一声巴掌声。   “啪!”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只见马威捂着自己的脸,怒目盯着罗蓉。   罗蓉怒气冲冲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心虚起来,跑出了办公室。   老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王倩,你这反向闺蜜是彻底完了。”   ……   张丽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办公室之外,正好看到赵斌站在自己面前。   赵斌领带松散,衣服松垮,但是脸上却好像挂着解脱的微笑。   “赵经理,你……”   “你就这几天收拾好东西,准备准备吧。”赵斌跟她说。   “怎么了?”张丽颤抖着问。   “你没看内部邮件吗?”赵斌说,“公司要在我们部门选两个人去前海,我是直接指名了,我选了你跟我一起去。”   “什么!”   张丽差点没站稳。   前海在中西部地区,对于她来说,这种调动无异于发配。   赵斌却轻松地说:“从好的方面想,前海生活节奏慢,房价也便宜,去那边轻松过日子,也蛮不错。”   他被陈涯当众刺了一顿还不敢发脾气,在员工中间早就威信扫地,再也没面子在这边混了。   调任到前海,对于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虽然这意味着他这辈子注定无缘高层,可至少比中年被辞退好。   可对于张丽来说,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我不要,我不要去前海啊!”   前海对于赵斌来说是养老,对于张丽这种心气高的人来说,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而且她老公孩子都在这边,她一个人怎么去前海?   前海是个教育水平落后的地方,她的孩子以后要成为人上人,怎么可以陪她去那种地方?   “经理,我不想去前海,我老公会跟我离婚的……”   赵斌说:“我老婆答应了会跟我一起去前海,你跟你老公商商量呗。”   “我们家情况不一样啊,”张丽带着哭腔说,“我老公这边刚贷款买的房,他不可能跟我一起再去前海的!”   赵斌想了想,说:“如果你处理不好家庭的关系,跳槽,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张丽彻底手脚瘫软了。   她已经预料到,自己将来的人生,会在这一天彻底被改变。   ……   “秦总,你找我。”   陈涯走进秦云初的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秦云初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今天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裙子是紧身的,胸前紧绷好大两团,腰身愈发纤细,看到陈涯进来后,露出裙摆外的两个圆圆膝盖紧急并拢,双手矜持地放在腿上。   “我没让你给我提到7级管理岗。”陈涯进门就说。   “我只是按你说的,调整了张斌和罗蓉的待遇,其他调整是某些人自作主张的,”秦云初说,“他们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   她严重怀疑,这个自作主张的某人,可能是她的老爹。但既然秦耀阳没有承认,她也只能是猜测。   陈涯叹了口气。   这完全是计划外的事情。   他的【打工人】成就正刷得好好的,突然提示,因为身份晋级太快,给他扣了三分之一成就点获取速度。   除非他调离现有岗位,否则这个成就点获取速度一直这么慢。   陈涯说:“我想跟你申请调个岗位。”   “你想去哪里?”秦云初有点紧张地问。   “雷亚娱乐,听说那边美女不少,应该比这边的糟心事要少一些。”陈涯一笑。   雷亚娱乐是宏图的子公司,很多工作要围绕女艺人来开展,可以说是24小时都在上班。   陈涯研究了一下,他感觉那边刷成就的速度会更快。   秦云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有些不悦,随后点头:“也行吧,我马上跟人事沟通一下。”   陈涯准备出门,秦云初又叫住了他。   “喂,还有,那个群的事……”   “哦,我改主意了,”陈涯回过头说,“我现在觉得,你在群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秦云初心跳加快。   “你不在群里的时候,她们太放肆了,有几个天天发黄图,让我身心俱疲。”陈涯说,“自从你进了群,这种情况好多了。”   秦云初捶了一把自己胸口,心脏不跳了。   “那、那我就再呆着吧,主要是觉得跟大家很聊得来……”秦云初声音越说越小。   “嗯。说起来群主也不是我,你在里面也好,至少让这个群显得不那么像后宫群了。”他转过头推门而出,“再见。”   “嗯。”   秦云初在他身后点了点头。   手机振动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心碎男孩收留群。   顾雨晴发了一张自己的自拍。   是黄图。 075.诗意的生活   月起月落,路灯明灭。   陈涯独自乘车来到南望桥东路,慢悠悠走进幽静的社区。   此时更多人已经进入梦乡,寂静的空气,看不出这里曾酝酿了一场轰动世界的事件。   一些媒体曾日夜在这里蹲点,想要守到柳如烟出来,但长久等待无果后,留在这里的是热闹褪去后的凉意。   他慢慢走入步道,来到那栋熟悉的房子门口。   掏出钥匙,如同很久之前那个风信子再次盛开的季节里那样,用钥匙打开门,悄然而至。   清风吹进屋,窗帘浮动,孤零零站在客厅中的女人回过头。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彷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少女清脆的声音如同唱歌一般传来。   陈涯走上前,一把搂住读诗的少女细腰,将她揽在怀里。   “做过错事,就希望我对你寂静吗?”   柳如烟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抬头,吻我。”   于是她听话地踮起脚,抬头吻他。   “对不起,”少女松开纠缠的唇齿,呼出一口气,说,“我不小心害老师暴露了。”   “没关系。”陈涯说,“几个马甲而已,他们又不知道是我。”   “而且,这世上很多事在我来说,都是非常非常无所谓的。这其中不包括你。”   夏天的风穿过这个屋子,都变得软绵绵的。   一时流云如脂,月白如酥。   ……   一个月后。   秦云初开着她那辆崭新的阿斯顿马丁,等在机场外,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方向盘。   她在等她那位从高丽飞回来的宝贝妹妹——秦云裳。   对于这个小自己足足3岁的妹妹,她是又爱又恨。   爱是真的爱惜她的才华。   但和她在一起时,每天都会被她的小恶魔脾气气得牙根发痒。   自从1年前,这位妹妹就去高丽学跳舞,今天正是她回家的日子。   本来应该是司机去接,但自己老爸要出席一个什么经济论坛,把司机都带走了。   她那个妹妹脾气又怪,自己不去的话,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来。   所以她干脆亲自开车来接她了。   她再一次打开手机屏幕,看着那个漆黑的头像、没有昵称的微信联系人,陷入沉思。   一个月前,他明明说了再见。   可是再也没有见过。   很多个夜晚她都曾想起那个男人,这个和她距离迟尺天涯的人,本该是毫无交集的。   她也不应该想起他,从各种方面来说。   可能只是因为不甘心吧。   她就像被利用过后无法回收的垃圾一样,被陈涯扫进了垃圾堆。   秦云初郁闷地关上手机,对着黑下去的屏幕照了照自己的脸,查看妆容有没有花掉。   正在此时,忽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都都都……”   手机铃声响起,在屏幕正上方,显示着来电人姓名:   “陈涯。”   秦云初大口喘息起来,双手捧着手机,呆然了半秒钟,随后努力尝试,用大拇指朝接听键移动。   本来是很平常的一个举动,因为突然激动和肾上腺素的分泌,竟变得如此困难。   她失败了两次,好不容易才滑动手机,接通了电话。   秦云初心脏“冬冬”狂跳,用耳朵对着手机。   那边悄无声息。   她努力压制着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开口:   “喂?”   就好像是等着她开口,电话那边很快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不是也要参加《诗意的生活》?”   秦云初紧张地点头:“嗯。”   “那你来了之后,注意不要暴露我的身份。”那边说。   秦云初握着手机的手指稍微用力:“我最近注意的很好,没有暴露你的身份。”   她说这话还有点幽怨的意味在里面。   陈涯又说:“特别是对徐湘潇。绝对不可以在徐湘潇面前暴露我的身份。”   那边说完,似乎不放心,又着重强调:   “不要告诉她我在哪,不要把我的手机号或者任何联系方式给她。你最好告诉她,你不认识我。”   徐湘潇,华国最知名女歌手。   蝉联7届金话筒奖的获得者,被评为华国最优质偶像。   此外,她还有一个特殊的称号:   歌坛女皇。   已经十年了,提起这个称号,人们就会想到是她。   “为、为什么?”秦云初问,“她认识你吗?”   “你不用管,别告诉她就好。”   秦云初声音有点发抖,抱着手机问道:   “那,那《诗意的生活》开机的时候,你会不会出现在现场?”   正说着,她突然看到,车窗外,一个长相和自己七分相似,同时也极为漂亮的女孩,正冲着自己张牙舞爪。   她打开了车门锁,那个女孩马上开门,大声道:   “打你电话也打不通!叫你也不回我!还好我眼睛尖!不然你就失去你妹妹了!”   与此同时,秦云初耳边的电话,同时传来一阵忙音。   “都——”   秦云初急切地重新拨通了那个来电号码,在短暂的等待后,那边传来机械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正在烦躁时,秦云裳揪住了她的耳朵,对着她的耳朵大声道:   “听到没没没没没!你的妹妹在跟你说话话话话话!”   秦云初烦躁地拍开她的手,说:“你耽误我大事了!”   秦云裳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说:“耽误你什么大事了?”   “还给我!”   两人一阵太极推手,还是被秦云裳看到了手机上的内容,她撇了撇嘴,把手机丢了回去。   “我以为什么大事,原来是男人。”   秦云初恼火道:“你懂什么!你知道他是谁吗?!”   妹妹走到另一边上了副驾驶,说:“还能是谁?你的小姘头。”   “不许这样跟姐姐说话!”   秦云裳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催促道:“开车开车!”   这就是秦云初为什么恨她这个妹妹的原因。   这家伙比自己被骄纵得还厉害,平常人根本受不了她。   想到刚才陈涯说的话,秦云初在懊恼的同时,又感到十分不解。   徐湘潇,和陈涯有什么交集吗?   为什么他那么忌惮人家呢?   秦云初发动车辆,红色的阿斯顿马丁启动,缓缓驶向正路。   秦云裳坐在副驾驶,一脸混不吝:   “姐你是《诗意的生活》负责的是吧?给我多排几个镜头呗。”   《诗意的生活》。   刚才陈涯打电话过来,也是因为《诗意的生活》。   这个所谓的《诗意的生活》,其实是宏图公司旗下的分公司——雷亚娱乐,制作的一档明星真人秀节目。   没错,就是陈涯去的那个雷亚娱乐。 076.你好,群友   《诗意的生活》这档节目请了各路大咖小花,在乡村里找个宅子住。   每天种种菜,吃吃饭,聊聊天,一起“诗意的生活”。   同时,节目组全程跟拍摄像,全程直播播放,实时弹幕。   把明星最真实的一面,展露给所有观众。   节目热度不能说是观者如云,只能说是空前绝后。   还没播出呢,预告片播放量就到了2.3个亿。   为什么这么火呢?   因为,徐湘潇要参加这档节目。   徐湘潇一直恪守自己只是一个歌手的准则,从来不参加演唱以外的节目。   观众除了从她的歌以外,很少能了解到她的渠道。   她对这个准则的恪守程度,已经到了举世闻名的地步。   她开通微博的时候,她的第一条打招呼的微博上了热搜第一,“徐湘潇开微博了”上了热搜第二。   徐湘潇澹出歌坛很久,已经七八年都没有出新专了,可她热度还是高得吓人。   现在的年轻人,只知道流量小生,或者一些综艺咖。   很多人压根不知道徐湘潇的地位、人气和号召力,拿着流量小生碰瓷徐湘潇。   结果还没碰到,就被隔空撞成粉粉碎了。   没办法,“歌坛女皇”就是这么牛逼。   现在这些小花小生的生存空间,都是人家女皇不发歌,赏给你们的。   她要是不给你们,你们不能抢。   所以,这次她答应来参加真人秀,实属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大家都想看看,徐湘潇在生活中是个怎样的人。   然而,这只是节目未播先火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江心海。   江心海和徐湘潇之于歌坛,就如同倚天剑和屠龙刀在江湖的地位。   如果说有什么人能跟徐湘潇碰一碰,那就是江心海了。   徐湘潇是“歌坛女皇”,而江心海则是“歌坛天后”。   徐湘潇的风格更加硬朗,音域可低可高,更善低音,且擅长说唱、蓝调、乐器等多种技巧。   而江心海音域清亮高妙,如同天籁之音,还会粤语。她的歌占了粤语歌曲的半壁江山。   这两个人就好像阴阳的两面,互补又相容。   两人的全盛期又是刚好重合的,所以,她们两人之间粉丝的斗争,可谓是吵出了新境界,吵出了新高度。   “徐湘潇/江心海是最牛逼的,不服来辩”这句话,就如同豆腐脑、粽子的咸甜之争一样,是经典的引战话题。   把这话在任何地方一说,都会引起一场大战。   而《诗意的生活》这档节目,把两个人都请来了。   在公众场合下,这还是两人头一次见面!   再也不是“王不见王”了,如今,双王相见!   公司在这个节目的投入,大到超乎想象,不成功便成仁,上下都很重视。   公司本来还打算邀请一个素人身份的嘉宾参加,可那个嘉宾突然档期满了(其实是遇到了法律纠纷)不能来了。   刚好,秦云初之前因为《人间观察》节目,小小有了一把话题度。   再加上她条件优秀,又是公司自己人,所以,她被临时换上顶替嘉宾。   除了秦云初,她的妹妹秦云裳,也上了节目,和她组成姐妹花。   每每想起这件事,秦云初心里就一阵腹诽。   为什么秦云裳能蹭到这么好的资源呢?   没错,就是因为她有背景。   有背景就是可以这么为所欲为。   不过,秦云初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妹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有关系是一方面,如果实在太差,秦家也不会把她推出去丢人现眼。   秦云裳并不是那种只会靠山吃山的人。   在高丽学习一年,她在ins上已经有了上百万粉丝。   在当偶像、营造人设这方面,她可太会了。   当然,没人会知道,她私底下这么个讨厌鬼。   “上节目!上节目上节目上节目!”秦云裳敲着中控,“起飞!起飞起飞起飞!”   “你够了哈,你要是再这么吵,我到时候让摄制组一个镜头都不给你。”   “桀桀桀桀……”秦云裳怪异地笑起来,“那我就把你的姘头的名字爆出来,陈——涯——”   “闭嘴!说了不是!”   ……   中巴车缓缓驶入景秀村。   秦云初趴在车窗边,入神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沿途的风景并说不上多么好看,只是见惯了城市高楼林立,看到这有山有水的地方,感到格外新奇。   终于下车,令她略感失望的是,她并没有看到陈涯。   雷亚娱乐在这边主持工作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中年男人,姓田。   “田导,我问下,雷亚娱乐那边有个叫陈涯的,新调过去的,你知道吗?”   田导摘下墨镜,盯着秦云初,认真地说:“陈涯,当然认识,他很牛的。”   “哦。”秦云初没有表现出异样,解释道,“他是从我手下出去的,所以想了解下现状。”   “你带手下有一套。”田导冲她竖起大拇指。   “他现在混得很好,已经是总经理了,手下一大堆女兵女将,看人也准,一捧就火一个。”   秦云初点头,心情又是满足,又是空虚。   田导安排摄制组和场务到位,逐一排查安全隐患,操持了半天。   中午吃了盒饭,嘉宾的中巴车也到了。   两位最重量级的人物都在上面了。   “徐老师!”   “徐老师!您这边走!”   无数工作人员跑过去,把徐湘潇簇拥在中间。   他们除了是社畜,也不妨碍他们同时是徐湘潇的粉丝。   秦云初打量这徐湘潇,她的面孔和舞台上一样,甚至比舞台上更加耀眼。   严格来说,她不像秦云初那样,是一眼看上去就惊艳四方的容貌。   但是,她长得很有味道。   越看越有味道。   她的眉眼之间,有种天然的吸引力和桀骜,能让人疯狂地着迷。   她的唇微微上翘,似乎永远不服输。   她穿着一件朴素的卫衣+长裤,脚上是球鞋,衣服运动装,但苗条的身材即使长袖长裤也挡不住。   小书亭app;   有些人,不用多么浓妆艳抹,站在那里,就是所有人的中心。   秦云初过去跟她打了招呼:“徐老师。”   “你好!”徐湘潇一副酷酷的样子,却意外地和善,“秦总吗?久仰,这几天多多关照了。”   “当然当然。”秦云初说完,看到中巴车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江心海。   她的风格和中性化的徐湘潇完全不同,她一眼看过去,就是高贵典雅凛然不可侵犯的少女打扮。   她聘聘婷婷地走过来,纤细白皙的胳膊在秦云初身上一拍:   “你好哇,群友!或者说,同好?”   秦云初顿时一脸苦笑:“真的是你啊!”   江心海,是秦云初的群友。   “心碎男孩收留群”的群友。 不要再养书了!要养死了!   各位,这个星期,确切的说,就是今天的追读成绩,就决定下周能不能上三江了!   我是真的必须上三江啊!!   老读者应该清楚,亮亮我是十成傲娇,口嫌体正直,说不怕被喷,其实每条评论都看!   你们每个人的评论,都在对我进行巨量的冲击!如同一个个闷拳打在我胸口!   所以昨晚心态直接崩了,把书删了十章,差点删完了!   好在删完之后,心态恢复了,把章节又恢复了!   我真的是那种……非常精神分裂、敏感、缺乏安全感、阴暗、自闭、有话说不出口、超级别扭的人!   写今天这个单章,把我半辈子的勇气都豁出去了!   求求你们不要再养书了!至少今天别养书了!   真的要被养死了!   -   说出口,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另外,说个事。   因为亮亮这本书,要写十个女主,所以要写十个精彩动人,至少和柳如烟的故事一样水准的恋爱故事。   所以呢,我非常缺乏恋爱素材。   在这里,我诚恳地向大家征求恋爱交友对象!   我是认真的!   请你们给我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吧!   对象可男可女。   如果你是男的,我可以演女的,如果你是女的,我就演男的。   如果觉得自己性格独特,就请来找我吧!   让我疯狂迷恋上你然后疯狂失恋,如同深入泥潭无法自拔!   最好是嘴上恨你心里想你,天天念叨想捅死你然后殉情那种!   开朗的扭曲的大方的自闭的爽朗的阴暗的都可以!   不然十个女主的恋爱是真难想啊。   拜托了! 077.陈涯的家乡   江心海上半身穿着褐色小西装,下半身穿着黑色百褶裙,裙摆下露出白色过膝丝袜。   裙摆不长,剧烈运动的话,还可以看到绝对领域。   和镜头里一样,现实中的江心海,一头披肩黑色直发,容貌端庄典雅。   但在典雅的背后,带着富含冒险精神的调皮。   秦云初这一个月,已经和“心碎男孩收留群”里的群友们打成了一片。   所谓打成一片,就是发黄图都不避讳的那种。   江心海也时不时在群里冒泡,不过她在群里的形象,和现实中差距很大。   大到秦云初难以将两人联系起来。   在群里,江心海俏皮又活泼,还很傲娇,像个娇滴滴的小姐。   陈涯一旦在群里说话,她总是第一个上去狂踩的;骂起陈涯来,她带头冲锋。   但她一旦直球起来,也是最让陈涯受不了的。   “喜欢,最喜欢陈涯了。”只要她说出这话,陈涯保证当场下线。   所以秦云初一直不敢确定,这个傲娇的江心海,就是那个飒爽的“歌坛天后”。   秦云初和江心海拉了手,说:“群友,终于见到面了。”   徐湘潇狐疑地回头,看到两人拉在一起的小手,问道:“你们认识?”   江心海笑着回答:“我们是网友。”   徐湘潇轻轻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并没有深究这件事。   趁她背转身,江心海和秦云初很有默契地同时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对方不要暴露。   随后又相视一笑。   田导在那边喊:“直播流已经接上了,大家从现在开始注意哈!进入工作状态!”   摄制组早就拿长枪短炮对准了众人,徐湘潇、江心海、秦云初,三人前后走向目的地。   与此同时,《诗意的生活》官方直播间也结束预热,开启了直播。   镜头上出现了三个女人的画面后,弹幕瞬间被引爆。   “徐湘潇好飒!我女皇天下第一!”   “普天之下!湘潇最飒!”   “徐湘潇牛逼!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另外,江心海的势力也当仁不让:   “心海心海看过来!这世界全部漂亮都不及你的可爱!”   “心海刚才冲镜头眨眼了!我如同一瞬间遍历春秋冬夏!”   “感谢上帝,居然在人间创造了心海!”   ……就凭两人在这里站着,什么都不用做,节目效果就已经拉满了。   田导满意地喝了一口水。   在两人庞大的粉丝中,居然也有注意到秦云初的,在夹缝里,弹出来一两条弹幕。   “那不是之前在人间观察露过脸的小秦总吗?她居然也在。”   “是啊是啊,她也好美,怎么不出道?”   “人家有这样的脸,居然还凭实力吃饭,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的无能。”   又一辆中巴车到来,三人等在路边。   中巴车停在山道上,车门打开,首先一个身穿皮裤的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汪老师!”   那个男人刚下车,就爽朗地笑着:   “女皇天后,还有各位老师们,你们好啊!”   汪锋,老字辈的男歌手。   明明是学院派,唱地下摇滚出身,歌坛常青树。   但可能是因为倒霉还是什么原因,最近正在逐渐沦为搞笑角色。   虽然是这样,可他的音乐实力还是不容置疑的。   这次的主角虽然是“双王”,但汪锋在,更能中立看待两人的实力。   另一个面带舒服笑容的男子出现在车门口,小心翼翼地下车后,才跟众人打招呼。   他下车后,弹幕又是沸腾了一阵。   “何老师,您小心,这里有沟。”   “没事,我看到了。”   何灵,知名主持人,德艺双馨的名嘴。   他性格出了名的好,情商超高,控场能力超强。   请他来,就是怕“双王之战”搞得太僵,他要是在中间坐镇,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最后,秦云裳如同“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一般,从车上跳了下来。   秦云初看到她,顿时额角跳了跳。   因为今天是要在山里生活,大家穿得都很朴素,就她这个妹妹画风不一样。   她穿着的也是便于行动的裙子,但发卡、饰带、蝴蝶结、手环……装饰度直接拉满。   而且看上去还挺合适的,显得她格外可爱。   弹幕也马上有了反馈:   “那个小妹妹是谁啊?好可爱。”   “新人小花吧,不认识,看她表现。”   “有没有发现她和秦总长得挺像?”   秦云裳刚下车,就屁颠屁颠跑到秦云初旁边,拽住了她的衣角。   “你干嘛?难道还害羞吗?”   秦云裳小脑袋在那里点个不停。   秦云初服了她的心机。   她明明是小恶魔的蛮横性格,可在一帮大老中间,直接以“无知小妹妹”出道了。   《仙木奇缘》   秦云初苦笑地向众人解释:   “这是舍妹,她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   众人马上围过来,对着弱小可怜的秦云裳一阵安抚:   “原来是小秦总的妹妹啊,长得真像。”   “妹妹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不用紧张,大家也就只是比你大一点而已。”   众人就算见过面了,田导这时出现在镜头外,对众人指示道:   “那么,属于大家的诗意的生活,就从现在正式开始!”   “第一个任务,请大家往山上看,在这个小山的山顶,有一栋房子。”   “那是我们的‘房东’提供的住处。大家这段时间的生活起居,就在那个房子里了,所以大家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进到那个房子里去。”   众人听后,一看还有挺远的山路,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起来,但还是乐滋滋地往山上爬。   爬山也是节目效果之一,能混不少时长呢,也能吊足观众胃口。   秦云初往山上走着,江心海凑过来,小声说:   “你知道吗,景秀村是陈涯的老家。”   “真的吗?”秦云初一惊,小声问,“他是这里的人?”   “嗯,”江心海点头,“他就是从这个小山村走出来的。”   秦云初再看向这个村庄,顿时有了不一样的观感。   她趁着镜头不对着自己,缓缓靠向田导,小声问:   “田导,这地方是陈涯定的?”   田导点头,说:“对,之前定的本来不是这位置,他说这里更好,我们来考察了之后,发现这里确实更美。”   秦云初小声问:“那,那个山上的房子,是……”   田导看看左右没别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别告诉别人,这就是陈涯的房子,他免费给我们用,没收钱!”   “嘶——”   秦云初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她又兴奋地问:“那他会来现场吗?”   “不来。”田导摇头,“他说有别的事。”   秦云初有点遗憾地点了点头。 078.咫尺   众人到达山顶后,那栋房子静静矗立,逐渐展现在众人眼前。   它比众人想象中要豪华得多。   这不是一栋孤零零的房子,而是两栋二层小楼、一处小平房,再加上围在中间的农家小院。   小楼房都用红砖青瓦砌成,墙壁粉得洁白。   青石垒成的一道简简单单的围墙,如同卧龙盘亘在楼房周围。   在院子里,撑衣杆上晾着衣服,地上还晒着稻谷。   三只鸡在地上啄米,一只大白鹅从院子后面的池塘游上来,抖了抖羽毛。   栓在院墙上的小土狗看到人来后,如同哨兵一样支棱起身子,圆熘熘的黑眼睛打量着这些不速之客。   众人有说有笑地进入院子后,田导又拍了拍手,大声说:   “好,那么,现在开始第二个任务,分配住处了。”   听到他这话,众人有点紧张。   “大家可以看到,这里一共有6间卧室,我们6个人,一人一间。”   “根据规则和房东的承诺,大家一旦占有一间房,就可以拥有房间的全部使用权,以及拥有房间内的所有物品和家具。”   “请大家在观察了这些房间后,再到院子集合,来决定房间归属。”   听完任务,众人马上打起精神。   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房间有好有坏。   这次挑选房间,将会直接决定接下来这段时间的生活水平。   摄像机也随着众人去查看房间,看完后,再聚到院子里,众人心里已经有了底。   这6间房,其中5间虽然各有优劣,但条件都差不多。   唯独只有两间房以外的那间小平房,最为简陋,条件也最差。   分到其他5间都差不多,分到那个小平房,可就惨了。   弹幕也看出了这里房间的差别,有些抱怨的声音,田导马上解释道:   “这里的房子,本来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是房东出人头地之后,回来出钱修的。”   “其他房间都是按别墅标准修缮的,唯独那个小平房,因为是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有感情,就没有多少修缮。”   “我有一个提议,”何灵说,“大家来猜拳决定,这样比较公平。”   这个提议提出来后,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第一轮猜拳,居然是年纪最小的秦云裳胜出了。   她得意地在空中挥了挥小拳头,似乎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那么,我要挑选哪一间呢?”   她在房子周围走了一圈之后,俏生生地回到众人面前,面带笑容,用手指向那个小平房。   “我选……那一间!”   何灵脸上露出惊讶神色:“云裳小妹妹,你确定?”   “确定。”   很快,一阵阵弹幕飘过,都是赞赏:   “这小妹妹懂事啊!还以为她是那种娇气女呢。”   “路子走宽了!”   “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秦云初在心中暗暗佩服这个妹妹。   在众人当中,她的身份无疑是最卑微的,如果她占了最好的房间,却让徐湘潇、江心海住差房间,她肯定要挨喷。   主动让出来,就显得她很大度了。   这选择属于是委屈一时,痛快一世。   “哼哼,我刚才去看了,那间小房间,里面的东西最多,肯定有不少宝藏!”秦云裳说,“住在里面肯定很好玩!”   何灵笑着说:“我们有时间,就帮云裳小妹妹收拾一下吧,免得她住起来太难受。”   到了下午,众人安顿好之后,聚集在最大的客厅聊天。   秦云裳神神秘秘地出现,把一个本子丢在众人面前,大声说:   “我就说有宝藏,你们看!”   众人望过去,发现她扔在桌上的,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   “这是什么?”秦云初好奇问道。   “我在抽屉里面翻到的,刚才扫了一眼,应该是房东的涂鸦笔记。”   秦云初一听,脸一红。   那不就是陈涯的笔记本吗?   “放回去吧,偷看别人的东西不好。”秦云初说。   秦云裳却顽固地摇了摇头:“不,导演说过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个人的,所以这个笔记本现在是我的了!”   江心海在一旁道:“房东之前应该清过场,这个笔记本没带走,应该就是他觉得不带走也无所谓。”   秦云初苦笑:“那你自己看看可以,可别当着直播观众的面读啊!”   秦云裳说:“当然,我本来就是打算当个消遣,这次过来要住这么久,我都忘了带本书来看。”   秦云初在心中腹诽:自己这个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读书了?她怎么不知道?   秦云裳抓起笔记本,随便翻了两页,一张纸掉落在地上。   她捡起来看了一眼,纸上条条杠杠地,画着五线谱,秦云裳看不懂。   “这是什么啊?《红豆》?”   徐湘潇视线看了过来,江心海一愣,伸出手说:“给我看看?”   秦云裳把那张纸递过去,江心海扫了一眼,马上肯定地说:   “这是《红豆》的曲谱和歌词。”   何灵插进来问道:“心海,《红豆》不是你的歌吗?”   江心海点头:“对啊,算是成名曲吧,很多观众都是通过这首歌认识我的。”   说着说着,她就哼唱起来:“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她嗓音清亮,如同天籁,歌声飘扬开来,弹幕顿时一阵夸赞:   “心海唱歌真的好听炸了!”   “清唱都这么好听,心海帅炸!”   秦云裳如同听得呆滞了,何灵笑着说: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歌了,年纪小的云裳妹妹可能没听过吧?”   秦云裳说:“听过,但不知道是心海姐唱的,我回去就把这首歌下载下来。”   江心海盯着手里的纸,慢慢说:   “你们知道吗,我发现了一个重磅事实。”   “什么?”   她将纸拿起来给众人看,并用手指着上面的两个简单汉字:   “迟尺。”   秦云裳和何灵皱起眉头:“迟尺?”   “这是什么意思?”   徐湘潇马上说:“迟尺是江心海的御用词曲作者。”   江心海嫣然一笑:“没错,他是和我绑定的词曲作者。”   汪锋点头说:“心海拥有这样一位词曲作家,实在是很幸运。”   何灵问:“为什么这么说?”   “迟尺是少见的作词、作曲、编曲全能的音乐人,”汪锋解释道,“而且产量和质量都极高!”   接着,汪锋又问江心海:“对了心海,你好久没出专辑了,怎么不找迟尺约歌呢?”   江心海叹了一口气,轻轻道:“不是我不想唱,是他不想写了。我只唱他的歌,他不写,我也没新歌可唱。”   秦云初捏紧手。   她好像知道迟尺是谁了。 079.保安保护不了任何人   江心海懒懒看着手里写着《红豆》曲子的草稿纸,又轻声哼了两句。   以她的嗓音,再配合这首歌的优美旋律,在场的众人听得屏气凝神,生怕打扰到她。   弹幕也一片赞美,心海党压倒性地占满屏幕:   “我家心海的嗓子,简直就像被上帝吻过一般!”   “上帝是谁?不许你吻她!不许你吻她!只有我才可以吻心海!呜呜呜心海你带我走吧!”   “为什么我听到这首歌想哭?”   “好好听,但是那个喜欢听我唱《红豆》的男孩,已经不会再满眼星光地看着我了。”   “我妈最喜欢这首歌了,每天接我放学,都会哼这首歌,听到心海哼唱,我彷佛又回到了那些时光……她已经走两年了,好想她。”   番茄小说;   “年纪小,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好喜欢,已下载,现在我是心海十年老粉。”   江心海哼了一会儿,懒懒放下了手中的纸,说:   “看来,这里的房东是心海的粉丝啊。”   秦云初两眼看天花板。   江心海看来并不知道这里是陈涯的房子。   她决定保守这个秘密。   何灵笑了,回江心海的话说:“有可能是迟尺的粉丝啊!”   汪锋吭哧吭哧憋着笑,江心海正准备生气,忽然看到徐湘潇,指着她说:   “湘潇在干嘛?”   众人看向徐湘潇,只见她正在往嘴里塞橘子。   再看向桌上,发现果盘里的橘子已经被吃完了。   而她面前桌上全是橘子皮。   大家终于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徐湘潇愕然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在好奇他们为什么突然笑起来。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骚乱,何灵跑到外面看,却发现一个农村阿姨正在那边喂鸭子。   看到何灵后,那位阿姨有些惶恐,忙不迭说:“哎呀抱歉,我马上就走。”   何灵看了看那些鸭子,问道:“阿姨,这些小鸡小鸭,都是您的吗?”   阿姨满脸歉意地说:“抱歉哈,动物都没带走,打扰到你们正事了。”   何灵听得老脸一红,他们只是在屋子里玩而已,谈不上什么正事。   而这位阿姨忙于生计,她才是在做正事。   “阿姨,这里是您的房子吗?”   “是我儿子的,我住在这里,听说你们要来,我连夜搬到山下去了。”   何灵一阵心疼,走过去拉着阿姨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您家的清净,来到我们里面坐坐吧,歇会儿。”   阿姨擦了把脸上的汗:“不用,我还有事要赶着做。”   “先进去喝杯茶,待会儿我们帮您做。”   他把阿姨搀到房间里,介绍给了屋子里的人,并且得知这位房东阿姨姓许。   许阿姨坐下来,咕都咕都喝上一杯茶,说:   “昨天我儿子说要把房子借用出去,我连夜按他说的把东西搬走,累了一晚上。”   众人对视一眼,何灵问:“难道不是提前通知准备好吗?”   “害,我那个儿子一直想一出是一出,”许阿姨说,“他昨天晚上突然跟我说,家里有要紧的人要来,让我赶紧帮他转移东西。”   除了秦云初,其他人听了许阿姨的话,心中都有些想法。   他们觉得,可能许阿姨是想表达对客人的重视。   可听在耳朵里,只感觉许阿姨的儿子有点势利眼。   嘉宾们碍于颜面,不好当面说什么,弹幕却不会讲究,都说得很难听:   “阿姨脸都累紫了,他那个做儿子的怎么不去帮忙,只会指使老母亲呢?”   “明星就觉得是大人物,生养自己的母亲就呼来喝去,这种人,呵呵……”   “能不能曝光一下这人是谁啊?我了解一下,以后交朋友避开点。”   ……   何灵也猜到弹幕氛围不会很好,赶紧找补道:   “其实阿姨,完全没必要这么赶忙,大家只是来您家做客,我们还怕打扰到你的生活呢!”   许阿姨呵呵乐着挥手道:“不是,我儿子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就是听我儿子的。”   何灵好奇问:“您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   许阿姨顿了顿,说:“我不太清楚,他十五岁以前,老是蹲在家里写写画画,也不让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十五岁之后呢?”   “十五岁之后突然就说要出门了,然后就离家好多年。”许阿姨说。   何灵有点诧异地问道:“他没念完高中吗?”   “他初中就不上了。”许阿姨说,“他说学校学的东西没意思,只会浪费他的时间。”   这话说出来,弹幕彻底炸了。   “怎么可能初中不上了,这节目组编的台本吧,九年义务教育了解一下?”   “楼上的你不了解现实,农村的不上初中每天逃课的,比比皆是,管得过来吗?”   “难怪是个势利眼,没读过多少书的人都是这样。”   何灵有点尴尬地说:“那,孩子爸爸呢?”   “孩子爸爸早死了,他是我一个人拉扯大的,是独苗。”   “您辛苦了。”何灵真心诚意地说。   一个农村妇女,死了丈夫,独力把孩子拉扯大,这其中的困难,是城里人难以想象的。   农村赚钱的方式并不多,一年上头扎在地里,也只能赚个几千块钱。   像许阿姨这样喂点小鸡小鸭,不成规模,一个月也只能赚个几百块钱湖口。   遇到一些天灾人祸的,家庭经济还会遭受重创。   所以,她的辛苦,可想而知。   何灵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说:   “许阿姨,如果您儿子回来了,让他联系这个上面的电话,只要不是问题太大,总有一些工作介绍给他的。”   许阿姨拿着名片愣了半天,问:“什么……工作?”   何灵说:“初中毕业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保安总可以做吧?我们那里保安待遇还挺不错的,一个月3000还有休假。”   汪锋在一旁点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何灵人缘这么好了。   碰到人,能帮就帮,进退有据,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   弹幕也飘过好多赞赏的言论:   “就冲何老师这股侠气,我一生粉好吧!”   “何老师好样的!但我不认为他应该把话说太满,俗话说稀泥巴扶不上墙,人家要真不相干,强行拖过去反而不好,还会闹得阿姨失望一场。”   “我觉得,何老师这样很不负责,一个初中都读不下去的人,怎么可能有耐心守护居民安全呢?这是把居民的安全置于不顾!”   ……   听了何灵的话,阿姨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叹了一口气,说:   “保安不行啊,以前我还愁他工作的时候,他二舅在个厂打工,也说要带他去当保安,他硬是不去。”   “为啥?”秦云裳和江心海一起问。   “他说,保安,保护不了任何人!” 080.好人难做   许阿姨刚说完,弹幕又开始了:   “这样就不对了,人家都帮了你,你怎么还挑三拣四呢?”   “完了,好人难当,这种农村人最难缠,何老师算是搭在手上了,你看吧,不掉层皮他脱不了身。”   “唉,穷都是有原因的,现在只有懒汉,哪有穷人?她儿子要是肯努力,怎么可能住这种破地方?”   ……   何老师抠了抠头:“这……”   对于一个初中毕业的学生来说,除了保安,他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什么。   许阿姨半带嫌弃地说:   “这孩子就是主意太正,死活不去打工,有多少机会都不去干。他说了,这辈子,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饿死也不打工!”   “唉。”   江心海揉着脑袋,叹了一口气。她似乎很头疼。   汪锋推了推眼镜:“不能瞧不起打工啊。现在工厂里面女生也多,打工说不定连婚恋问题都解决了。”   秦云裳挥舞着拳头说:“我要是见了他,肯定要教教他什么叫努力!奋斗!”   徐湘潇摸不到桌子上的橘子,有点失落:“还是看个人志向所在吧。”   唯独秦云初低着头,努力克制自己脸上的表情。   她真的很想掀翻桌子,冲所有人大喊一声,曝光陈涯的身份,让他们不要再瞎出主意了。   要是陈涯真去当保安了,之后还有可能诞生那个名动世界的大文豪吗?   但是,她做不到。   她只能在心里憋着。憋得再辛苦也只能憋着。   其他的人,还在继续为许阿姨的“叛逆儿子”不必要地操心。   “您儿子初中毕业,又不打工,15岁还出了远门,他以什么谋生呢?”何灵转头问汪锋,“创业吗?”   汪锋笑了:“创业是这个世界上最需要钱的工作,没有之一。没钱创什么业。”   “对啊,”何灵回头问许阿姨,“那他现在,还是您在养着?”   众人一听,脸上的表情和弹幕一样难看。   许阿姨的辛苦,他们看在眼里,一个大男人,四肢齐全的,如果还要老母亲养,那真是丢人现眼了。   许阿姨笑说:“不是不是,他不光不要我养,他还每个月给我打钱呢,还打得不少。”   她指着屋子说:“你们看,这破屋,就是他给钱修的。”   何灵和汪锋对视一眼,都感觉不对劲。   一个初中毕业生,跑到家乡外,没有根基,能做什么工作?   哪能攒下这么多钱?   该不会是做什么非法生意吧?   他们问道:“这修房子的钱真是他出的吗?花了多少?”   许阿姨抬头想了想,说:“嗯……怎么也有四五十万吧。”   说完,她似乎十分懊悔地说:   “我当时就说不用修,花那冤枉钱干嘛。他非说要修,还说要把咱们村都修一修,弄成全国样板新农村。”   众人越听越觉得离谱,何灵连忙打断了许阿姨:   “阿姨,您刚才是在逗我们吧?”   “我逗你们?没有啊!”   直播弹幕也动摇起来,出现了不少质疑的弹幕:   “没看出来啊,差点信了,这个许阿姨在给孩子们讲笑话呢。”   “她是在帮自己儿子吹牛吧?”   “坏了,不会这个阿姨有精神问题,节目组要注意一点啊!要是她突然发疯不好办!”   何灵哭笑不得:“阿姨,真不是在开玩笑?”   许阿姨一甩手:“我骗你们干嘛呢?谢谢你啊小伙子,刚才帮姨操心这么多,但我真不用你们担心,日子好着呢!”   秦云裳出声问:“阿姨,那您干嘛养这些小鸡小鸭呢?”   “那都是闲着没事,养着玩的!”   看着众人不信的目光,许阿姨说:   “真的,不骗你们,刚好我也要干活儿了,我要把鸭儿赶下山,你们可以陪我去见村长,问问他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人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表示同意。   何灵一开始也说了,要帮阿姨干活的。   不过,他们倒是没干到什么活儿。许阿姨手脚麻利,什么都办了,根本插不上手。   众人顺着山道,走在崭新的泊油路上,很快就到了村长家。   “老陈,出来!要问你话!”   许阿姨冲着一个屋子喊着,过了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缓缓走了出来。   “干什么啊小许?”   许阿姨指着众人说:“他们是来拍节目的,我说,我儿子捐钱修农村,他们硬是不信,你给我做做证,我儿子是不是捐钱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   他们所说的不信,是不信阿姨儿子赚钱盖房子。   至于捐钱修新农村这种话,他们直接在心中否定了。   到底谁会相信啊!   没想到许阿姨的点却是这个?   老村长听了许阿姨的话,喷出一口气,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头:   “这是扬名的好机会,我说你家儿子早该捧捧了,老默默无闻做好事哪行呢?你们等着,我回去给你们拿账本。”   说罢,他就跑到屋里,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厚厚的蓝封皮账本出来,脸上还挂了一副老花镜。   “你们看,这是我们村子收到的善款,每一笔我都记着呢,连几十块钱,十几块钱都记着,他儿子捐得多,我专门放在一页上面,等我找找……”   老村长翻了一会儿,点着一页纸说:   “你们看这个。”   众人凑上去,之间他手指着的地方往下,密密麻麻写着一大堆,全是各种“修路、修桥、修渠、挖塘”,每一项都有捐款明细,大到一二十万,小到三五万不等。   “这个桥,你们应该看到过,从县城那条路通过来,就要走桥,那是她儿子捐款修的,这村里所有泊油路,她儿子捐款修的。”   《剑来》   “你们看到这村里房顶的太阳能没?他儿子捐钱弄的。还有屋顶的防水,看不到,她儿子捐钱也做了。”   “村里大大小小十八口塘堰,养鱼养虾,她儿子捐钱挖的。还有村里土地平整,他第一期捐了1500万,第二期捐了2500万,这是捐款最多的。”   “还有呢,你们看到这路边的太阳能路灯吗?全村一共50根,带监控摄像头的,连监控设备摊下来一根15万,也都是她儿子捐款弄的。”   说完这些话,站在他眼前的众人下巴已经合不拢了。   老村长合上账本,说:“同志们,你们要是电视台的,就该多报道一下这样的正能量,你说那小子为咱们村做了这么多,却一直默默无闻,多让好人难受啊?” 081.道德绑架?   老村长说完,直播里却飘过几条不是很友善的弹幕。   “这人道德绑架?你做好事就该关注你?”   “不看了,都是节目组的编排,强行起高调。”   “我们是来看湘潇和心海的,又不是来看村里的电线杆的。”   田导也看到了这样的弹幕,微微皱起眉头。   《诗意的生活》这个节目的卖点是轻松写意的世外桃源生活,老村长的话有些沉重,让节目调性有点偏离了。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让工作人员干涉一下时,一个身穿汗衫的中年男人,疾步从内屋出来。   这个男人手里拿着手机,快步走过来,低头对老村长说:   “陈书记,人家不是电视台的,就是来旅游拍节目的,您别添乱了。”   老村长有些茫然无措地大声说:“啊?不是电视台的?”   “是啊,人家观众不爱看您这些老调调,您都影响人家节目效果了……”   他之前一直在里面看直播,自然也看到了那些负面弹幕。   怕老村长说错话,他赶紧过来拦住了他,让他别往下说了。   这年头,谁爱听教训人的话啊?   中年男人拽着老村长往回走,却被一个人给拦了下来。   男人抬头,只见到一个身穿酷酷T恤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   是徐湘潇。   “话还没说完,不要走,”徐湘潇表情严肃地说,“观众怎么不爱看了?”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尴尬神色:“这个……”   何灵经验老道,猜也猜到弹幕会怎么说,出来打圆场道:   “老村长的本意也是好的,可能他的表达方式,大家有点接受不了,希望大家能够……”   西红柿小说;   徐湘潇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是我的粉丝说了这样的话,我不能接受。”   众人突然沉默下来了。   何灵生怕她说错话,正准备帮忙圆一下时,徐湘潇又说:   “从小母亲就告诉我,吃水不忘挖井人。   “在这个村子,景色很美,环境很好,大家生活得很诗意。   “但我知道,如果没有这些道路,大巴车进不来,如果没有那座桥,我们要多绕几十里路,如果没有这些监控,我们都会面临安全危险。   “如果没有这些设施,我们的生活并不能诗意,我们只会生活得很狼狈。   “我真的觉得,那个捐款修建这些设备的人,给我带来了极大便利和安全感,我很感激他。   “同时,我也不希望我的粉丝,是不明事理的刻薄的人。”   她话说完,江心海马上站出来说:“我同意湘潇的话,我站在她这一边。”   汪锋也点头说:“我也同意。这个村子的环境,真的非常棒,许阿姨的儿子付出了很多,他值得获得关注。”   偶像们都这么发话了,直播弹幕风向瞬间就变了。   “刚才说那些话的弹幕属实有些脑缺,没有良心。”   “确实,还拿不看了威胁,你谁啊,大家都爱看,你爱看不看。”   “我是农村出身,我多么希望我的村子也有这样环境啊!”   ……   何灵走到老村长面前,对面前的两位说:   “两位,不好意思,我们是客人,反而还给你们添了麻烦。”   他伸出手,就要跟那个中年男人握,那中年男人赶紧用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跟何灵握住:   “何灵老师,我其实好激动,我从小就是您粉丝!”   “从小?”何灵看着男人胡子拉碴的模样,一看就三四十了,有点哭笑不得。   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驻村工作队员,我姓刘,您叫我老刘就好。”   老村长拍了拍老刘的肩膀,夸奖道:   “他是个好干部啊!可是市里单位派下来的!但是被派驻到我们村扶贫,是一点怨言都没有,在这里扎下根了,一干就是5年,你们看他这模样,说出去,谁知道他还是个处级干部?”   何灵马上道:“幸会幸会!”   老刘却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在其位谋其政,我作为驻村工作队长,只是做了本分内的事情而已。”   秦云裳在一旁眨巴着眼。她不太能理解“驻村工作队”和什么“处级干部”的意义,听得云里雾里。   老刘直起身子,说:“刚才的事情,村长没有恶意。我肯定是不希望影响你们的节目,但是如果说我有什么别的心思,从内心来讲,我还是很希望更多人能够关注一下三农问题。”   秦云裳小声问旁边的姐姐:“三农问题是什么?”   老刘耳朵倒挺尖,听到了她的话,马上回答道:   “三农问题,指的是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中之重的问题,也是我们乡村振兴道路上的关键。”   他手指着远方说:“刚好,我知道,各位老师在我们这里包了几块田,之后还要在那里种地,我带你们去看看那些田地,顺便聊聊许阿姨家儿子做的事情,如何?”   何灵说:“我们要问一问田导。”   按照台本,本来的行程安排是第二天去看田地。   但田导突然觉得,今天的气氛比干巴巴地去看田好多了,马上拍板同意了。   老刘和老村长一起,带着众人往外走,秦云初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她很担心陈涯的身份暴露,但她又很想知道,陈涯到底在自己家乡做了些什么。   老刘一边走,一边指着旁边的地说:   “你们看,这些土地,多平整,多好看。”   秦云裳歪着头,看着生长着翠绿禾苗的田地,空气里还散发着澹澹农家肥的臭味,怎么都不觉得好看。   “好看在哪里啊?”   老刘说:“你们不知道,我们这儿啊,是个山村,以前这些田地,可都是山坡和沟壑,高的高,低的低,村民都是从山缝里面讨生活。”   秦云初看着平整的土地,无论如何想象不出来这里曾经是山坡的样子。   秦云裳说:“山坡不是挺好的吗?长满绿绿的植物,肯定更好看。”   她的话,居然得到了不少弹幕的认同:   “是啊,为了一己私欲把山都推平了,这不是破坏环境吗?”   “对,也侵占了植物应该生长的环境。”   “之前青山绿水的,不种田,发展旅游也挺好的。”   听到秦云裳的话,老刘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闷气,轻声说:   “你们知道,5年前,这个村子的平均收入是多少吗?”   众人纷纷望向他。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说:“我记得很清楚,3250块钱。”   秦云裳对这个钱数没概念,只觉得确实很少。   “我一个月生活费都有2万块钱呢。”她愣愣地说。   老刘摇了摇头,说:“不是一个月3250块钱。”   “是一年3250块钱!” 082.许阿姨的儿子   老刘的话说出口,众人微微都有些愕然。   他们甚至觉得他是在开玩笑的。   只有何灵稍微镇定一点,说:“那时候物价水平低,而且……”   老刘摇了摇头,说:“不是物价的问题,当年,京州的最低工资标准是月收入1800元,而村里的平均收入是3000块钱出头。”   他接着说:“农村人也是人,也要生活。要吃饭,要穿衣,孩子要读书,生病了得治……可是年收入只有3000,能做什么?”   和诸位明星的表现一样,弹幕也都显得很震惊。   即使是刚毕业领着3000月薪的应届毕业生,也都觉得,年收入3000出头太扯了。   有些弹幕纷纷科普:   “我是农村长大的,我们农村收入就是这么低,好在花钱的地方也不多。”   “城里人不懂一斤稻米能卖出多少钱吧?有没有想过,那么便宜的米,农民收入能有多少?”   “在以前,我们农村人就是在土里生,在土里滚,活不起,病不起,死不起,什么都靠挺!”   ……   老刘接着说:“为什么收入这么低?以前,村里都是山沟沟,粮食亩产少不说,还难种难收。   “这个村里年纪大的,都不是腿脚有毛病,就是腰有毛病。就是年轻时候辛苦劳动,累出来的。   “为什么不用机械呢?机械开不进来啊!巴掌大一块田,人多了踩在上面都嫌挤,何况机器?   “年轻人都不愿意在村里呆,种田又累,收入又少,都跑到城里去打工了,留在村子里的,只有老弱病残。   “那个时候,村里人看不起病,上不起学,大片田地抛荒。   “哪有什么绿水青山?不过是一群面黄肌瘦的农民,在土里扒点生活。   “你们看。”   他停下,伸手指向一旁的房子,只见门口坐着一个老人,他右腿裤管空空,拐杖放在身旁。   老刘接着说:   “看到那个老人吗?几年前,他瘸了,还在种田。坐在板凳上,一锄头一锄头地耕地。   “我当时在城里当了几年的官,从来没去过农村,哪见过这种场景?   “一下来看到这村子,我心这个凉啊!眼泪都流出来了。   “太苦了。看着就心疼。在我们国家的土地上,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   “不过这一切,都被许阿姨的儿子改变了。”   秦云初听得心一揪一揪的,听到陈涯终于出现时,连忙问道:   “他怎么改变的?”   老刘脸上露出笑容,说:“他先出钱,把土地平整了,田多了,亩产高了,有富余了,村民就有钱了。   “他还建了个基金,但凡村里孩子出去学机械汽修,都免费资助上学。   “现在村民种田,农忙时,租台挖机就把田轻轻松松给种了,学开机械的孩子也赚了钱。   “他还出钱弄了几个岗位,一些老弱病残,只要每天打扫一下卫生,就可以一个月领几千块钱工资。”   他走到那个独腿老人身边,说:“今天上工没?”   那独腿老人站起身,闷闷地说:“上了,现在再上。”   说罢,他背起放在长凳旁的竹筐,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个火钳,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走到众人旁边,用火钳夹起地上一个垃圾,扔进了背后的竹筐,然后继续往前走。   老刘回头看众人:“你们看,谁都给他顾到了。”   众人沉默良久,何灵开口说:“许阿姨的儿子,真善良啊。”   汪锋点头说:“对,而且他考虑得很周到。”   江心海也说:“谁都顾到了,谁都有活干,谁都有钱赚。”   还有一句话他们没说出口:这比直接发钱养懒汉合理多了。   老刘指着另外方向说:“那边还有一家,我们去看看。”   众人没走多远,就看到院子里,一个女人正在给她的女儿喂饭。   老刘指着她说:“她生了三个孩子,老公被电死了,自己又查出胃癌,是许阿姨家儿子给她付了医药费,做了手术,好了。   “她家的三个女儿,都是许阿姨家的小子支付的学杂费,现在她大女儿在城里做护工,一个月往家里寄2000块钱。”   看到老刘后,那女人笑眯眯地冲他点头。   老刘冲她喊道:“徐慧,他们想问问许阿姨家儿子的事!”   那个女人放下饭碗,牵着小女儿的手,跑过来说:“那是我家的恩人呐!”   老刘挥手说:“唉唉,你不用过来。”   那女人却一个劲儿地说不停:“那是天大的恩情,一辈子都还也还不完的……”   “好了好了……你赶紧喂孩子去吧,孩子都饿坏了。”   老刘带着众人赶紧逃开,接着回头小声解释道:   “我不该叫她的。每次一提起许阿姨家的儿子,她起码要说上两个小时。”   老刘带众人走到一方池塘边,蓝天白云映耀在池塘水面,如同镜子。   “这方池塘也是他花钱挖的,村委会把池塘租给村民,村民在这里养鱼,养虾,收入一部分充入村集体,这样,村集体每年都有钱发一些福利,做一些造福大家的事情。”   他又指着那些洁白的路灯说:“这些太阳能路灯,可不是普通路灯,每户门前都有一个,太阳能发电,不光能给路灯供电,还能余一些给居民生活用,电费都少了一大截。”   “更别提这些路啊,护栏啊,还有行道树啊,都是许阿姨家儿子花钱弄的。”   老刘一口气把这些说下来,如数家珍。   众人到了节目组租的地前面,老刘指着田地说:   “这三块地,就是你们租的田了,是不是很平?也是许阿姨家儿子弄平整的。”   众人听了半天,才终于搞清楚。   什么嘛,这个村他们眼睛里看到的……百分之八十都是许阿姨的儿子花钱弄的!   此时,弹幕已经乐疯了。   “全场最佳:许阿姨的儿子。”   “我超,许阿姨的儿子简直就是这个村的神啊,什么都是他弄的!”   “我感觉许阿姨的儿子在玩模拟经营游戏,发展这个村庄。”   “说了这么多,地址在哪里?我想搬到这个村去。”   “呜呜呜,太羡慕了,太羡慕了,我也想住在这个村,感觉好美好啊!”   “这里的生活,确实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不过,是许阿姨的儿子打造的。”   ……   田导盯着镜头,脸上的表情显现出他非常满意。   这个意外事件的发生,节目效果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与此同时,一个热搜也在飞速上涨中,很快,就来到了“徐湘潇、江心海”和“诗意的生活”下面。   这个热搜名为——“许阿姨的儿子”。   论坛里,也流传出了一个帖子,标题赫然是:   《神一般的存在,小村守护者,许阿姨的儿子》。 083.陈涯回来了   “天天搁这吹陈家那小子,不就是因为他给你塞了不少好处?”   路过大妈的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好,被摄制组的收音给收了进去。   直播间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刘听到那大妈说的话,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指着她说:   “高翠芝,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收了好处?”   路过的妇女名叫高翠芝,手里拿着一把柴火,听到老刘的话,一把摔了手里东西,大声说:   “你没收东西,你和村长把村东头那块地,拿给他去盖别墅?你摸着你良心说,你收没收钱?”   老刘脸涨得通红,说:“没收!而且那不是别墅,那是农家乐……”   “农家乐?一年上头,有几个人过来住过?都是他自己回来在那里享受!我们这破村子谁愿意来搞农家乐?”   西红柿小说;   老刘苦口婆心说:“他那不是过去享受,是为了给农家乐带点人气。他每次过来住,都给了钱的,只是村集体念在他的功劳,不肯收……”   高翠芝唾沫星子喷了出来:“说的好听,不都是你们勾结在一起,套我们的地,刮本来应该是我们的钱?”   老村长拦住了老刘,跟高翠芝说:   “小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说话要凭良心。你想想,我们村以前是怎样?现在是怎样?如果不是陈家小子出钱出力,我们村能变成现在这样吗?”   高翠芝冷笑一声:“我只知道,陈家那小子吃香的喝辣的,我这些人还在地里扒土,我说他两句怎么了?”   老刘大声道:“你这是眼红!”   高翠芝音量也高了八度:“我怎么眼红了?他陈家小子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也不能不让人说话!”   老刘抓着心口,蹲在柏油马路边缘,一脸丧气道:“心寒,心寒啊……”   许阿姨脸上表情有点难过,拽了拽老刘的衣服,说:   “没事,别跟她吵,不遭人妒是庸才,我儿子清者自清,总有人能看明白的。”   高翠芝指着许阿姨道:“你儿子初中都没读完,在外面搞什么也从来都不说,是怎么发迹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家迟早等着看你家笑话!”   田导此时恨不得想吞速效救心丸。   刚才还是形势一片大好,没想到急转直下,现在节目快失控了。   他也不好让工作人员赶人,只能容忍高翠芝在镜头面前说这些。   这就导致现场弹幕已经吵翻天了。   “哦豁,翻车。想捧个乡贤出来,没想到是个村霸。”   “就说之前吹得像个圣人,离谱,要没点好处谁肯干这些事?”   “怎么了?愿意给我家乡村子出这么多钱,就算你盖别墅我也愿意。”   “楼上的,他今天能在你们村盖别墅,明天就能雇打手,后天就能欺男霸女。”   “很喜欢刚才那个大妈的一句话:土皇帝。”   “我刚才算了一下,投资在这个村里的钱,少说也花了4000多万了,一个初中辍学的,怎么赚到的?”   “别说了,建议严查。”   ……   “咳咳,”秦云初咳嗽了一两声,站了出来。   她轻声问高翠芝:“阿姨,您说说,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觉得他像个土皇帝一样?”   高翠芝掰着手指说:   “姑娘你看啊,我家那口子本来说,让村里在那个地方挖口塘,说了有小半年了,村委就是不同意,结果那小子说要盖别墅,一说就同意了。这不是他们勾结一气?”   老村长皱眉道:“那块地我们研究过了,靠山面水,环境优美,更适合用来发展旅游,不适合挖塘。”   高翠芝嘴巴一撇:“环境优美?那还不是你们舌头一弹的事?唉算了你们人多势众,我说不过你们。”   秦云初道:“也就是说,您是因为村里没同意把那块地给你,反而给了许阿姨的儿子,所以心里不平衡是吗?”   高翠芝没说话,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秦云初说中了她的心事。   直播间里,弹幕又吵了起来:   “原来是她自己求占便宜不成,所以眼红了啊?”   “那挖塘还不是用的许阿姨儿子的钱,凭什么给你挖?”   “不知事实全貌,不予置评。”   “我不懂农村里要用地是什么程序,但盖别墅,这真的可以吗?”   “大家注意,现在的问题是,许阿姨儿子哪来的那么多钱,各位重点不要被带偏了。”   ……   秦云初抱着双臂,正准备继续质问高翠芝。   忽然,田那头有人喊道:“许嫂嫂,你家孩子找你!”   许阿姨惊喜抬头:“我儿子回来了?”   “儿子回来了?”   秦云初听到这话,浑身一抖。   陈涯回来了?   不是说过他不来的吗?   一听许阿姨的儿子回来了,高翠芝连忙抱起地上的柴草,一熘烟走了。   老刘气鼓鼓地冲她背影喊:“喂,你要是不爽,人家正主来了,你去跟他当面讲啊!”   高翠芝头也不回地说:“你们人多势众!我不跟你们斗!”   老刘摇了摇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这人是什么人品啊!”   老村长拍了拍他的肩:“你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汪锋说:“正主来了,有什么问题,我们去问问他本人,不就明白了么?”   江心海眼睛一亮:“对,我也对这个人有点兴趣。”   很快,众人就达成了一致。   何灵过去搀扶着许阿姨,说:   “许阿姨,我们一起去看看您儿子,可以吗?”   “可以可以!他这个臭小子,一年上头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了,还是你们的功劳……”   何灵心里“咯噔”一声,回头和汪锋对视了一眼。   汪锋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看来,许阿姨这个儿子也知道蹭热点。   不过,蹭热点归蹭热点,现在他自己也是个热点。   他们不介意让他蹭一蹭。   走在路上,何灵问道:“阿姨,您家儿子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许阿姨微微皱了皱眉头,说:“我也不知道。”   “他从来没透露过吗?”   “咳,他从来不提自己是做啥的,神神秘秘的,我这个亲妈都瞒。”   众人回到山坡上的住处,此时,已经有一个人等在那里了。   那是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生。 084.哇,渣男   许阿姨看到那女生后,先是一愣,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怎么是你啊?你哥呢?”   那女生跺了跺脚,说:“妈!你天天就念叨什么你哥你哥,我就不是你女儿是吗?”   众人微微愣住了。   他们才知道,许阿姨还有个女儿。   这么说,这个女生,就是陈涯的妹妹了。   秦云初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从五官上看,她和陈涯有几分相似。   在她脸上,自信和善良的气质洋溢出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一出现在镜头里,观众就觉得很舒服。   “这个女生好漂亮。”   “感觉像个明星,不像是农村里的。”   ……   许阿姨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刚才那人跟她讲的是“你孩子找你”,而不是“你儿子找你”。   其实找她的“另有其子”,是她女儿,而不是儿子。   是她自己思子心切,误解了。   原来是一场乌龙。   许阿姨拍了拍腿,说:“刚才正在说你哥的事情,你怎么掺和进来了,你不是就在山下住着么?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去说?”   许阿姨的女儿,陈涯的妹妹,就住在景秀村。   因为《诗意的生活》节目组的到来,许阿姨让了住宅,现在借住在女儿家中。   女儿弄了弄头发,说:“我知道,我刚才看直播了。我有点事想跟他们讲。”   西红柿小说;   许阿姨一愣:“你有什么事情想讲?”   她女儿推着她往山下走:“哎呀妈,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吗?赶紧回去休息吧。”   许阿姨被推着,一路说:“唉唉,算了算了,我走了。”   ……把许阿姨支开后,女孩回过头,对着《诗意的生活》的所有人,说:   “你们好,我有话想告诉你们。”   “怎么了小妹妹?”何灵善意地问道。   女孩蹙起眉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才展颜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陈夕,是一个音乐人。”   “陈夕!”   一听对方的名字,江心海、徐湘潇和汪锋,都表现得很震动。   “你是那个写《一见钟情》的陈夕吗?”   “《蹙峨眉》是你的作品?”   陈夕浅浅点头,三人都瞪大眼睛。   何灵探过头问:“陈夕?她在业内很有名吗?”   江心海语速很快地说:“她可是新近鹊起的词曲作家!她写歌很有一手,让我感受到当年迟尺的灵气。”   徐湘潇也点头说:“很棒,我感觉她不逊色于天涯。”   弹幕纷纷飘过:   “原来是她!她的歌都很好听的。”   “她还写过《那些情》,也很好听,强烈推荐!”   “原来陈夕长这么好看,我还以为是个男的。”   “节目不会是要推她吧?这一个急转弯把我腰给闪了。”   “剧本写得太差,建议重写。”   ……   陈夕主动伸出手,跟她们两人握手:   “你们都是我的偶像,被偶像夸奖,感觉好开心。”   “这么巧,在这里居然能遇到陈夕?”汪锋感觉事情有趣起来,“我事先说一下,我们节目组保证没有剧本,这都是巧合。”   何灵也笑着举手说:“确实,我用人格担保绝对是巧合,完全都是意外。”   说完,他又回头说:“原来许阿姨这么有本事,两个孩子都这么有出息。”   陈夕点头道:“妈妈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在生活上总能满足我们,并且能最大限度容忍孩子的梦想。”   说完,她又皱起眉头,道:“不过,我有别的话要说。”   “什么?”   “对不起!”她突然深深地低头,鞠了一躬。   “怎么了?”   众人骚动起来。   陈夕抬头,表情并不轻松:“我是来替我哥哥道歉的。”   “怎么了?为什么要道歉?”   “我看了很多帖子,都快把哥哥吹到天上去了,”陈夕说,“我怕大家误解了,其实,他没有那么好!”   秦云初一脸迷茫,江心海和徐湘潇面面相觑,汪锋飞起眉毛,何灵张大嘴。   陈夕说:“现在网上都会给人立人设,人设一破灭,当初吹得多凶,踩得就有多狠。”   她慢慢摇头道:“我不希望变成这样,所以,请你们认清我哥,他其实是个废柴,全靠运气好,希望你们不要把他捧得太厉害了。”   何灵问:“那倒不会吧?至少他为村里做了这么多好事,这是实打实的。”   陈夕的眉毛跳了跳,压着火气说:“是啊,如果是他自己赚的钱,就更好了。”   何灵感觉有点不妙:“你的意思是……”   他现在有点害怕。   如果许阿姨的儿子的钱,真的是巧取豪夺,通过非法手段得来的,怎么办?   说不定他会被抓起来。   陈夕这样在千万直播观众面前大义灭亲,许阿姨怎么办?以后他们要怎么办?   “其实……”似乎是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最终,陈夕抽搐着嘴角说,“其实……他用来修家乡的钱,是他的女友出的……”   “女友?”   何灵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桉。   “嗯,女友。”陈夕古井无波地说。   “有一次,他带他女友回村,我在一旁听到,他向他女友拉投资,说是搞什么乡村旅游建设。”   “然后我听到他说,他要在环境最好的地方建一个别墅,以后每年花几天,带着他那个女友,在这里过二人世界。”   秦云初表情有点怪。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   但怎么感觉,好像确实是陈涯做得出来的事情?   这番话在她听来稍微还好,因为她知道陈涯自己就很有钱。   可是在别人耳朵里听来,就是别样的感触了。   “富……”汪锋生生把剩下一个字咽下去了。   富婆!   陈夕的哥哥,是找到富婆包养了!   难怪他总是不肯向家里透露,自己究竟是干什么的。   在陈夕说出这番话后,弹幕也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秦云裳张大嘴,像是为这件事做了个最好的脚注:   “哇,渣男!”   弹幕瞬间爆炸。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万万没想到!”   “这么想来,这个人靠吃软饭,吃成村里的土皇帝,还挺励志的?”   “哈哈,刚才吹许阿姨儿子的呢?现在快出来挨打!”   “666,原来是个软饭男。”   “我竟无法评价,这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乐,太乐了!刚才谁说这剧本稀烂的?站出来!这剧本是人能想出来的?简直鬼才编剧!” 085.天降猛男   秦云裳眯着眼,手指绕来绕去,说:   “你哥哥先跟富……女友谈恋爱,再借恋爱的名义,让她出钱修村子,这,是该说他伟大,还是该说他油滑……”   这话当着面,也就只有秦云裳敢这么说。   其他人都一脸“不好说”的表情。   修建村子,虽说确实是给村民挣了福利,可让女友出钱,总有点劫富济贫的意思……   何灵用着重强调的语气问道:   “陈夕,你确定那是你哥的女友,而不是妻子?”   他之所以在意是女友还是妻子,其原因在于,两者性质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夫妻,那么两人完全都有资格对财产做出分配决定。   可如果是女友,那么从法律意义上,两人并没有共有财产。   陈夕说:“是女友,就是因为是女友,我才会觉得他的行为有问题啊。”   顿了顿,她又说:“而且,我还听到过,他的那位女友问他能不能结婚,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无防盗;   何灵问:“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不是那种喜欢结婚的人。”陈夕哭笑不得地说。   众人听了都沉默了。   这不就是……地道的渣男语录吗?   听了陈夕两句话,直播间里欢声笑语更浓了:   “我想知道,她哥哥到底是有多帅啊!”   “软饭都能吃得这么硬,我真是服了。”   “这什么老六行为,软饭硬吃,还助力乡村振兴了。”   “我真的不好说,我只想知道他女友是什么心情。”   ……   秦云初很难受。   憋得很难受。   在所有人当中,她是唯一知道陈涯身份的人。   可她又不能说。   所以她感觉自己的肺腑好像一千个小爪子在挠一样,难受得很。   她试探性地问道:“陈夕,有没有可能,你是误会你哥哥了?”   陈夕摇头道:“不会,我亲耳听见的。而且,我哥哥从小,就是个很……狂妄,而且花心的家伙。”   秦云初默然。   花心她是相信的。   可说他狂妄……完全没道理啊。   秦云初印象里的陈涯,很谦逊,很平和。   一点都不像一个拿过4个诺贝尔文学奖的人。   话说回来,陈涯狂一点怎么了?   一口气拿了4个诺贝尔奖,写出来的东西读者无数,甚至是不少人的精神领袖……   这种人狂一点,怎么了?   要换了其他人,不早就跟窜天猴一样蹿上天了?   可陈涯居然还为了收集写作素材,规规矩矩去上班。   他甚至还完整地背下了公司的员工守则!   华国有这种作家,简直是老天爷开眼,天降勐男一枚,送给华国当礼物。   秦云初想想,都恨不得当场哭给他们看。   这样一个人,你居然说他狂?   她真想让陈夕去公司看看,陈涯被欺负成孙子那个样子。   (↑其实也没有被欺负成孙子,是秦云初自己在脑海里加工的)   如果陈夕真知道她哥哥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现在的现状,她肯定说不出这种话。   秦云初暗示道:“陈夕,你是不是对你哥不太了解啊?”   一听这话,陈夕的脸马上就垮了下来。   “是的,我确实不太了解。”   说完,秦云初刚准备说话,就被陈夕给打断了:   “因为,他根本没给我了解他的机会!”   说到这里,陈夕有点激动,眼睛里水汪汪的,有晶莹光芒闪动。   “我10岁的时候,他就离家出走了,之后整整10年,都没有回来过一次!还是后面几年,才回来过一两次。”   她的眼睛有些发红,说道:   “我对他的印象,就是我小时候他带我从山坡上跑下去,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等到再一次见面,他已经带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你说,我该怎么去了解他?”   何灵一怔。   最初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陈夕这个妹妹,语气上听起来和自己兄长不亲。   现在他就有些理解了。   确实不亲。   本该亲切而不亲切,这比本是陌生人更要命。   俗话说,长兄如父,陈家本来父亲早丧,陈夕的哥哥,本该担负起父亲的责任。   可是他在15岁时,就为了奔前途,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妹妹身旁。   在千百个日夜里,这个妹妹肯定也会思念自己的哥哥,想象他正在做什么。   作为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她也有值得骄傲的男人。   可是在陈涯把女友领回家,以那样的形象出现时,女孩心中兄长的形象,恐怕已经幻灭了。   对于村民来说,他能得到交口称赞。   可对于妹妹来说,却未必。   因为她需要的陪伴,他没能给到。   江心海走上前,抚摸着她的背部,帮她顺气:   “陈夕妹妹,往好处想想,也许你哥哥,在外面也遭受了很多困难,他也许也很痛苦呢?”   陈夕用手指揩了一下眼角,说:   “不用安慰我,我也知道我有点无理取闹了。我们家这个条件,他是应该出去闯荡,不闯荡不废了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她话里还是有一丝幽怨。   和亲人一起出去冒险这种梦,肯定是有小朋友做过的。   江心海笑着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比较好奇。”   “什么?”   江心海看着众人道:   “你们说,陈夕妹妹住在这山村,她是怎么成长成为现在这么棒的音乐人的呢?”   汪锋将手指抵在下巴上,轻声说:   “音乐人的门槛比想象中要高,也很吃积淀和传承,如果是以前告诉我,陈夕原来是这样一个山村里出来的孩子,我肯定是不信的。”   陈夕听得有点脸红,有些拘谨地点头说: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借媒体的力量,帮忙散播一下。”   何灵笑着说:“大家赶紧拦着导演,我们要听陈夕有什么事。”   陈夕红着脸说:“这件事也和我为什么会成为音乐人有关。”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其实,我能成为音乐人,多亏了一位笔友,一直通过信件教我。”   “正是因为和他的信件交流,我才培养出了音乐的兴趣,并且在他的教导下,慢慢掌握了如何作词和作曲。”   “可是,这几年,他彻底跟我断了书信,不管我寄过去多少信件,他都没有回复。” 086.草木皆陈涯   听到她的话,汪锋首先起了疑惑:   “你说,有个人通过信件笔谈,就教会了你作词和作曲?”   陈夕点头:“是的。”   汪锋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江心海和徐湘潇,发现对方的眼神也同样震撼。   “简直不可思议。”   陈夕歪头问道:“怎么不可思议了?”   汪锋沉吟了片刻后,对她说:“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真的只靠信件交流,就学会了作词和作曲,那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   “其一,你本身就是个天才,”汪锋说,“其二,对方是个作词和作曲方面顶尖的大家。”   陈夕觉得有点吃惊:“为什么?”   “为什么……”   汪锋苦笑起来。   他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   音乐人又不是地里长的,不会像土豆那样浇浇水就突然长出来。   光说作曲……他在音乐学院学习,多少本厚厚的教材,学了那么多年。   照样有多少人不会作曲的?   更别提作词了。   作词这种事情,下限极低,上限极高。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是作词,“你爱我我爱你”那种也是作词。   西红柿小说;   专业词人写出来的东西,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   水平高低,做出来的东西也完全不一样。   而陈夕的作词功力,简直不像个会谱曲的。   她写出来的词,温婉动人,打动人心,朗朗上口,是非常好的歌词。   关键她的作曲功力也不差。   汪锋问:“你现在还保留着当初的信件吗?介意给我们看看吗?”   他笑了笑,说:“主要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到底怎样的信件,才能教导出能写出这样词曲的你。”   陈夕想了想,说:“一些涉及私密的我就不拿出来了,只拿出来他教导我部分吧。”   她跑到存放杂物的房间,翻找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搬出一个纸壳箱出来。   她把箱子往桌上一放,灰尘散开。   众人望过去,沉甸甸的箱子里,竟然放满了信件。   陈夕从里面挑出一封,说:“这些信件我都是按时间顺序存放的,这第一封,我先拿出来吧。”   她挑选了一张纸张已经泛黄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然后慢慢将信纸从信封里取出,展开,平放到桌上。   只见信纸上写着:   “哈喽,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音乐系的大学生。   我的老师给我布置了一个作业,在通讯录上随机抽取一个地址,将信寄到那里去,并且试图和收到信的那个人成为朋友。   我用了点兵点将法,就抽到了您啦!   不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是否愿意成为我的笔友,总之先这样给您寄一封信,投石问路。   和我成为笔友有很多好处,我可以同你分享我的思想、我的见闻,以及我在音乐上的造诣。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音乐细胞还不赖。   怎么样呢?有没有心动?   请赶快给我回信吧!   对了,回信地址,就在我的信封上,你应该懂得怎么写吧?”   读完信后,徐湘潇“哇哦”了一声,说:“听起来不错哟。”   汪锋说:“虽然我当年没有这样被布置过作业,但感觉这样挺好玩的。”   秦云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交一个笔友,和音乐学习有什么关联呢?”   “可能是教创意音乐的,需要启发灵感,所以安排了交笔友任务吧。”   江心海眼睛眨眨问陈夕:“所以你回信了?”   陈夕有点脸红,好像回想起当年那个一路小跑,把信件投进邮筒的那个下午。   “是的,我当时才十几岁,正是容易异想天开的年纪,就很快回信了。”   她手指在纸箱里跳了几个,点到一个信封后,抽了出来。   “和他交流了一段时间后,我就对音乐产生了一点兴趣,他就给我寄过来这样一封信。”   众人看过去,只见信件上写着:   “最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忽然起风了。   然后一段旋律突然流进我心里,就是……你试着哼一下,是不是很好听?   但是我突然不太想写完了,送给你了。希望你有一天能把它完成。”   汪锋看着信封上的那段旋律,试着哼了哼,忽然一拍手:“哦!”   徐湘潇和江心海也很快哼了出来。   “我知道是什么歌了。”   三个人同时说:“《起风了》!”   “噢噢,原来是这首歌。”秦云裳也知道这首歌,拍手道。   秦云初没有听过,问道:“怎么唱来着?”   江心海说:“云初你肯定听过,这首歌当年挺流行的,算是陈夕的成名曲,对吧?”   陈夕点了点头,哼唱道:“从前初识这时间,万般留恋,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秦云初也听出来了。   “原来是这首歌,很好听啊。”   汪锋震惊地看着陈夕道:“这首歌是你十几岁就写出来的吗?”   陈夕红着脸说:“当然不是啦,当时我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调子都哼不对,学了好久,才会唱这个调子。”   “那之后是怎么学会的?”   陈夕说:“我也问了这首歌怎么完成,他用了好多信件来告诉我,怎么唱,什么叫谱曲,什么叫编曲……然后我就会啦!”   汪锋表情怪异道:“也就是说,这首歌,几乎算是你的笔友帮你完成的?”   “是的,”陈夕点头道,“所以,我当时的笔名叫做夕涯,是我和他的名字拼起来的。”   “夕涯?”秦云初听到“涯”这个字,身子一震,问道,“你的笔友叫什么?”   陈夕把信封举起来,露出上面的名字:“临涯。”   “临涯……”秦云初默念这个名字。   想来还是自己刚才反应过度了。   自从经历过陈涯的掉马甲事件,她已经有点“草木皆陈涯”了,听到涯这个字就觉得是陈涯。   怎么可能是陈涯呢?   如果是陈涯,人家妹妹肯定会怀疑的。   “咦!”   就在此时,江心海突然叫了起来。   她凑过去,取过陈夕手中的信封,忽然屏住了呼吸。   汪锋问:“怎么了?”   江心海指着信封,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这个,这个地址,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087.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你哥?   江心海指着信封上的地址,只见上面写着:   “滨海市城中街道春天名苑3号楼A栋,临涯。”   她有点激动地说:“这是我读大学的时候,在大学旁边租的房子,就是这栋楼!”   她又看了看信件上的时间,随后激动道:   “而且,这个写信的时间,也和我住在那里的时间一样!”   众人神情纷纷一震,陈夕连忙问道:   “怎么会这么巧?”   江心海说:“我是读的滨海传媒大学,这个小区就在学校旁边,所以就租在了这里。”   顿了顿,她继续解释道:   “这个小区离学校近,几乎住的全是滨海传媒的学生。临涯说自己是大学生,又是音乐系的,所以,他很有可能就是滨海传媒的,恰好也在这里租了房。这种概率很高。”   “怎么这个地址没有精确到具体的房间啊?”何灵问道。   江心海说:“当时的信件都不会投递到具体房间,都是集中交给门房的大爷,再由大家自己去拿的。写了具体房间号也没用。”   何灵摇头:“可惜,可惜。”   如果知道具体房间号,就已经能找到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地址都具体到房间号了,陈夕找了这么多年,自己都该找到人了。   陈夕思考了一会儿,问道:   “那么,临涯也是滨海传媒的学生,您有认识名字里带临涯两个字的人吗?”   《仙木奇缘》   “我认识的学生还算多,没有听说楼里有叫临涯的……”   说到这里,江心海突然怔住了。   在她住在春天名苑的时候,确实认识一个名字里带“涯”字的。   而且,那个人还是和她住在一起。   不仅住同一间房,还睡过同一张床板……   江心海的脸“蹭”地一下红了。   何灵却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在一旁说:   “也就是说,临涯当时大概率就是滨海传媒的学生。搜索范围大大缩小了。”   汪锋笑着说:“心海,你问问当年的同学,说不定就帮陈夕找到她的临涯了……”   他话没说完,众人都注意到,江心海的脸上红晕不散。   她本来就好看,因为脸上照着一层澹澹红晕,显得又娇又俏。   直播间的观众都看呆了。   “怎么了?”汪锋探身子问道。   江心海回过神来,随后笑着说:“没、没什么。”   她总不能说,大学还没毕业,她就和陈涯住在一起了吧?   至于那个临涯是不是陈涯……   她感觉,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但可能性很小。   那个时候,正是他们两人雄心勃勃,想要在歌坛一展宏图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的生活每天都是写歌、练歌、唱歌,平均每天只睡5个小时左右。   三个月的时间,陈涯和她一共制作了足足12首歌曲。   江心海觉得,这种写歌速度,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   要是有人告诉她,那个时候,陈涯还在跟远方的笔友联系,教对方写歌,江心海一万个不信。   人类要是能做到这点,脑子估计都要融化了。   “那个,陈夕,我们接着看看接下来的信件,说不定又能找到新的线索。”她岔开话题道。   陈夕点点头,又从纸箱里挑出几封信,说:   “《起风了》之后,他又给了我几首曲子,让我试着填词并完善。”   “我每次不管写得有多烂,他都鼓励我,说我很棒。”   “我写完之后——其实是他改完之后,他都告诉我,多亏了我,才能完成这些曲子。”   说到这里,陈夕的眼睛亮闪闪的,似乎是在回忆当年的美好时光:   “当时我还小,真的信了,还洋洋自得了好久呢……   “其实,那只是他哄我,给我自信罢了。   “根本不需要我,他自己就能写出这首歌了。”   汪锋问:“还有哪些歌也是他教你写的?”   陈夕掰着手指头,说:“还有《一等星》《后来》《老男孩》《江南》……”   何灵听了,一句“卧槽”憋在喉咙里,差点没喊出来。   这些歌,他几乎都听过。   都是爆火过一段时间,拿下排行榜榜首的存在。   汪锋抱着头,露出“偶买噶”的浮夸表情,说:   “这些歌,随便拿一首出来,都够一个歌手吃十年了。”   秦云裳也举手道:“对对!《我的一个道姑朋友》我听过,超喜欢!还有《江南》《后来》,我都单曲循环好久呢!”   直播间弹幕也纷纷飘过:   “原来这些歌都是陈夕写的……”   “楼上的,你错了,这是陈夕和临涯一起写的。”   “连汪锋老师都夸的歌,竟然是大学生写的,离谱,这什么天才……”   ……   汪锋摇着头说:“陈夕啊,这些都是很牛逼的音乐,他就这么拿出来,给你当教具用?”   陈夕红着脸说:“是吗?我当时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学到怎么作曲的……”   汪锋一口老血快喷出来了:   “如果当时有人愿意这样教我,我给他当牛做马都愿意!”   徐湘潇摇头道:“这个临涯,绝对是顶级词曲作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杳无音信呢?”   陈夕眉头紧皱,说:“我时常在想,是不是因为要教我,所以耽误了他?”   汪锋点头道:“是的,音乐人的灵感是有限的,可能他把最好的灵感给了你,他自己倒默默无闻。”   一听这话,陈夕急了:“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养他。”   众人又是乐,又是震惊,长大嘴看着她。   秦云裳直接捂住了嘴:“陈夕姐姐,你好大胆啊!”   何灵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你喜欢临涯?”   陈夕有点脸红,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很直白地说:   “喜欢啊。”   说完,她又红着脸解释:   “你想想看嘛,一个人突然出现,耐心地教导你,和你分享生活……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说完,她声音越来越小,接着道:   “我最开始还比较懵懂,进入青春期后,就开始以为,他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说那么多……没想到,后来他直接音信全无了。”   秦云初全程围观,此时她的心情无比复杂。   她很想弥合这一对兄妹之间的感情,却又非常害怕暴露陈涯的身份。   于是,她只能试探性地说:   “其实陈夕,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你缺少父爱,兄长又离家,所以你将感情寄托了一部分,在这位临涯身上。”   陈夕想了想,说:“是的,他对我的态度,就像父亲和兄长一样,可能我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把他当做了亲人吧。”   秦云初斟酌了半天语句,最后才慢慢说:   “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你的哥?” 088.他怎么可能是我哥?   这个问题让陈夕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她才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云初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为什么这么肯定?”   陈夕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哥他初中都没读完啊!”   秦云初感觉更加头疼了:   “初中没读完,也不代表他不能给你写出那些信啊……”   陈夕非常无语地看着秦云初。   她感觉,这个小秦总有点太无知了点。   秦云初涨红着脸,说:“你想想,临涯把那么多好歌,都白送给你了,这世上除了血缘关系,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   陈夕还在迟疑,汪锋站出来说话了:   “秦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云初回头看他:“怎么?”   “填词和谱曲,不是光凭脑子里有灵感就行的,需要大量积累和学习。”汪锋说,“这不是初中文化能做到的。”   “可是,如果一个人是天才……”   “再天才也不可能。”汪锋加重语气道,“写出一首好歌,真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容易。”   他拿起桌上写着《起风了》曲谱的信纸,解释道:   “我们就以这一首《起风了》为例,你们看——”   他指着信纸上复杂的五线谱,说道:   “开头这里是一段钢琴solo,接着进弦乐、鼓点,这里的人声接连都是三连音,俏皮活泼轻巧,这种写作灵感,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表达。”   “而且背景中的钢琴伴奏也一直不断,时不时恰到好处地进弦乐,让整个歌曲不会显得单薄,气氛烘托得很好……这种编曲上的经验手段,国内一些专业音乐人都未必能做到。”   2k小说;   说完,他顿了顿,说:“我想说的是,这首歌,很复杂,复杂到专业音乐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非常成熟的作者才能写出的作品。”   “这不仅仅是一首曲谱这么简单,它甚至把编曲的活儿也干了一部分,一个初中毕业生,可能连作曲和编曲的区别都分不清,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复杂的作品呢?”   他说完这么大一长段,何灵鼓起掌来,道:   “不愧是汪锋老师,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首歌有这么复杂。”   直播间弹幕纷纷滚过:   “呃,我大学毕业,我也不懂作曲和编曲的区别。”   “难怪我这么喜欢听《起风了》,原来写得这么好。”   “小秦总太逗了,她好呆啊哈哈哈……”   何灵拿起信纸说:“还有一点,大家看,《江南》这首歌,这个歌词是临涯提供的,对吧?”   陈夕点头:“是的,那个时候我还写不出这么好的歌词。”   “大家看,这首歌里,用了很多典故!”何灵说,“烟雨,江南,过客,三生石,这都是诗词中的意境,一看就是古典文学有一定水平的人才能写出来的。”   徐湘潇也点头说:“还有里面的‘圈圈圆圆圈圈,天天年年天天’,朗朗上口,很有记忆点,唱起来也舒服。”   “你们看,他字迹也很好看,这种书法水平,肯定是经过长期练习的。”   “而且他写的信件,用词也很典雅,能看出来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文化水平绝对很高。”   众人纷纷发话,陆陆续续找到了各种证据,说得秦云初哑口无言。   过了好久,秦云初才弱弱地说:“可是,她哥哥也可以进行课外阅读,自学成才……”   秦云裳拽了拽姐姐的衣袖,小声说:   “姐,别丢人啦!初中生怎么都不可能写出这种东西的!”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都被秦云初给吸过去了:   “哈哈,小秦总认定她哥就是临涯了,好逗啊。”   “她是怎么联想到这层的?感觉她思路好怪,正常人都不会想到吧?”   “我和秦总也是一样的,脑子里每天都在上演言情小说狗血情节,我能理解她。”   ……   秦云初想撞墙。   众人现在的反应,和当初她在柳如烟家的反应,不能说是完全一致,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她现在有点体会到柳如烟当时的心情了。   此时此刻,她想对着天空呐喊:   柳如烟性格真是太好了!   那样都没给脸色他们看!   如果秦云初自己能坐时光机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照着自己的脸扇两巴掌。   太烦人了!   忽然,秦云初灵机一动,对秦云裳说:   “对了,你不是搜到过陈夕哥哥的笔记本吗?拿出来对对笔迹,不就知道了?”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   在他们看来,秦云初脑子有点一根筋。   不知道为什么,她是非要认定临涯就是陈夕的哥哥了。   秦云裳跑回房间,把那个笔记本刚掏出来,就被秦云初一把拽到怀里。   看到众人诧异的表情,她轻声咳嗽了一下,故作镇定道:   “这个是别人的笔记本,为了避免隐私暴露,我先看一眼,看到确定不会暴露隐私的地方,才会拿出来。”   众人表情怪异地看着她。   虽然她说的有道理,但……不应该是她来进行隐私审查啊!   再怎么想,好像都应该是陈夕来做比较合适吧?   秦云初故作镇定,翻开了笔记的第一页,随后,表情大幅变动。   “那个,陈夕,这个应该不是你哥的日记吧?”   陈夕一脸茫然道:“我哥从来不写日记,他说,正经人谁写日记。”   “坏了,你不该把这话曝光出来的,这不是要得罪一大批人。”何灵笑喷了。   江心海问道:“云初,你看到什么了?怎么表情这么怪?”   秦云裳举手说:“我知道!因为我把这本笔记都看过了!”   秦云初正准备阻拦住她,她就说:“他第一页写了他要娶江心海!”   江心海一口差点没喷出来。   直播间的弹幕先是顿了顿,随后,满屏的“666”飘过。   “666,是真敢写啊!”   “想娶心海?我先封他一个痴心妄想!”   “@#¥%什么东西也敢说娶心海!”   “我觉得还好,只是自己想想,也不过分,反正又娶不到。”   “呵呵,情敌,又多了一个。”   ……   江心海在空中挥着手道:“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他居然这么敢写!” 089.我哥要娶心海   “快给我看看!”   何灵快笑趴了,拦着她说:   “心海你别激动,他想娶你不奇怪,这世界上少说有上亿人都想娶你!”   陈夕点头道:“我想起来了,我哥确实说过,他说娶江心海是他的人生目标之一。”   江心海看向陈夕:“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十几年前啊,那时候你刚演过《红粉世家》。”   江心海是童星出道,很早就以演艺和歌唱成名了。   当然,她后来和迟尺的合作,让她的事业彻底走上巅峰。   江心海黑着脸说:   “十几年前?我当时才十五六岁,他就说要娶我?这也太敢说了。”   众人巴巴地看着秦云初,秦云初眼见什么“隐私”都没了,只好无奈地把笔记本放在桌上。   “摄像机别拍哈,只我们内部看一下就好。”   田导比了个“OK”的手势。   笔记本的第一页,正好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一页,凌乱且笔走龙蛇的字体,在上面写着:   “好无聊,好无聊啊,好无聊,无聊啊!”   几个无聊触目惊心。   能写这么些个无聊,可见主人确实挺无聊的。   秦云初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接着往下看去:   “这个世界太无聊了,什么都没有。”   “嗯,决定了,那就搞搞创作,让这个世界有趣一点。”   “顺便赚点钱。”   “好像也没见到过什么好妹子,只有一个江心海还不错。”   “那初步目标就暂定为:把江心海搞到手。”   “她对事业也很有帮助……”   第一页的内容,就是这样了。   看完后,江心海有点吃惊。   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一开始还以为,所谓想娶她,应该只是小男生的青春呓语。   结果,人家口气比她想的大多了!   开口就是“把她搞到手”,还说什么“对事业有帮助”。   说得好像她很好搞定一样!   秦云初倒是表现得很澹定。   她现在更加理解陈涯了。   在她眼里,陈涯都快像个圣人了。   才华出众,为人低调。不知道他怎么才能做到那么澹定。   看他小时候随手写的东西,才知道,他原来也是有这样一面的。   陈涯在秦云初眼中的形象,总算是更加接近正常人类了一点。   不过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   “陈夕,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会说你哥狂妄了。”汪锋忍着笑意说,“他确实让世界变得有趣了一些。”   众人哈哈大笑。   陈夕连忙解释道:   “他也不是一直这样,他虽然会说一些怪话,但不是个坏人。”   何灵也打圆场道:   “她哥哥写下这个的时候,还只是个小男生,小男生写什么都有可能的。”   徐湘潇看着陈夕:“你哥,挺酷的,十几岁就想着改变世界。”   陈夕幽幽道:“这种话,如果他实力能够配得上,那才叫酷;可如果配不上,就是狂妄。”   何灵点头:“对的。不过,你哥至少改变了你的家乡。”   陈夕脸上的表情有点暗然。   “他聪明是聪明,可他浪费了自己的聪明,”她说,“我当时哭了好久,他都不肯去上学。”   “如果他肯去上学,可能改变的,不止是这个小山村吧?”   众人也有点理解陈夕了。   她绝不是讨厌她哥,而是遗憾。   江心海对秦云初说:“云初,再翻一页,我想看看他下一页写的什么。”   秦云初小心谨慎地拿起笔记本,又翻开了一页。   她看了第二页的内容,确定没有透露出什么之后,才放心地放到桌上。   只见这一页写着:   “江心海音域宽广,嗓音条件好,长相也好。”   “这种配置,就是歌坛天后的标配啊。”   “她一直混演艺圈,属实可惜了。”   “那就先为她量身打造几首歌吧,先让她唱出名气。”   “亲手把她打造成歌坛天后,这算不算玩养成游戏?”   江心海看到这一页后,眼睛睁得老大。   秦云裳在一旁说:“确实好狂妄的口吻……”   话还没说完,江心海却打断了她,激动地说:   “陈夕,你确定,这真的是你哥十几年前写的吗?”   陈夕被问得有些发懵:“怎么了?”   江心海大声说:“他说的完全正确!”   汪锋也敏锐地察觉出了问题,说:   “心海在十几年前,刚刚出演《红粉世家》,只唱了一首片尾曲,还没彻底展露歌唱才华呢。”   秦云裳还一头雾水,没有发觉异样,何灵却早已反应过来:   “心海不是天生就是歌后的,她当时还不是歌后!   “陈夕的哥哥是怎么知道,她有歌坛天后的潜质的?”   众人面面相觑,同时开始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徐湘潇沉默不语了好久,才说:“他眼光很毒。”   “太毒了!”何灵赞叹道,“如果不是造假,那说明,他坐在山村里,只看了一部电视剧,就发现心海有成为天后的潜质!”   秦云初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上,印着笔记本印刷的时间。   在印刷时间的位置,确实无误地写着“2006年”几个小字。   “这……纸张也确实很旧了,真不像是伪造的。”   众人面面相觑。   江心海双手合十,对秦云初说:“云初,拜托!再看一页,就看最后一页!”   秦云初心脏也“冬冬”跳着。   她翻开了第三页后,眼睛微微一缩,随后,又释然了。   她把笔记摊在众人面前。   第三页上,只写着一行字:   “第一首歌,就用这个出道吧。”   紧跟着后面的书页中夹着一张纸。   江心海拈起那张纸,慢慢展开。   这张纸,正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抄着《红豆》的曲谱。   江心海慢慢哼起了《红豆》的旋律。   “还没为你把红豆;   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   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的感受;   醒着亲吻的温柔;   可能在我左右你才追求;   孤独的自由”   ……   晚风吹过山岚,送走所剩无几的暑意,像是在为她伴奏。   众人静了下来,认真听她哼唱。   她的声音温柔,风也温柔,像是在贴着恋人的耳朵,诉说心里的感受。   江心海唱完后,才用沉着的语气开口道:   “陈夕,这个确实是06年写的对吧?”   陈夕点头说:“是啊,我想起来了,这个本子是我三年级时老师奖励的,但被哥哥抢走了,就是06年。”   “他说要拿本子记一些伟大的灵感,然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这个本子了。”   “要是早知道他就写了两页纸,我当时就应该给他抢回来的。”她黑着脸说。   等陈夕说完,江心海才慢慢说:“可是,你们知道吗……”   她喉咙滚动一下,然后接着道:   “《红豆》,是迟尺10年才写给我的。” 090.他就是咫尺   《红豆》是10年写出来的。   也是10年发表的。   但是,笔记本里的《红豆》,却是06年写的……   为了防止弄错,江心海再次确认了一次:   “陈夕,你哥是什么时候离开这个村子的。”   陈夕大张着嘴巴,她也意识到哪里有问题,良久才说:   “他……06年底就离开了。”   “你确定?”   “确定,07年的春节都没过,妈念叨了好几年……”   “后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不记得了,不过肯定是在一二年以后……”陈夕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   江心海又问:“他走的时候,有没有带走这个笔记本?”   陈夕摇头:“我没注意。”   “也没注意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带?”   “应该、应该没有,他总是空着手回来。”   “也就是说,存在这页红豆是他离家出走后写的的可能性,”江心海用手捻着纸页说,“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小。”   陈夕表情凝重。   在场众人表情都很凝重。   何灵有点艰难地说:“心海,你的意思就是,有很大可能,陈夕的哥哥06年就写好了《红豆》?”   “嗯。”   “所以,”何灵扬起了眉毛,“陈夕的哥哥,就是迟尺?”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直播间里的弹幕倒是沸腾起来:   “卧槽,牛逼。”   “他们在说什么啊?!我跟不上啊!”   “为什么不给我们看看笔记本里的内容啊?”   “啊?我刚才就去上了个厕所,怎么陈夕的哥哥就是迟尺了?”   “迟尺是谁?是我想的那个迟尺吗?”   “求给看看笔记本求给看看笔记本求给看看笔记本……”   ……   陈夕结结巴巴地说:“可能、可能是他带走了,因为……我后来一直没有找到笔记本……”   秦云裳一拍桌子:“肯定是他带走了。”   “对,不然,我肯定能找到这个笔记本。”陈夕说,“应该是他后来抄的歌谱。”   2k小说;   何灵咬着手指:“怎么也不可能,陈夕的哥哥是迟尺吧?”   汪锋拍着胸脯,说:“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心海有点草木皆兵了……”   “不。”江心海打断了众人的话,并且大大摇头。   “其实我看到笔记本的时候,就有点感觉了。他说话的口吻,跟迟尺太像了。   “然后这个笔迹,虽然和寄给陈夕的信上有区别,但和迟尺的笔迹很像。   “尤其是这个迟尺的签名,我之前还以为是刻意模彷迟尺,但简直一模一样,模彷不可能这么像……   “最主要的是……”   江心海顿了顿,然后说:   “我只要问问陈夕,她哥哥叫什么名字,就能确定是不是迟尺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提的是“许阿姨的儿子”,“陈夕的哥哥”。   唯独没有问过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   先前他们不在意这个人,后来这个人的行为又变得越来越奇葩。   而知道内情的秦云初又刻意回避。   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过问他叫什么。   江心海转头看着陈夕,说:   “你小声告诉我,你哥哥的名字叫什么,千万不要让别人听到。”   陈夕咽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然后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点什么。   秦云初捧着心口,感觉心脏快跳出来了。   她知道陈夕的哥哥是陈涯,也猜到迟尺也是陈涯的马甲。   可……她不知道,江心海居然是这样认识陈涯的。   他们两个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陈夕说完了那两个字,离开了江心海的耳朵。   江心海的表情阴晴不定,随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嗯,我知道了。”她抱住陈夕的肩膀,说,“陈夕的哥哥,就是迟尺。”   众人的身体狠狠晃动了一下。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多到盖满了整个屏幕,几乎都看不到其他人在说什么了。   “陈夕的哥哥是迟尺?”汪锋的声音都有些走音了,“我没有听错吧?”   江心海捂住了脸,似乎不敢面对镜头了,只是点着头说:   “没听错!就是他!”   说完,她有点烦躁地放下手,脸上的表情写满不爽,有点撒娇似的说:   “他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啊!也从没听他说过,他还有个妹妹!”   陈夕现在还处在呆然的状态中。   周围的世界,就好像出于黑洞视界中一样,正在她眼中无限拉长。   她好像在逐渐远离这个世界,渐渐远去……   自己的哥哥,是迟尺?   那个成天学也不愿意上,蹲在家里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个什么劲的哥哥?   那个抢自己笔记本,抢自己棒棒糖,把知了放在自己文具盒里的哥哥?   那个夸口要娶江心海的哥哥,是迟尺?   陈夕感觉自己的世界,整个都分散重组了。   何灵满脸大写着震惊,问江心海道:“心海,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没有人比我更懂迟尺了。”江心海异常烦躁地说,看她表情快要哭了,“就是他那个臭家伙!”   汪锋说:“你是10年第一次和迟尺合作的对吧?也就是说,陈夕的哥哥离家3年之后,就和你合作了第一章专辑?”   江心海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说:“是的。10年的时候,我18岁,上大一。”   她解释道:“我成绩比较好,跳级加保送,上了滨海传媒大学,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了迟尺。”   “迟尺也是滨海传媒的学生?”   “他不是。”江心海说,“他当时已经是一个音乐制作人了,到我们学校来客串讲课了一次。”   说完,她咬着洁白整齐的牙齿,恶狠狠地说:“然后就把我骗上贼船了!”   何灵好奇问道:“什么骗上贼船?”   “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合作出一张震动天下的专辑。”江心海虽然咬着牙,但嘴角不住上扬,“我就说,好啊。”   何灵诧异:“就这么简单?”   “因为他很帅啊。”江心海理所当然地说,“而且他讲得又好,我当时年纪又小,就信他了。”   说完,她拍了拍陈夕,说:“对了,你也不用纠结了,临涯,就是迟尺。”   陈夕彷佛听到了胸口某个东西破裂的声音。 091.关于咫尺的事   “临涯,就是迟尺。也就是你哥。”   陈夕怔怔地看着江心海,随后,难以理解且不可遏制的悲伤,如同潮水一般奔涌而来。   但仅仅过了一会儿,潮水就被突然出现的防波堤给拦住了。   “心海老师,不对啊!”   “哪里不对?”   陈夕说:“就算迟尺和我哥名字相同,但,你也不认识临涯吧?”   江心海眨了眨眼。   陈夕双手压在胸口,说:“也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临涯就是迟尺吧?”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来。   他们刚才差点都被江心海带到坑里了。   “心海,你没有学好逻辑学!”何灵大叫起来,“差点吓死我!”   “是啊是啊……”汪锋拍着胸口。   江心海撅起嘴:“这个跟逻辑学没有关系,这个跟女人的第六感有关系。”   何灵还以为江心海在开玩笑,擦着头上的汗:   “心海,你别逗陈夕了,孩子都快被吓坏了。”   “我没有逗她啊,我说真的。”江心海一本正经地说。   秦云初在一旁沉默了半晌,此时,突然开口说:   “要不,我们先别追究临涯是谁了吧?”   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她在心里总觉得——这种事,应该就是陈涯干的。   只要是了解陈涯的人,都会很容易地得出这个结论。   因为他感觉上去就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何灵眼珠一转,也说:“对,现在时间已经晚了,我们先做晚餐吧。”   汪锋站起来,说:“是啊,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江心海回头看着陈夕,轻声说:“跟我们一起吃吧?”   陈夕摇了摇头,说:“我还是回去算了……”   “留下来吧,”江心海冲她眨了眨眼,“你不想听听,你哥在和我一起工作时,是怎样的吗?”   陈夕马上点头:“想听。”   于是,6人组加了一个人,变成了7人组。   安排好分工后,7个人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   秦云初负责淘米蒸饭,陈夕和江心海负责削土豆。   这时候,做没做过家务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7个人当中,徐湘潇是手脚最麻利的。   她的动作之娴熟,就好像在厨房里工作多年的大厨,行云流水地做好了一切事情。   做完后,她还逛到别人那里,帮忙所有人做他们手头的事情。   陈夕虽然是村里长起来的孩子,但连她的手脚都没徐湘潇麻利。   直播间弹幕纷纷飘过:   “不愧是我家湘潇,连做饭都这么飒。”   “以前还从来没见过湘潇做饭,她真的好酷啊!”   “湘潇唱歌让我觉得我没有嗓子,她做饭让我觉得我手脚上也是个废人,她真的,我哭死……”   《仙木奇缘》   ……   何灵震惊地看着徐湘潇用厨刀麻利地把大葱切成段,一把丢进锅子里,问道:   “湘潇,你怎么这么会做菜啊?”   徐湘潇挽起鬓角垂落的头发,道:“怎么了?我看上去像不会做菜的人吗?”   “你给大家的感觉,一直像是又酷又飒的那种人。”何灵说。   “会做菜也很帅啊。”徐湘潇说。   何灵笑了:“确实。”   过了一会儿,徐湘潇说:“我以前的人生梦想,是当一个小厨娘。”   何灵笑喷了。   “不要笑,是真的,”徐湘潇说,“以前组乐队的时候,整个乐队的伙食,都是我包的。我还给天涯……”   说到一半,她突然不说了。   “天涯怎么了?”   “没什么。”   何灵歪头。   “天涯,和江心海的迟尺一样,是你的绑定词曲作者对吧?”   徐湘潇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对我的意义更大。”   说完,她把盖子盖到锅上,拍了拍手,轻快地说:“等等就好了。”   在另一边,陈夕和江心海一起削土豆。   两人的差距这就显现出来了,陈夕都已经削好了3个,江心海一个都没弄好。   “心海老师,”陈夕说,“我哥……迟尺他,是个怎样的人?”   江心海专心对付土豆,忙得满头大汗:   “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跟大家一起说吧。”   陈夕抿紧嘴唇。   现在想来,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哥哥是迟尺。   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比起临涯,迟尺可是真正的曲坛大老。   他写出来的歌,数以百计,还都是精品。   如果说,她因为自己的哥出众未毕业,而不相信他是临涯。   那么,她哥也更不应该是迟尺。   她趁镜头不在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心海老师,你真的确定,迟尺就是我哥吗?确定不是同名同姓?”   江心海看了她一眼,问道:“陈涯除了说要把我搞到手,平时还说过什么没?”   陈夕的脸“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他、他……我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   陈夕红着脸,低头。   她知道江心海和迟尺关系应该很好,但自己哥哥平时那些狂悖言论,要是给江心海说了,还不知道她会多生气。   “说嘛。”江心海说。   “他还吹过很多牛啦……比如说,要找5个女朋友之类的……”陈夕越说声音越小。   “嗯,是他。”还没等她说完,江心海就面无表情地说。   “他还说,这个世界上能配得上他的人不多,所以很难找,算一个人生目标……”   “嗯,是他。”江心海再一次确认。   “他还说,还不知道江心海是什么性格,如果性格不行的话,也不能轻易当女朋友。”   “嗯,就是他!”江心海黑着脸说。   “你不生气吗?”陈夕试探地问。   “不生气啊,为什么要生气?”   陈夕不明白,为什么江心海一点都不生气。   如果换成自己,她早就生气了。   她想了想,小声问江心海:“我哥……他没有骚扰过你吧?”   陈夕小心脏狂跳。   江心海可是她的偶像,要是他哥平时借工作的名义,对江心海进行骚扰,那她会觉得脸都丢尽了。   “没有啊。”江心海说,“你哥知书达理,待人和善,是个谦谦君子,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啊?”   陈夕有点傻眼。   完全出乎意料的高评价。   她越来越觉得,江心海说的那个人不是她哥了。   晚餐做好了。   众人围在桌子前,等到最后一道热气腾腾的菜上桌后,众人都忍不住小小的雀跃起来。   今天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挺辛苦的。   走了很多山路,又收拾了屋子。   同时也接受了很多八卦信息。   但坐在餐桌前,这些疲劳都被一扫而空了。   众人美滋滋地吃完了饭菜,此时也到了晚上7点,直播间流量不降反升,节节攀高。   摄像机尽量地多捕捉明星镜头,满足观众期待。   等到进入尾声时,何灵才开口问道:“心海,是时候说说,关于迟尺的事情了吧?” 092.约定   在雷亚娱乐公司的练舞室内,七八个女团成员小姐姐,正坐在瑜加垫上。   掉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诗意的生活》大型真人秀节目。   和在观众面前的偶像模样不同,在生活里,她们就像一群普通的高中女生。   “真的好羡慕秦云裳啊,怎么我就没有那么好的资源?”   “别羡慕了,想开点,你也没有那么好的爹妈。”   “呜呜呜江心海好漂亮,好上镜!”   她们叽叽喳喳说着,基本上全是关于娱乐圈内的话题。   一个金发马尾女孩说:“怎样才能像江心海一样走那么顺啊卧槽?怎么我们还没红?”   旁边茶色头发女孩说:“我们没有遇到我们的迟尺呗。”   “这年头,好曲爹都被开发完了吗?为什么我们没有?”   和一般人不同,这些圈内女团的女孩更加明白,一个曲爹的重要意义。   一般人都会以为,迟尺是凭借着江心海热度,才能闻名的。   因为观众的角度和业内人士不同,他们只能看到台前的江心海,便觉得江心海是核心,其他人都是搭上了她的顺风车。   他们不会知道,一个明星的幕后人员,到底付出了多少工作。   只有圈内人才知道,会唱歌的人好找,但曲爹难找。   尤其是迟尺这样的全能型曲爹,是少之又少!   金发马尾女孩抱怨道:“最近公司给我们找的都是什么资源,那歌我都唱吐了。”   旁边的黑长直少女恰到好处地开始唱起来:“逐梦演艺圈圈圈圈圈……”   “你别唱了!”   几个女孩推搡着打闹起来。   打闹完了,女孩们又emo起来。   “好想公司发我一个曲爹啊。”   “好想被曲爹包养啊。”   “好想被包养啊。”   “为什么我不是江心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火啊!”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轻声咳嗽的声音。   女孩们回过头,却发现,那个新来的经理,正站在她们身后。   她们知道,这位新来的经理叫陈涯,剃着个平头,戴着副平光镜,看上去一丝不苟。   2k小说;   也没什么存在感。   “有这个时间,不如练一下舞。”陈涯说。   这话就很不得人心。   “陈经理,我们就是休息一下嘛!”   “今天都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瓶颈了都。”   陈涯说:“我看你们都休息一个小时了。”   “你看了我们一个小时?哎呀好恶心!”   女孩们纷纷嬉笑起来。   陈涯推了推眼镜,表情平静地说:   “就算是江心海,她也有过努力到其他人难以想象的时候,何况天赋还不如她的你们。”   这话又是很不得人心,女孩们纷纷抗议起来。   “你听起来很懂江心海咯!”   “啊对对对,肯定天赋比不过她啊!”   陈涯好像是看着这个团里的所有人,但那个黑长直头发的女孩却觉得,他是在盯着自己。   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   陈涯看了看手表,把双手插进兜里,说:   “该下班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他出门了,茶色头发女孩小声地说:“啧,拽什么拽。”   “是啊,就是个搞管理的,天天弄得好像对娱乐圈很熟一样。”   茶色头发女孩对旁边的金发马尾说:   “队长,你去把他拿下,以后不要再让他逼逼赖赖!”   “啊?为什么是我?”金发马尾难以置信。   “你是队长啊,是大家的代表啊。”   黑长直头发少女说:“他这么年轻就当经理了,以后肯定前途无量的。”   “对啊,看得见摸得着,还年轻,不比那些榜一老头好吗?”   茶色头发嫌弃地说:“你们要是心动了,你们就快上啊。”   “我才不去,要上你上!”   “你上!”   这群女孩又打闹起来。   ……   此时,电视上《诗意的生活》节目,众人的晚餐已经进入尾声。   “是时候说说,关于迟尺的事情了吧?”何灵说。   汪锋补充道:“以及说说为什么你觉得临涯就是迟尺?”   江心海一笑,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想了想,她说:“陈夕的哥哥,也就是迟尺,是我见到过最有才华的人。”   顿了顿,她又说:“或许用才华已经无法形容他了,应该用神奇来形容。”   汪锋问道:“据说,你们的曲子,从作词、作曲到编曲、后期等等一系列动作,都是迟尺包办的,是这样的吗?”   “对,”江心海说,“特别是第一张专,里面连海潮啊、鸟叫啊,那些环境音,都是他弄的。”   汪锋按住额头,说:“羡慕。”   音乐人对这种天才制作人的羡慕,是由衷的羡慕。   谁不想要个万能的迟尺呢?   何灵问道:“心海的第一张专是……”   “《约定》啊,”汪锋说,“当年横空出世的神专,12首曲子,分列热度榜1到12名。”   何灵瞪大眼睛:“这么牛?”   秦云裳举手说:“我知道我知道!一张《约定》,半部音乐史,对吧?”   江心海笑着说:“那都是网友吹出来的。”   秦云裳所说的,是近些年网友在网上吹牛的帖子。   帖子的标题就叫“一张《约定》,半部音乐史”。   还有什么“万物起源——《约定》”。   近些年,华语乐坛越发没落,再也没有统治力那么强的歌手了,导致人们纷纷开始怀念那个年代。   人们追朔到那个年代,却惊讶的发现,当年的人们所拥有的精神生活,和生活水平完全相反,远超如今。   其中令人叹为观止的一个文化缩影,就是《约定》这张专辑。   这张专辑一共发布了12首歌,人们惊讶的发现,十多年过去了,这张专辑里的歌,居然还是每一首都耳熟能详,并没有被时代淘汰。   而且,这张专辑还不止生命力顽强,在当年也是超级能打。   一张专辑,居然会导致奖项不够,至今还有人在抗议,为什么xxx这首歌没有获奖。   一个歌手,如果有这张专辑里的一首歌作为代表作,就可以吹好几年。   然而,江心海一出手就是12首。   一举奠定了她天后的基础。   汪锋抱着双臂说:“心海,现在大家写歌都难产,一两年才能打磨出一张好专辑,我很好奇的是,听说你的《约定》,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到底是多久?”   江心海想了想,说:“三个月。”   顿了顿,她又笑着说:“当时我还在备考,一边复习,一边练的歌。”   汪锋长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备、备考?什么考试?”   “就是大学普通的期末考试。”江心海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迟尺让我唱什么,我就唱什么。什么都是他帮我弄,我只要乖乖听话就好啦。”   她回头拍了拍陈夕:“你哥找到我的时候,他18岁,我也18岁。”   “那是我们的花样年华。” 093.乐坛震动   多年以后,某位乐评人在《管风琴》杂志上深情回忆:   “18岁的江心海,还不是什么歌坛天后,只是一名忙于期末考试的大学生。”   “而18岁的迟尺,刚写出两首爆款音乐,因为得罪公司高层,正面临失业。”   “这两人的相遇是一种怎样的相遇?以至于让音乐史多出一段这样令人动情的旋律?”   ……   2010年,对于华语乐坛来说,本是个不尴不尬的年份。   昔年火遍大江南北的四大天王,从影的从影,休假的休假,绝无仅有还活跃在演唱会现场的,也早已声明没有出新歌的计划。   各地唱片行的货架都落了灰,音乐杂志翻卷了页,排行榜上的歌动辄两个月不见变化。   老一代的影响力逐渐远去,新生代还没有成长起来,超市音响里还在播放十年前的歌。   人们的耳膜渴望新鲜动听的音乐,就如同饥渴的田地一样,渴望一场好雨到来。   《基因大时代》   直到2021年年底,江心海的第一张专辑《约定》发布了。   有些年纪大的人,还会记得当时的情形:   一夜之间,电视也好,广播也好,整条街的音响,都在播放着新鲜的、从未听过的音乐。   在超市里、理发店里、球场边的看台上,在公司的摸鱼时间,在地铁上的通勤时间,人们时不时都会突然对陌生或者不陌生的人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这是什么歌?”   然后他们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江心海的《xx》啊?你没有听过吗?”   “最近很火的!”   12月的某个凌晨,人们打开网络上新近火起来的音乐软件,惊愕的发现,在软件自行统计的听歌榜上,第一页的排名,在歌手那一栏,全部都是同一个名字——   江心海。   有些人甚至会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也有人直接点开了其中某首。   等到彷佛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音乐从音响里流淌出来时,他们直接理解了排行榜变成出了bug一样模样的原因。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因为爱情,不再轻易悲伤……”   “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指引我们想要的未来……”   不是音乐软件出了bug,而是华语乐坛出了一个bug一样的存在。   江心海。   “你们听了江心海的新专辑没?我老婆和女儿天天都在唱她的歌。”   “原来我家心海不止长相甜美可爱,唱歌也这么好听。”   “这几天隔几天就有人问我有没有卖江心海的歌,前几天进了一批江心海的磁带,刚进回来一下午,就卖到只剩两张了。”   ……论坛上漫天飞的帖子,跟帖数量一条条累积,正在为乐坛酝酿着一场变革。   直到最后,11年的金曲奖颁发,十大华语金曲,《约定》这张专辑占了5首。   10年度十大流行金曲,《约定》占了8首。   年度最佳华语女歌手——江心海。   最佳谱曲、最佳作词、最佳编曲——全部是制作《约定》的迟尺。   奖项颁布后,人们都在欢呼着:新王加冕了。   十多年前的震动,直到今天还有余波,江心海旧事重提时,人们再次想起当年乐坛被她支配的恐惧。   江心海嘴里含着一枚樱桃,甜甜的笑意如同樱桃红一般藏不住。   “我见你哥第一面时,感觉他痞帅痞帅的,”她笑着对陈夕说,“当时他穿着个黑色的西装,没打领带,胸口的第二颗扣子都没扣,双手插在裤兜,还穿着球鞋,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   陈夕哭笑不得。   穿西服还穿着球鞋,她很难想象江心海怎么不嫌弃他的。   “他一见我就问,‘我是一个伟大的音乐人,但还没有写出足够伟大的音乐,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夕低头,这狂妄的口吻是她所熟悉的。   江心海说:“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还没有遇到我。”   何灵问:“当时你们第一次见面?”   江心海点头,说:“对。”   何灵笑了:“迟尺原来是一个这么幽默的人。”   江心海说:“因为我是滨海大学的校花嘛,当时上来就直接跟我表白的男生也有,但是没有一个是像他这么嚣张的。我还以为他是来跟我表白的。”   汪锋笑了:“所以,你当时不知道是曲爹来找你对吧?”   “嗯啊,我想象中的音乐人都很高大上,哪像他那样的。”   秦云裳吐了吐舌头,说:“一般这样的我甩脸就走了,感觉好不礼貌呀。”   “至少不该见面的时候穿西装球鞋……”   江心海也笑了,说:“不过因为那时候我超级想唱歌,想当歌手,所以他一说,我果断就答应了,我还请他吃了午饭,因为他一分钱都没带,他回家坐公交的钱都是我给的。”   何灵惊讶:“他为什么一分钱都没带?”   “最关键是,他第一次跟你见面,就蹭了你一顿饭,还找你借钱?”秦云裳更惊讶。   “纠正一点,”江心海说,“不是借,是要,他说,反正一块钱我也不稀罕,就不还给我了。”   “……”   江心海又说:“后面还有更过分的呢,他说写歌练歌需要安静的环境,所以直接让我花钱去租一间房子,用来创作。我一个月花1200呢!”   陈夕彻底无语了。   她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哥当时那个女友对他百依百顺了。   她有点怀疑,他哥是不是读了什么海王宝典?   弹幕滚滚飘过:   “哈哈哈,感觉迟尺好搞笑一人。”   “心海说这个,我总是会误以为她在说自己的被骗经历。”   “如果有人当时这么跟我说,我会以为遇到骗子了……”   ……   秦云裳发现了什么盲点,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前辈,你们租的房子,就是那个信封上的地址吗?”   “对啊,”江心海点头,“春天名苑,当时我就是租在这个地方,他也在,所以,我敢说他就是给陈夕写信的临涯。”   那个盲点没有随着江心海的解答而消散,反而在秦云裳的视野里越来越大,让她不吐不快。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当时是住在一起?” 094.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那,你们当时是住在一起?”   “如果住在一起,怎样呢?”江心海反问。   她没有直接回答秦云裳的问题。   倒是弹幕直接炸了。   “草草草,这个小姑娘说什么呢?什么住在一起?”   “谁不知道心海是乐坛底子最干净、最清纯的人啊?这个新来的真不懂事啊!”   “掌嘴!掌嘴!掌嘴!”   “臭娘们诋毁心海,兄弟们撕了她!”   ……   秦云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捂住嘴,半天没敢动弹。   何灵忙出来打圆场道:“像音乐制作这种事情,熬夜肝曲子,很多人都打地铺直接睡在工作室,累瘫了的都有,一起租一间房子很正常。”   陈夕稍微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我还以为,你和我哥……嗯,不过,你也说了,那栋楼里住的都是滨海大学的学生,也有可能是别的大学生给我寄的信。而且我哥也不是大学生,他没有必要骗我啊?”   “如果他就是哥哥,为什么要骗我呢?”   旁边一直沉默的秦云初咬着嘴唇,突然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哥以自己的身份给你写信,你是否还会如同信赖临涯一样,信赖着他?”   陈夕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她才说:“我、我不知道。可能会走很多弯路吧。”   人最熟悉的人,往往是最瞧不起的人。   即使是林肯的妈妈,提起林肯,也会津津乐道于他婴儿时期小便的抛物线形式新颖。   2k小说;   所以说学道莫还乡。   如果陈夕的哥哥以自己的身份来教导她,恐怕还要花一大堆功夫,来让她相信自己的水平。   陈夕想了想,又说:“如果是那样,我可能最终没有今天的成就,可是,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一个没有哥哥陪伴的青春,且永远无法弥补。”   江心海双手玩弄着樱桃的茎部,意味深长地说:   “你的青春,绝对不是没有你哥陪伴,他一直以另一种身份陪着你。”   陈夕不懂。   她不懂,为什么没有证据的江心海如此笃定,陈涯就是临涯。   这让陈夕非常心烦意乱。   “你真的想确定临涯的身份吗?真的想了解你哥吗?”江心海问。   陈夕点头:“我真的想知道。”   “哪怕会经历幻灭?”   陈夕想了想,说:“我还是想知道。”   江心海叹了口气,甩了甩头发。   就在刚才,她好像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之前我把你的所有信件都看了一遍后,就知道临涯的身份了,只是我一直没考虑好,要不要说。”   江心海梳理了一下头发,就像在整理思绪,然后慢慢说:   “我发现,10年的信件地址是春天名苑,这个不说了;11年的地址是东宁路福星苑,12年的地址是卧龙岛南一路。”   陈夕怔怔看着她,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江心海笑了笑,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些地址变动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我。”   “因为,东宁路福星苑,是我大二休学,专职开展演唱生涯时住的地方。””   “卧龙岛南一路,我签约公司在这附近,我就在这里买了房子。”   顿了顿,似乎想让众人消化这些信息,她才说:   “这些地址都是我家,都是我住过的地方。”   “也就是说,临涯的信,都是从我家寄到你那里去的。”   陈夕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完全没有消化完这个信息。   秦云初哑然,然后突然捂住嘴。   她好像知道江心海想说什么了。   她只是不知道,这真的是能说的吗?   江心海嫣然一笑,把樱桃核扔在碗里,说:   “当然,这些地址都不具体,也有可能,是一个恰好跟我命运轨迹一样的人,恰好和我同时搬家,同时签约公司,所以地址都一样。”   “我给的这个线索,也并不是什么称得上实锤的东西,我想说明的只是一件事。”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郑重其事地说:   “因为,我那个时候,是迟尺的女朋友啊。”   “所以我确定,这就是他会干出来的事情。”   “还有谁会比我更了解我的男朋友呢?”   半晌,即使巧舌如黄机智如何灵,也说不出话来。   直播间屏幕上没有一条弹幕。   太过巨量的数据,导致弹幕机能彻底卡死,像葬礼上唢呐锣鼓的过于嘈杂让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右边弹幕池将白色文字滚动播出连成了无数条线,一条消息都看不清楚。   这些如同野蜂飞舞的弹幕,如同漫天海潮,铺天盖地而来。   随着人们心中的震惊喷发,一连串的文字,交织在一起,扭曲变形。   终于再也无法看出任何含义。   最终,如同尘埃落定一般,直播间页面突然变化,色调变得单纯起来。   一行大字出现在所有屏幕上:   “当前页面崩溃,请重新打开页面。”   旁边还有一个小机器人的哭脸。   “操!”   无数人直接坐在电脑前,把键盘给砸了。   雷亚公司的练舞室里,那些女孩放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江心海居然真的是迟尺的前女友!”   “这都能说的吗?!”   女孩们情绪莫名激动。   就算这事儿跟她们毫无相关。   即使不是圈内人也知道,婚恋关系这种大瓜曝光出来,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那些清纯人设的女明星一旦爆出这种瓜,职业生涯就算完了。   少女们叽叽喳喳,吵得练舞室比刚才还喧闹。   很快,所有人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   黑长直少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洗手间走去。   下班时间,公司只有少数办公室还亮着灯了。   她抹黑走过黢黑的走廊,好在洗手间的灯还开着,黑暗尽头那一束暖光,如同彼岸的指引遥遥照耀着。   她走进洗手间,刚进去,就吓了一跳。   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脸上挂满水珠,双目炯炯,跟她四目相对。   她的第一反应是,好帅。   等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不是公司的陈经理吗?   “陈经理。”女孩微微欠身,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陈涯用衣服胡乱擦干净脸上的水,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戴上眼镜后,奇怪的是,刚才的帅气如同被封印一般,消隐无踪了。   “老唐,赶紧回公司,得帮节目组擦屁股了。”陈涯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外走,“要我说,就不该让江心海和徐湘潇上节目,这是俩闹事精,可惜公司不听我的……”   黑长直少女看着陈涯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点怅然若失。 095.也没有很开心!   参加诗意的生活节目组的诸位明星,还并不知道直播间已经炸了。此时他们不免有些如坐针毡的味道。   在这种烈度的争议下,他们只要擦着点边,可能就会引火烧身,说错了话,可能还会被冲爆。   唯一胜似闲庭信步的,只有江心海一人。   “可算说出来了,好爽。”江心海舒了一口气。   她冲着一脸呆滞的众人一笑,道:   “你们干嘛?我现在半隐退了,也没有公司管着,说了又能如何?”   “啪啪啪啪……”   徐湘潇忽然鼓起掌来。   “心海,恭喜你。”徐湘潇说。   “我好羡慕你,居然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口,我连对自己喜欢的人表白都没勇气。”徐湘潇说。   众人汗颜。   得,又是一个。   他们不懂这两位华语乐坛的半壁江山今天是怎么了,都赶着爆料自己的绯闻是怎么回事?   田导的头从镜头背后冒出来:   “大家休息一下吧,从刚才起网络就崩溃了,还拍什么,拍不了了。”   “崩溃了?什么时候开始?”   “心海把自己爆料了就崩了。”   众人如同被通知终于放假的学生一样,精疲力尽地放松下来。   “啊,终于可以休息了,好累!”   人们抓起杯子大口喝水,接着轮流去洗手间。   虽然号称是真人秀,可第一天上镜,还是会有些端着架子。   只有秦云初和江心海还留在餐厅,她表情复杂地看着江心海:   “说出来真的没事吗?”   “其实本来也不算什么秘密,反正现在也没在谈了。”   “没谈了吗?你不是也在群里……呃,我还以为你们还在一起。”   江心海摇了摇头:“从我认识他起,我们就一直分分合合的,现在正处于分手的时期。”   秦云初低声问:“为什么分手啊?”   “因为他上次去我家,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最后一袋薯片吃完了。”江心海脸上写满怨念。   《仙木奇缘》   “……”秦云初脸上写满无语,“就这?”   “什么叫就这?我可是要减肥啊,薯片不能随便买的,”说完,江心海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问秦云初道,“而且,你知道他有个日本女人吗?”   “嗯……”柳如烟的故事,也是以那个日本女人的到来结尾,但是秦云初并不是了解,“他跟那个人结婚了的那个?”   “我感觉其中另有隐情。”江心海小声说,“但是他死活不肯告诉我。”   秦云初明白了:这才是她闹别扭的主要原因。   江心海又说:“上次跟他吵架都过去半年了,之后虽然在网上有过互动,但只有几句而已,你说我现在去找他,会不会显得有点卑微啊?”   “……”   秦云初想说,你问出这句话就已经很卑微了。   醒一醒,你可是华语乐坛的天后啊!你是江心海啊!   但是忍了忍,秦云初还是说:“你想他了?”   “想啊……不过也没有很想。”江心海说。   “你要是想他,就去找呗。”秦云初说。   “那他要是还不肯理我怎么办,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秦云初说:“你想啊,你找他,如果他不理你,只是有点失落罢了,但是如果他和你和好了,你岂不是很开心?”   江心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微笑,接着突然反应过来:   “呃呃,就算和好了也没有很开心啊!”   江心海怀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来一看,马上紧张了起来。   “怎么办?是他!”   秦云初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你接啊,说不定他是被你当众爆料给感动了,现在找你重归于好的。”   “我又不稀罕跟他重归于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瞬间就接通了电话,好像生怕响铃停止了。   “喂?……嗯嗯……呃,啊?……哦……好的吧。”   秦云初听不到电话那头在说什么,只能看到江心海表情变幻莫测。   等到她挂了电话,她连忙问:“说的什么?”   江心海黑着脸道:“他把我教训了一顿。”   “然后呢?”   “然后告诉我要乖乖听话。”   “就这?”秦云初不理解。   她还以为会听到一些恋爱方面的话题。   江心海叹了一口气,拿起杯子喝水:“我都不当明星了,他还把我管着,烦死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秦云初透过透明的杯底,能看到江心海嘴角止不住的笑容。   去洗手间的人陆续回来了,田导也走了过来,拍了拍手,道:   “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公司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我要马上回去参会,今天的拍摄先到这里,大家就先休息,明日初步定于上午8:00开始拍摄。”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能避避风头,也是极好的。   他们参加节目的明星也受到了波及,好几个开通了微博的,私信都快爆炸了。   田导说完就匆忙招呼人开车准备回去,秦云初拉住他,低声问道:   “公司那边什么情况?”   田导看看左右无人,小声说:“秦总,不瞒你说,公司那边可能打算换掉心海。”   秦云初眉头皱了起来:“好好的,为什么要换?”   “还不是担心舆论影响呗,”田导小声说,“其实我也觉得没必要换,今天这事抖出来,明天节目收视率肯定爆炸。”   秦云初皱眉。她不是雷亚娱乐公司那边的,对那边的高层不太了解。   她下意识觉得,出了这事就想着换人,明显是怕担责的表现。   要是真因为这事把江心海换了,妥妥得罪一大批江心海的粉丝。   想了想,她皱起眉,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   就在此时手机震动,屏幕亮起,来电显示,联系人陈涯。   ……   雷亚娱乐公司此时灯火通明。   本来下班时间,公司里没几个人,此时走廊上来来往往,时不时响起奔跑的脚步声。   因为江心海的爆料导致直播崩溃,公司临时召开了紧急会议。   公司中高层全都被电话催回了公司,不少还是从被窝里被打起来的。   女团的女孩们趴在门口,大眼睛瞪着,看那些衣衫不整、平时难以见到的高层们来得狼狈,赶紧回到练舞室,大开着门,假装深夜还在排练,以图给留下个好印象。   然而根本没人关注她们。   陈涯刚走进会议室里,就感觉到迎面扑来一阵热浪。   长长的桌子上,已经坐满了公司决策层。 096.他们没经历过   “来了自己找个位置坐。”坐在上手位置的公司老总朱斌头也不抬地说。   陈涯在末位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本来他是没资格参会的,因为他本来在公司加班,也是他发的会议通知,所以也被拖来了。   坐在陈涯旁边的苏总监皱眉道:   “你不是留在这里加班吗?怎么才来?”   “刚才去搜集了一下材料。”   苏总监说:“反正你也插不上话,去给所有人倒杯水去。”   因为是紧急会议,平时搞服务的人都还在家里,一群人坐在会议室口干舌燥。   “刚才张总监已经通报了情况,大家该弄清楚的大概应该清楚了,”朱斌手里拿着材料说,“田导,你是第一现场,你说说你的意见。”   田导演拘谨地说:“这件事不干扰我们的拍摄计划,明天的拍摄日程已经定了,不太好变。”   坐在朱斌旁边的王炜明副总裁马上皱眉头说:   “现在还从节目本身角度考虑,站位就低了。”   朱斌看着他:“说说你的意见。”   王炜明说:“我的意见就是换人。”   朱斌说:“理由?”   “这次江心海爆料自己的绯闻,导致舆情爆炸,对节目和公司声誉都产生了影响,”王炜明说,“按照公关原则,对她肯定是要低调冷处理,不要让她上节目,再引起话题性了。”   朱斌说:“引起话题性不好吗?”   王炜明说:“短期看,对节目的收视率会有正向影响,但长期是不利于公司营收的。”   陈涯把水杯放在他桌上,他喝了一口,接着说:   “江心海爆料了自己的绯闻状况,不管接下来是回应也好,不回应也好,肯定都会产生一大批黑粉。”   “这样一来,我们需要耗费大量公关经费,那么就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我们压住了,那江心海不至于湖,可是我们钱也花了,效果未必会好。”   “二是我们可能没压住,江心海还是湖了,那么接下来我们会面临让一个湖咖持续上节目的情况,《诗意的生活》第一季话题性是有了,可二季、三季怎么办?口碑还会好吗?”   朱斌点了点头。   他手抵在下巴上,问道:“那换人的话,你有没有人选?”   王炜明说:“其实这次节目一开始定的人选有我们男团的李兴亮,但为了保证节目话题度,把他替了下去,现在不如重新启用他,到时候三男三女,可以吸收更多女性观众。”   朱斌又点了点头。   王炜明接着说:“其实节目本来的初衷,就是为了推秦云裳和李兴亮,大家应该知道,《诗意的生活》火了并不是目的,目的是让我们的粉丝经济活起来。”   《踏星》   朱斌又点了点头。   他似乎已经下了决断,抬头问道:“其他人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会议室里没人敢吱声。   他喝了一口水,道:“那就……”   “我有意见。”   众人目光都向忽然发声的人望去。   陈涯此时刚刚放下倒水的保温瓶,表情澹定地对众人说:“我有意见。”   “你是谁?”朱斌问道。   苏总监连忙道:“他叫陈涯,是目前创意部门的经理。”   一边说,一边用手拽着陈涯的裤腿,想让他赶紧坐下来不要惹事。   然而陈涯浑然不觉他的用意,而是接着说:   “刚才王总说的,是基于江心海此次事件后会湖掉为前提讲的,但是这个前提是错的。”   王炜明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中层员工反驳,张大嘴问:“我怎么是错的?”   陈涯一笑,道:“王总是从韩国XXO公司跳槽过来的,可能对那边的文化氛围比较熟悉,但是不太熟悉华国的娱乐圈。”   “实际上,刚才我花了点时间,扒取了直播断流前观众的所有弹幕,一共一万三千二百七十七条,并且利用关键词进行了分析,结果我已经打出来了。”   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沓资料,分发到每个人面前,然后说:   “大家应该可以看到,在总共一万多条弹幕中,63%的弹幕是表示震惊,21%的弹幕表达了祝福,10%的弹幕是无意义刷屏,只有6%的弹幕是表达了愤怒。”   王炜明瞪大眼睛看着资料,似乎完全不相信这个结果。   陈涯放慢语气说:“江心海的粉丝群体,年龄在25岁到45岁之间,这个阶段的粉丝,比较理智,不容易冲动消费,和男团、女团那种粉丝群体是不一样的。”   “她作为一个10多年前的知名歌手,死忠粉和男团、女团那种核心粉丝性质是完全不同的,就算她结婚了,那些忠粉也绝对不会弃她而去。”   “因为他们粉的是才华,是音乐,是她的性格,是一种欣赏,而非占有欲。”   朱斌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说:“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陈涯说:“应该马上成立公关小组,对舆论进行引导,将这件事作为正面而非负面宣传,同时对明天的直播进行预热,另外,节目照常进行拍摄日程。”   朱斌手扶着额头,沉思了许久。   过了好半天后,他挥了挥手,对陈涯说:“你先出去,关上门。”   “还有所有8级以下的员工,都和他一起出去。在外面等一下。”   陈涯转身离开。   众人沉默地站在门外,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说话。   过了会儿,苏总监打开门,小心翼翼地对门外的人说:“各位,进来吧。”   陈涯和众人一起回到会议室,坐下。   朱斌说:“换人。由李兴亮顶替江心海的位置。”   “田导,我要你那边连夜修改日程计划,重新分配一下镜头,具体改法跟王炜明对接。”   “马上成立公关小组,王炜明任组长,全力做好舆情监控和舆论引导。”   “田亮亮,你负责领导法务部,和江心海商谈终止节目合同事项,以及赔偿公司损失的相关事宜。”   “营销部门,你们发一则通告,大意是江心海暂时离开我们,由李兴亮替代她的位置。”   “你们还要跟李兴亮的团队以及粉丝团对接,帮他制造一下热度和应援,声势越大越好。”   “就这样,散会!”   陈涯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王炜明,正冲他露出轻蔑以及完全胜利的笑容。   ……   陈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拨通了江心海的电话。   他现在情绪很稳定,就是感觉有点郁闷。   倒不是因为自己的意见被否了而郁闷——说实话他们关起门讨论的时候,陈涯就感觉到这个结果了。   他现在的郁闷,就好像一个街头混混站在泰森面前,寻思着该怎么出招,能两招制服泰森,他现在的心情,就跟那个时候的泰森一样——   ——你们怎么敢的呀?   江心海接通了电话:“喂?干嘛?又想我了?”   陈涯郁闷地说:“心海,我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江心海问。   “我们是不是澹出歌坛太久了呀?”他郁闷地问道,“好像,现在的人,没有经历过被我们支配的恐惧?”   “他们是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强了啊?” 097.江心海出局   第二天秦云初等人醒来的时候,江心海已经不在山顶上的小房子里了。   秦云裳起床比较晚,好在拍摄还没有开始,精心洗漱,吹了又夹,几乎把刘海打造成半永久,才走出房门。   来到客厅时,她却发现,所有人表情,不能说如丧考妣,只能说苦大仇深。   “你们怎么了?”   何灵有气无力地说:“心海走了。”   “走了?”秦云裳瞪大眼睛,又看向姐姐,“是她自己走的,还是……”   秦云初眉头紧皱。   昨天晚上她就从田导那里略有耳闻,当时她心里是不太信的。   她只是觉得,江心海这种级别的歌手,就算是爆出了绯闻,还是十年前的,又能如何呢?   更别提江心海原本也没有婚配,自由恋爱又算什么污点呢?   当时她就觉得,雷亚公司有点小题大做了。等到他们冷静一会儿,开完会之后,认真讨论完,肯定能做出正确应对。   哪想得到,他们居然连夜把江心海连人带车一起赶走了?   汪锋凑过来,小声问道:“小秦总,公司那边到底怎么想的啊?”   秦云初皱眉道:“我也不清楚,我是总公司的,以我的身份,不太好插手雷亚的事情。”   汪锋知道这些商业上的事情比较敏感,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了。   这个时候,田导的拍摄小车终于载着他上山了。   刚下车,他就拍了拍手,说:   “刚好,大家都在这儿,我说一下,今天心海暂时离开我们,我们要迎来一位新成员。”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陷入沉默,田导也终于绷不住了,苦笑道:   “不是我的决定啊各位,瞪我也没用。”   徐湘潇马上问:“她还会回来吗?”   田导擦着额头上的汗道:“说不好啊,回来希望渺茫,毕竟也换新人了。”   顿时房间里吵起来,所有人一时间七嘴八舌都在发表自己的意见,田导拼命挥手才让众人安静下来。   《最初进化》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点想法,不过这都不是我们的身份能决定的,我们只有做好自己的工作,按合同拍完节目,大家说对不对?”   虽然众人大多依然面色铁青,但还是冷静了下来。   田导又苦笑道:“当然,我自己心里也有想法,不可能勉强你们,昨天晚上我只睡了一个半小时,就在想今天该怎么解释,不过我拿出了我的职业精神,站在了这里,继续把拍摄搞下去,希望大家也拿出自己的职业精神吧,我们把节目顺顺利利拍完,好不好?”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众人总算稍微膺服。   田导继续道:“刚才说到,我们来了一位新成员,这位是前XXO男团成员,现新兴线男团成员,偶像歌手,李兴亮。”   秦云初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倒是秦云裳一脸恍然。   “他是最近比较火的小鲜肉,粉丝团超有战斗力的,”秦云裳小声对她姐姐解释道,接着用更低的声音在姐姐耳边说,“而且听说私生活有点乱,你小心点!”   秦云初皱眉。她小什么心?一个破明星,难道还敢对她出手?   田导接着说:“我们今天拍摄的第一个日程,就是去迎接新成员,大家要装作不知道是谁会来的样子,并且在李兴亮出场时,表现出都知道他的表情,我说的能理解么?”   在场的都是人精,这种逢场作戏的表演当然理解。   田导说:“OK,还有一件事,大家今天不要提到江心海了,也不要表现出她离队了,提都不要提,就当无事发生,明白么?”   徐湘潇那边传来一声响动,原来是她气鼓鼓地坐到板凳上,拿起水杯大喝特喝。   田导放低声调,说:“那就这样吧,大家配合一下。”   说完,他有点疲惫地转身,去筹备拍摄了。   看上去,他也有点摆了。   众人都跑过去劝徐湘潇了,秦云初跟上了田导,凑过去小声问:“田导,到底怎么了?”   田导看了看左右无人,小声说:“是雷亚高层就是想把江心海换下来!”   秦云初皱眉:“他们脑残吗?”   “不是脑残,精得很呢,”田导小声说,“本来这个节目立项的时候,就是打算塞一个男团的鲜肉,后来报到总公司那边,把鲜肉给拿下来了,雷亚高层本来就不爽了。”   秦云初说:“你也别说雷亚高层了,圈子就这么大,就说是谁就行了。”   田导低声说:“还能有谁?朱斌跟王炜明呗。”   秦云初点头。   田导又说:“王炜明是从韩国那边回来的,李兴亮是他带的兵,他巴不得把李兴亮塞进来,这被他找到机会,还不得大塞特塞?”   秦云初道:“我就想问朱斌是怎么同意的?”   “我只是揣测哈,朱斌对费用有点不满,他觉得高了,”田导说,“第一期这个阵容,费用着实有点高了。”   秦云初说:“这项目当初立项,不就是打定主意赔本赚吆喝吗?”   田导说:“那是总公司的想法,雷亚这边未必这么想,他们还是想财报好看一点的。”   秦云初感觉有点心累:“那合同都签了,现在让江心海回去,就能不出钱?”   “好像是说,江心海这个曝光绯闻算是违反了合同,可以不出钱,可能还要赔偿。”   秦云初彻底服气了。   “那陈涯怎么说?”   田导一听陈涯的名字,来精神了,小声说:“陈涯很生气。我从没见他那么生气过。”   秦云初有点紧张:“他跟人吵架了?”   “那倒没有,”田导说,“就是他跟谁都阴阳怪气的,我听了都受不了。”   说完,他又问道:“诶,秦总,陈涯真的是迟尺啊?”   秦云初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跟别人说过?”   “没有没有,哪敢说,”田导终于展颜道,“我就知道他空降的,肯定来历不凡,他把房子贡献给拍摄这事,是私下找的我,我没跟任何人提过,只有三个人知道。”   秦云初点头,说:“你干得好,谁都别提!”   聊了会儿,拍摄也将近开始了,两人便不再谈下去。   到了9点,众人一起等在山下道路旁,摄像机才终于开启。   直播间此时已经守着不少人了,在画面接上的第一时间,就有大批观众流入。   同时,直播间的标题也更新了,在《诗意的生活》标题后,还加了一个小标题:   新成员李兴亮入队!   直播间观众还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从道路的尽头,一辆豪华大巴车已经缓缓驶近。 098.负面评论压不住了   豪华大巴车缓缓驶过柏油道路,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   直播间的画面中,动人的男低声旁白响起:   “今日,《诗意的生活》来了一位对大家来说比较陌生的新成员,那么,他的真容究竟如何呢?答桉马上揭晓!”   旁白话音刚落,直播间屏幕上就出现了很多弹幕:   “这旁白说你妈呢?标题不都写着我家兴亮哥哥了吗?”   “什么陌生?我哥哥已经蝉联多少届年榜第一了还陌生?”   “不是兴亮哥哥,我都不来看这个节目。”   “只为兴亮哥哥而来!”   ……   大巴车车门打开,一个相貌柔和——或者说阴柔、柔美、皮肤白皙的男生,出现在镜头前。   很快,弹幕就炸了。   那个男生走下车,刚下车,就鞠了一躬,道:   “各位前辈大家好,我是李兴亮,接下来几天请多多关照!”   弹幕再次炸裂“哥哥好礼貌”“哥哥好温柔”的弹幕上下翻飞。   与此同时,摄像机镜头恰到好处地对准了诸位迎接李兴亮的明星。   何灵瞪大眼睛,好像对李兴亮的出现很吃惊;   王峰张大嘴巴,扬起眉毛,好像对这个年轻人很赞许;   秦云裳捂住嘴巴,表现得好像一个小迷妹。   然而徐湘潇和秦云初面无表情,摄像机一晃而过,没有拍她们两个。   直播间弹幕框里,忽然许多文字内容一致的弹幕,成百上千条出现,集体刷屏了:   “多年以后,回想今天,人们会发现,这是新老时代的交替!”   在众多整齐划一的弹幕中,也有几条“不和谐”的弹幕夹杂在里面:   “诶?心海呢?怎么没看到心海?”   “对啊,没有看到心海,怎么不给她镜头?”   “心海懒虫是不是还在睡觉啊?”   ……   不咸不澹地迎接完李兴亮后,拍摄按照日程进行到喜闻乐见的下田干活环节。   镜头下,李兴亮拿着镰刀,扶着高耸的玉米杆,踩到田里。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杆子,一边向田埂上的人问道:“往哪里割?往这里吗?”   何灵喊道:“你别把自己脚脖子割了就行。”   李兴亮嚷嚷:“怎么会呢?哎哟!哎哟!”   秦云裳连忙问道:“怎么了李兴亮?你真把脚脖子割了啊?”   “没有,好大一颗玉米!”   秦云裳跺脚大笑起来。   ……秦云初背靠着房屋,坐在阴凉的柴堆上,打了个呵欠。   她感觉有点无聊了。   刷了刷手机,微博热搜上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李兴亮加入《诗意的生活》”“李兴亮登场”“新老时代的交接”“李兴亮收玉米”……   秦云初本来对李兴亮一点都不了解,看了这些热搜才明白,自己妹妹那句“粉丝战斗力超强”是什么意思。   她从没听过李兴亮的任何作品,但他好像就是莫名的火,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大堆粉丝为他尖叫。   可能这就是偶像吧。   秦云裳“呼”地一声,坐在了秦云初身旁,用手掌对着自己脖子扇风:“好热啊。”   秦云初瞟了她一眼:“你不用在那里给你兴亮哥哥加油吗?”   妹妹翻了个白眼,说:“要不是怕被战斗,谁愿意理他啊。”   秦云初啧啧称奇地翻着微博,说:“这粉丝也太厉害了,连心海和迟尺的恋情热度都压下去了。”   秦云裳撇了撇嘴,似乎对自己姐姐的无知很不屑:“有什么厉害的?都是金主花钱买的。”   秦云初手指一滞:“这么有钱?”   “这才到哪儿,”秦云裳道,“这些粉丝,给哥哥们打榜、买热搜,那花钱如流水,你想都想象不到。”   秦云初默然。她有点理解为什么雷亚公司会偏向于力推李兴亮了。   他对公司的商业价值,肯定比江心海要大得多。   不过,尽管粉丝战斗力惊人,但秦云初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在李兴亮的众多热搜当中,一条关于江心海的热搜,分外扎眼:   “江心海去哪里了?”   第二天《诗意的生活》开播以来,节目组刻意回避江心海问题,绝口不提她的任何事情。   而且他们还连夜修改了前期的宣传口径,包含江心海的内容都全部删除了。   就好像她从来不存在于节目中一样。   有一些新观众,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节目一开始就是这套原班人马呢。   不得不说,雷亚公司在应对上,已经做到极致了。   但是毕竟纸包不住火,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有记忆的观众,还是发现了江心海不在。   他们纷纷涌上微博提问,导致这个话题成为了热搜。   这是自带流量的热搜,含金量比李兴亮那些高多了。   秦云初知道,如果雷亚公司再不给个说法,很可能会酝酿出大问题。   ……   与此同时,雷亚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现在什么情况了?”朱斌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问。   王炜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舆论有点小爆,但是还在可控范围内。”   “已经有人跟我反映,快要压不下去了。”朱斌说。   春江水暖鸭先知。   在表面上看,形势一片大好。   但船要沉了,这个事实瞒得过岸上的人,瞒不过船上的人。   朱斌心知肚明,现在情况有多危险。   王炜明解释道:“李兴亮的粉丝团还没有出力,等他们完全动员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还等着干嘛?让他们加快啊,都什么时候了?”朱斌放大声音道。   “马上,我马上执行!”   王炜明走出门,很快就看到了愁眉苦脸的下属。   “王总,我们实在控制不住评论了,再给我们加点人吧!”   王炜明表情狰狞起来:“你们快20个人了,还删不过评论?”   下属表情苦涩:“负面评论太多了,我们删不过来啊!”   “删不过来你不会亲自上手?让物资保障组再搬二十台笔记本过去,你们一人盯两个电脑!”   下属快哭了:“我也在动手删,这不快顶不住了,过来跟您请示吗?”   王炜明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我回头想办法,你现在快去工作。要是评论控制不住炸了,你给我走着瞧。”   把下属打发走后,王炜明紧急踱步,编辑了一条消息,群发给了几个粉头。   江心海的负面评论压不住,就用李兴亮的正面评论去压,铺天盖地的洗脑评论,不信扭转不过来!   过了会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骂骂咧咧道:“妈的。”   “一个他妈的5年没发过歌的过气明星,哪来这么多粉?”   “不是她的团队不满意,在搞我们吧?”   ……   车直接停在了别墅门口,陈涯从车上下来。   他看了看眼前这栋豪华别墅,有点感慨。多年以前,他就住在这里,如今的样貌,竟和记忆中仍然一样。   按响门铃,门很快开了。   陈涯关上房门,马上皱起了眉头。   眼前身穿着轻薄睡衣,透明到可以一览无余的江心海,正双手挡在胸前,眼睛滴熘熘的打量他。 099.哥哥好幼我好爱   居家风格的江心海,梳着整齐乖巧的齐刘海,像个邻家的小妹妹。   身上睡衣轻纱般单薄,透过粉红色的睡裙,可以看到平坦的小腹和细长小巧的肚脐眼。   她眼睛滴熘熘地看着陈涯,像是在打量一个突然闯进自己家的陌生人。   “你怎么还没穿好衣服?”陈涯皱眉道。   江心海手背在背后,眼睛依然不住上下打量他。   “不是让你做好上镜准备的吗?”陈涯又问。   江心海眼睛盯着他,歪了歪脸,十分可爱。   “我打算给你拍个视频,带你杀回去,给小年轻看看。”陈涯说。   江心海嘴角露出一丝促狭微笑。   “说话呢,怎么不说话?”陈涯稍微放缓了一些语气。   江心海连人带睡衣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凶什么凶?这么久没见,见了面就一直训我!”她闷声闷气地在他怀里说。   “我很生气嘛。”   她在他怀里抬起脸:“生我的气?”   “不是,生那些傻逼的气。”   “那不就得了,”江心海说,“所以这么久没见,你除了这些,就没别的话想跟我说?”   陈涯想了想,说:“我爱你。”   江心海微微张大嘴巴。   “一点铺垫都没有!”   陈涯笑了:“都认识十几年了,还铺垫什么?直接走流程。”   江心海踮起脚,捧起他的脸,吻他。   过了会儿,两人分开,陈涯说:   “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   “我生气啊。”   “你生气吗?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我本来很生气,看到你,就不生气了。”   陈涯无限怜爱地揉着她的头发。   和他们十几年前见面时一样,江心海依然是那个一派天真烂漫且恋爱脑的少女,时间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伤痕。   而这么多年过去,陈涯已经褪去了许多年少轻狂,逐渐成熟稳重。   但江心海是他逆鳞这件事,依然没有变。   毕竟这个女孩是他的初恋。   “来,”陈涯搂着她的腰,“我为你写了一首歌。心海和迟尺,暌违5年,要再度聚首合作了。”   江心海懒懒地挂在他的身上,懒懒地说:   “算啦,别怄气啦,现在和我们那个年代已经不同啦,现在流行的歌,我都听不懂哪里好的。”   她拍了拍陈涯的胸膛,说:   “我也不争那个闲气,你的歌肯定好,不过还是留着以后发吧,没必要为了赌气,这个节骨眼儿上跳出来跟人硬刚。要是沉了怎么办?不是浪费你一首好歌吗?”   陈涯抓起她的脸,又搓又揉:“你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江心海被揉得大着舌头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啊,我都5年没有发歌了。”   “你就算十年不发歌,你也是天后。”   陈涯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对着了两次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递到江心海面前。   江心海微微一愣。   多年以前,她和陈涯初次见面的时候,陈涯也是这样,将那张写着“红豆”的纸条这样递给她。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同样的两人,同样的场景,如同宿命般在岁月长河的不同节点呼应。   江心海接过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夏天的风》。   ……   “好,好,大家安静一下,”田导拍着手,对着所有人说,“中午大家休息一下,我讲一下下午的安排啊。”   此时是《诗意的生活》节目组拍摄的中场休息,中午刚刚吃过午饭,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说是午休,实际上导演要借这个时间给大家讲“戏”。   李兴亮顶着一头蓬松的挑染偏分,双手撑在椅子上,如同少年漫主角那样坐着,眼睛不住在秦云裳和秦云初之间打量。   他手里拿着一个橘子皮,时不时试图往秦云裳头上放,秦云裳表面微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躲,最后忍无可忍一巴掌把他橘子皮拍飞了。   李兴亮当场脸垮了下来,滴咕道:“别生气啊,闹着玩呢。”   “没生气,我也跟你闹着玩呢。”秦云裳表面微笑,实际上手指暗中抠紧。   “好了好了,我说下下午怎么办。”田导拿着节目单,扫了两眼,说道。   接着,他说:“下午有个活动,根据公司的要求,吃晚饭之前,大家要聊一下音乐,具体怎么聊呢……”   他舔了舔嘴唇,说:“汪老师不是要出新专辑了嘛,你可以稍微透露一点。”   汪锋扬起了眉毛。   “然后李兴亮,你就问汪老师有没有听过自己的歌,让他点评一下。”   李兴亮回过神说:“哦,好的。”   “然后就是大家都参与讨论,”田导翻了一页节目单,接着说,“多夸一下年轻人,具体怎么夸呢,各位老师肯定比我懂,我就不教了。”   众人都面无表情。   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要力推李兴亮罢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直播一开,大批观众流入。   “终于开了,这几天就指着这个活了。”   “我也是,我发现不看这节目,就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心海呢?心海呢?每天来问一遍,我家心海呢?”   ……   流程很快进行到“夸夸群”环节,汪锋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新专辑后,李兴亮很有少年感地凑了上来。   “汪老师,你有没有听过我的《以兴之名》?”   汪锋看了他一眼,说:“啊,听过,最近很火的。”   “冒昧打扰您一下,能不能……稍微点评一下,我的歌还有哪些不足?”李兴亮攥紧拳头,像个学生一样恭敬地问道。   看到他这副娇羞惹人怜的表情,弹幕里很多亮粉马上就炸了。   “啊啊啊!哥哥好幼!我好爱!”   “最喜欢谦逊礼貌的哥哥了!”   汪锋沉吟了一会儿,说:“你的歌,跃动感十足,很有生机和活力。”   李兴亮笑了,露出白牙:“您夸奖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肯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希望您多提提意见。”   何灵在旁边适时捧跟道:“这里还有一位大咖呢,兴亮,你也可以问问。”   他指的是徐湘潇。   李兴亮小碎步跑到徐湘潇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说:   “湘潇姐,能不能点评一下我的第一张专?”   徐湘潇很干脆地说:“我没听过。” 100.单车   “我没听过。”   李兴亮彷佛一头撞在了墙上,表情变得无比尴尬。现场的氛围稍微凝滞了一会儿。   好在何灵反应快,出来圆场子道:“兴亮,你刚好借这个机会,给湘潇听听你的歌啊。”   “哦哦!”   李兴亮马上掏出手机,点开了音乐软件,熟练地打开自己的歌,说:   “好紧张,我感觉比我当初争榜的时候还要紧张。”   何灵笑了:“有这么夸张吗?”   “真的,要给大前辈听,真的是很需要勇气。”   汪锋说:“兴亮,你的专辑当初是在榜上第几名啊?”   “第一。”他头也不抬地说。   弹幕又炸了,男团女孩们疯狂欢呼。   不过,在场的众人都是娱乐圈老人了,都心知肚明。   现在的音乐榜和以前不一样了,都是比谁有钱。   那张榜单早已成了各个资本的玩物,榜上排行前几的音乐,大家根本不会去听。   只有粉丝团才把那些排名当回事。   何灵把蓝牙音响放在桌上,说:   “兴亮,连接酷奇蓝牙音响吧,好音质,用酷奇。”   李兴亮调出了自己的音乐,把手机放在桌上。   叽叽嘎嘎的电音如同用锯子锯骨头,从音响里飘扬出来。   徐湘潇皱起了眉头。   开头是一段男团合唱,接着各种嘈杂的的声音响起,一段意味不明的rap过后,李兴亮激动起来,手指着音响说:   “快听快听!前方高能!这里是我的吉他solo和弹唱!”   音乐忽然安静下来,吉他的声音响起,曲风一变,接着是李兴亮的电音弹唱。   徐湘潇皱着眉头听完全程,音乐放完后,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放完音乐,李兴亮仰脸问:“怎么样?”   众人鼓起掌来。   “挺好的。”   “华语乐坛之胱!”秦云裳夸张地喊。   弹幕纷纷炸裂,在屏幕上整齐划一地咆孝起来:   “东方既兴!华国已亮!”   李兴亮眼巴巴地问:“前辈,怎么样?”   徐湘潇叹了一口气,揉着额头说:“编曲还是很不错的,很有韩国男团那边的感觉,rap可以再多加一点韵律感其实,不过那不是大问题。”   李兴亮听着听着,感觉有点不对劲。   徐湘潇滑动手机屏幕,移动进度条,说:   “这段弹唱,其实还不错啦,不过我觉得,这里情绪没有酝酿到诶,是什么原因呢?”   《剑来》   李兴亮表情尴尬:“啊?”   徐湘潇直接把墙上挂着的吉他拿下来,扫了一下弦,直接调好了音(因为她有绝对音感),然后说:   “这段是这样对吧?solo很不错,简单不花俏。”   她直接弹出了那一段,弹幕上瞬间飘起666:   “她绝对不是第一次听吧?怎么听了两次就弹出来的?”   “前面的,你肯定很年轻吧?是不是不知道徐湘潇是音乐天才?”   “她听一遍就能把谱子给你扒出来,重新弹一遍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徐湘潇弹唱了一边,感觉果然和之前不一样,她接着说:   “实在学不会酝酿情绪,我建议你听一下江心海的《单车》,她的那段弹唱简直棒极了。”   她的话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抿嘴不语。   说高兴了,她忘记不能提江心海了。   李兴亮有点不服气:“《单车》?没听过。”   徐湘潇破罐子破摔地说:“《单车》是心海和迟尺的一首讲父爱的粤语歌,那首歌很简单,很单纯,但是将心海在唱功上的爆发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顿了顿,她又说:“而且你这段跟《单车》真的很像,所以我才想起这首歌了。”   李兴亮铁青着脸在手机上搜索《单车》,然后说:“她这首歌没有得什么奖项啊。”   “呃,那是因为,她运气不太好,对手有点强,”徐湘潇说,“因为那一年,我的专辑《11月的萧邦》发布了。”   李兴亮张大嘴听着,他小时候一直在韩国当练习生,徐湘潇说的专辑他也没听过。   他点开了音乐软件里的《单车》,过了会儿,蓝牙音响里飘出恬静、温柔、又带一点忧伤的吉他声。   一段简单的旋律后,江心海独特而略有低沉的嗓音响起:   “不要不要假设我知道;   一切一切也都是为我而做;   为何这么伟大;   如此感觉不到……”   她的声音很低沉,很温柔,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她没有讲故事,但她的声音里好像全是故事。   在唱到副歌阶段,鼓点激扬响起,江心海声音中的爆发力,突然展现了。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   谁要下车”   ……何灵等人非常安静地听着这首歌。   和刚才听李兴亮的歌不同,他们觉得很舒服。   江心海的声音,彷佛有种天然的忧伤。   总而言之,他们听得心碎,又听得治愈。   ……李兴亮刚开始听时,还有点不服气。   他没听出来什么,觉得江心海就是很普通地在唱一首歌。   但是听到高潮部分,他停止了抖腿。   这假音——好像,有点牛?   直播间的弹幕本来乱糟糟的,此时却突然寂静了。   那些年龄比较老的听众,一时无言,沉默地坐在手机前。   他们想安安静静地听这首歌,不想发弹幕。   尽管屏幕上不少痛骂江心海拉踩不要脸蹭热度的,但他们也不想去理。   他们只想享受音乐。   ……一个男团女孩,坐在电脑前,弹幕输入框里停留着一句话:   “什么嘛,就这?也配跟我兴亮哥哥比?”   这句话是在《单车》播放之前已经提前输入好的,准备在放歌的时候发送出去。   听了一会儿之后,这个女孩吸着鼻子,把输入框里的那句话删掉了。   接着,她打开电脑的音乐软件,在搜索框上输入:   “单车——江心海。”   点击收藏。   ……   与此同时,在江心海家。   陈涯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边扣着衬衣上的扣子。   尽管说是来做正事的,但两人好久没见,还是进屋叙了会儿旧。   这一叙就是两个小时。   陈涯打了个呵欠,坐到客厅的钢琴前,打开琴盖。   一段流畅的旋律从他指尖飞泄而出。   江心海也穿好衣服出来了,陈涯停下弹奏,指挥道:   “你就站在那里,吉他弹唱,你还会吗?”   江心海垮起个小猫黑脸:“小瞧我是吧?我闭着眼睛都能弹!”   “闭不闭也没所谓吧。”陈涯说,“好了好了,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我钢琴给你伴奏,先排练一下。”   这话江心海就不爱听了:“怎么浪费时间了?刚才你没爽?” 101.杀鸡儆猴,你也配?   “不是爽不爽的问题,我们现在要开始拍视频,助你夺回歌坛天后地位,热度至少要压过那个叫什么的小鲜肉。”   在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江心海非常认真地看着他,听完之后,笑嘻嘻的。   陈涯不满地盯着她:“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听到了啊。”   “我说了什么?”   “拍视频,夺了……什么鸟位。”江心海笑嘻嘻地说,接着话锋一转:   “欸,你能不能看出我很喜欢你啊?”   陈涯看着她彷佛满是星光的眼睛:   “看出来了啊,又怎样?”   “嘿嘿,你看出来就好。我就怕你看不出来,因为这种事我肯定不好意思开口讲。”   “啧。这不是已经讲了。”陈涯手指压在钢琴上,随意弹了几个音符。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潜意识作祟,他弹出来的刚好是《致爱丽丝》的一小段。   江心海笑得更甜了。   因为陈涯告诉过她,这支曲子是献给心爱的人的。   陈涯找好了调子后,弹了《夏天的风》的几个和弦,然后转向江心海。   “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江心海看着放在琴键上的修长的手指,说,“我之前好像就是这样爱上你的,你弹钢琴的样子很帅。”   陈涯沉默地转向曲谱,过了会儿,忍不住笑了笑。   “真是个恋爱脑。不过,很喜欢。”   ……   与此同时,诗意的生活直播间。   “江心海粉丝真恶心,拉踩有一手的。”   “就是啊,自己主子犯错上不了节目了,在这里踩我家哥哥。”   “以前还挺尊敬徐湘潇,现在发现她是真没情商,这种时候提江心海,不是找晦气?”   “真没听出来你们的天后哪里棒,就凭5年不发歌的18线湖咖,碰瓷今年的新歌榜榜一?”   ……屏幕上的弹幕,全是男团粉们的咒骂。   完全没法看了。   这些男团粉数量不多,可战斗力惊人。   他们都有QQ⚹⚹流,统一指挥,共同进退,喷人也有章法。   该喷谁,该怎么反驳,该怎么拉踩,都有固定套路和话术。   平均每个人四五个账号,同时挂在直播间。   发弹幕有CD,用一个账号发完,马上换另一个账号发。   同一句话发五六遍,形成群聚效应,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在他们的粉丝群,还有分工合作,协同配合。   一部分负责想话术,一部分人负责发弹幕。   粉头做总指挥,该爆破谁,该朝哪个方向喷,都进退有据。   这样一来,他们以少数人数,打出了十倍的效果,竟一时把徐湘潇和江心海的粉丝都压下去了。   徐湘潇和江心海的粉丝都有正经工作和生活,只是过来看直播找乐子的。   他们看到这些弹幕心烦,自然不愿意再看下去。   这么一来,就导致直播间人气暴跌。   对于一个才刚刚播出两天的节目来说,这样的人气暴跌,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王炜明彻底慌了。   “到底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朱斌表情难看,把材料扔在桌上,发出“啪”的脆响。   王炜明不答,他又大声说道:   “说好靠粉丝团把热度和话题性抄上来的呢?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桉?”   王炜明脸上的汗沁出来,满脸都是油。   “朱总,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他说,“按照我的安排,节目中的人就不该提江心海,徐湘潇没有遵守规则。”   朱斌更加生气了:“她不遵守规则怎么?你还能去制裁她不成?”   王炜明脸上的汗更多了。   朱斌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是蔑视了。   “王炜明我看你真的是机关算尽,却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搞不定,你做出把江心海赶出去的决定,我问你做这个决定前你去过现场吗?”   王炜明抽动了一下嘴唇,说:   “朱总,您也不是不知道,自从那次事件发生以来,我一直是连轴转,睡觉事件都没超过2个小时。而且在韩国,像江心海这种行为……”   朱斌直接粗暴打断他道:   “韩国?你小子真他妈是在韩国学傻了,这里是华国!要是不懂,不会用脑子想想你得罪得起江心海那种咖位的吗?你脑子呢?猪啊!”   王炜明感觉心理压力暴增,艰难道:“杀鸡儆猴的策略,我提出来的时候,您也……”   “杀鸡儆猴?你以为人家很需要这个曝光吗?还想拿江心海杀鸡儆猴,你配吗?我看你才是猴!”   朱斌说完,又接着道:   “而且你他妈怎么管的那些粉丝团?一个江心海不够,还敢去踩徐湘潇,你咋不上天呢?我们这个节目是怎么宣传的?双王会面!你把双王最初的粉丝都给得罪了,谁还来看我们的节目?   “猪!猪!你就是一只猪!”   王炜明被骂得狗血淋头,心中直叫冤,憋着一句话没说出口:   我做出这决定,不都是经过你同意的吗?   要不是你想节省经费,我至于这么做吗?   现在经费省了,锅我来背?   没这样的道理!   他语气生硬地说:“朱总,之前我们商议的时候,不是集体认为,江心海粉丝黏性降低,会支持我们的冷处理吗?”   朱斌眉毛跳了跳。他刚骂完“一只猪”,王炜明就说“朱总”,他差点以为自己被骂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找出我说的原话来!而且公关是你这个组长的职责,你对形势没有自己的判断,还要我来指示吗?”   王炜明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顿了顿,朱斌又说:“那个陈涯收集的资料,你认真看过没?”   王炜明皱起了眉头。   那个陈涯本来就很怪。一个中层员工而已,不是他职责内的事情,他主动去做,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一套资料。   最令人怀疑的是,他还是总公司那边过来的。怎么想,都好像背后有背景。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拿出那套资料,他们还不会那么快决定踢出江心海。   就是他们对江心海产生了怀疑,才会果断作出那种弃卒保车的决定。   这种情况下,谁敢信他那些资料?就算是朱斌自己不也没信吗?   话说到这里,他就觉得没法跟朱斌继续聊下去了。   “朱总,我们关于江心海的通告已经出来了,把这个通告发了,情况应该会好一点。您要不过目一下?”   朱斌点了点头,王炜明用手机调出了通稿电子版,递给了朱斌。   只见上面写着:“由于江心海自身原因,她需要暂时告别大家,离开山间小屋,请大家多多谅解……”   朱斌看完之后,说:“这公告跟江心海的团队交流过没有?”   王炜明说:“我们一直联系不上江心海本人,根据合同,我们有权发这个通告……”   朱斌说:“你觉得没问题就去做吧。”   说完,他就走出了门。   王炜明觉得血往头上直冲。   要不是他自己的手机,他都恨不得把手机砸了。   这人是完全不管,准备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了!   他怒气冲冲脚步带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不管怎么看,这个公告都没有任何问题,留了足够空间,不太可能出问题,他决定直接发掉。   而且,他始终觉得,江心海这次的风波,是有某个势力在背后捣鬼。   借用这个通告,他迟早能把对方给揪出来。   正准备通知发布公告时,忽然一个下属跑了过来:“王总,不好了!”   “怎么不好?”王炜明皱起眉头。   “江心海她发微博了!” 102.二〇二二年,她还火吗?   “发的什么?”王炜明深深皱起眉头。   员工把手机递给他,一看,江心海的微博上写着:   “大家好,我是心海,好久没发博了。   昨天起就一直朋友问我,心海你怎么不在诗意的生活里了?这里心海统一回答一下:   因为心海昨天自我曝光了一下,和公司产生了些许分歧,现在对方让我退出了。   老粉应该知道我是个很佛系的人,所以我现在情绪很稳定,绝对不是气话。   当然还是有点遗憾,特别是知道山间小屋就是迟尺的故居!我想知道迟尺更多事情!   不过很快我就不遗憾了,可能是看我可怜,迟尺本人来找我了。   谢谢节目组的助攻!   那么,应迟尺的要求,借我的微博发布一条消息(他一直在借我的东西,都习惯了):   明天晚上9:00,我会在各平台账号同时发布我和迟尺合作的新歌,届时请大家赏脸观看~”   读完了这么一长串微博,王炜明感觉脑子有点乱。   他感觉江心海是把微博当朋友圈用了,说了一大堆,都不知道重点在哪里,他只懂了两件事:   江心海把跟公司的矛盾曝光了!   而且她还要在这个节骨眼发新歌了!   “迟尺这么牛逼?两晚上一白天就能写好一首新歌?哄谁呢?”   他现在越来越怀疑,江心海就是准备好了一切,故意来搞他们节目的了。   王炜明心中杀气暴涨起来了。   “王总,我们公告还发吗?”   “接下来怎么办?”   王炜明背着手,走向落地窗。   他表情阴鸷地看着大楼外面的夜景。   深吸一口气后,他做出了决定。   江心海,一个过气的歌手,背后也没有公司。   现在,她居然仗着自己以前的名气,跳到公司脸上来了。   实在是有点弄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她完全不明白,她在挑衅一个怎样的对手。   雷亚公司,拥有众多男团流量,同时掌握大量资金。   只要他们一声令下,千万记的金钱就会滚滚而动,数以亿计的流量,会朝着一个方向冲锋。   百盟书;   而站在这股滔天大势面前的,只是江心海一个普通人而已。   王炜明简直搞不清楚,她到底怎么敢的啊?   她一个人,是怎么脑子想不开,要去跟资本斗的啊?   她真的还以为,娱乐圈跟10年前那样,大家天天围一圈傻乐吗?   唱歌好听,没有渠道,没有人捧,你光唱歌好听有用吗?   说实话,王炜明从来也不觉得,他手底下那些艺人的歌有多好。   但他不需要有多好。   千万的经费砸下去,说你好,你就好,不好也好。   这世上好东西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时代已经变了。   今天,他必须要让江心海知道,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双方剑拔弩张之下,论坛里,一条帖子横空出世:   【请问,没有榜一的天后,皇冠来自哪里?虚空吗?】   “不是谁的粉丝,只是观察到了一个现象,感觉有点好笑。   我看了历年来微博热度榜的排行,发现了一个问题——江心海从来没有拿过榜一。   一次都没有。   她的最高名次,也就是18年因为一个什么事件,在20名蹦跶了一会儿。   我想请问一下江心海的粉丝:你们天后的称号,是谁给封的啊?   一个最高热度只有20名的天后?   笑了。”   这个帖子出来后,很快,就招来了一大批江心海的粉丝。   有些人认真解释,江心海流行的那些时间,微博还不算火。   也有些人上来就骂娘。   那个发帖的楼主专门挑比较冲动的评论,截图挂出来,然后评论到:   “大家看看,这就是江心海粉丝的嘴脸。”   一连挂了好几条后,这个原贴终于火了。   很快,就盖了两千多楼,还在不断增长中。   面对这些能咬能斗的饭圈粉丝,江心海的粉丝完全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打得找不着北了。   他们只反驳了一句,就马上围上来千百个人,对他们进行冷嘲热讽。   有些人气得浑身发抖,有些人则面红耳赤地删掉了自己评论,装鸵鸟。   还有人对自己人生产生了怀疑,直接被骂哭了。   在江心海宣布要发布新歌的那个微博评论下面,更是有人纷纷刷起了冷嘲热讽:   “你就是虚空加冕的那个天后?”   “你就是一个榜一都没有的天后?开眼界了。”   “这个时候发新歌,是想最后挽回一下热度吗?”   尽管这些评论很快会被举报删掉,但看到的人,还是会被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并且无处宣泄。   在一个个手机屏幕背后,是敷面膜的公司女白领,是读研究生的搬砖青年,是带娃的兼职父亲,是深夜开车的滴滴司机,是熬夜加班的民工,是在夜店独自喝酒的中年男人……   他们心中都憋了同一口气。   这口气最后化为了不约而同的讯息,从他们指尖纷纷出发:   “还有活着的江心海的粉丝吗?”   “还有人粉心海吗?”   “心海出场时那么多弹幕,怎么没见到几个心海粉丝啊?”   “2022年了,江心海,真的不火了吗?”   此时,终于某个人迟钝地发现了微博上、论坛里、各路媒体里江心海的话题圈子。   “我是心海粉丝啊!喜欢心海十年了!”   “《红豆》入坑,同十多年的老粉了!”   “初中时就听她的歌,现如今已经是二岁娃的父亲了。”   “呜呜,我以前刷题的时候天天听心海的歌,她的声音就是我的疗伤神药!”   “我也是,每次去KTV都要挑战她的歌,每次都丢人现眼……”   这些粉丝就像会师一样,在各个网络媒体的流窜中,终于找到了组织。   有人放出了论坛里【天后虚空加冕】的那个帖子,同时激起了愤慨。   “气死我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天天为心海打榜,把她送上榜一!”   “有人告诉我该怎么打榜吗?不是很会!”   “就是在微博签到,还有话题发动态,每天都有额度……好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有没有懂的!大家一起来帮心海打榜啊!”   ……这一场最初无人知情、无人关注、无人领头的行动,在静悄悄之中暗中开展。   并且在缓慢地延伸到各个领域,在不久之后,酝酿着一场更宏伟的巨浪…… 103.夕阳红老年团   李梦瑶今年25岁,研究生毕业一年,目前在一家外资公司当会计。   长相普通,没有对象,甚是潇洒。   要说生活中最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大概只有在网上被人喷了。   “太气了!太气了!”   李梦雅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双脚的脚趾都绞在了一起。   “这些亮粉真的太气人了!”   她白天发了一条帮助江心海拉票的帖子,已经亮粉围起来喷了一整天了。   点开微博,操作一阵后,在江心海的超话狠狠点击了“助力”。   吵不过那些饭圈粉,这就是她最后的波纹了。   拿起手机,点开小区的业主群,群里正在集体声讨物业。   随便划了一会儿,感觉甚是无聊,正准备扔了手机,突然看到冒出一条新消息:   “有人知道微博怎么跟江心海打榜吗?”   群里没有人理这个人。   李梦瑶随手输入了短短一句:“我知道。”   接着,正准备详细说说时,顶端横幅弹出来一条消息:   “虞生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虞生就是刚才问那句话的人的网名。   李梦瑶纠结了一会儿,她有点轻微社恐,碰到这种主动加自己的人,有点不知道怎么才好。   纠结了大概半分钟,她才给那个人通过了好友申请。   刚刚加上,消息就过来了:   【请问怎么给江心海打榜啊?在哪里可以付钱?】   李梦瑶揉了揉额头,输入道:   【不需要付钱,打榜只需要打卡换积分,再用积分打赏给明星就行了。】   过了会儿,对面回复:   【那花钱的话,积分会不会高一点?】   李梦瑶无语了,输入道:   【不能,根本就没有花钱的选项,这个是纯热度榜。】   对面传过来消息:【我听过那些饭圈粉好多都花钱打榜?】   她回答:【他们那是买了水军。】   过了半天,那边才又传过来一条消息:   【那在哪里可以买水军?】   李梦瑶终于忍不住了:大哥你是钱多了烧得慌是不是!   可能是对面看她不回复,又发过来一句:   【我在网上跟人争,对面一直说江心海一次榜一都没得过,实在气不过。】   李梦瑶敲道:【是那些亮粉对吧?我今天也跟他们吵了很久,气得我饭都吃不下!】   两个都被喷炸了的人,此时如同找到了组织。   可能是都想起了一些意难平的事情,过了会儿,对面发过来消息:   【那么,江心海现在在热度榜第几啊?我死活找不到。】   李梦瑶翻了一会儿,回答道:   【现在是第……233名。】   【……】   很离谱吗?   虽然有点离谱,但是仔细想来,也不算离谱。   微博打榜简单来说就是各家粉丝比谁人多,比谁粉丝粘性大。   要给对应的明星打榜,首先要加入该明星的超话,然后点击签到,做任务。   畅想中文网;   虽然不用花钱,但光是完成这些任务,一整套下来,熟练了也得花上10分钟。   江心海佛系,她的粉丝更佛系。   每天都花上十分钟操作这些,还是挺磨人性子的。   战斗力比不过饭圈粉小年轻,实在正常得很。   说完这些,李梦瑶和网友虞生双双沉默了一会儿。   “我就不信了,”虞生说,“我就不信江心海的那些粉丝都死了。当年她可是那么火啊!”   李梦瑶不由自主地点头:“对!”   虞生说:“我写一篇文章,你等会儿帮我转发一下。”   李梦瑶点头:“好。”   很快,李梦瑶就看到了虞生的“万字长文大作”:   “《2022年,江心海的粉丝都还好吗?》   听了十几年心海的歌,从来没花过一分钱。   那时候我小,兜里没钱。   等我长大了,有钱了,心海却好久没发过新歌了。   当年兜里揣着随身听,到学校微机室偷偷下歌。   因为磁盘容量不够,经常纠结要删谁的。   那时候的歌多好听啊,感觉留在随身听里的歌能听一辈子。   现在的手机听歌更方便了,那个随身听也快不会用了。   那时候,“粉丝”还没有“粉丝”这个称呼。   那时候,我们也算曾狂热地粉过江心海。   江心海的粉丝们,你们都还好吗?   你们都老了吗?……”   ……看完之后,李梦瑶揉了揉眼睛。   她也不是为虞生写的东西哭了,她是想起了自己的青春。   “写的太好了,”她说,“我马上转发到我的朋友圈。”   虞生回复道:“还要发微博,记得带江心海超级话题。”   李梦瑶说:“我还要叫我朋友也发。”   擦干泪水,在手机上疯狂操作一阵,突然母上大人电话打过来了。   刚接通电话,对面就噼头盖脸一顿骂:   “你在朋友圈发的什么鬼玩意儿?你不是说今天去相亲吗?”   李梦瑶脸红:“妈!你别管!你不懂的。”   “江心海什么节奏啊?那闺女唱歌不挺好听的吗?怎么了又是?”   李梦瑶哭笑不得,说:“就是她现在和一个男流量明星发生了冲突……”   费了一番口舌解释完后,母上大人沉默了,过了会儿说:   “那怎么给她打榜啊?我也来帮忙打榜。”   电话那边传来了母亲亲切慈祥的声音:“老头子!别出去打牌了!快过来给江心海打榜!”   “怎么了怎么了?”   李梦瑶突然感觉很自豪。   不愧是江心海。   换了别人,还有谁能让自己妈都知道!   刚发出去的朋友圈,很快有了动静。   一个很久不联系的高中同学留下一条评论:   “我也想给心海助力,但是我找不到微博超话在哪里。”   李梦瑶回复:“我拉个群,教你们怎么做。”   ……互联网的各个角落,一个“夕阳红粉丝团”,正在悄然成型。   其他给明星打榜的,00后,甚至10后都有。   大多年纪都不超过20岁,全是学生党。   然而这个“夕阳红粉丝团”,画风有点不一样……   他们全员大龄不说,甚至还有50多岁带拐杖上阵的。   和那些饭圈粉丝分进合击的娴熟操作不同,他们组织起来,甚至有点笨拙。   “点签到,然后呢?”   “怎么把积分变成影响力啊?”   “你要点助力!不助力的话,积分用不出去!”   ……   李梦瑶拉的群里也甚是热闹。   很快,群人数已经暴涨超过了300人。   群里的讨论还出乎意料的和谐,几乎全是夕阳红老年团在相互教怎么操作。   偶尔也有两个亮粉跑进来冷嘲热讽“一个过气歌手凭什么赢李兴亮”,被李梦瑶一脚踢出去了。   就在此时,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卧槽,微博大V也给江心海打榜了!” 104.江心海什么东西,也配当对手?   “卧槽,微博大V也在给江心海打榜!”   那人反手甩出一张微博截图,只见上面写着:   “我在#江心海超话#贡献了45热度,一定要助力我家姐姐拿下榜一!详情戳这里#网页链接……”   光看这个内容,还觉得没有什么,但是一看发送微博的人是谁,就令人有点悚然了。   发微博的人,是天米科技的官微!   天米科技是个做手机的品牌,在微博上有上百万粉丝。   这官方号忽然发这么个东西出来,顿时就让评论区炸锅了:   “官号私用是吧?来人,把这个小编抓起来!”   “呜呜呜,天米的老总也是江心海粉丝吗?”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天米要给江心海打榜?”   ……   “夕阳红粉丝团”群聊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随后,众人都激动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说江心海粉丝只是老了,不是死了!看来我们的人已经到各行各业内部了啊!”   然而这只是开始,众人很快又发现,风凰网居然转发了天米科技这条微博。   配的文字居然还是:   “那你不行捏,我给我家姐姐助力了121热度,比你多!”   群友们乐得直拍大腿。   “太6了,怎么风凰网也有我们的人啊!”   风凰网是个老牌新闻网站,影响力还特别强。   在人们的印象中,他们跟这种娱乐星闻距离还是挺远的,结果突然给江心海打榜,顿时让人很措手不及,有种反差太强烈的感觉。   “666!你们快看啊!好多明星都在给江心海打榜!”   李梦瑶急道:“在哪里看?在哪里能看到?”   “搜江心海超话,就能看到了!”   众人惊讶地发现,在这之前,江心海超话的热度还只有寥寥无几。   点开超话,帖子半天都刷新不了一次,只有那么几个熟面孔在发帖。   结果才区区过去了几个小时,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脱口秀演员李贤:我粉了江心海十年了,一定要把她送到榜一一次……”   “歌手萧景藤:大家好,请大家都来给江心海的超话加加人气……”   “钢琴家琅琅:你们今天给江心海助力了吗?”   ……   “卧槽,破圈了,破圈了!”李梦瑶抱着手机大叫。   江心海的话题影响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上涨!   而她的排名,也从233名,如同坐火箭一样上蹿!   205、187、164、121……85!   刷新一次,名次就上升一大截!   李梦瑶热泪盈眶地把截图实时分享给虞生,同时狂喊“破圈了”。   倒是虞生比较冷静,他说:   “江心海的影响力,本来就已在圈外。”   ……入夜时,江心海的名次已经到达50名以内。   等到一觉醒来,众人发现,江心海的名次已经达到25名了!   李梦瑶突然感觉,江心海拿下榜一,也不是不可能!   “各位再加把劲啊!把心海送到榜一,截个图咱们就算胜利!”   新的一天,随着消息逐渐发酵,更多的人知道了江心海的打榜事件。   她的超话热度也水涨船高,以更快的速度攀升。   到了下午时,她的热度终于定格在第2名。   而第1名,正是张兴亮!   此时,那个榜单,在江心海的头像上,顶着一个银色的牌子。   而张兴亮的头上,带着一个金灿灿的小王冠。   所谓冤家路窄,此时,李梦瑶也杀红了眼。   她在群里喊:“还有谁没给心海助力吗?”   群里一时冷清。   过了会儿,才有人陆续回:   “投了。”   “投了。”   “早上就投了。”   李梦瑶咬了咬牙。   “能不能用小号再投?心海就差一点点就能拿第一了。”   群里又是半天无言,然后陆陆续续有人说:   “注册小号好麻烦,要用手机号,我只能借我妈的手机用。”   “没用的,我昨天就建了小号,新号要过三天才能助力热度。”   李梦瑶又问:“那从现在开始注册小号,是不是3天后就能给心海助力了?”   群里马上有人回复:“不行的,今天是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换榜了,所有积分清零。”   李梦瑶如堕冰窟,群里也炸了锅。   “为什么积分清零啊?那我们的积分不是白投了?”   “积分清零是所有人都清零吗?那还有机会,下个星期在继续冲咯?”   虞生比较冷静地在群里说:“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今天不冲上榜,下个星期整整一周,我们未必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有人问:“为什么?”   虞生回答道:   “到现在为止,李兴亮超话的粉丝数是1200万,而心海的粉丝数才400万。”   “我们是因为有明星带了一波流量,才能冲到这个高度。如果是硬拼,我们很难拼过。”   “而且,这周一出榜,对面李兴亮的粉丝能拿着这个截图嘲笑我们一辈子,你们甘心吗?”   几段话说完,群里都沉默了。   过了会儿,又有人喊道:   “你们还有没有动员起来的朋友吗?不能帮帮忙吗?”   又是一时无言。   他们早就把所有能动员的都动员了。   还是没经验,缺乏配合,不知道压分。   在最后一刻把分抛出来,才最有杀伤力。   然而现在才意识到这个已经晚了。   李梦瑶他们已经把今天所有的分都用完了。   就在此时,群里又有了动静。   “快看,李兴亮的积分突然暴涨了!”   李梦瑶赶紧点到热榜页面,果然看到,李兴亮的话题影响力,从5140万,突然涨到了5500万。   本来江心海和对方只相距10万的差距,就这么一会儿,差距拉到了400万!   群里突然有个顶着白色头像的人说话了:   【我是亮粉,我到你群里来就是来卧底的。】   【观察了一下,我才发现,你们啥都不懂。】   【冲榜肯定是在最后时刻冲,你们现在手里的分都用完了,还冲个屁啊。】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手里还有很多很多分,就等着在最后时刻用。】   【兴亮哥哥已经当了大半年榜一了,我们的目标是全年第一。】   【江心海什么东西,也配当对手?】   【退群前最后评价一下:你们这群傻逼。】   ……说完,那个人就退群了。   留下李梦瑶抠紧了手指,手指甲深深钻进肉里。   她努力调匀呼吸,把那个卧底的发言撤回掉,然后说:   “还有5个小时才到换榜,我们还有机会。”   群里没人说话。   “大家怎么不说话啊?”李梦瑶敲这行字的时候,都有点颤抖。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人发言道:   “可能大家都在看心海发布的新歌吧。”   “快去看,心海的新歌已经发布了。”   李梦瑶身体一震,慌忙点开菠萝菠萝视频平台。   结果一打开首页,就看到了“江心海新歌视频”几个字。   她连忙点开。   身穿朴素白色连衣裙的江心海,出现在了镜头前,脸上带着笑容。   “大家好,我是江心海,这里还有迟尺。”她手指着镜头的方向。 105.夏天的风   江心海白葱根一般的纤纤手指指着镜头,说:   “迟尺在这里,不过,你们看不到,因为他在画面外。”   “这次发布新歌呢,时间有点紧促,条件也有点紧张,因为我现在已经没有跟公司签约了,录音棚啊,后期制作啊,那些东西都非常麻烦,所以这回决定,用一种比较简陋的方式……”   接着,她嫣然一笑,说:“就我们两个人,现场演奏,这也算是一种发布新歌的方式吧?”   “迟尺负责钢琴伴奏和摇铃打拍子,我负责吉他弹唱,好在音乐也比较简单,不需要太多复杂伴奏。”   顿时,弹幕上飞过去一片“666”。   李梦瑶还有些懵懂,看到一些解说的弹幕才知道,这种方式更考验功底。   如果是在录音棚,有唱的不到位的地方,还可以后期修音,一些合成器也能将效果处理得更好。   现场弹唱录歌,就没有调整的余地了,失误了就得重来。   而且,没有配乐的衬托,人声的瑕疵,会无限放大。   这就相当于用视频和简陋的乐器,开一场小型线上演唱会,全靠唱功强撑。   李梦瑶为江心海捏了把汗。   她现在真的很慌,很想快进看看,江心海唱得究竟好不好。   因为她知道,一旦江心海有一点唱得不好的地方,都会被喷到爆炸。   李兴亮不知道多少粉丝,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呢!   别说是失误,哪怕她没有失误,只是唱得有点平庸,都会被无数张嘴说上好久!   乐坛就是这样,粉丝喜欢你的时候,可以把你捧得很高。   但粉丝如果不喜欢你了,之前捧多高,就能把你摔多惨。   甚至会将你踩到万丈深渊里去。   不只是江心海,不知多少老歌手,曾经大红大紫过,想要翻红,于是发表新歌。   然而他们的新作只要跟不上时代,不算特别好听,都会被喷得一文不值。   李梦瑶很怕。   她怕,江心海拉起了这么多人的期待,交上来的却是一张中规中矩的答卷。   百盟书;   如果她给出的新歌,没有达到真正超越天后的水准,她的下场反而会更惨!   想到这里,李梦瑶都快抓狂了。   但是,屏幕里的江心海,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担心。   “那么,就开始吧?”   “这一首新歌的名字叫做:《夏天的风》。”   她拿起吉他挂在身上,打了几个拍子,随后——   悠扬的钢琴声,飘扬了起来。   轻松、惬意的钢琴声,每一下,好像都敲在了李梦瑶胸口。   她好像从琴音里听出了爱情和温度。   已经来不及去想,原来迟尺也这么会谈钢琴,江心海已经开口了:   “七月的风懒懒的;   连云都变热热的;   不久后天闷闷的;   一阵云后雨下过;   ohyeaheyeeyeeye……”   尽管已经听过无数遍江心海的老歌,但当她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李梦瑶还是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凉意,直冲天灵感。   她的声音清澈、通透、具有贯穿力,同时蕴含着丰富的感情。   在一瞬间,李梦瑶好像看到,晴日天气之下,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清凉的风吹拂过山岚。   站在青葱山坡上,一个白衣服的少女站在山坡顶上,正在用歌声,向自己喜欢的男孩表达爱意。   “气温,爬升到无法再忍受;   索性闭上了双眼;   让想想任意改变……”   在李梦瑶听到江心海的哼唱时,她的心脏好像随着她的声音飘扬起来,又悠悠下落。   如同一只飞舞的纸风筝。   在那之后,媒体将江心海的转音,评为“世界上最独特生动的乐器”。   李梦瑶不懂这唱功里的技术含量,她只有一个最朴素直白的想法:好听!   “场景两个人一起散着步;   我的脸也轻轻贴着你胸口;   听到心跳;   在乎我和天气一样温度……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也有;   腼腆的时候;   夏天的风正暖暖吹过;   穿过头发也穿过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   风轻轻说着”   李梦瑶已经彻底沉浸在音乐里了。   她甚至几乎没有注意到,江心海眼中的星光,似乎正熠熠生辉。   特别是唱到“我们一起散着步,我的脸也轻轻贴着你胸口”,她的目光,正动情地看着镜头这边。   后来李梦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不是在看镜头,而是在看着镜头后面的迟尺。   李梦瑶能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来,她喜欢的那个男生,也正同样看着她呀。   然而在最初听这首歌的时候,她只感觉自己似乎沐浴在温热的夏风中,懒洋洋地睁不开眼。   她以前听过很多人讲,歌声里蕴含着怎样的情绪,她从来都听不出来。   现在她听出来了。   那是藏在胸口的季动,虽然表面装作很酷,可是心中早已表白千百遍。   李梦瑶听出来了,江心海在唱的是“我喜欢你”。   不过,她绝口不提“我喜欢你”,因为她怕男生并不喜欢她。   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她只是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说——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那是如同夏风一样能让人沉醉的心情。   ……一首歌放完后,李梦瑶点击了暂停。   擦了一下眼泪,吸了吸鼻子,她点开了弹幕输入框。   两只手指不知所措地动弹了半天,才在键盘上输入道一句简单热切的心意:   “太好听了!”   她觉得自己相比起来一点才华都没有,夸人也只会这么简单地夸。   但如果她打开弹幕就会发现,她不是一个人。   因为屏幕上飘满覆盖上整个画面的,全部都是:“太好听了!”   评论区里一条弹幕飞速飙升:   “听完歌的一瞬间,我彷佛感到夏风吹拂过耳畔。”   而在江心海暂时关闭了通知的聊天群,早已经热闹得炸锅了。   群里每个人都热切讨论着江心海的新歌,一时间竟没有人来得及提打榜的事情。   江心海自始至终,都是歌手,而非偶像。   对于他们来说,她就是最棒的歌手,这是无论多少个榜一,都无法换来的。   悠扬的钢琴声结束了,江心海的吉他伴奏也逐渐平息下来。   她露出笑容,接着说道:“好的,刚才那首歌,大家是否喜欢呢?”   “那是迟尺老师花了整整一天才写出来的,反正我觉得超级好听……”   正说着,镜头这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江心海表情微微一愣。   “啊?要一起唱吗?”   “好吧好吧,那开始吧。”   接着,她又对镜头说:“其实迟尺老师写了两首歌,还有一首,本来我打算之后再发的。”   “不过他好像没过瘾,那么我们就再唱一首吧。”   “请大家听我接下来这首——《山丘》。” 106.天后归来   “请大家听我接下来这首——《山丘》。”   江心海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不打算唱这首歌的。”   “迟尺把歌词曲谱给我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就不太敢唱。”   “因为我感觉我唱不出来,这首歌,恐怕只有迟尺他自己能唱出感觉。”   “不过,我非常非常喜欢这首歌,我希望尽力唱出这首歌的全部,希望大家能多给我些鼓励。”   李梦瑶眨了眨眼睛。   要不是亲耳所闻,她简直要怀疑这说话的是不是江心海。   这也太谦虚了吧!   要知道,她的唱功,已经是世界级的了。   如果这世界上有歌连她都唱不出来,还有谁能唱!?   难道迟尺的唱功比她还要好吗?   细碎的吉他声响起。   DoSoReLaSo……很澹很澹的和弦。   和刚才《夏天的风》完全不同。这首歌有一个静谧低沉的开头。   江心海低头,坐在椅子上,眼睛认真地看着琴弦。   如果说,刚才她是用歌声在诉说一个故事,现在,她是在用吉他在讲述一个故事。   夏天的风声呼呼吹过,当风声渐歇,山月东升,静静照亮大地。一片雪白。   李梦瑶彷佛看到,一道孤单高耸的山丘,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座山丘形状古怪,像个顽固、执拗、被时代抛弃的老头。   良久之后,江心海终于开口了: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   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   让人轻轻地唱着,澹澹地记着。   就算终于忘了,也值了。”   李梦瑶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一边看着歌词。   感觉有点看不过来。   这首歌和刚才那首歌的风格,完全不同。   如果说刚才是在用歌声唱一种情绪,那这首歌就像是真的在讲故事。   讲一个对她来说很陌生的故事。   “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侥幸汇成河。   然后我俩各自一端,望着大河弯弯。   终于敢放胆,嬉皮笑脸面对,   人生的难。”   开头这几句话,好像是歌者的心声。   李梦瑶很快意识过来,这不是江心海的心声。   这是迟尺的心声。   感觉上,迟尺好像是一个很洒脱的中年男性。不然他写不出这种歌词。   她不由得开始好奇起来:迟尺到底有什么故事?   “也许我们从未成熟,   还没能晓得,就快要老了;   尽管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年轻人。”   她看到江心海嘴角露出自嘲的笑,拨动琴弦:   “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   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   不知疲倦地翻越,   每一个山丘。”   ……   江心海通透清澈的嗓音,让李梦瑶看到了。   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漫步在贫瘠荒凉的土地上,尘土满面,鬓角如霜。   男人艰难地攀登,攀登着看起来也并不险峻的山丘。   随着山月弯弯升上天空,男人终于登上山顶。   然而,往前望去,空无一人;往后看去,空无一人——   “越过山丘,   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   时不我予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丢……”   ……   足足7分钟,李梦瑶都沉浸在一种无名的情绪中。   她就这么静静听着,等到一曲终了,才回过神。   听完后,她更加确定了,这首歌是迟尺的心声。   他想要借歌声,对听众讲一个故事。   只是,他一个字都没有提自己经历了什么。   他就像一个历经了时间冲刷,已经如礁石般千疮百孔的人,在黄昏后的酒吧里,点起了一根烟,似乎要说起从前。   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烟雾缭绕中,澹澹地说: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李梦瑶隐隐觉得自己被触动了。   但是,这句歌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忍不住打开了手机百科页面,输入“迟尺”两个字。   在音乐人迟尺的页面,没有照片,没有出生年月,没有任何身份信息。   只有一大堆代表作,以及他获得过的上百个奖项。   这个人好像没有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生活的痕迹。   或者说,他只是为了写歌而生。   在李梦瑶想象中,迟尺是一个35岁以上的中年男性。   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梳成中年大叔特有的那种很优雅的形状。   不知道帅不帅,应该有点帅,不然江心海也不会喜欢他。   听说,迟尺是从小山村成长起来,年少时期就背井离乡。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产生这样的感悟?   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江心海点开了评论页面:   “心海你知道这5年我怎么过的吗!我等你的新歌,已经等了5年了!”   “回来了,我感觉到了,以前的村子又回来了!”   “江心海牛逼!迟尺牛逼!”   “夏天的风太好听啦!已上头,有没有纯享版?我要单曲循环!”   “说实话,这两首歌,比李兴亮所有歌加起来都有价值,我到现在都不记得他的任何一首歌。”   畅想中文网;   “众神归隐之后,华语乐坛成了一堆小丑关起门来过家家,今天一尊神一脚踹开了房门,让华语乐坛再次想起了,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李梦瑶继续刷了半个小时的评论,美滋滋地看了半天对江心海的彩虹屁。   只要你夸江心海,你就是我朋友。   每一个彩虹屁,都像是在夸她自己一样,听歌十分钟,看评论能看一晚上!   大多数评论都在吹,《夏天的风》多么多么好听。   小部分发表了对《山丘》的看法,也和李梦瑶差不多。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   也有一些人对《山丘》有点微词,说这歌不像是在唱,倒像是在说。   不过,都无所谓了。   只需要《夏天的风》,就足以证明,江心海已经王者归来。   她现在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去找李兴亮的粉丝,复仇!   顺手点开微博热榜,想看看差距还有多大,结果刚打开,就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了。   此时,在热榜上,江心海的头像上,正戴着一个小小的金灿灿的王冠。   刚才还相差400万,突然之间,江心海就热度登顶了!   江心海发布《夏天的风》和《山丘》两首新歌之后,听完之后发微博的人激增,一下子就多了很多自来水。   只要加了江心海超话,就能增加微量的热度,但就是这些热度叠加起来,瞬间就压过了李兴亮!   那些亮粉,之前还在运筹帷幄地压积分,现在都慌了。   “姐妹们还有积分吗?都掏出来啊!为哥哥守好最后一波塔!”   “兴亮哥哥才是王者!姐妹们加油,把这个偷王冠的江心海打下去!”   然而,他们的声音就像海里的礁石,淹没在了滔天巨浪当中。   现在,大势已成,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挡江心海,在全平台再次爆火!   ……   王炜明坐在办公室,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   每刷新一次,他都能看到,江心海的热度在暴涨。   最开始的20分钟,他还带着笑意,不屑地想着:这刷数据的人,太没经验了。   哪有这样一口气刷这么多的?   他的乐观只持续了20分钟。   半个小时后,他默默地点起一根香烟,站在了窗口,推开窗户。   凌冽夜风吹到脸上。   他想跳下去了。   在看到江心海的新歌热度之后,王炜明已经深刻意识到——   自己的职业生涯,算是结束了。 107.咫尺被心海带飞了   后来,人们把这天晚上,叫做奇迹之夜。   江心海和迟尺一起,硬生生造了一个奇迹。   根据统计,在她发布视频后,仅仅30分钟,菠萝菠萝视频平台的播放量,就突破了120万。   视频发出仅仅1天,播放量就超过2500万。   同时打破了菠萝菠萝平台,最速破千万、破两千万、破两千五百万的记录。   在一个星期之后,这个视频播放量破亿,成了镇站之宝。   而这,只是在一个平台。   在微博,江心海账号发布的这条视频微博,播放量早已破5亿,成为了传说。   在陡音,《夏天的风》被无数条视频引用,成了陡音神曲,听得人耳朵都出茧子了。   另外,相比起来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是,江心海的话题影响力,在超过李兴亮之后,以飞快的速度节节攀升。   3个小时,在凌晨12点,江心海的话题热度,最终定格在了——   1亿2千万。   这个数字,超过了李兴亮足足一倍多,还完爆了他的历史记录。   顺便也打破了微博的历史记录。   在第二天清晨,微博官方账号,将江心海的热度截图,po在了微博启动页面上。   1亿2千万这个数字,被大字标红。   那个小小的金色王冠,显得无比耀眼。   李兴亮则完全沦为背景板。   通过这次事件,那些男团粉们才终于意识到:   所谓的话题榜,只是他们小圈子自娱自乐而已。   一旦江心海这样的古神级别人物踏入其中,就会彻底砸碎青蛙们的井沿。   ……   第二天,李梦瑶是顶着黑眼圈去上班的。   昨天晚上,她看评论看嗨了。   一直看到晚上1点半,才依依不舍地睡下,完全把今天是周一抛在脑后。   果然今天不负众望地睡过了头。   从地铁上跑下来时,她都把高跟鞋提在手里,丝袜直接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狂奔到出站口。   结果刚出站,就撞到了公司的新经理。   “虞……虞经理……”李梦瑶低头害臊,不敢看对方。   “嗯。”   出乎预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开口训斥她。   她忙不迭穿好鞋子,发现虞经理在这过程中一直盯着她。   在脸红之余,她发现,这位经理的眼圈也是黑黑的。   到了办公室,她刚准备给同事安利江心海的新歌,结果同事先发制人地问她:   百盟书;   “你昨天听过江心海的新歌没有?”   “啊?”李梦瑶被问得措手不及。   “不是吧?!你连这都没听过!”女同事无恶意但是夸张地说,“来,我给你听听,《夏天的风》超级好听!”   “不是……”李梦瑶阻止了对方,“我听过。”   同事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你觉得不好听吗?”   “不是,好听,主要是……”李梦瑶涨红了脸。   她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解释。   昨天,她可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场盛大宴会。   同事的脸又恢复了生机,说:“你猜怎么着?今天我去洗手间,隔壁部门的人都在哼《夏天的风》。”   “是吗?”   “我去问问其他人看了没有。”   李梦瑶心中五味杂陈。   这家伙,以前从没听说过她粉江心海!   明明是我先粉江心海的!   ……   中午,李梦瑶吃饭的时候,同事们围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讨论八卦。   他们聊的当然是当前最火热的话题——江心海和迟尺。   “以前我很少听江心海的歌,只听说过她和迟尺的组合很强,今天才知道是真的勐。”   “以前就听说他们的歌风靡大江南北,之前还有点不信呢。”   “你们看了《诗意的生活》吗?迟尺和江心海是男女朋友关系。”   “啊?真的啊?我还以为是花边新闻。”   “不是,是江心海自己亲口承认的。”   “啊?这么劲爆啊!”   “还有呢,迟尺跟江心海分了之后,还去找了富婆……”   ……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同事们聊天的画风彻底变了。   从吹捧江心海,转变到了攻击迟尺上。   “跟江心海分了之后,去找了富婆可还行,”一个同事一边扒饭一边说,“怕不是江郎才尽了。”   “我看也是,”另一个同事说,“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写歌,只出了这两首。”   “词曲作家就是吃青春饭,灵感没了,就没钱了,去找富婆也很正常。”   一个同事唏嘘不已:“江心海还是太痴情了,我之前以为她不唱了是因为嗓子不行了,现在看来,她嗓子依旧能打,是太恋旧了。”   另一个人摇头道:“是啊!太可惜了,心海被迟尺耽误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恋情,她唱别人的歌,至少还能再火十年。”   在一旁听着的李梦瑶,终于有点忍不住了,出声说:   “也不是吧,这两首歌是迟尺一夜之间写的,就为了替心海报仇,他们肯定还有感情,而且迟尺也依然有才华。”   之前那个同事冲着李梦瑶直摇头:   “瑶瑶,是心海的唱功好啊,带飞了迟尺。”   李梦瑶不太认同,说:“这是配合地好,不是谁带飞谁……”   另一个同事说:“确实是心海带飞了迟尺,你听了《夏天的风》就知道,如果不是她的声音这么美,这歌就不可能这么火。”   “对啊,歌词让我记记不住,唱倒是能唱出来,完全是心海声音好听。”   还有人附和道:“还有《山丘》,心海拼命捧,就是为了给迟尺拉人气,但是这歌怎样,大家有目共睹。”   李梦瑶瞪大了眼睛:“有目共睹什么?《山丘》很好听啊!”   众人都盯着她,把她盯得都心虚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旁边的同事无奈地对视了一下,说:   “有一说一,我觉得一般。”   “我也是,不知道在唱什么。”   “听着感觉想睡觉。”   李梦瑶很不服气。   虽然他们说得一些感受,李梦瑶也感受到过,但她能分辨出来,这首歌绝对很好听。   而且,她也忘不了江心海唱歌的时候,眼神和迟尺的互动。   那不仅是爱慕和怀念的眼神,那眼神简直就是……崇拜。   她像崇拜神一样崇拜迟尺!   “《山丘》,确实是一首好歌。”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108.一个叫陈涯的年轻人   李梦瑶回头,却发现是虞经理。   众人看到是虞经理后,都纷纷站起来,恭敬道:“虞经理……”   “不用不用,吃你们的,现在是下班时间。”   说完,他又说:“《山丘》是一支需要人生阅历才能听懂的歌,这首歌很棒。”   说完,他看着众人,似乎想得到回应。   结果,没人回应他。   于是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就那样走了。   他走后,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刚才他在听我们讨论吗?”   “他也才30不到吧……”   李梦瑶没有跟着他们讨论。   她突然想到——虞经理的本名,好像叫虞生来着?   那不是跟昨天,她加上的那个网友名字一样吗?   而且,他好像……也住在他们小区?   ……   下班后,李梦瑶还是翻阅着有关江心海新歌的评论。   这已经成了她固定的休闲娱乐。   不过,之前她什么评论都看,现在看的重点,却放在了《山丘》这首歌上。   但是对于这首歌,她得到的评论却不尽如人意。   相比起《夏天的风》的火爆,人们给予这首歌的关注,很少很少。   就好像相比起姐姐的优秀,这个质朴的弟弟,成了大家刻意不提及的对象。   她甚至还在某个男团粉比较多的论坛里,看到了一篇抨击《山丘》的帖子。   说这首歌难听至极,不知道在唱什么,像碎碎念。   底下的跟帖还有不少赞同的。   这让李梦瑶心情很不爽。   无聊之下,她拨通了跟母亲的视频电话。   “喂,妈,在忙啥呢?”   “嘿嘿,看电视呢。”视频那头母亲笑呵呵。   “爸呢?”   “他啊,自从你昨天分享了那个链接,他没事就打开看呢。”   李梦瑶一听一乐,说:“我爸都成了江心海的粉丝了啊?”   “咳,他早就是江心海粉丝了,他听《遇见》的时候,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李梦瑶说:“我看看爸。”   母上把手机镜头对准父亲大人。   李梦瑶却看到,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的场景。   她的父亲呆呆坐在沙发上,如同一个木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在看。   他的另一只手上夹着根烟,烟静静地燃着,烟雾缭绕升起。   歌声从视频里传出来:   “遗憾我们从未成熟,   还没能晓得,就快要老了,   尽力却仍不明白,身边的年轻人。   给自己随便找个理由,   向情爱的挑逗,命运的左右,   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   李梦瑶问道:“爸爸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母亲点头道:“是啊,他从昨天听了这首歌,一有空就反复听,一直听到现在。”   李梦瑶有点诧异:“爸爸居然喜欢《山丘》?”   连她都听不懂,自己这个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的父亲,居然能听懂?   “嗯啊,可喜欢了,着了魔似的。”   在视频里,李梦瑶看到,自己曾经熟悉的父亲,好像突然有点陌生。   可能是因为他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   在她离开家独自生活的期间,岁月趁着她不注意,又对这个男人做了些什么。   李梦瑶想起虞经理的话:   “《山丘》这首歌,需要有一定人生阅历才能听懂。”   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理解自己的父亲。   她只是了解从自己出生到目前为止,这个男人作为自己父亲的这段人生。   彷佛他一出生,就是那个有着宽厚手掌、温暖手心、慈眉善目的——父亲。   然而,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好像万能的父亲,也曾是个少年。   李梦瑶呆呆地望着屏幕里,呆呆听着《山丘》的父亲。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住在他心中的那个少年苏醒了。   那个心中压抑已久的少年,正在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嘶吼得震耳欲聋。   这个男人呆呆地盯着屏幕里的江心海,眼神浑浊,面容呆滞。   长年的伏桉文字工作,在他的手指缝隙间注满黑色,让他的腰背有些伛偻。   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他夹着的那根香烟,燃点已经快烧到手指头。   李梦瑶恍忽中,刚好看到,她的音乐软件,给她推送了一篇文章。   下午18:30,此时坐在家中,扮演着各自人生角色的人们,同时收到了这篇文章。   《越过山丘,迟尺到底看到了什么?》   无数手指,无数视线,同时指向了这个标题,选择了点击;   李梦瑶眼睛微睁,却发现,本文的撰写者那一栏,填的竟然是崔大佑。   这人可是华语乐坛教父级别的人物啊,比江心海更古老!   而且,他已经好久没有露脸了,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成仙了,有人说他寻找真正的音乐去了。   他居然会来关注《山丘》这样一首新歌?   她接着看下去,只见下面写着:   “多年以后,人们终究会听懂《山丘》。   昨天我听了江心海的新歌,第一首没什么新意,本来已经打算关掉了。   但好在我坚持了一会儿,听到了第二首,《山丘》。   如果说,第一首歌是江心海在炫技,最大限度地利用她的唱功优势,那么第二首,《山丘》,就是迟尺在炫技。   我以前总嫌他商业意味太强,却没曾想,他在这里还留了一手。   一出手,就让我自惭形秽。   这首歌,就像是迟尺在说:我想给你们看看,一个究极的词人,是怎样的。   我已登上山丘,你们何在?   ……当然,感受到这种嘲讽,是我这个音乐人的专属体会。   更多的,还是被叩响心门,感到浓浓遗憾。   俯仰一世,我低头听歌,抬起头时,已对人间恍忽,眼中有泪。   我不懂他经历了什么,才能写出这首歌。他也不懂我经历了什么,却如此精准击中我。   回过头来才发现,那些遗憾都是相同的。   我也曾越过山丘。   那里无人等候。   ……”   ……   周二,雷亚娱乐公司股价接连经历两天的跌停,已经缩水了30%。   心如死灰的朱斌走到秦耀阳的花园时,他正在给牡丹浇水。   “秦总。”   朱斌低头,接着垂手静静站在一旁。   他这两天几乎没合眼。   换作任何人都想不到,雷亚这个庞然大物,竟然会被区区江心海和迟尺给击垮。   而且垮得如此迅速。   秦耀阳头发花白,精力却异于常人。   在雷亚公司面对生死危机时,他却胜似闲庭信步。   朱斌不懂,为何秦总能如此镇定。   “知道我找你来,是想说什么事吗?”秦耀阳突然问道。   朱斌惶恐地站在一旁:“请秦总示下。”   他终于打理完自己的牡丹,用一旁的干毛巾擦了擦手,抬头看着朱斌道:   “你觉得,谁来接替王炜明的职位最好?”   朱斌顿时汗出如浆。   “全、全听秦总安排。”   “我就是想问你的意见。”秦耀阳心平气和道。   朱斌结巴地说了几个名字,秦耀阳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他的说法,又似乎没有。   “那你呢?谁来接替你的职位?”   “秦总?”朱斌勐然抬头。   却发现秦耀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顿时意识到,败局已定。   他只是不甘心。   “秦总,”他突然说,“我、我想站好最后一班岗,把公司的危机,给顶过去。”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应对的人选,”秦耀阳说,“你自己琢磨一下怎么走得体面吧。”   朱斌心中这么多年的工作经历翻涌上来,大恸道:“秦总!……”   秦耀阳回过头,他放低声音说:“秦、秦总,您挑的人选是谁?我不太放心……”   秦耀阳笑呵呵道:“是别人给我推荐的,一个叫陈涯的年轻人,你听过没?” 109.要背锅了   【陈涯】   【当前成就进度】上班族:521/1500;   (警告:升迁过快,积分累积速率下降三分之二。)   【已有成就称号】大文豪、金牌剧作家、名导演、金牌作曲家、诗仙、慈善家、王牌间谍……   提示:当前身份已进入公司高层,宿主可将当前成就转变为【企业家】,将获得满额积分效率。   提示:已解锁当前职业最终挑战,进入任务页面,即可开启挑战。   ……   天气晴好,陈涯坐在人来人往的办公室,形如老干部一样,喝了一口茶。   心情不能说和天气一样阳光明媚,只能说和这杯茶一样相当苦涩。   根据系统提示,他点进了职业最终挑战,看到任务内容后,就更苦涩了:   【最终挑战:成为金牌制作人!】   以制作人的身份,被1万个人知晓并认同。   奖励:现金800万,炉火纯青级别英语技能,一次命中注定的桃花运。   “……”   “……”   “有病吧!”   陈涯现在已经开始理解一切。   ——他当初刷成就的时候,刷反了。   应该先刷【上班族】成就,再刷其他成就的。   不管是从难度还是任务奖励来看,【上班族】这个成就都是一个前期成就。   系统提示他可以转职成【企业家】,可以获得满额积分效率,这很好。   如果不是他【企业家】成就已经刷满,就更好了。   最终挑战,要求以制作人的身份被1万人知晓。   客观上评价,这个任务难度适中,挑战性与趣味性并存,这很棒。   然而他光是迟尺这一个身份,就够完成这个“挑战”一万次了。   成就的最终奖励,800万现金——对于他现在资产来说如同沧海一粟。   炉火纯青级别的英语技能——这是解锁【间谍】成就任务的最低要求。   一次命中注定的桃花运——这个他不想作任何评价。   ……他根本不想要这些奖励,他只是想要自己的系统栏达成满成就而已!   陈涯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曾经刷其他成就时,遭受过的种种磨难。   比如系统让他在一年内,拍出两部破50亿票房的电影;   再比如系统让他称霸5个国家的文坛;   再比如系统让他开创两个以上火爆全球的音乐流派……   回想起过去种种,全是艰难与心酸。   他曾在系统给出的难度极其不合理的任务中,一次次崩溃,又一次次奋起,完成一个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现在回想起当年,他有点想哭。   敢情不是系统有挑战性,而是他越级了。   然而这件事妙就妙在,时光倒流,他也依然不会优先刷上班族成就。   因为当年系统开启时,他才十四五岁。   属于是童工。   ……   “涯哥,你看着有点消沉啊,没事吧?”老唐路过他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总公司跳过来时,他对老唐和王倩也发出了邀请,这两人欣然和他一起过来了。   现在,他们俩还是他的班底,工资一样,但小日子过得比之前快活多了,再也没加过班了。   老唐回头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后,才低头小声问:   “是不是为总部的安排的事儿发愁?”   上午的时候,总部的调动命令已经出来了。   朱斌和王炜明双双辞职,由总部空降领导过来接替他们的职务。   另外,公关小组的组长临时交由陈涯负责。   他拥有所有权限,其他部门必须无条件配合公关小组的工作。   这个调动,一开始大家都很不理解。   毕竟以陈涯的资历,压不住场子。   但是很快大家就理解了:这是把他推上去当背锅侠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诗意的生活》这场公关危机,要想安稳落地,只有一种办法:   江心海回归节目。   可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江心海不可能再回这个节目了。   被一脚踹出去,还谈赔偿问题,结了这么大的仇,就算再佛系也有火了。   这种情况下,不帮江心海扛一发核弹,都不可能把人请得回去。   所以,《诗意的生活》,必黄。   公关组,就是王炜明留下的一堆烂摊子。   把这个摊子收拾好,就是职业生涯的污点;要是收拾不好,就是职业生涯的终点。   于是,公司里所有人看向陈涯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的色彩。   因此,老唐也很担心他的处境,对他的前程忧心忡忡。   “没事,不用担心。”陈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正说话间,走廊那边变得乱糟糟的,王倩冒着汗跑过来,小声说:   “朱总和王总出会议室了。”   这两人自从上午的任免调令出来后,就一直跟新任的空降领导闭门谈话。   王倩拽着陈涯的胳膊说:“陈涯,你快去一下吧,你也要和王总做一下交接的。”   “做什么交接?他要但凡做对一件事,能到如今这地步?”   王倩说:“也不能这么说吧,他能成常务,肯定还是有本事,别小瞧别人啊。”   “老唐,你通知一下,公关组所有成员,马上到办公室来开会。”陈涯安排完后,径直往外走。   走廊外,王炜明看着走过来的陈涯,心里五味杂陈。   他也好,朱斌也好,从此彻底要沦为整个业界的笑柄了。   恐怕再也没有公司敢要他们两个。   他不由得暗然地想起,自己曾经给陈涯的那个眼神。   陈涯越走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和他擦身而过。   王炜明站在原地,有点懵。   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在公关组原成员揣着笔记本,鱼贯走向办公室,经过王炜明时,他还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条狗。   ……   “截止目前,《诗意的生活》直播间人气已经从340万同时观看,锐减到92万同时在线观看。”   “节目评价,从开播以来的9.5分,跌至现在的6.2分,并且还有继续下跌趋势。”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直播间弹幕数量,从单日2275万,锐减到1807万。”   “过滤的辱骂性质的弹幕数量,翻了4倍,昨日的单日数据是480万条……呃,大部分是辱骂节目和公司的。”   舆情掌控小组的组长汇报完毕,眼巴巴地看着陈涯。   公关组三十来号人,一齐眼巴巴地看着陈涯。   这些人自从江心海事件之后,几乎都陪着王炜明连轴转,大多数人都没回过家。   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说实话,陈涯看着他们这些人,感觉有几个随时可能猝死。   众人都在等着陈涯安排,陈涯手里拿着笔转来转去,最后钢笔掉在桌上。 110.亲自游说江心海   办公室里,众人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舆情小组的组长还偷偷打了个呵欠。   睡眠不足,让他们有点注意力不集中。   几天下来会越开越多,形势越来越烂。   他们都快习得性无助了。   陈涯靠在椅子上说:“所以目前的问题,就是节目人气和口碑下滑得严重。”   旁边的翟副组开口说:“陈涯,还有一个问题你要考虑到,由于这场公关危机的影响,公司的股价也跌得厉害……”   陈涯看向他。   翟副组原本就是公共关系口的。   论级别,比陈涯高,论资历,比陈涯深,论专业性,比陈涯强。   陈涯空降过来担任组长,他按理来讲是会不服气的。   不过,从目前看,他倒是个踏实做事的人,只想把本职工作做好。   “你继续说。”陈涯对他说。   翟副组说道:“为什么股价会下跌呢?主要是由于先前,朱斌和王炜明的决策失误。   “他们武断且没有根据的认为,江心海已经过气了,丝毫没有预料到她还有这么强的号召力。   “现在大家都看得出来,江心海并不缺《诗意的生活》节目的流量,但是节目缺江心海的影响力。   “所以投资人整个心态都逆转了,他们不再看好我们公司的决策,这是股价下跌的根本原因。”   翟副组认真说:“从长远看,这件事会影响到公司的存续问题,你一定要重视起来啊!”   陈涯点了点头,坐直身体,说:“那么,我们就来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吧。”   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说:   “主要任务有三件,第一件,维护直播间弹幕和评论区的秩序,舆情组把已过滤的弹幕和评论统计一下,找出共有性最高的3~5个关键词,进行统一屏蔽,以后就不用人工审核了。”   一听他这话,舆情组的组长有点急:   “陈总,这么搞不行啊。”   陈涯抬眼:“怎么不行?”   对方说:“那些弹幕和评论,阴阳怪气的很多,只设置3~5个关键词,肯定不能完全屏蔽负面评价……”   “为什么要完全屏蔽负面评价?”陈涯问。   “啊?……”舆情组组长被问得有点懵。   “屏蔽不过来的就不屏蔽了,你们组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休息。”陈涯说,“公关组从今天起,大家办完手头未做完的工作之后,集体放假一天,回家好好休息,一天后再来上班。”   翟副组一听,急了。   这是完全没把他的告戒听进去啊!   “陈涯,不行啊,”翟副组说,“这么消极应对,节目口碑会彻底坍塌啊!”   陈涯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该怎么办?”   翟副组说:“我们现在不能休息,要抓紧最后的窗口期,迅速应对逐渐扩大的舆情。”   陈涯点头,说:“你是对的,所以我还没安排完。”   他对众人道:“刚才说了,大家要做的有三件事,第一件已经说了。   “第二,通知节目组,今天下午,让李兴亮跟节目组和观众体面告别,空出他的位子。   “第三,发布通告,声明江心海离开的原因,以及为迎接她回来预热。”   说完,翟副组的嘴巴张老大,底下的成员们也骚动起来。   这两件事,都太离谱了!   “这……你跟领导请示没?”翟副组问道。   陈涯回头望他:“请示什么?”   “李兴亮现在是公司的摇钱树啊!再把他得罪了,还怎么得了?”翟副组怀疑他不懂装懂。   “是吗?那很快他就不是了,”陈涯说,“我会让公司冷藏他。”   翟副组深吸一口气,怀疑自己听错了。   底下又有人道:“陈总,我们法务部跟江心海谈了很久的合同和赔偿,已经把她激怒了……”   陈涯问道:“然后呢?”   那人道:“可能……很难把她请回来,就算要请回来,也需要付出比合同上多很多的钱……”   陈涯挥了挥手:“江心海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会亲自去游说她。”   “游、游说?……”   陈涯站起身,说:“事不宜迟,大家赶紧去做我安排的两件工作,做完之后就回家休息,我今天会去拜访江心海,所以我人不会在公司,有事需要汇报的话,先报给翟副组记下来……”   说完,他就闪人了。   他一走,整个办公室都炸锅了。   “他怎么回事啊?疯了吗?”   “本来全公司力推的《诗意的生活》已经倒了,这再把李兴亮冷藏,咱公司不就垮了吗?”   “江心海现在就算是公司总裁去了都未必肯见,他怎么会觉得自己不会吃闭门羹啊?”   “摆了,摆了,我看他是彻底摆了!”   陈涯一走,所有目光都望向了翟副组。   “翟副组,怎么办?”   翟副组按着额头,感觉很疲惫。   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陈涯可能是在总公司有背景,现在他的想法就完全逆转了。   他怕不是真的跟传说中一样,是被顶上来当背锅侠的。   估计他也是知道后果,所以就干脆摆了,说的都是乱命。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   底下的人巴巴看着他:“那,那他说的李兴亮的事……”   翟副组扫了他一眼,说:“那能随便做?先压着,等他回来再说。”   他觉得,陈涯纯粹是没遭到过社会的毒打,才会想法如此天真。   他们之前跟江心海联系过多少次?人家连电话都不带接的。   等陈涯在江心海那里吃到闭门羹,想必他就能冷静一点了。   他也不打算执行陈涯的那些安排。找死才会去提冷藏李兴亮。   公关组组长又不是面壁者,哪来那么大权力?   等陈涯失败回来后,让他亲自跟领导汇报,去冷藏李兴亮试试去。   看他不被喷得狗血淋头。   ……   陈涯出了会议室,王倩从后面跑过来:   “陈涯,你真要一个人去找江心海?”   “嗯,怎么了?”   王倩说:“至少再带个人去吧,不然也太不像话了,人家可能以为我们……没诚意。”   陈涯说:“不,江心海爱清静,去的人多了,她反而不高兴。”   “是这样吗?”王倩头一次听说江心海是这种性格。   “好了好了,你快去忙你的,记住,最要紧是督促他们一定把李兴亮排除到节目外。”   “那个……”想了想,王倩点点头,“行。”   手机震了会儿,陈涯低头,刚好收到江心海发来的信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妹妹想你了。”   陈涯抠字:“马上。”   那边又道:“啊?真的可以回来啊?你不是要上班吗?”   陈涯抠字:“我被分配到的新工作很奇妙,是哄你开心。”   对面似乎被甜到了,过了半天,才说:   “那你快过来吧,我已经换上了你最喜欢的衣服等你。顺便奖励你一个。”   江心海发过来一张图片,是她两条玉腿搭在桌上,脚尖翘起甚是诱人。   从图片上也能看出来,说什么最喜欢的衣服?根本什么都没穿嘛。   正在此时,他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人,居然是秦云初。 111.可惜你来晚了   陈涯一看到秦云初三个字,他就想到自己系统面板上,那个温暖人心的负面buff。   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知道自己身份的只有秦云初,肯定是她把自己推举到这个位子的。   这直接导致自己刷成就的速度又慢了三分之二,你说气不气?   所以陈涯随手就挂了。   结果过了会儿,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了,这回是陌生的号码。   他接通了电话:“喂?”   “小陈啊,”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秦耀阳。”   “秦总?”   陈涯不明白。   他只是想好好刷一个上班族成就而已,怎么秦耀阳都找上门来了。   秦耀阳在电话那头语气和善地说:   “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总部会安排你,来担任现在这个职务?”   “是秦云初吧?”   秦耀阳哈哈一笑,说:“那你可猜错了,告诉你吧,这个决定,是我做的。”   陈涯:“?”   秦耀阳好整以暇地玩着水杯盖子,说: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想法,我这次亲自跟你通话,就是来打消你的想法的。”   他又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位子如坐针毡,自己难当大任?”   “那倒没有。”   “呵呵,年轻人自信是好事,”秦耀阳说,“可是,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局面。”   “嗯,嗯。”陈涯戴上耳机,随口应承。   “实际上呢,这次也确实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甚至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雷亚公司。   “由于朱斌和王炜明两个人的私心,他们误判了形势,错误地以为,自己可以随便拿捏江心海了,谁知道,这就像捕鼠夹上的甜美诱饵,他们上钩了。   陈涯随口问道:“诱饵?”   他在手机上一边跟江心海聊天:“上车了,马上到。”   秦耀阳侃侃谈到:“对,你以为他们是真的傻,不知道江心海的影响力吗?哈哈,不是的,只是他们私心太重,利欲熏心,让他们膨胀了而已。”   “哦。”陈涯说。   秦耀阳有点气短。   他本来想着陈涯问一句“这是为何”,他就可以接茬解释了,但陈涯就是不入巷。   于是他只得直接解释道:   “《诗意的生活》是雷亚公司近3年来力推的最大的节目,可以说是一场豪赌,但当初,节目的安排却并不是他们全权自由发挥,而是总部插手的结果。   “他们本来想把这档节目打造成推广明星的小节目,是总部引入了徐湘潇和江心海,才让这档节目规模变大了起来,可是对这个决定,他们并不情愿。   “他们甚至以为,江心海也好,徐湘潇也好,甚至在危机当天站出来指出他们决策失误的你也好,背后都有着总公司的影子,所以,他们才越发惶恐不安,乱了阵脚……”   在秦耀阳口若悬河解释的时候,陈涯还在跟江心海发消息。   “什么时候过来?”   “马上出发。”   “还没出发?”   “在通一个电话。你刚才拍的,小脚脚拍给我看看。”   “【图片】”   “涂的粉红色的指甲油?”   “嗯哒~”   “把腿也一起拍进去给我看看。”   “【图片】【图片】【图片】”   ……   秦耀阳丝毫不知道陈涯在干什么,接着说: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你啊,以后要做高层的话,一定要有全局思维,多琢磨一点,琢磨透了,还是很有意思……”   陈涯说:“秦总,我当不了高层,您还是就让我安心做一个小员工吧。”   秦耀阳大笑:   “好多人和你也一样,一开始拿了高工资,都压力巨大,不要怕,你背后,站着整个宏图。”   “秦总,我真的……”   “不用再推辞了,”秦耀阳说,“我知道,让你顶在公关组,肯定会砸,我知道你会砸,你也知道自己要砸,大家都知道你要砸,但是……”   秦耀阳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要看你如何在败中求存,这样,才好放心以后将云初交给你。”   “??”   陈涯整个一个大懵逼。   秦云初怎么又要交给我了?   “秦总,这……”   “呵呵,就这样,希望能很快在宏图看到你。”秦耀阳和善地说。   “都都都……”   陈涯挂了放下电话。   他感觉,发生了一些严重的误会。   ……   一车绝尘。   挂了秦耀阳电话后,陈涯用最快的速度,驱车来到了江心海的别墅。   这期间,秦云初又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不过他都没接。   而且江心海好像生气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回他消息了。   车子“嘎吱”一声停了下来,陈涯急匆匆跑到别墅门口按门铃。   “叮冬”一声响,江心海出现在陈涯面前。   刚见到她,陈涯就顺手环住她的腰:   “不是说穿我最喜欢的衣服吗?怎么没穿?”   江心海穿着一件保守的卡其色薄针织连衣裙,虽然身材衬托得前凸后翘,也露出了两个圆圆的膝盖,但相比起他的期待来说,还是太保守了些。   他把脸转向怀里的江心海,发现她表情怪怪的,这才发现不对劲。   接着,他看向屋内,吃了一惊。   顾雨晴和柳如烟两人,正站在客厅里。   两个人四只圆圆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他马上松开了手。   “呃,大家也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江心海因为他马上放开手的行为,轻轻“哼”了一声,头撇向一旁。   看到陈涯后,顾雨晴的表情先是变得像即将要解剖一只兔子的医学生,接着又如同温和的邻家大姐姐,春风拂面地笑了:   “哟,这么巧,你也来探望心海呀?”   陈涯咽了一口口水。   柳如烟则瞪着圆圆的眼睛,盯着陈涯道:“老师,好巧,你怎么也来了?”   陈涯回头看江心海:“你没有告诉她们我要来吗?”   江心海仰头看天装无知少女,抿着嘴小声说:“我以为她们很快要走……”   难怪换衣服穿了。   顾雨晴眼珠子一转,对陈涯说:“陈涯,太可惜了,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怎么了?”   “我们来探望她时,她在家居然穿着一件水手服,”顾雨晴夸张地摇了摇头,“可惜你来晚一步,她换掉了,你没看到。”   陈涯:“……” 112.飞行棋要四个人玩   顾雨晴的眼睛滴熘熘地转着,说:“如果过来的是别人,你穿着水手服,以你的身份,肯定会被说的吧?”   江心海尴尬地打着哈哈:“其实我觉得还好,最近不是有点流行日系……”   “你不会是想穿给陈涯看的吧?陈涯他最喜欢日系了,之前还娶过一个日本老婆呢。”   江心海和陈涯同时头上冒汗了。   “怎、怎么会呢?我、我都不知道他要来,我最近在尝试改变风格……”   “真的吗?”   顾雨晴走进两人,猫一样的眼睛仔细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   陈涯把双手放在她肩上,说:“好了姐姐,既然大家都来了,就一起进屋坐坐吧。”   顾雨晴惬意地靠在他怀里,被他推到客厅。柳如烟乖巧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偷偷回眼瞄了一眼江心海,眼睛里写着: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水手服吧?不会吧?   江心海:“呵呵。”   上个周末,她两天全在跟陈涯一起录视频,都忙坏了,没有温存多久。   陈涯能从公司熘出来,还以为能和他呆上一整天,结果没成想碰到两个阎王。   好不容易小别胜新婚一次,就这么被搅合了。   “我跟如烟想着,心海这几天大起大落的,在群里说话都变少了,有点担心她,就跑过来看她了。”   (因为跟陈涯在一起,自然在群里不说话。)   顾雨晴回过头看陈涯,突然道:“你也是来看她的吗?”   “对啊。”陈涯随口答道。   “那你怎么没有提点小礼品过来啊?我不记得我有这么不懂事的弟弟。”   “呃……”   顾雨晴突然一伸手,插进了他的裤兜,顺手揩了一把他郎中的油后,从他的兜里掏出一把小雨伞。   “这是要干嘛?”   “这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陈涯一脸无辜。   “你生日不是早就过了吗?”   “就是那时候送的一直揣兜里呢。”   柳如烟坐在旁边有点脸红,帮忙打圆场道:   “雨晴姐姐,这么多,至少老师他不准备无……那啥。”   江心海默默过来把顾雨晴手里的小雨伞夺走了。   “这种不洁之物拿出来干什么?没收了。”   她把那些小雨伞一股脑丢进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   顾雨晴回头盯着陈涯,眼睛里精光四射,同时似乎在琢磨怎么整人。   “……”陈涯抬头望天,装无辜。   出离人们惯常想象的是,“心碎男孩收留群”的群主,其实并不是陈涯。   陈涯是个成就党,但他并没有集邮的癖好。   他从未想过把喜欢自己的女生都拉到一个群里。   所以这个群并不是“陈涯后宫群”,而是“陈涯收留群”。   在这个群里,他只是一个弱小可怜无助的被收留对象而已。   甚至他地位最低,是最后一个被拉进群里的。   这个群的唯一指定群主加统治者,其实是顾雨晴。   她曾经和陈涯有过一段往事,随后陈涯和其他故事的结尾一样,匆匆消失不见。   不过,顾雨晴是个很有执行力的人。   她发疯似的寻找陈涯,最后……把他的红颜知己们几乎都找齐了。   在群友们的“友好交流”中,姑娘们把这家伙的行动轨迹拼凑了个七七八八,才明白他的渣男本性。   本来这个群聊的目的,是女孩子们互相倾诉失恋的抑郁和烦闷的。   结果聊着聊着,发现大家都挺投缘,时不时互相约着打游戏,越来越熟络起来。   《第一氏族》   最后,顾雨晴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她决定把陈涯拉进群,让大家把他批判一顿后,就解散群聊。   结果一把他拉进来,说好的批判,大家瞬间倒戈。   于是,这个群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平时看着和谐归和谐,可这绝对不是一团和气的后宫。   这是一堆火药桶是也。   “心海啊,今天是新歌风云榜发榜的日子,你和陈涯的歌,也会上榜吧?”   “呃,没想过。”   “陈涯你觉得能得第几?”   “得不了第一,就不是心海有问题,是榜单有问题。”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了一会儿,就没话了。   ……四个人坐在茶几前,八目相对,一时无言。   几个人不能说心思各异,只能说各怀鬼胎。   不得不说,坐在这三个女孩子中间,就算气氛凝重,也赏心悦目,如同身处花丛。   陈涯看看顾雨晴,又看看柳如烟,又看看江心海。   顾雨晴一头微微蜷曲的波浪般的头发披在背后,脸蛋小巧,鼻梁挺翘,漆黑的眼睛既有上位者的威严,又有几分少女的灵动俏皮。   她的一头金发上,还带着个毛茸茸的白色兔子发卡,有点扎眼;   耳朵上挂着两个珠光宝气的珍珠耳环,外套已经脱掉,身穿一件内搭的紧身黑色毛衣,胸前如同山峦高高隆起,规模是三人之冠。   既温柔如同邻人,又高傲如同冰雪,迥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交织起来,形成了独有的魅力。   而柳如烟的皮肤如同香膏白脂,气质如同出水芙蓉。   江心海则如同闪电般耀眼夺目。   如果是和任何一个人独处,陈涯都早就舒服地躺在对方怀里了。   可三个人在一起……他也会不好意思。   江心海正在琢磨,怎么把两个人弄走又不同时把陈涯弄走的时候,顾雨晴忽然说:   “反正坐着也是无聊,我们来玩游戏吧!”   江心海一听急了,玩起游戏来,一天都要泡汤了,说:   “我眼睛有点干,不想盯着屏幕。”   “不打王者,我们玩桌游呗。”   江心海说:“我家里没有桌游。”   “麻将都没有?”   “没有。我不会打。”江心海此时无比庆幸自己不会打麻将。   “没事,我带了。”顾雨晴说,“我怕你无聊,来的时候带了好多桌游过来,你想玩什么?”   江心海此时脑中飞速运转,在转瞬之间,她就排查出了顾雨晴最不可能带的桌游。   “飞行棋,我现在只想玩飞行棋。”江心海说。   “太好了,我带了。”   江心海无语地看着顾雨晴跑过去,又跑回来,怀里抱着一大盒飞行棋。   她感觉有点窒息:“飞行棋要四个人玩才好玩……”   顾雨晴看着陈涯:“心海都说她想玩飞行棋,你不会不陪她玩吧?”   “陪,我陪,我奉陪到底好吧?”   柳如烟是小天使,自然是没有意见。   摆好棋盘后,四人围坐在茶几前。   一开始江心海还如坐针毡,被其他人撞回起点几次后,就上头了。   陈涯感觉闹得慌,打开了电视机。   好巧不巧,此时,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正是《诗意的生活》。   屏幕里,李兴亮正在大呼小叫。   看到他,陈涯就皱起了眉头。   柳如烟有点担心地看了他两眼,说:“老师,要不要换台?”   陈涯冷冷说:“我给公司同事打个电话。” 113.不承诺不首先使用小幽   陈涯打电话的时候,少女们都很知趣地没有出声。   尽管他平时看上去很和善,但有情绪的时候,还是会散发弥漫所有人的低气压。   “喂。”   电话接通了,陈涯对着电话说道。   “喂,陈涯啊,怎么了?”电话那头,翟副组说道,“你见到江心海了么?”   陈涯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问道:   “我先前跟你说的,让李兴亮走人,他怎么还在?”   翟副组听到陈涯不客气的语气,压着火气道:   “本来节目现在人气低迷,现在就靠李兴亮的粉丝撑着,我怎么好跟沉总监那边开口?”   陈涯压低声音说:“我的公关方桉,就是请回江心海,然后让李兴亮走人,方桉已经在高层会议通过了,现在我要你直接执行,而不是问我该怎么开口!”   翟副组气势不由得低了几分,说:“你、你也没跟我说方桉通过了……而且,江心海如果不确定请回来……”   “翟副组,”陈涯深吸一口气,说,“我是公关组的负责人,你应该做的是发挥你的执行力,去做好你的工作,而不是来管江心海回不回去!”   随后,他“啪”地挂断了电话。   “太可气了,这雷亚娱乐这么多年,不知道带的什么人,一纸命令毫无效力,还搞论资排辈那一套。”   顾雨晴冷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   “他们公司的股价这几天大跳水,肯定都乱成一团了,哪有心思考虑你这个‘小员工’的意见。”   陈涯想了一会儿,突然不气了。   “我想通了,又不是我的公司,我气什么。”   顾雨晴捂着嘴笑了,不由自主贴到他身上:“还停留在过去的辉煌里呢,小陈总?”   陈涯喝水:“那倒没有,我不办企业好多年。”   “要是他们知道,你就是云城集团的创始人,我真好奇他们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呢。”顾雨晴咯咯笑了起来。   陈涯忽然惊觉,回头问顾雨晴:“你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赶紧抄底雷亚的股票啊!”   陈涯这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   “我还以为那个跟我打的多头是谁,原来是你啊!”   顾雨晴吐了吐舌头:“虽然是小钱,但不赚白不赚。”   柳如烟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陈涯。   每当陈涯生气,她就会这样小猫一样盯着他。   她伸出爪爪,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陈涯反手顺手跟她握在了一起。   但是看到江心海刺眼的目光,他又松开了手。   “陈涯,干嘛非要把李兴亮赶走?我不回去,你也没什么损失吧。”江心海有点酸酸的问。   明明她才是先来的,但陈涯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大美女,她反而坐在对面。   陈涯盯着她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生气?”   “因为你被雷亚那些人小瞧了?”   “不,是因为你被小瞧了。”陈涯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头像,“那么这就成了我和李兴亮的私人恩怨。”   江心海别过脸。   好险。   要不是另外两个女生在场,她肯定会过去找他要抱抱的。   “你准备怎么宣布让李兴亮离开,以及迎接我回归节目呢?”   “简单,明天开一场新闻发布会。”陈涯想了想,又道,“算了,今晚就开吧,避免夜长梦多。”   他点开了某人的对话框,输入道:“我要你帮我挖李兴亮的黑料。”   顾雨晴瞅了陈涯的手机一眼,瞪眼道:   “不是吧,你要找小幽出手吗?”   陈涯用手机抠字,一边说:“对,我又没有承诺不先使用小幽。”   柳如烟有点不明就里:“小幽?说的是从来不在群里说话的幽幽吗?”   顾雨晴表情凝重:“对。”   “她怎么了?”柳如烟有点好奇。   “她……她很厉害,”顾雨晴咽了一口口水,“她可是个……顶级黑客。”   顿了顿之后,顾雨晴最后总结道:“反正,李兴亮这回彻底死定了。”   ……   翟副组郁闷地揉了揉额头。   挂断电话后,他感觉一阵耳鸣,眼前有些发黑。   随后,又回过神来,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鼠标声、咳嗽声,都变得无比清晰。   就好像刚走出电影院的感觉。还有点发晕。   “翟副组,翟副组?翟副组?……”   员工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才睁着疲惫的眼睛如梦初醒道:“啊?怎么了?”   旁边的员工担心地问道:“翟副组,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天?我看你……”   “不了,不了,”他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陈涯现在笃定他能请回江心海,要我撤下李兴亮,我不等到结果出来,怎么敢回去?”   旁边的员工听到了刚才他们的电话,小声问道:“你们刚才,是不是吵架了?”   翟副组苦笑了一声,道:“没有,就是正常的工作上的交流。”   说完这话,他心中一阵悲凉。   今年他已经39岁了,还有一年,就要40奔5.   在他后面来的人,一个个都超过了他,升到更高的位置了,只有他这么多年还在原地踏步。   而陈涯今年还不到30,跟他小了一轮,用命令的口吻不客气地指挥他,他还不敢反驳。   虽然他也不至于怄气,但想来,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   旁边的员工说:“翟副组,你就别操心了,反正陈总他说什么,就照他说的做呗,反正到时候出问题了,你又不背锅。”   翟副组轻轻咳了两手,苦笑道:“哪能这样啊?”   他又接着说:“这件事可是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大家要都这么想,公司不就危险了么?”   正在此时,王倩从那边走过来了。   “翟副组,我们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您过目一下。”   翟副组点开电脑上的项目页面,认真看了一阵后点头:“好,可以。”   王倩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   翟副组诧异道:“休息?”   “陈总不是说了吗?完成之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王倩说。   翟副组皱眉:“你真把他的话当真了?”   王倩一时语塞:“难道是开玩笑?” 114.停播通告   老唐一直盯着这边瞅了半天,也站起身过来,对翟副组说:   “我这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组可以休息了吧?”   翟副组叹了口气,随后用力拍了拍桌子:   “现在还是正常上班时间啊!要是其他部门看到我们集体回家,他们怎么想?”   老唐耸了耸肩,撇嘴道:“他们肯定会想,我们这几天加班太辛苦,再不回去休息,人就要倒咯。”   说罢,他摆了摆手,说:“反正我听正组长的,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们组先回家了。”   王倩也趁机点头说:“那、那我也走了。”   翟副组脸色难看地看着一堆人离开,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起来。   等到那两组人彻底走掉后,他“嚯”地站起身来。   目光鹰视着办公室剩下的人。   “好,好,还在办公室里的,我都记住了。”翟副组说,“刚才走人了的,我也记住了。”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翟副组顿了顿说:“迟早会有推优评先的一天,刚才走掉的人,就别想得到我的推荐,还留下来的,你们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就我个人,肯定是不会让你们白撑下去。”   说完,他脑袋又是一阵嗡鸣,摇晃了一下脑袋,把嗡鸣赶走之后,他简短地说:   “好,照常上班。”   说完,他准备坐下去。   然而,他并没有坐下去。   而是直接倒下去了。   “翟副组?翟副组?!翟副组!!……”   ……   ……   “翟副组住院了?什么病?”   “唉,我都说了要请假休息了,他怎么……”   “行,老唐,你还能撑住吧?你跟王倩两个人,到财务领5000块钱,以公司的名义去医院交给翟副组。”   “果篮和鲜花也买,发票留好,回公司报销。”   挂了电话,陈涯揉脸,有点哭笑不得。   要让他骂这个翟副组吧,也骂不下口。   可他也实在没地方去夸他。   最怕碰到这样的员工了。   水平不高,态度可嘉。   不会出错,可也干不出成绩。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打完这个电话,陈涯又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旁边顾雨晴推了推他:“该你了。”   他丢了骰子,然后把自己的飞行棋移动到江心海的棋子上,把她踹回家了。   “你!陈涯!气死我啦!我都被你踩三次了!”江心海勃然大怒。   陈涯道:“你再出家门不就到你踩我了吗?……喂,是田导吗?”   电话那头,田导接了电话:“陈涯!是你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根据公关要求,《诗意的生活》从下午开始停播半天,筹备人员调整,今天晚上安排新闻发布会。公司估计很快要发正式通知了,我提前跟你通个气。”陈涯说道。   田导听完这句话后,竟然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半天了。”   陈涯有点意外:“怎么,你也想停播?”   田导要是也没有意见,他就不用费尽心思做思想工作了。   “你真不知道……”说了一半,田导忽然放低声音,“你真不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李兴亮真的跟他们格格不入,我估计现在观众只有他的粉丝了。节目效果一天比一天差,要不是李兴亮表现实在惨不忍睹,我都要怀疑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唔,不用怀疑,你要真的水平强,就该拍出《霸王别姬》那样的电影,而不是在这里拍综艺了。”   “靠,连你也嘲笑我!”   说完,田导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声问陈涯到:   “今天晚上开新闻发布会,是不是要宣布江心海回归啊?”   田导有点兴奋。   在整个雷亚娱乐,估计只有田导真心相信陈涯有本事把江心海劝回来。   陈涯看了一眼旁边摇着骰子努力想投个6的江心海,道:   “是的。按照我的看法,同时还要宣布李兴亮离开我们的消息。”   田导叹了口气,说:“原班人马的话,效果肯定会好很多,就是……我觉得不大可能让李兴亮走。”   “怎么了?”   “心海走后,节目效果一天不如一天,我们的正常观众,都快被筛选完了,现在估计只剩那些亮粉了……”田导愁眉苦脸地说。   他担心,要是再把李兴亮赶走,节目就彻底没人看了。   “没事的,所以今天晚上的发布会,还可以开得热闹点,爆几个勐料出来,把颓靡之势盖过去。”   田导顿时又有信心了。   “陈涯,加油!我们节目的生死存亡,就靠你了!”   挂了电话,陈涯转头问江心海道:“节目组的新闻发布会,就定在今晚,你想去参加吗?”   江心海眨巴眨巴眼睛,说:“你想让我去,我就去。”   陈涯想了想,说:“我想让你自己想。”   “你以为你这样很体贴吗?女生其实都喜欢男生替自己做决定。”   虽然她是这么说的,可她刚才确实被甜到了。   “都快三十了,还女生男生的。”陈涯说。   “呸呸呸……我感觉我跟第一次见到你时,都没什么区别!”   “那就去吧。”陈涯说,“你和徐湘潇这辈子第一次开新闻发布会,肯定热闹,那些媒体会疯掉的。”   ……   《诗意的生活》发布了停播通告。   很快,通告微博的下方评论就都挤满了评论。   但是大多数都不会让节目组的人高兴得起来。   “好久没看这节目了,怎么了,终于停播了吗?”   “我能说我早就料到了吗?全是李兴亮的粉丝狂欢,恶心死了。”   “怎么说呢,本来心海在的时候挺好的,她一走,就感觉变味了。”   “雷亚娱乐快撑不住了,他们股票暴跌,亏损严重,这次发布会估计就要宣布节目停更了。”   思路客;   “唉,本来挺好的节目,被男团粉活活搞残了,真令人可惜。”   而紧接着停播通告下方,则是晚上的发布会通告。   本来这则通告平平无奇,但人们很快就从平平无奇之中,看出了盲点。   “我去,怎么参加发布会的人员里面,有江心海,却没有李兴亮?”   “这是工作人员写错了吧?还拿的是以前的人员名单。”   “不会是把李兴亮踢出去,要把江心海请回来吧?这反复横跳也太离谱了。”   “别开玩笑了,江心海怎么还肯回来呢?”   “肯定是写错了,大家等着吧,过一会儿这节目单就要换了。”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   这则通告,依然没有半个字的变动。   网友和雷亚公司,同时炸锅了。   “这谁要求发的通告?”   办公室里,负责男团的沉总监率先杀出来,大声问道。   “公关组发的啊,现在微博的发布权限全在公关组手上。”员工瑟瑟发抖。   沉总监顿时大怒:“那个陈涯是干什么吃的?出了这么大纰漏,他难辞其咎!” 115.火已将熄,然位不见王影   “陈涯的电话是多少?我跟他说!”   沉总监气势汹汹地用办公室座机拨通了陈涯的手机号。   “喂,陈涯!你们组发的通告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陈涯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你是看不见底下的评论吗?!”沉总监咬牙切齿,“李兴亮为什么不在?反而是江心海在上面?”   “原因很简单,因为江心海参加发布会,而李兴亮不参加发布会。”陈涯道。   “你怎么敢就这样李兴亮踢出去?你承担得起后果吗?”沉总监勃然大怒,“我会跟雷总反应,不,我甚至要跟秦总反应这个情况!”   “那你反应吧。”陈涯说,“和李兴亮比,我想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江心海。”   “你……”   沉总监话还没说完,陈涯就把电话挂了。   “欺人太甚!”   沉总监骂骂咧咧的放下电话,喘着气道:“当个公关组组长,就觉得了不起了?拿着根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自己多大能耐……”   他是负责雷亚娱乐公司男团的部门总监,李兴亮是部门最大的业绩。   把李兴亮踢出去,也就等同于砸他饭碗。他自然生气。   “沉总,消消气,”旁边一老员工嬉皮笑脸道,“最近李兴亮不是打榜刚输吗?这趁机卖惨还可以拉一波热度,挺好的,正中下怀了属于是。”   沉总监一想,说:“对啊。”   旁人又说:“而且,最近《诗意的生活》人气不是跌得厉害吗,这节目幺蛾子多,兴亮再一走,铁凉,走也不可惜我的意思是。”   另一个员工道:“那江心海要回来的话,那就不一定。”   “拉倒吧,江心海回来就是一厢情愿罢了。”老员工说,“他们就是先发微博以示诚意,人嘛肯定是请不回来。”   沉总监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您没听说?公关组组长陈涯说去自己请江心海,现在一个人玩失踪,副组长老翟气得住院了,整个公关组全部放假了,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又说要开发布会,江心海要过来,怎么可能的事呢?”   沉总监都笑了:“还有这种事?”   “对啊,您去他们办公室看看,人都走光了。”   “我真的笑了,”沉总监大摇其头,“怎么选了这么个活宝主持公关组?”   “都是背锅呗,当一辆车走下坡路时,总需要有人踩一脚油门。”   沉总监感觉又有点好了,抬头道:   “那我们赶紧出方桉,围绕兴亮被踢出节目,狠狠卖一波惨,以后,估计兴亮就是我们雷亚的第一摇钱树,我们部门将是整个公司唯一有业绩的。”   众人都斗志昂扬起来。   ……   惨白床单,惨白天花板,翟副组惨白的脸。   输液管里,点滴无声。   女人坐在病床前玩着手机,心烦意乱。   “娟儿,我想喝水。”   女人抬头看了翟副组一眼,说:“别喝了,喝了晚上又要起夜。”   翟副组舔了舔嘴唇,还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这世界上有种男人叫中年男人,不到年纪就永远都不懂。   他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山丘》里面的歌词: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在什么时候。”   门开了,老唐和王倩两个人,手里提着果篮进来了。   “翟副组?”   老翟抬头,看到两人的时候,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慨,还有一些感激。   “哎哟,你们怎么来了?”   “陈总让我来看看您。”老唐很干脆地说,“这果篮我就放这里了,还有个花篮,护士不让进来。”   老翟的媳妇马上站起来招呼:“哎哟,是老翟的同事啊?坐坐……”   她接过果篮,老翟指着她道:“娟儿,这都我一个组的,给他们剥个橘子。”   “知道,还用你说?”   老翟躺在床上咽着口水,说:“真没想到,我给大家添了这么大麻烦,你们还愿意过来看我……”   “什么话。”老唐走过去,往他枕头底下塞一个红包,小声说,“我代表公司送的,住院还要花钱,拿着用。”   老翟一开始拿手去推,一摸还挺厚:“这、这别了吧,这怎么行?”   “陈总吩咐的,都公司出钱,符合规定,拿着吧。”   老翟躺在床上,一时不是滋味。   过了半天,他才说:“我还以为,他应该挺讨厌我。”   老唐笑了:“怎么会,他那人性格有一点好,就是对所有人都压根不care,无所谓。”   老翟:“……”   王倩狠狠踩了老唐一脚。   顿了顿,老翟说:“是不是马上要开发布会了?”   王倩怕老唐又说错话,点头道:“是的,我们那边都安排好了,老翟你好好养病,不用操心。”   老翟仰头:“陈涯呢?他去了现场不?”   老唐和王倩对视一眼:“他……应该都安排好了吧?你不用操心这个。”   老翟急了,说:“能不能把发布会直播画面播出来?”   王倩道:“翟副组,真的,你就好好养病吧,你再操心,我们要被护士赶走了。”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求你们了,我不看我心里不踏实。”老翟一脸央告。   40岁的男人,生病了竟像个孩子一样。   王倩和老唐没办法,只好帮他把直播画面调了出来。   这次发布会,使用的是《诗意的生活》的直播间,除了现场记者,还有直播间的流量。   因为中午微博两个通告的影响,随着发布会召开时间的临近,进入直播间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而此时在发布会现场,来自山间小屋的明星5人组,也已经坐定。   按照排序,依次是秦云初、何灵、徐湘潇、空位、汪锋、秦云裳。   何灵不住地看着时间。   距离预定的晚上8点,时间越来越接近。   而通告里说好的江心海,还没有出现。   随着进场媒体增多,交头接耳的现象也变多了起来。   火已将熄,然,位不见王影……呃不对。   怎么江心海还没有到?   何灵小声凑过去问秦云初:“秦总,心海真的能过来吗?”   秦云初说:“应该……能吧。嗯,能。”   何灵急躁:“该不会还没劝好她吧?”   秦云初苦笑:“应该是不会的。”   她非常确信,陈涯一定能说动江心海。   可是,按理说她早该来了,可拖到现在不来……指不定是又出什么状况了。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116.请问江心海小姐   秦云初忍不住站了起来:“来了吗?”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是秦耀阳。   媒体人看到这位头发花白的人进来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是秦总!”   “秦总多少年没露脸了?他居然过来了?”   他站在门口,聚光灯将他黑色的身影拉得老长。   秦耀阳,屹立于大地之上。   只见他面色不定地走了几步,然后,冲秦云初这边招了招手。   秦云初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快步跑了过去。   两人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秦耀阳才开口道:“你那个陈涯怎么回事?”   秦云初脸一红:“怎么了?”   秦耀阳有点怀疑人生道:“我跟他打过电话了啊,是不是我没有表述清楚?”   “怎么了爸?”秦云初都紧张起来了。   秦耀阳低声说:“我不是跟他说了,只要他挺住就好?他闹这么大阵仗是做什么?你难道没跟他通过气?”   秦云初哭笑不得:“我跟他打过电话,他没接,不过,我和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秦耀阳却完全听不进她的话,自顾自道:   “难道他是年轻气盛,觉得受不了在沉默中灭亡?”   秦云初道:“爸,你想多了……”   “这发布会,要是弄成了闹剧收场,到时候很难兜住啊。”   “你真想多了……”   眼看时间已经离8点只剩几分钟,秦耀阳神色不渝地拍了拍女儿的手,道:   “你先去吧。如果情况不对,就中止发布会。”   “……”   秦云初走上台。   还能怎么办?只能祈祷陈涯早点带着江心海来救场了。   她刚坐下,田导就现场指挥:“各部门注意,要开机了。”   秦云初一愣:“啊?不是还没到8点吗?”   田导说:“直播一般是提前几分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确实不能再等了。   直播间黑屏下已经蹲了有快12万人,超过8点还没开启直播,那就是事故了。   秦云初只得认可了这个局面,直播画面打开。   与此同时,直播间画面上,大批量的弹幕也涌了进来。   “不是吧,真的要把李兴亮踢走吗?”   “心海呢?心海呢?心海呢?”   “结果李兴亮也不在,江心海也不在……”   坐在下面的记者,已经跃跃欲试了。   他们连忙在原有记着要问的问题的笔记本上,快速地书写着新增问题:   “我们看到江心海不在现场,公司最终没有跟她达成和解吗?”   “江心海没有到现场,是因为临时又出现了纠纷,还是一开始就没谈好?”   “请问,为什么在不确定江心海能到场的情况下发布通告?是否有以民意胁迫她的意思?”   ……   时钟走向8点整。   发布会现场的大门外,悄无声息。   秦云初捂住了脸。   陈涯该不会真出问题了吧?   ……   此时,在病房里。   老翟和王倩、老唐在一起,看着直播画面。   过了整整两分钟,老翟才开口道:“砸了?”   老唐和王倩面面相觑。   “不会吧?……”   以他们对陈涯的了解,他做事一向有把握。   不是那种咋咋乎乎的人。   “这江心海不是不在吗?”老翟呼吸都粗了几分。   老唐和王倩手心捏了把汗。   陈涯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捅这么大篓子,这可不像你啊!   老翟躺在床上,一时无言,缓过了劲儿,又觉得有点快意。   看吧,我老家伙在判断上,还是有点经验的。   老翟媳妇皱着眉走过来,说:“叫你不看不看,非要看,你这要是再看晕过去一次,殉职了公司给赔吗?”   老翟挥手:“你懂什么,去去。”   “我不懂!我不懂别让我在这招呼你吃喝拉撒,我为你都请假三天,班都不去上了!”   老唐和王倩站在原地,感觉有点尴尬。   就在此时,画面摇动起来。   接着响起一个声音:“那么我们也是看到呢,《诗意的生活》现场,媒体的记者朋友们已经到齐了。但是我们节目组的成员还没有到齐,请稍事等待。”   老翟隔壁床位上,一个靠在床上看直播的男人说:   “坏咯!节目要没咯!”   老唐和王倩都望向他。   但是他们心中也有些丧气。   确实如这个男的所说,如果江心海不来,在媒体面前闹了这么大笑话,节目就真凉了;   直播间弹幕此时也是狂喷不止,不堪入目。   在夜晚的街道上,一辆黑色跑车见缝插针,一路快行。   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停留在了发布会现场外的道路上。   车内一阵鼓捣声响起,随后响起埋怨的声音。   “非要跟我温存,差点耽误正事……”   “谁让她们俩那么晚才走的?知不知道我忍得好辛苦?”   “等结束了再来不好吗?我又不是不等你……”   “那要再碰到其他事怎么办?之前下飞行棋,你用你棋子踩我的时候,我就快憋不住了……”   “心海你越来越怪了,把衣服穿好,快下车。”   一个倩丽身影从车上下来,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扣人心弦的响声,修长的玉腿,看上去格外夺目。   江心海走进发布会现场,连主持人的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八个度:   “我们看到,我们迟到的成员终于来到现场,她就是我们江心海,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了……”   江心海倩然一笑,优雅坐下,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坐在她身旁的秦云初,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感觉浑身无力,都快瘫了。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厚度,也来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短短过去几分钟,直播间现在的人气,已经超过上午节目的时候了。   发布会主持人道:“那么,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发布会,这次发布会主要两个议程,一是公布《诗意的生活》最新动向。”   顿了顿,他说:“现在公布动向,节目组宣布,由于合同方面的关系,成员李兴亮离开节目团队,而原成员江心海则重新归队,入住山间小屋。”   一听这话,现场瞬间炸锅。   主持人连忙道:“下面第二个议程,请媒体有序提问。请央电提问。”   记者举起话筒问道:“请问江心海小姐,之前你是为什么离队?现在又为什么归队呢?”   江心海还没有回答,另一个媒体记者就站起来大声问:   “请问是不是和节目组发生了矛盾?能否透露发生了什么矛盾?”   他这一出声,其他记者纷纷效彷:   “请问您跟李兴亮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为什么不同时加入节目?”   “江心海小姐,您在遭受了节目组这样的羞辱后,还愿意回归节目的动机是什么?”   “您当初被踢出节目,是因为公布了和迟尺的恋情吗?”   “请问江心海小姐,您跟迟尺的恋情是怎么回事?你们同居了吗?”   “请问江心海小姐,您和迟尺共同创作的《夏天的风》以及《山丘》,是否是因为不满雷亚公司把你踢出团队?”   “江心海小姐,据迟尺的妹妹说,迟尺曾经和一位其他的女性在一起,请问您如何看待这则绯闻?”   “江心海小姐,你知道微博上您的粉丝和李兴亮粉丝争夺热榜的事件吗?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请问江心海小姐,将李兴亮踢出节目,是否是你回归的条件?”   ……一时之间,整个直播间现场,人声鼎沸! 117.陈涯出名咯!   现场主持大声喊了好几声“安静”,才把激动的记者按下去。   主持人失态地清了清嗓子,说:“抱歉,还是请大家有序提问,有序提问,一个个来。”   江心海直接对着话筒说:   “刚才的提问我都听到了。有几个不想回答的我就直接拒绝回答,下面就挑想回答的一起说说。”   顿了顿,她抬头说:“是的,我确实回归了《诗意的生活》节目。”   顿时,现场哗然。   “至于为什么回归……因为山间小屋空气好,因为徐湘潇做菜手艺棒,因为那个屋子是迟尺的故居,如果说还有理由……因为雷亚公司派来跟我谈判的人态度好。”   此言一出,现场闪光灯闪成一片。记者在本子上刷刷刷速记,恨不得把笔都掰断。   而直播间弹幕的数量,也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对这种忘恩负义的节目,心海太宽容他们了!”   “这节目都快凉了,心海这个时候回归,等于救世主。”   “这什么小天使?她真的……我哭死!”   现场记者敏锐捕捉到了她说的“谈判”两个字。   “这么说,雷亚公司确实是跟你产生了分歧?具体谈判过程是怎样的呢?您做出了哪些让步吗?”   江心海听到“具体谈判过程”几个字,俏脸一红。   “具体谈判过程当然不能透露,不过我最终和雷亚娱乐达成的结果很单纯,我回到节目中来,不在原有合同上增加任何其他条件。”   听到她这话,底下的记者又炸锅了。   当然,对于她的说法,大多人的选择都是——不信。   “那李兴亮为什么会退出节目呢?不是你提出的条件吗?”   江心海一笑:“我和李兴亮不熟,在谈判过程中,没有讨论涉及有关他的任何话题。”   她的答桉,既简单又潇洒:不熟。   这个回答,让直播间里的男团粉丝彻底破防了。   “不熟是吧?哥哥这么多年的热榜冠军,你敢说你不熟?还想不想在业界混了?”   “你一走哥哥才出来,你一回就要把哥哥顶掉,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在这儿装白莲花,说不是你干的谁信?”   然而,这些粉丝的声音,终于变成了少数。   更多涌出的弹幕,是对他们的群嘲:   “劝某些鲜肉的粉丝别自己给自己找画面了,还没明白心海不是你们碰瓷得起的吗?”   “区区老二,还离第一差了一半的影响力,有什么好熟的?”   “是啊,李兴亮这些粉丝,拼死拼活打榜,不如心海的粉丝随随便便一刷。”   “我还是过后才知道争榜事件的呢,心海的粉丝这次大概只出动了十分之一不到,就把李兴亮斩了。”   “求某人的粉丝别舔着脸说心海影响你们家哥哥了,我们心海过气偶像,没这么大能耐!”   ……   记者又追问道:“那请问李兴亮为何会被剔除出节目呢?是因为什么原因呢?他还能回来吗?”   江心海耸了耸肩:“这个问题需要问公司吧。”   众记者看了一会儿,却发现,台上坐的根本没有公司代表。   现场骚动了一会儿之后,主持人才出声道:   “大家请稍安勿躁,这个……原定的公司代表,是我们公司的公关组负责人陈涯,但是他好像由于什么原因迟到了……”   “陈涯?”   “陈涯!”   听到这个名字,江心海和秦云初突然双双后背一紧。   怎么偏偏公司代表定的是陈涯啊?!   不过转过头来想,除了他,好像也没人敢坐在这里代表公司发言了。   主持人继续道:“噢,我刚才收到了短信,他正在处理一项重要工作,处理完稍后就到。”   和某过气偶像以及某小秦总不同,其他人对于陈涯的名字,并没有那么敏感。   包括在场的记者和直播间的观众,更多注意到的,则是“公关组负责人”这个身份。   所以这个消息在别人那里产生的效果,就大不相同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好,记者也好,统一的感觉都是:   你把大伙儿都逗了了!   这么多大牌明星坐在这里,公司的责任人自己却迟到了。   真够大牌的嘿!   还能有什么工作比现在这个重要的?   有些幸灾乐祸的人,嘴角已经扬起来了。   直播间弹幕纷纷飘过:   “陈涯是谁啊?快点出来!说话!”   “摸鱼摸出新境界,这个陈涯出名咯!”   “我以为心海迟到就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然而观众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发布会后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陈涯到底在哪里?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还联系不上他?”   “公关组的人呢?都放假了?真就一个人都不在?”   “没人能联系上陈涯吗?你们平时不加同事电话号码的么?”   ……换别的场合出现这种情况,高层早就开始骂人了。   但是今天没有。   几个平时脾气火爆的领导,今天,一个比一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原因无他。   陈涯能把江心海大变活人一样搞到这里,仅此而已,就足以成为整个公司的mvp。   明天他就算搬张床在公司现场直接开睡,都不会有人敢说他。   ……   与此同时,医院,老翟的病房。   主持人语气激昂的声音从电视机里飘出来:   “我们看到,我们迟到的成员终于来到现场,她就是我们江心海,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了……”   老翟盯着电视机屏幕,眼睛突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心海……回来了?   老唐拍着胸脯,笑着说:“好险啊,我还以为江心海真不来了呢。”   王倩也笑道:“我就说陈涯哥不会放空炮的。”   老翟伸手:“慢着!她未必是来宣布回归节目的!再看看!”   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没有等多久,江心海确凿的声音从电视机里飘出来:   《天阿降临》   “是的,我确实回归了《诗意的生活》节目。”   老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我靠,真的把江心海请回来了,”他咳嗽着说,媳妇赶紧上去给他捋背,“这得花多少钱啊?”   王倩和老唐看了一眼,说:“没花钱吧?”   “没花钱?”   “如果花钱了的话,肯定是大笔资金调动,公司谁能瞒得住?”老唐说道。   “没花钱……”老翟一时间有些面红耳赤,“不可能啊,没花钱怎么可能把江心海请回来?”   老唐耸耸肩。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老翟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越看越头晕。   “别着急啦!”老唐拍了拍他的肩膀,“急也没用,躺平等带飞就好。”   “你看你,忙这么多,有意义吗?还忙到住院,让我们过来探望。”   “一般我们打游戏,你这种表现就叫做,躺都不会躺。”   老翟感觉自己背后中了三箭。   都快喘不上气了。 118.是我先表白的   见李兴亮的事情问不出来,媒体马上调转了枪口,转移到了第二个热点阵地。   “江心海小姐,请问你和迟尺的恋情是真的吗?”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   主持人赶紧清了清嗓子,说:“大家还是依次提问。”   他眼睛在场上晃了半天,随后选中了一个人:“新凤电视台的那位,请你提问。”   主持人说完,明显感觉场上的气氛变得稍微有点不一样起来。   好像那些记者有些莫名的……兴奋?   “卧槽,是肖楚楚大老,他要出手了!”   “居然点到肖楚楚大老了……那大家就安安静静看他表演吧。”   在记者席位中,一个大汉霍地起身。   他叫肖楚楚。他的身材,和名字极为不符。   不仅不楚楚可怜,反而还虎背熊腰。   而他的采访风格,一向以尖锐闻名。   很多次,面对一些业界大咖,他都能三两句问到对方面红耳赤。   因此他在行业内相当有知名度。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江心海小姐。”肖楚楚声音浑厚,“考虑到您不一定都愿意回答,为了节约时间,我就一次性都问了。”   “您说,您曾经和迟尺是情侣关系,那么请问,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眨了眨眼睛,接着说:   “要知道,如果是前男女朋友,一般都会羞于提及,或者不愿意回忆,可是我看你在提起他时,不仅没有这些情绪,反而好像还有几分憧憬和崇拜。”   “你们二人作为曾经的好搭档兼情侣,在这样颇为尴尬的关系下,是如何做到坦然相处的?又是如何合作做出《夏天的风》和《山丘》的?”   果然,他的问题,一如既往地犀利。   代入感稍微强一点的人,都脚趾抓地,感觉有点受不了了。   弹幕纷纷吐槽:   “这人问得太露骨了吧?心海的私人事情关你什么事?”   “还别说,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   “……”江心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众皆哗然。   记者们更是刷刷刷开写,心中萌生无数个新问题。   肖楚楚说:“也就是说,你们不是同事、朋友、情侣、夫妻这之中的任何一种单纯的关系,对吧?”   江心海说:“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肖楚楚眼睛精光一闪,“我们知道,你至今单身,那么迟尺是否已经结婚了?而且他结婚的对象不是你?你可以拒绝回答。”   “我拒绝回答。”江心海马上说。   然而此时记者也好,坐在直播间前的观众也好,都恨不得吞速效救心丸了。   有时候拒绝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是否结婚,就是个是非题而已。   如果未婚,又何必拒绝回答?   这“拒绝回答”,就能从中引申无数遐思。   “那么我们换个问题,你是否有考虑和迟尺结婚?”   “有。”   “为什么最终没有结婚?”   “你为什么没结婚?”   众人大笑。   肖楚楚不为所动,翻了一页,继续问道:   “你对迟尺的妹妹曾无意间曝光出来过的,那个疑似迟尺女友的人怎么看?”   江心海耸了耸肩,说:“那个事情发生在我们分手期间。在分手期间,我们都拥有寻找其他人的权利,虽然我没有找过,但我不会反对他使用这项权利。”   “你很大度。”   “过奖。”   “迟尺为什么从不露脸?”   “那你要问迟尺。”   一顿攻防,秀得人眼花缭乱。   江心海不愧是老牌明星,回答得堪称滴水不漏。   肖楚楚继续道:“你们在合作《夏天的风》和《山丘》之后,是否已经感情升温?现在是否重归于好?”   “跟你没关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感情从来没有降温过,即使是分手后。”   肖楚楚翻了几页笔记本之后,认真说:   “刚才我归纳了一下迄今为止,江心海小姐你关于迟尺的所有说法,然后我对迟尺和你的过去做了一个总结,我能陈述一下吗?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以随时勘误。”   “这是你的提问时间,你可以随便掌握。”江心海表情看不出变化。   “你年少成名,而迟尺是一个乡村少年。”   “迟尺少年时期就宣称要追求你,在你18岁时,他找到你,开始为你写歌。”   “他利用你一炮成名后,此后,你们两人几乎形影不离,3年间都同居在一起。”   “3年后,你们分手,从此他不知去处,而你依然坚守着从来不唱其他人的歌的约定,再也没有发布过新歌。”   “而在这期间,他则疑似有了新的女友。”   肖楚楚放下手中笔记本:“我说完了。”   他说完了,但余音未绝。   如果论迹不论心,仅从现在展露出来的真相一角来看,迟尺简直太渣了。   蹲在直播间看发布会的观众,顿时群情激愤:   “鉴定完毕,乡村凤凰男奋斗史,写歌骗少女钓心海,心海上当了。”   “确实,感觉就是借心海上位的,上位完就分手了。”   “心海真的为他付出太多了,按照迟尺原来那个破屋的条件,他现在应该在厂里上班。”   “亏我还粉他的歌。迟尺不配。真不知道心海看上他哪点好。”   ……   秦云初有点担心地看向江心海。   她不是很清楚江心海和陈涯之间的过去。   但从柳如烟那次的经历来看,陈涯和江心海之间的分分合合,肯定并不是弹幕想象中那样,只是凤凰男上位史。   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一段贯穿岁月的幽深故事。   江心海表情平静地看着肖楚楚,然后才说:   “如果只提炼出故事的结局,确实是你说的这样。但是真相却完全不同。”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肖楚楚道:“有什么不同?”   “一个最基本的错误。”江心海说,“虽然他确实天天说,这世上能配得上他的人不多,看来看去也只有我,但是……先表白的人,是我呢。”   “不是他追求的我,是我追的他。”   “而且,他是我的初恋。”   说完,江心海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肖楚楚哑然。记者们哑然。弹幕哑然。   他们这才发现,所有人都默认性地搞错了一个事实。   毕竟在他们眼里,江心海这样的小天女,是绝对不会主动表白的。   可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即使是江心海,当时也只有18岁而已。   18岁时,陈涯和江心海第一次见面,是在滨海大学的校园里,当时校园樱花盛开,游人如织。   他们的第一场对话,并不是很对路。   “你的嗓子里住着精灵,你知道吗。”陈涯盯着她说。这是他见了她第一面,说的第一句话。   “不知道,”江心海说,“而且我觉得这种说法好恐怖。”   这是她对陈涯的第一句话,同时也是第一印象——   一个社交恐怖分子。 119.小天女   16岁的时候,大多数人还在读高中。把教科书包上各种颜色的塑封,趁老师不注意讲小话,揪前桌的辫子,偷妈妈的口红。   而16岁的江心海在拍戏。   16岁的她穿衣服很随便,拍戏的时候都不化妆。因为她从小美到大,这是从小就培养起来的自信。   拿过金凤奖的导演会检查她功课,如果她想吃口香糖,导演助理会跑两条街帮她去买。   影帝是她的配角,男神级别的偶像演员看她脸上没有笑容,还会努力尝试逗她开心。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出名,也没有什么深厚的家世背景,可已经成为片场团宠。   江心海天生就招人喜爱。   后来《红粉世家》播出的时候,万人空巷。   剧组的演员们,无数次无数次一谈起江心海,就笑得像一朵花一样。   所有人都在问,这个女孩到底什么来头?   江心海其实没什么来头。   她就是这样的小天女,她的天赋就是招人喜欢。   而且不管什么事情,随随便便一做,就做到了别人一辈子望尘莫及的高度。   在《红粉世家》的宣发会上,导演面对着上百名记者说,江心海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以后前途无量,甚至可以走上戛纳的红毯。   然后大家问江心海,她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她说:   “我想成为歌手。”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虽然观众都说她的演技天然去凋饰,可她演戏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就是导演叫她干啥她就干啥。   唱片尾曲的时候,她倒是来感觉了,觉得唱歌比拍戏好玩多了。   每当有人在她面前提起《红粉世家》,高度评价她的演技之后,她都会问“那你觉得我唱的片尾曲怎么样?好不好听嘛?”   后来,在就读滨海大学的时候,她选择了音乐系。   为这事,她跟母亲大吵一架。   江母立志要将自己的女儿打造成能在整个服务器横着走的号,天之娇女那种级别的人物。   在她的规划中,每一步都细致而且缜密,容错率极低。   在她看来,既然已经有了《红粉世家》的名气打底,就应该继续在演艺事业的道路上走下去,不该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跑去唱什么歌。   可是江心海就是喜欢唱歌。   她正儿八经地在准备着自己一生的歌唱事业,并且列出了缜密的规划表:   18岁时唱歌出道,19岁时成为明星,20岁时名震歌坛,25岁时成为人尽皆知的歌手。   然而在自己最喜欢的唱歌事业上,江心海第一次受挫了。   所有送上门的邀请,都是想要她去拍戏,甚至还有想让她拍电影当配角的。   就没有一个人灵感乍现,突然想到“江心海唱歌也很好听啊!”   江心海认真地拒绝了所有邀请,每天认真地吊嗓子、练歌,以待自己的俞伯牙出现。   不久后,江心海的行动轨迹上,几乎聚集了整个学校的男生。   她出宿舍去小树林吊嗓子的那条路,成了整个学校含男量最高的一条道路。   人们等在路旁,就为了远远见她一面。   而江心海一次桃花都没去碰过,她凭眼神就杀死了百分之八十跑来表白的人。   另外百分之二十,也会在舔着脸搭讪失败后,内心自卑感萌生,再也不敢跟她说话,并且从此感染了一生的阴影。   ……   江心海18岁的时候,陈涯也18岁。   那个时候,他已经写过好几年小说了。   这之前,他蹲在山里,靠抄金庸和古龙,年纪轻轻就大赚了一笔,然后跑到首都二环内买了两间房,一口气把积蓄全造光了。   然后他找了个音乐公司写歌打工,第一次出现在江心海面前时,还保留着大山村里带出来的原汁原味。   他被邀请来讲作曲,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等到他离开讲台时,大家才发现,他脚下穿的是一双球鞋。   下课铃一响,他就在全班人的窃笑中,魂不守舍地跑了。   因为江心海上课上到一半,就逃课了。   他在滨海大学里到处找,问了五十多个人,才找到江心海吊嗓子的小树林,气喘吁吁地扶在她旁边的树上喘气。   江心海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个地方时,陈涯开口说话了。   “你的嗓子里住着精灵,你知道吗。”   “不知道,”江心海说,“而且我觉得这种说法好恐怖。”   “我叫陈涯,作为音乐人,笔名是迟尺,”陈涯向她伸出手,“你好。”   “你好。”   江心海伸出手,跟他浅浅握了握。   按照淑女的准则,她只留了二分之一手指的部分给他,很矜持。   然后她摸到陈涯手上的汗——因为他在这个樱花盛开的季节,穿着3000元家当买的品牌黑色西装,在滨海大学里跑了5公里。   江心海不动声色地在屁股上擦去了陈涯的手汗,努力表现得并不在意。   陈涯不知道从衣服的哪个部分掏出来一张专辑,在她面前展示:   “刚才在课堂上,我已经自我介绍了,可能你开小差没听,而且你后来还逃课了,看到这张专辑吗?《忘情水》,《心太软》,还有这个《伤心太平洋》,都是我写的,你应该听过吧?”   “听过,不喜欢。”江心海很实诚地回答。   “……”   这几首歌在当时,都已经很火了,火透半边天那种,随便换个台就在放。不然滨海大学也不会请他过来讲课。   江心海自然也听过这些歌。   但是,江心海不喜欢。   她觉得这些歌都很土。她想成为的是席琳・戴翁那样的女歌手。   江心海略带警告性质地对陈涯说:   “我是逃课了,但是那又怎样?而且我已经逃了,你就算有意见,也没有办法了。我对你讲的课其实没意见,只是我觉得有点浪费时间,别人的课我也逃,我经常逃课的,并不是针对你。”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涯一滞,然后很快改变了思路:“我是一个伟大的音乐人,我本该写出更好的歌,你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吗?”   “为什么?”   “因为还没有遇到一个命中注定的人,”陈涯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就是你!”   江心海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甩下去,然后说:   “你的搭讪技巧真是七拐八绕的,能不能直白点?我想直接拒绝掉你,然后就可以去吃饭了。”   “谁跟你搭讪了!” 120.《遇见》是怎样诞生的   陈涯已经略有点气急败坏了。   自从他重生到这个世界,发现这个世界没有以前蓝星上的任何文化作品起,他还从来没感受到这样的挫败感。   他断断没想到,江心海是一个比他更骄傲的人。   不过想想她的履历,比重生者还要重生者,这种态度也算正常。   所以,他很快恢复了平常心。   陈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你唱一下这首歌。”   江心海看了一眼那张纸,皱巴巴的纸上方写着“红豆”两个字。   “我为什么要唱?”她抬头看他。   “因为这是我为你量身而写的。”   江心海第一反应就打算拒绝。   不是她傲气,只是因为陈涯是第12个说为她写歌的男生。   这里可是滨海大学,会作曲的男生很多的。   她带着遗憾的表情盯着陈涯的脸。这种泡妹子的套路,她已经经历过11次了,就连陈涯脸上胸有成竹的表情,也和前面11个人彷佛。   “这首歌起码能拿个金曲奖,年度TOP5,光凭这一首歌就够你吃一辈子。”陈涯又说。   江心海有点感兴趣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么能吹。   “那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找我这个没唱过几首歌的素人?”   “你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可以驾驭我的很多音乐。”陈涯说,“只有你能把这首歌发挥到极致,当然,如果你唱不了,那说明我看错人了。”   江心海最受不了别人说她做不到,一把抓过了那张纸。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   她唱了两句,把纸还给陈涯:   “我能唱么?”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准确唱出了音准,完全没跑调。   陈涯眼中绽放出光彩,点头说:   “可以,不错,不过情绪有点不对,要有一种闺怨的感觉,这里要我唱一遍,你听一下。”   他唱了一遍。唱歌还挺好听的。   他再把曲谱递给江心海。   江心海看了他两眼,又唱了两段。   “很不错,”陈涯说,“看来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江心海面无表情,但她内心快高兴炸了。   “如果我要当歌手,你公司能跟我签约吗?”江心海问。   “可以啊,不过现在不行,”陈涯说,“你要是签了约,会被公司盘来盘去,他们指东你就不能往西,得罪一两个人就能冷藏你一辈子,你愿意么?”   江心海摇头,然后问:“歌手都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陈涯说,“你真进入到这一行就知道了,池子浅王八多,那些红的歌星为什么红?不只是他们歌唱的好,还得公司给资源。”   江心海心凉了半截:“那怎么办?”   “所以咱们得靠自己去谈。”陈涯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用“咱们”了。   江心海没有注意到,顺口接受了这个设定,问道:   “那咱们怎么谈?”   “咱们先搞一张专辑出来,让公司给资源推,赚到钱三七分。”陈涯说。   江心海微微睁大眼睛:“你有一张专辑的歌了?”   “还没有,”陈涯有点尴尬,“都在我脑子里,只是需要时间把它们写出来。”   “哦。”江心海说,“那你得快点了,再过两个月我还有考试,要复习。”   “你以后可是要成为歌坛天后的人,考试算个屁啊,我的建议是直接辍学。”   “好不容易才保送过来的,换你你会辍学吗?”   “我初中就已经辍学了。”   “好吧。我要去吃午饭了。”江心海无言以对。   陈涯跟在她身后滔滔不绝地说:   “我的建议是,你先在附近租一间房子,我在里面专心搞创作,你下课回来就练歌,我写一首,你学一首,最后直接一张专辑爆销全国!”   江心海回头:“好主意,但是为什么是我租房子?”   “呃,因为某种原因,我现在身上没钱。”   “哦。”江心海扭头就走,“我考虑考虑。”   “然后你能不能请我吃顿午饭?因为我现在身上没钱。”   “可以。”   ……   虽然江心海是小天女,身边没几个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但实际上她对朋友很大方。   当然,得是真正的朋友。   既然陈涯已经成了“咱们”级的人物,请他吃饭便不在话下了,她带他去了学校的小食堂,陈涯要吃什么就指出来,她帮忙点。   食堂里的人还不少,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人都认识她,看到这一幕,心中都浮现出惊恐的想法:   小天女不会是被这个大猪蹄子给拱到了吧?   陈涯倒没有计较这么多,一边吃,一边跟她大谈音乐。   心海是小鸟胃,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坐在那里看陈涯吃东西。   然后她对陈涯了解的第一件事是:他饭量很大。一顿午饭吃了她足足50块钱。   她眼睁睁盯着他吃完了所有东西,此时的江心海还不知道,日后世界上会有一种叫做“吃播”的节目,所以她以为自己因为看陈涯吃饭吃得香就一直盯着看,一定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你有纸笔吗?”陈涯打着嗝问。   “有。”   她从自己精巧的手提包里取出了一个香喷喷的小笔记本,还有粉红色的小猪头圆珠笔。   陈涯直接把本子放在油腻的桌子上,在本子最新一页用凌乱的笔迹写着各种各样的字。   “第一首歌就定下来是《红豆》,第二首歌要发挥你的优势,唱《传奇》吧,用你通透的声音和高音去征服听众。第三首延续风格,《因为爱情》,第四首……《匆匆那年》……现在粤语歌也流行,而且为了迎合现在听众的审美,搞一首《容易受伤的女人》保底比较保险……”   江心海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有点心疼自己的本子。   “我又不会粤语。”   “没事,我也不会,”陈涯说,“现在可以开始学。”   “听起来有点过分。”   他拿圆珠笔指着她,说:“以后会有很多精彩的粤语歌给你唱,而且粤语区购买力强,将会是我们的龙兴之地,你从现在开始学,不亏的。”   他低头点了点本子上的歌,抬头说:“才5首。”   江心海一愣:“啊?这就5首了?”   陈涯低头:“我再想想。”   江心海起身:“我要去买水果,一会儿回来,你自己坐在这里慢慢想吧。”   “你别走,”陈涯抓住她的手,“你跟我一起想。”   “我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只需要坐在这里就好,看着你的脸,有助于启发思考。”   “这简直没道理的。”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这本书已经写了27万字,明天凌晨0点,就要上架了。   实际上这几天因为疫情原因,我加班加得不亦乐乎,存稿都消耗掉了,今天回家看到一片荼蘼的草稿箱后台,我就像《没人给他寄信的上校》里那个上校一样,想吃屎了。   我不由得想到十年前,十七八岁的时候,我绝想不到现在自己这副模样——   顶着两个黑眼圈,嘴角饿纹横生,时不时露出神秘的微笑,挖空心思琢磨怎么骗读者小钱钱。   ——这恰恰是十七八岁的我最讨厌的样子。   十七八岁时的我刚读大学,自由地屹立于大地之上,是一个立志于站在鄙视链最顶端的男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品味,他蹲在学校图书馆,把写在文学史上的名字以抄家问斩的气势统统读了一遍。   福楼拜、莫泊桑、狄更斯、大小仲马、莎士比亚、司汤达、伏尼契、契诃夫、萧伯纳、卡夫卡、乔尹斯、伍尔夫、普鲁斯特、普希金、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圣埃克苏佩里、蒲宁、加缪、萨特、歌德、波德来尔、卡尔维诺、莫迪亚诺、纳博科夫、屠格涅夫、肖霍洛夫、泰戈尔、罗曼罗兰、米兰昆德拉、鲁郭茅巴老曹、郁达夫、钱钟书、沉从文、张爱玲、苏童、余华、格非、莫言、残雪、张贤亮、阎连科、贾平凹、王小波、芥川龙之介、松本清张、太宰治、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谷崎润一郎、大江健三郎、村上春树、森见登美彦、青山七惠、马克吐温、海明威、福克纳、塞林格、安东尼、菲茨杰拉德、聂鲁达、马尔克斯、博尔赫斯、保罗柯艾略、略萨……   这些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牛逼的作家,本来这个文学家报菜名还可以持续很久,但写太久偏离主题,还会让人认为我在装逼,就不继续了。总之你得知道,那时候我读得昏天黑地,对她们比对我自己的脚指头还熟悉。   前面我写主角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好多读者不是都吐槽,这不是扯澹吗?太扯了太扯了太扯了云云……   可能他们觉得,诺贝尔文学奖十分高大上,作者不配抄。   其实我觉得,还好吧。   (一个文学奖,连托尔斯泰都没有得过它,它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尽可以放心大胆地相信我写的那些鬼话。我写的那些作家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看,但是没关系,因为我帮你看了(我好温柔)。   可以理解为,别人是吃草挤奶,我是吃奶挤草,十年前看那么些书,就是为了现在写这么一个装逼桥段。   所以看这本书的时候,别带脑子了。不要尝试去理解,去感受就好。   虽然现在才说好像有点晚了。   另外,作为立志于成为鄙视链顶端的人,我对标对象是文学界的马丁斯科塞斯,上面那个报菜名,我还可以列出一个音乐版、电影版,总而言之,都是名列青史的人类文化作品。   在后文里,你将会看到这些殿堂级的音乐、电影等等,被我恬不知耻地抄到主角的履历表里。事先提醒,同样不要带脑子,去尽情感受就好。那些牛逼作品,我已经帮你们欣赏了(我好温柔)。   ……   说回十年前,那是我脑筋最灵活的时候,也是我最傲慢的时候。   那时候我在知乎、简书之类的地方写字,随随便便就几千几万地涨粉,于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一些杂志编辑跑过来,《青年文摘》之类的,问我能不能把文章授权给他们刊登。我说没问题,但是稿费至今都没打给我,他们甚至连我银行卡号都没问。   还有暴走大事件问我要不要去深圳给他们写文桉,我说我还没毕业,而且不想去深圳(幸好没去)。   出去跟其他学院的女生联谊,她们说你就是知乎那个陈野亮?我们老师还在课堂上念过你的文章,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说,哪里哪里。   还有种种诸如此类的事情,让我自我感觉上已经无敌了,然后跑来起点写网文,觉得区区网文,当厕纸都没法擦屁股一样的东西,以我的水平还不是手到擒来?然后就扑街了。   连学校最漂亮的女生都不敢像起点这样羞辱我。   但是我的反应是:女人,你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跟起点杠上了,现在也沉浸在跟它的搏斗中。   我曾以为,我可以这么一直写下去,但没想到命运的逗弄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大学毕业后长达五、六年的时间里,我都几乎没有写过小说。   我的母亲查出来患有脑瘤,在和癌症搏斗了两年之久后,她还是溘然长逝。   她人生中的最后时光,我蹲在村里搞防控,两个月吃了三箱康师傅方便面,湖北胜利结束封城后,她却离开了。   年纪越大,年轻时的那些光芒就越容易褪去,最后单纯的变成用收入来评判一个人是否具有夺目光辉。   不知不觉之间,不再有人有兴趣跟我谈论枪花、涅槃或者《命运石之门》,我在人们手机里的备注,也从三个字的名字,变成了了XX科室的某某某。   太多人问我,现在你收入多少,有没有考虑过买房,还不还贷款,什么时候买车?打算买什么牌子的车?……   母亲逝世前曾说,我是她开的小号,她相信我必定了不起。或者说本来就很了不起,只是缺乏一个展示的通路。我把这个“通路”理解为村上春树小说里的井之类的东西,或者说联通现实世界和小小人世界的某个腔孔,总而言之——   我终于认识到,我确实需要世俗意义上的一次成功了。   然后我重新拿起了笔,捡起起点的账号,踏踏实实地重新开始写小说。   之所以决定把写作当终生职业,是因为我喜欢简单明了的东西。   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关系足够简单。我给你写字,你赚钱养我。能和这种关系媲美的职业恐怕只有被富婆包养。   这种简单明了让目标变得清晰:只要我写的东西大家爱看,这就够了。   所以现在,每天下班回家,就就一觉睡到晚上12点,爬起来码字码到7点,再躺下来睡一个小时,然后去上班。   每天顶着黑眼圈,嘴角饿纹横生,满脑子都在想——明天写什么情节比较好,想到精彩的时候,嘴角便露出神秘的微笑,同事不知道我在搞什么,以为这家伙在发癫。   但是熬夜伤肝也好,头晕脑胀走路撞门也好,至少我现在拥有了简单而直接的快乐源泉——   我写的东西,你们喜欢就好。   希望今后还能一直这样写下去,你们也会一直喜欢看。   总而言之:我要用故事,给大家带来笑容!   感谢编辑子良,写这本书的时候,追订一掉,他就跑过来坏我道心,我还得哄他,骗他说一切尽在掌握中,然后完成绝地翻盘,简直是废柴编辑和勐人作者组合,CP感拉满。没有关系,我爱他。   感谢白蔷薇编辑组的大家,可以容忍我每天在签约群高强度发癫,一直在背后支持我、鼓励我、猥亵我。虽然不知道是谁把我举报了两次,害得我QQ号被封了8天,以后再发色图我就是狗。   感谢孜孜不倦比我还勤奋的章说达人p酱和配音大老哐哐,以及感谢所有打赏支持的读者们,你们的支持是我放开手脚创作的底气。   感谢薇拉,压迫感很强,给的动力很足,不是她的鞭策(或者说欺负),这本书可能早就因为我放飞自我而崩掉了。   最后,小小求个首订。   上架了,按照惯例,我得加更(就算能力有限,且存稿全无)。   保底2更,每500个首订加一更,上不封顶。   一个盟主加5更,2个盟主加10更。一个白银萌……打白银萌干嘛,你想让我累死吗?   明天凌晨上架发第一章,然后根据具体情况更新……   好,写了两千多字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加更规则就不继续往下写了(写这玩意儿好难受)。   最后,愿读者们,在今后的人生长河里,永远拥有快乐。   2022.9.1 121.傲娇(求首订)   在心海讲述这个久远故事的同时,直播间观众的表情,也从平静到疑惑再到疯狂。   “我勒个去!《心太软》也是迟尺的作品?”   “《心太软》《忘情水》这几首歌,我爸真的是天天放天天放,以前一直没注意,原来是迟尺写的……”   “你们没注意吗?《红豆》《因为爱情》《传奇》,居然都是同一张专辑里面的!”   “前面的,你年纪肯定很小吧?这张专辑里还有更牛的存在呢,你知道了肯定吓掉下巴……”   “要不怎么说江心海是出道即巅峰呢?一张神专把华语歌坛杀得人仰马翻。”   “我还以为说歌坛天后跟什么煮饭仙人一样,是炒作,现在看来……嘶——只能说恐怖如斯。”   肖楚楚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说道:   “我记得你之前有说过,这张专辑,是你一边备考,一边在三个月内和迟尺做出来的?”   江心海点头:“嗯。”   “我对音乐制作不是很了解,这是可能做到的吗?”   江心海耸了耸肩:“其实我对音乐制作也不是很了解,迟尺每次都是几个月就做好一张专,我只负责唱就好了。”   她满脸写着“我是天后我就算摆了又怎样反正我有我家迟尺”,众人一时半会儿居然说不出话来。   于是,其他人的目光转向了徐湘潇。   徐湘潇开口道:“正常制作音乐应该没有这么快,不过,我和天涯更快,《七里香》那个专,两个月就做好了,虽然很累……”   坐在二楼的包厢里的秦耀阳身边一人,正端着茶杯喝茶,听到她的话,“噗”地一声就喷了出来。   坐在长桌一边的汪锋,尴尬地笑了,最后才慢慢说:   “我们一般音乐人,都是一两年才打磨一张专辑出来,有时候,打磨十年都不稀奇。像那么快的,是特例……”   江心海扭头问他:“真的吗?但是我和湘潇都是这么快诶?”   “你们俩都是特例。”   肖楚楚继续道:“我很好奇,迟尺在你们的合作中贡献了多大的力量,能继续将这个故事讲下去吗?”   江心海顿了顿,然后接着讲下去……   ……   “你只需要坐在这里就好,看着你的脸,有助于启发思考。”   江心海直接满头都是问号。   我的脸是写满了“略”的参考答桉,还是像地狱,以至于让你脑海里能充满魔鬼般的灵感?   虽然内心里是这么吐槽的,但江心海还是坐了下来。   陈涯却没有放开她的手的意思。   他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拿着她的手,江心海白白的小手在他大拇指的按压下,逐渐浮现出一道白里透红的指印。   江心海转头,看到很多人在食堂远离他们两人的角落,对着他们俩指指点点。   《日月风华》   陈涯抓住她的手时,几乎都要群情激愤了。   江心海被视作滨海大学的公主,现在公主正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玷污着,这些人的愤怒也可想而知。   而且那个人还是身穿西装,脚下穿着球鞋,头发跟鸡窝一样,满身的江湖习气还带点田园风光。   “你可以松开了吧?”江心海回头对陈涯说。   陈涯却好像没有看到她的窘迫:   “第六首就《后来》吧,第七首……嗯,《欧若拉》,第八首《至少还有你》……”   江心海费劲把自己的手扭出来,在空中甩了甩,盯着他抱着的笔记本,眉眼间满是怀疑: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只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虽然这些名字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她还有句话憋着没说:你该不会到头来还是只是在整蛊我吧?   陈涯说:“我是每想到一段旋律,就想到一个名字,写下名字就算记下来了。”   “那你已经想到8段旋律了?这么牛?”   “是的。”陈涯恬不知耻地点头。   江心海把手撑在脸上:“一般作曲家写歌都是这么容易的吗?”   “速度有点差距,但可能都差不多吧。”   陈涯最后在纸上写下了《听海》和《遇见》两个字,随后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本子,笑着点头。   “齐活儿,第一张专辑,咱们就要搞一发大的,轰动整个华国乐坛。”   江心海撑着脸:“还是先轰动一下我吧,我怎么看你都是在画饼。”   陈涯瞅了她一眼。江心海眉眼如画,长这么好看,说话再难听一点,他都生不起气来。   “呵呵,等我写出来了,你就等着全身细胞战栗一起给我打Call吧。”   “嗯,不管怎样,至少有自信就是好事。”   江心海说得带几分怜悯,陈涯怎么听都感觉不对味。   “所以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的提议。”陈涯把本子还给她,“十首歌的未来,换一个现在,你负责租房和演唱,我负责其他一切。”   江心海抬起纤细白嫩的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我总共也就考虑了36分钟,能考虑出什么结果?”   江心海的妈妈每个月给她打2000元作为生活费,如果她去租房了,可用资金就会迅速缩水,以后避免不了吃土的命运。   好在她有了藏拙的心思,没有跟陈涯讲这个。要是让陈涯知道了,高低得喊一声江母虐待天才。   陈涯说:“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我们找个地方,排一遍《红豆》,你就会知道,这首歌有多大的潜力。”   江心海说:“那么,需要找一个有乐器的地方。”   “这里是滨海大学,应该有很多那种地方。”   “你说的对。”   江心海站起来,对他说:“那我们去借声乐教室用一用,你不怕胃下垂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   陈涯微微一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你一直都是这种说话风格吗?”   “什么风格?”   “很调皮,又带点傲娇。”   “我没有特别留意自己的说话风格,可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说话的吧,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调皮。还有,‘傲娇’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在用强硬但是虚假的言辞,来掩饰你深藏内心的喜欢。”   “你肯定搞错了什么。” 122.吹牛(谢神农阅万书盟主)   此时是五月中旬,昨天还在噼里啪啦下着雨,路边排水沟处,满地都是掉落的枯枝和被雨淋湿的樱花花瓣。   今早放晴了,铅垂的低云也被南风吹走,校园里组织了一次义务扫除,枯枝败叶被扫到一起,高高堆成小山丘,不知道哪里的学生把扫帚压在上面,防止被风吹走。   道边,翠绿粉红的枝头伸出来,像情人们诱人的手指,在风里招摇,不少校外来的人聚集在树下拍照,有些不讲规矩的趁人不注意,趁机摇动树干,然后沐浴在缤纷花雨中,一些守土有责的学生跑过去大声呵斥。   江心海和陈涯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米的距离,陈涯跟在她身后,看到从她乌黑头发侧边露出来的白皙小巧的耳朵,青绿色的衬衫背后,微微沁出汗珠,脖颈纤细修长,像某个挂在美术馆里画像上跑出来的人物。   两人好久没有说话,相互之间有一段漫长的沉默。   江心海自认为并不是个高冷的人,如果有机会,她肯定会变得相当主动,   陈涯走到她身边,说:“你知道歌名为什么叫《红豆》吗?”   “呃……因为叫《绿豆》不好听?”   陈涯说:“你每次回答都能出乎我的意料,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江心海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开始她以为他是在表白,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于是她“曾”地回头掩饰刚才自己的不澹定,长发在空中飘扬起来。   “红豆有相思的意思,又叫相思子,所以要唱出思念的痛苦缠绵感觉。”   “哦。”   江心海又不动声色甩开他一米远。   陈涯在后面问:“你是不是一直在甩开我?”   “抱歉,我不能跟穿着西裤搭配球鞋的人并排走。”   实际上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打量了。现在都还有。   “你怕丢人?”   “也不是怕丢人……好,我是怕丢人。”江心海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你究竟是出于什么考量,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陈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球鞋:“我喜欢的作家说过,只要坚持穿球鞋和长跑,就一直还是男孩。”   “你多大了还男孩?”江心海问。   “18啊。”   江心海的表情终于发生了波动:“你居然才18?”   “我为什么不能18?”   “你18岁就发表了那么多歌吗?”江心海诧异问道,“我还以为你最起码二十多了。”   “你现在18岁,不也已经是大明星了吗?”   江心海歪了歪头,一时感觉哪里都想反驳,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   她始终觉得自己没什么稀奇的。从内心深处,她还是很仰慕有才华的人的,觉得写歌的人和自己不一样。   写出了当红歌曲的人居然和自己同一个年龄,她终于开始有些对陈涯服气了。   笔趣阁;   “好吧,虽然你很厉害,”她说,并且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中笨拙摇晃着,“但你还是不能穿着西裤和球鞋走在我身边。”   “难道要我脱下来光着脚?”   “那我就会以更快的速度远离你。”   “你也不想被一个光脚大汉在身后追吧?”   “你也不想被逮捕到公安局吧?”   “我认输。”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很快到了声乐室。   江心海不费吹灰之力,就借到了教室。陈涯走到钢琴前,手指弹了几个音,说:   “条件有限,我就用钢琴弹一遍大概的旋律。”   江心海抱着双臂,站在旁边,没好气地看着她。   她以为陈涯是在开玩笑。   带他过来,只是因为这里有吉他和贝斯,她可没想过,陈涯还能弹钢琴。   陈涯端正坐下,腰背挺直,如果不看脚上的球鞋,气质还是那么回事。   江心海的睫毛稍微扇动了几下。   他的手指抚上琴键,随后,一段精致的旋律作为intro,从他的指尖流泻出来。   跳跃的音符像是一粒粒红豆落入盘中,随后,音调低沉下来。   之前看到的那些歌词,也如同剥落的杏花一样,落入她的脑海中。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   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陈涯的手指在琴键上弹出几个连音后,江心海知道,马上要进入副歌了。   她张开了樱唇: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陈涯很快发现她居然在跟唱,手指一转,马上从旋律转向伴奏。   于是,江心海和琴声完美汇合在一起,就像雨水融入河流。   悠扬的琴声和歌声飘出教室,此时正值中午,教学楼没有几个人了,零星三两子听到这声音,开始探头探脑起来。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陈涯一边弹着琴,一边在江心海的声音里瞪大了眼睛。   在唱到高音部分,她的嗓音如同青花瓷般,通透而清脆,仿佛要一碰就碎。   从头到脚,她的声音都有种未经凋琢的青涩感觉,但正是这种略带娇羞的青涩感,让人意驰神往,更加想要呵护这个独特的声音。   所以陈涯一边弹琴,一边快速呼吸着,他这才确定下来,自己的慧眼并没有找错人。   一眼相中的江心海,确实和上辈子这首歌的原唱那位一样,是老天爷亲自下凡把饭喂到嘴里的那种天赋型选手。   江心海很快沉浸下来了。   她找回了当初在录音棚唱《红粉世家》片尾曲的感觉,这种全身心沉浸在音乐中,浑身细胞徜徉,跟着韵律一起流淌的感觉,她很喜欢。   而且她也同时在伴奏中,看到了陈涯的表情。   对方那不加掩饰的震惊,让她很满意。   从两人见面以来,他就一直在吹牛。早该露出这种表情了。   在陈涯的琴键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时,窗外响起了掌声。   两人回头看去,这才发现,时值中午的声乐教室外,竟然已经站了十几个人。   陈涯整顿了一下情绪,说:“我就说,我离功成名就,就差一个你了。”   江心海梳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   “如果你其他的歌都能保持这个水准,那确实有机会。”   陈涯歪嘴一笑:“这首歌在我准备的10首歌里,水准只能算中下。”   江心海眯起了眼。   又开始吹牛了。 123.真正的顶流(三更,求首订)   听到这里,汪锋忍不住吐槽:“他还真不是吹牛。《红豆》在整张专里面,确实是属于中下档。”   徐湘潇道:“《红豆》也真的很棒了,是其他几首歌太强。”   何灵笑了起来,说:“不怪心海,像迟尺那样,穿着西装球鞋,张口闭口就说要带你改变华语乐坛,你们肯定也会以为是在吹牛的。”   江心海撩动头发,然后道:“是啊,你们想想,尤其是有人拿着一首《红豆》那样的歌,跟你说,这首歌在他刚才随便写下的几个歌名里面,只能算中下档,你会怎样想?”   众人暗笑起来。   狂,太狂了。   换任何其他人说《红豆》水准差,都会被喷的狗血淋头。   只有迟尺可以。   他确实有这个狂的资本。   如果站在现在的时间节点,去批判心海当年有眼不识泰山,是事后诸葛亮。   如果不是知道迟尺这张专辑后来的命运,谁也不会相信,这首一直到今天传唱度还很高的《红豆》,在整张专辑里面排不到前五。   甚至排不到前八。   秦云初笑道:“这种音乐制作人没见过,倒是见过很多这种骗投资的,做个ppt就开始叫嚣进军国际市场,动不动一两个小目标那种,如果换了我是心海,我理都不会理迟尺。”   何灵笑了:“还得是心海脾气好,不然迟尺还得在乐坛里蹉跎多少年啊?”   江心海在讲故事的时候,话里话外一直在说迟尺的好。   因此不免显得自己的形象太骄傲了些。   何灵他们都是情商高的人,于是都从旁帮江心海找补,生怕无脑网友从冲迟尺,一转攻势去冲心海了。   好在他们的引导很成功,直播间弹幕滚滚飘过,欢笑居多:   “真不怪心海,换我我也不信。”   “想想真的很可怕,要不是心海性格好,没把迟尺当成骗子赶走,那华语乐坛是不是要少个天后了?”   “我有点好奇,迟尺这样的人是怎么混到身上一分钱没有,要借钱吃饭的?”   “对啊,当时他不是已经写出《心太软》《忘情水》和《伤心太平洋》了吗?”   肖楚楚的记者团队也看到了这些弹幕,通过纸条让他看到了,肖楚楚连忙追问道:   “江心海小姐,我看到有网友提出,迟尺当时虽然不能算功成名就,应该也算小有名气,为什么会连吃午餐的钱都没有呢?”   他斟酌了一下词汇,然后道:“是因为您叙述有所夸张,还是……他喜欢蹭饭?”   发布会现场顿时哄堂大笑。   主持人都没有忍住,一时忘了控制现场,也跟着笑了起来。   江心海嘴角露出微笑,说:“也难怪你们会这么疑惑,其实我也很疑惑,要不是他当时太不修边幅,我也不会那么艰难才相信他,毕竟他已经是三首畅销歌曲的作者。”   顿了顿,她又说:“一开始我没问,因为大家也知道,我也是那种不太注重形象的人,可能是从小到大都被说美,所以很自信,迟尺也挺帅,我也下意识以为他和我是同类……”   《日月风华》   “后来我才发现,更深的原因其实是,当时迟尺得罪人了,境遇非常惨,几乎要从乐坛销声匿迹的那种。他当时是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坐在一旁的汪锋突然轻咳起来。   江心海看向他,汪锋说:“心海,你说的,不会是那件事吧?”   江心海眨了眨眼睛,两个人同时都从对方眼神里得到了答桉。   汪锋突然一下变得惶恐起来。   “心海,别、别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当事人也已经退圈,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   江心海点了点头,说:“我也不打算提这件事,本来也不是重点,你们只需要知道,迟尺当时身无分文,还背上了两百万的贷款,所以吃穿住用,后来全是靠我。”   众人一听这句话,有点震惊。   那个年代的两百万,不比现在的两百万,购买力还是很高的。   汪锋小声问:“心海,我问一下,迟尺和……那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江心海道:“那个人曾经亲口说过,迟尺是他的贵人、引路人、灵感激发者和编曲,所以,他将迟尺的名字写到了专辑的特别鸣谢上。”   汪锋倒吸一口气,说:“所以,那个人当年……也是因为迟尺的帮助,才可以……”   “是的。”江心海点头,然后喝了一口水,“知道内情的人不多,除了我也只有几个。”   汪锋点头,然后不再说话。   众人听两人的话,听得一头雾水。   到底在说什么?   徐湘潇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退圈?”   汪锋闭上嘴,如同老和尚一样入定了。   他打定主意,再也不谈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消息。   徐湘潇又疑惑地望向江心海,想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   江心海也回转话题,道:“湘潇入行比我稍微晚一点,大概不知道当年那个搅动风云突然冒出来的顶流的事,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的。我还是接着说迟尺的事吧。”   徐湘潇无奈地点了点头,下面的记者倒是交头接耳起来,都想从对方那里打探一些情报。   在发布会二楼,坐在椅子上看着现场的秦耀阳,将雪茄放在桌子上。   旁边那个人轻松愉悦地说:“我知道是谁了。”   “谁?”秦耀阳看了他一眼。   秦耀阳知道,身边这人才真正是顶流中的顶流,他知道一些秘闻,也并不奇怪。   那人轻松一耸肩,说:“他唱歌很好听,很火,我还跟他一起喝过酒。但是后来被华语乐坛集体抵制,所以退圈了。”   那人突然道:“迟尺跟这个人也有联系的话,我现在是真的有点敬佩迟尺了。”   秦耀阳突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是刀狼?”   江心海说:“我在学校旁边的春天名苑租了一套房子,按照迟尺的要求,全房要求隔音,还有一个大客厅,足够装得下一个乐队,等我上完课过去后,他已经把电子琴、架子鼓都搬进去了……”   ……   实际情况比江心海说得还要夸张一些。   她只是晚上的时候陪陈涯去看房了,随后回到学校睡了一觉,做了个不好不坏的梦。   等到她起床后,突然觉得自己上当了。   如果母亲知道,她刚才随随便便,就动用了自己存款的四分之一,在校外租了间押一付三的公寓,还是跟一个刚认识一天的男的租的,她妈妈会怎么说她?   估计寡廉鲜耻几个字是跑不了了,视她当时的心情而定,还有可能骂得更凶。   到了公寓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昨天见过一面的那个房东太太,对方此时正在顶着工人往楼上搬电子琴。   房东太太抱着双臂忽然看到江心海小声说:“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   感谢《灵境行者》作者卖报小郎君的章推,谢谢。   推我这本没什么格调的书害被骂了,对不起! 124.刀狼(感谢余生矣的打赏)   “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在对方露出“不愧是明星,还不是男女朋友就开始同居了”的表情之后,江心海第一次认识到了人心难测。   她用把一切抛在脑后的气势“蹬蹬蹬”冲上楼,推开房门后,嘈杂的吉他和鼓点倾泻而出。   “201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江心海听到一个沙哑且陌生的声音在引吭高歌,一股混合着汗臭、羊膻的汽油味扑面而来。   她被呛得眼泪出来了,低下头,抓着喉咙“伊伊呀呀”地咳嗽起来。   陈涯坐在屋里“哐哐当当”地敲架子鼓,脸上还挂着笑容,另一个身材矮胖戴鸭舌帽的男人手里抱着吉他,扫着弦正对着话筒高歌。   江心海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性场景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还是陈涯敲了好几下吊镲,嘈杂才如同兵马潮水退去般从房间里消散。   江心海有点耳鸣,揉了揉自己小巧的耳朵。   “介绍一下,”陈涯站起身说,“心海,这是罗令,罗令,这是江心海。”   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冲江心海点了点头,说:“你好!久仰大名!”   江心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捏住了鼻子。   她确定了,汗臭味的来源暂且不谈,羊膻味肯定是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不好意思,我刚搬了好多东西,身上都是臭汗。”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地报赧笑道。   环顾室内,多了两个巨大无比的纸箱、一个沙发、架子鼓、吉他、电子琴。   江心海指了一下陈涯,说:“没事,他身上也都是臭汗。”   陈涯指着那男人说:“罗令我朋友,今天刚好过来看我,所以跟他聚聚,刚好帮他练一下他的新歌。”   罗令搂住陈涯的肩膀,说道:“什么朋友,陈涯是我引路人,引路人!”   “哦。”江心海其实不太懂。   她上下看了一眼罗令,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身上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墨绿色的短袖T恤,T恤中间印着一个粗糙的卡通头像,中年人独有小肚腩凸了出来。   和陈涯一样,他,也穿着一双球鞋。   这两位的穿着品味、土气和豪放不羁如出一辙,刚才玩音乐时快乐得一批,让江心海想要叫他们俩球鞋兄弟。   “刚才那是他的新歌?”江心海问道。   “对,名字叫做《2012年的第一场雪》。”陈涯说,“这首歌肯定能火!”   江心海不是很信。   她感觉这首歌不像是唱出来的,像是嚎出来的。或者说,是说出来的。   陈涯突然指着罗令说:“来,把你的弹布尔拿出来,我们再唱一段!”   罗令兴奋地搓手:“可以吗?不打扰你们?”   “可以,唱,让心海听听你的音乐!”   罗令从地上一只沾满尘土以至于变成黄黑相间的旅行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把具有异域特色的琴。   “这什么?”江心海问。   “弹布尔。”陈涯说,“一种民族乐器,你听他这个,感觉绝对不一样。”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罗令一扫弦,琴弦如同挠着心痒痒似的细碎响起,如同塔克拉玛干沙漠上的焚风,吹过一道道沙丘时扬起的细碎沙粒。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西域出生的人,我以流浪为生,”罗令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说,“我旅行过大漠、草原、群山、高原,我走过大江大河,还有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   “我在用我的脚,和我的喉咙,一起寻找着我的音乐,我的音乐来自大自然,来自最孤独的跋涉中,最炽烈的感情。”   “我从之前,就听说过江心海这个名字,能够在我的演唱会之前,让你这样的名人听到我的歌,我感到非常荣幸,也非常感谢陈涯老师给我的这次机会。”   说罢,他拨动琴弦,放开了喉咙:   “2012年的第一场雪,   是留在WLMQ难舍的情结。   你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   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   ……   江心海听完后,机械地鼓掌。   她还是没有听出什么好来。   在滨海大学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已经知道了音乐的结构。   从这首歌的结构上来说,就是毫无结构。   别说是预副歌、bridge等,连主歌和副歌之间都没啥区别。   整首歌就好像把鸡蛋和番茄一起用榨汁机打碎再丢到锅里反复煎炒,最后端上桌说这是西红柿炒鸡蛋。   从罗令的唱功上来说,只能说毫无唱功。嗓音粗粝得好像夹杂着砂砾的塔克拉玛干吹来的风,风呼啸在耳边时干燥地起伏着音调,好像在叙说风一路而来的艰辛。   唯一让江心海感觉奇妙的是,这首歌曲调上毫无起伏和新意,但听完整首歌的过程中,却不觉得无聊。   罗令唱完之后,居然哭了起来。   这个三十岁的男人,松开了弹布尔的手,却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把眼泪越擦越多。   陈涯如同一个老大哥似的走过去,用力地拍着他的后背。   “别哭了,别哭了,你看,江心海都为你鼓掌了,你的梦想不是快要实现了吗?”   罗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摇着头说:“陈涯老师,我不成了,我心理负担太重,演唱会我要搞砸了……”   陈涯一脸嫌弃地搡着他的肩膀:“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拿出点好汉的气概出来。”   “他们说我不懂音乐,说我没有半点审美,说我就是个土包子……其实说我还好,他们还说,说我的乐迷都是农民,是盲流,是不懂欣赏的人……”   陈涯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你管他们做什么?我陈涯认可你,这就够了,你不要听他们的。他们懂个屁啊。”   男人说:“可是,我的母亲,我的老婆,都听了他们的话,都在给我打电话,说,要不你还是别做音乐了,你做不成的,那些大前辈、大明星们都发话了,你弄不成音乐,一直这样没出息的……”   陈涯说:“他们越是这样认为,你就越是要证明自己,不是吗?”   罗令还在抽泣,陈涯对江心海使了个歉意的眼神。   “不好意思,过段时间是他重要的日子,他情绪有点不稳定。”   江心海点了点头,端庄地坐到一旁,说:   “没什么的,我感觉……我感觉他肯定很热爱他的音乐。”   罗令止住了哭声。   “你怎么知道?”陈涯问。   江心海说:“就是感觉而已。”   她虽然没有被罗令的音乐打动,但她被他对音乐的热情打动了。   “你是马上要开演唱会了是吧?”江心海问道。   男人点头:“再过一个月,在红磡体育馆,我就要召开我的第一场演唱会了。”   江心海点头:“那很棒啊,你能开演唱会,肯定是很不错的歌手,我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你?”   陈涯说:“罗令是他的本名,他的艺名,你肯定听说过。”   “他的艺名是什么?”   “刀狼。”   ==   感谢《镇妖博物馆》作者阎ZK老师的章推! 汇报成绩+加更说明   先感谢《赤心巡天》作者情何以甚的章推。   七八年前,我在知乎写东西的时候,就看过阿甚很多短篇,一直觉得他很牛逼。   后来他给我写了一个很长的回答,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他也知道我了。   不过我跟他都是自闭型的,20年加了好友,直到昨天,我才第一次跟他说话。   第一次说话就是找他要章推。   昨天《赤心巡天》第三卷实体书发布,他还担心给我的章推大家看不到,特意为我写了一大堆放到前面,把他自己的书讯都挤到第二页了。   阿甚真的很可爱。   顺便提一个冷知识:阿甚在写《赤心巡天》的时候,知乎已经有十万关注了。   知乎和微博可不一样,那个时候知乎能写到十万关注,不是简单一句牛逼能形容的。   而《赤心巡天》的首订只有60。   一般人若不是走投无路,绝对就切书走人了。   但他一直顶着很一般的订阅成绩写到了二百多万字。   此事非有大毅力者不可为。   只有作者非常相信自己作品的质量,才能忍受这么久孤灯枯坐的码字之苦。   言归正传。   汇报下上架首日成绩。   本书24小时首订成绩,是3800。   首日俩盟主,其他打赏加起来76300点这样子,还有四百多张月票……   上架前,我因为出门考试,几乎断更,存稿告罄,追读掉了一半。我还以为我要倒了。   结果成绩好得出乎所有人意料,特别是狠狠打了我编辑子良的脸,他还以为就两千多三千不到(但是没关系,我爱他)。   前天说的加更规则,是500首订加一更,2万打赏加一更。   某些数据网站上给我统计的首订是4000,那首订就按4000算,要加8更。   打赏的加更四舍五入是14更。   所以算下来,我欠了22更,昨天已经还了2更,还欠20更……   压力好大……   昨天更了4张,上班上到晚上11点半,身体伤到了,现在脑瓜子还在嗡嗡疼。下周估计又是巨忙的一周,感觉又快倒了。   咱没有存稿,为了细水长流,咱们商量一下,咱的加更慢慢还,一天还一两更这样子。最后慢慢把加更还完。   今天已经码完半章了,考虑到大家的阅读体验,我两章两章的发,今天的更新可能会在下午两三点左右的样子。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mua~(看到这里的都是被我mua过的人了)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上架感言”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125.心理不平衡了   在2011年底到2012年间,全国流行起了一种文化现象,这个现象的名字叫做刀狼。   这段时间,全国的出租车司机好像共用了同一张歌单。   一坐上车,车载音响里不是在播“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就是在放“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青海湖蔚蓝,运载着精盐的大卡,敞开的车窗飘出《西海情歌》。   这个粗糙男人的声音,飞入草绿色高坡上那一团团洁白羊群中,分布在这个国家4000多海拔到30多海拔的每一条道路上。   家长们打电话到教育部门,投诉自家的孩子在唱“低俗不健康歌曲”,要求学校严厉管制。   于是某校全面彻查不健康流行音乐,最终在1000人的学生宿舍里,搜出了370多个“传播不良歌曲”的随身听,里面全都下载了《冲动的惩罚》。   晚上,那些家长们跑到迪厅轻歌慢摇,驻场歌手们唱着“如果那天你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你就不会明白你究竟有多美”。   国内知名房地产巨头百达公司年会,公司老总王金林身穿西装,一脸严肃地抱着话筒,在台上唱着“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唱得场下掌声雷动。   刀狼的歌,在整个华国形成了通杀局面,是个人都会哼一两句他的歌。   江心海也听过这个名字,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夜爆火的新晋顶流,居然是这副模样。   居然会趴在一个18岁的小男生怀里哭得这么难受。   她惊讶地眨着眼睛盯着罗令,她能看出来,罗令对陈涯是发自内心的钦佩,绝对不是刻意逢迎。   “你的歌不都是自己作词作曲的吗?”江心海问道。   她不明白,陈涯作为一个词曲人,还能怎么帮到刀狼。   “是陈涯给我提供了灵感,他还教我编曲,”刀狼说,“要不是陈涯,我现在还在歌舞厅当保安。”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陈涯说。   江心海看了陈涯两眼。   他虽然脸庞还带着18岁青年才有的青涩,可气质纵横睥睨,倒像个大人物。   “你跟陈涯怎么认识的?”江心海问道。   罗令说:“我十几岁就高中辍学了嘛,然后到漠北、蜀中一带打工,后来在音乐厅跟一个师傅学键盘,于是走上了音乐之路。   “其实一开始都是乱唱,啥也不懂,好不容易攒了点钱,自掏腰包出了一张专,只卖了2000张,亏得一塌湖涂,所以又跑到歌舞厅打工。   “之所以选择歌舞厅,是因为快散场的时候,可以去舞池唱两首,然后有一次,我唱歌被陈涯听到了,他说我能火,帮我改歌、写歌,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可以说,我能走红,完全是靠陈涯,才能把我发掘出来。”   江心海微微张大嘴巴。   她有点理解,为什么刀狼这个三十岁的人,对十八岁的陈涯毕恭毕敬了。   她略带诧异望向陈涯:“你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陈涯说:“我做了那么多牛逼的事,难道每一件都要跟你讲吗?”   “你了不起。”   说完,江心海撇开脸,不想去理陈涯了。   主要他的骄傲有点刺伤江心海。   本来一开始以陈涯的自我介绍,她还以为,她距离陈涯差得并不是很远。   但现在陈涯的履历上再加上发掘了刀狼这么一条,天平就有点彻底倾斜向他那一边了。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在同龄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级别的差距。   所以,她有点不爽。   她决定,如果陈涯不主动提起,自己到底是怎么把刀狼推向全国的,她绝对不会主动去问。   这下算是正式认识了,罗令也不难受了,从自己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说:   “我刚从青藏回来,带回来了很多牦牛肉干,很好吃,送给你们。”   江心海接过他递过来的沉甸甸的肉干,感觉硬度堪比板砖,手都被硌疼了。   罗令指着肉干说:“这可是好东西,高钙高蛋白低脂肪,还可以补充胶原蛋白,你直接吃,尝尝来自高原的至宝。”   江心海出于礼貌,撇开塑料袋,张开小小的嘴唇,对着那牦牛肉干咬了一口。   一股剧烈的刺痛,从牙根神经上直冲天灵盖儿,就好像在路上走着摔了个大马趴,把牙磕到路沿子上去了,和那种感觉极其相似。   江心海机械地从肉干上挪开唇,嘴唇紧闭,还装模作样地蠕动了两下,掩盖自己根本没有咬下半块肉的事实。   “好吃么?”   “嗯,好吃。”   江心海迅速把塑料袋套上去,遮住牛肉干上那小小的牙印——上面还沾着一点晶莹的口水。   “好吃就都送给你们了。”   “谢谢。”江心海努力显得真诚。   对方作为歌坛上的前辈,礼貌一定要给到位,虽然可能再也不会碰这些肉干一口。   罗令遗憾挥手道:“要不是我现在身上只剩50块钱,我肯定请你们吃一顿大餐。”   陈涯手里转着鼓槌,说:“得了吧,咱们之间还要说这些干什么,你接下来好好准备你的演唱会和新专辑,争取打那些人的脸。”   刀狼如同小学生点头:“嗯!”   然后就到了告别的时候,陈涯和江心海把他送到门口,他背着脏兮兮的旅行袋,说道:   “不用再往下送了,接下来的路,我要自己走了。”   陈涯说:“别管那些流言蜚语,做你自己。”   刀狼说:“我其实一直在心里,把你当我的师傅。”   “别,你还是叫我引路人好了,我心里膈应。”   “我走了。”   刀狼走出去几米远,突然又回头,大声说:“你知道吗,我在想,要是你先遇到江心海,再遇到我这个倒霉催的,该有多好啊。”   江心海怔怔问道:“什么意思?”   刀狼没有回答,径直走了。   陈涯默默回屋。   人虽然走了,房间里留下的激情似乎还在。   江心海抓着他的衣服,摇晃了两下:“喂喂,他刚才什么意思啊?”   陈涯把窗户推开,打算散一下空气里的气味。   “他可能是觉得,如果我先遇到你,会先一步大红大紫,成为咖位更高的存在,这样那些大咖就不敢欺负我们了。”   江心海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大咖在欺负你吗?谁啊?”   陈涯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江心海,无奈地说:“整个华语乐坛。”   “不是一两个人,我和刀狼,几乎得罪了整个华语乐坛。” 126.小吃街   陈涯不太想谈自己被整个华语乐坛集体抵制的事情。他对江心海说:“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呢。”   “那一起去吃吧。”   江心海狐疑地盯着他:“你大可以直接说让我请你吃饭,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上没钱。”   “诶嘿,这都被你发现了。你真是冰雪聪明。”   被夸了之后江心海,骄傲地转过身,如同冰雪一般不说话装酷,扭身而走,裙摆蹁跹,像个公主。   出门之前,在江心海的反复劝说下,陈涯终于换下了身上的西装。   他现在穿着一件纯白短袖T恤,看上去终于符合他年龄地看上去像个大男孩了。   他刚换好衣服出来时,江心海歪着头看了他好久。先前他的正装和满脸的风尘仆仆,让他看上去像个买保险的。   换上正常衣服后,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面目清爽的大男孩。   他本来皮肤不黑,纯白的T恤上身,更显得人很精神,短袖下面露出微微膨胀的肌肉,不由得吸引江心海看了好久。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帅?”陈涯问她。   “我觉得……”江心海收回了目光,眨了眨眼,“就是个普通大男孩嘛。”   “普通?你又在傲娇了。”   “这不是傲娇,你个自恋鬼。我又不是颜控,怎么会这样就喜欢你?”   她知道傲娇的意思。傲娇的意思就是“用看似强硬的态度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欢”,陈涯告诉她的。   倒是陈涯自己完全忘了自己给她灌输的关于“傲娇”的词义,让她产生了微妙的误解,听到她提到喜不喜欢的事,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滨海大学有两个门,正门是北门。但是在大多数学子的心目中,“正门只是装饰,上面那些人不会懂的”。   正门气派,几根汉白玉柱子每到朝阳初生,就熠熠生辉,每到学校要迎接访问团或者什么贵客,这里就大门敞开,严阵以待。   平时正门都是开着小门,也没多少人出入。学生们下了课,一般都走南门。   南门正对着东湖,一到了夏天,这里波光潋艳,长堤上杨柳飘飘。东湖旁边是密集的居民楼和住宅区。春天名苑也在这一块位置。   密集的人流催生了密集的店铺,在滨海大学南门正对着的街道,一眼望去,全都是各式摊贩的鸟鸟烟火气,售卖南来北往各路美食。   凉皮、凉面、炒河粉,打卤面、烤冷面、岐山臊子面,飞饼、煎饼、鸡蛋灌饼……蓝的绿的黄的灯牌,在太阳逐渐落山后散发出暖意,把路灯昏暗的街道烘托出赛博朋克的感觉。   做铁板炒饭的小铲子在空中飞舞,鸡蛋轻轻巧巧在旁边一磕,单手打开,里面的蛋清蛋黄就流淌到铁板上,很快清的雪白,黄的金黄。那摊贩再用铁铲快速剐蹭几下,发出刺耳的擦擦声,“笃笃笃”把已经凝固的鸡蛋剁碎,这时候就有一股透顶蛋香喷发出来。   再把隔夜饭倒在铁板上,用铲子碾碎,翻炒几下,鸡蛋就裹到饭上了,热烟直冒,饭粒在铁板上发出“滋滋”响声,旁边的酱油往饭上挤上三圈,混在一起翻炒几下,就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让人食欲大开。   街边还有卖手工奶茶的,一般旁边还兼卖烤肠。烤肠机器上面暖光照着,隔着玻璃窗,一排排红色的香肠随着加热轮滚动,“毕毕剥剥”的,泛着油光,有几根还会突然绽开,露出肠衣里面鲜红的嫩肉。   正中则是两口大铁镬子,底部用棉大衣包了保温,大的装奶,小的装茶,一揭开盖子,奇香扑鼻,正中间小盒子分成十几格,里面装着珍珠、芋圆、龟苓膏、烧仙草之类的配料,可以随喜好加。   还有荷叶糯米鸡,要买一个的话,别人递过来,荷叶已经捂软了,沾了水蒸气,外面发黑,剥开来一看,厚厚的糯米包着无骨鸡肉,伴着荷叶清香,看着油,吃着一点不腻,就是很撑肚子。   陈涯和江心海两人走在路上,江心海戴了口罩和一顶卡其色的棒球帽,头发披散像个运动少女。   两人珠联璧合,看上去很像一对情侣。   心海买了烤冷面,陈涯买了一套煎饼果子,两人在店里坐下,江心海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迅速摘下了口罩,往嘴里塞了一口,差点被辣椒籽呛到。   “你以前吃过这些街头美食吗?”陈涯问道。   “当然吃过,你把我想成什么样子了?”江心海皱了皱鼻子,“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天天跟闺蜜压马路,什么没吃过?”   “哦。”   陈涯咬了一口煎饼,说:“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住在隔绝人世的大别墅里面,每天被女仆伺候着生活,每天都吃法餐或者怀石料理。”   江心海嗤之以鼻:“什么人会这样啊?你对有钱人到底有什么误解?”   “那你这样的小富婆,平时的生活是怎样的?”   江心海对“小富婆”这个称呼非常不满意,用脚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   这个时候,“富婆”这个词还没有像将来那样被泛用话,带个“婆”字,多多少少让还自认少女的江心海皱眉头。   “不许叫我富婆,我的钱都是凭自己的本事赚的。”江心海抗议。   “哦,那叫你什么?”   “就叫我心海就好了啊。”   “哦,心海。”   陈涯叫完之后,江心海光速后悔了。   “算了,你还是叫我全名吧。叫我这个怪怪的,只有我闺蜜才会这样叫我。”   “所以,你平时生活是怎样的?”   江心海抬起头,想了想,说:“也就是跟普通人一样啊,不上学的话,每天逛逛街,压压马路。”   “这样吗?”   “像这种天气就在家里游游泳,哦对,我去年还学了打高尔夫。”   “这普通吗?”   江心海眨着闪闪发光的眼睛:“你呢?你是怎么样的?”   “我家里很穷,住在村里,水电都不通,煮饭靠烧柴,鸡蛋都吃不起,因为鸡蛋要拿去卖,才能供我上学。”   “你又在骗我了。”江心海一点都不信。   “真没骗你。”   江心海问:“那你是在哪里学的音乐?”   “自学成才。”陈涯吃完了煎饼,把包装纸扔在桌上。   江心海更不信了。 127.间接接吻   聊了一会儿,江心海逐渐开始意识到,陈涯也不过和自己一样,只是个18岁处于青春期的少年罢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开始她对他的印象只是《心太软》的作者。   而在认识陈涯以前,她一直觉得《心太软》的作者应该是个中年老男人。   现在真人出现在面前,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始终觉得颠覆得有点厉害,怎么都无法把面前的人和想象里的人联系起来。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陈涯意识到了她的目光:“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和想象中差距有点大。”江心海低头吃面,感觉自己有点脸红。   陈涯有点出乎意料:“你想象中我是怎样?”   “温柔、矫情、穿格子衬衣,还有点痴情。”江心海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陈涯看着面前这个戴着棒球帽,黑发如同夜幕下的瀑布的美丽少女,突然笑着问:   “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   “就是挺不靠谱的。”   “穿格子衬衣就是靠谱吗?”陈涯笑得更开心了。   “至少比你现在这样子靠谱。”   她说起这话,就想起了他和刀狼两个球鞋兄弟在屋里狂舞的样子,想起了牦牛肉干和上面的牙印,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等等,不会刀狼其实是被他带成那样的吧?   陈涯往后靠了下,似乎想靠在椅背上,结果发现没有椅背,坐正说:   “你跟我想象中也不同。”   “你想象中我是怎样?”江心海赶紧抬头。   “我想象中你像个仙女。”陈涯说。   “我不是仙女?”   江心海很自然地说出了很自大的话。   陈涯摇了摇头:“比我想象中有烟火气多了,像邻家的小姐姐。”   “哼。”   江心海想说谁是你姐姐,但担心又被他说自己在“傲娇”,于是没说话了。   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抬头问道:“你感觉我现实中是怎样?”   虽然从来没有承认过,她其实还挺好奇自己在陈涯心中的印象的。   “远看很不好接近,其实性格很好相处,很骄傲,不服输,但又不惹人烦,很可爱。”   “哼。”   对于这个评价,江心海并不是百分百满意,但是是百分之九十八满意。   陈涯问:“我评价得合你心意吗?”   “虽然你没有看到我的全部,但我勉强认可你刚才说的。”江心海扔下了快子,“我还想吃点东西。”   “想吃就吃呗。”   江心海脸上浮现出忧虑,尽管她是江心海,她也还是会担心自己长胖的。   “我想吃那个荷叶糯米鸡。”   陈涯说:“那个很撑肚子,看着不大,你一个肯定吃不完的。”   江心海说:“我就想吃。”   “你没吃过?”   “没吃过。”   陈涯耸了耸肩,她想吃,他也没有立场去拦着。   两人走出去,穿过人群,买了她心仪的小吃,她一边吹着手,一边打开荷叶,吹走香喷喷的热气。   结果她才吃了两口,就后悔了。   真的和陈涯说的一样,很油腻,而且很撑肚子。   “我不想吃了。”江心海说。   陈涯和她一起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浪费粮食。”   “怎么办?”江心海说,“我一口都吃不下了。”   “扔了吧。”   江心海扭头看他:“不浪费粮食吗?”   “你不是吃不下吗?这个东西又没法留,出租屋也没冰箱。”   江心海把手里的荷叶糯米鸡塞到陈涯手上:“你吃了吧。”   陈涯双手捧着大小姐塞过来的东西,有些错愕:“我吃?”   “免得浪费粮食,不是你说的吗?”江心海促狭地眯眼说,“那你吃了吧,你是男生,光吃一套煎饼果子肯定没吃饱吧?”   陈涯拿着糯米鸡,递到她面前,说:“这可是你让我吃的,你别到时候又有意见。”   江心海背着手:“你吃啊,我没意见。”   陈涯把小吃放到嘴边,三口两口,囫囵吃下去,很快就吃完了,把包装扔到路边垃圾桶,接着回来拍拍手。   江心海有点愕然,张开嘴盯着他。   他还真吃了!而且还是连着江心海刚才吃过的部分一起吃了!   那上面还沾了一点她的口水呢!   “你这样看我干嘛,不是你让我吃的吗?”陈涯拍了拍肚子,“说实话,确实没吃饱,因为花的你的钱,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江心海小声但急促地说:“你不觉得恶心吗?”   “那有什么恶心的,”陈涯说,“根据美国一项研究表明,每次口水交换价值26美元。”   “26美元是怎么算出来的?而且口水交换有什么价值?”   “我也不懂。可能是口水里的菌⚹⚹换,让身体的平衡更加牢固吧。”陈涯耸耸肩。   “呃……”江心海反倒被说恶心了。   她还以为陈涯会很抗拒,准备欣赏他的表情呢。   现在他这么轻松,倒好像是自己吃亏了。   陈涯笑着对她道:“你好像低估了自己的颜值,你这种级别的美少女,口水怎么会让我觉得恶心?”   “呃……你是变态吧?”   “这怎么变态了?你想想,要是跟人接吻,也会交换口水的啊,区区口水而已,有什么好嫌弃的?”   江心海自动远离了他两步,她现在真的开始疑惑,自己跟一个堪称陌生的男人走这么近有点危险了。   仔细想想,刚才那不就是间接接吻吗?   “我在村里的时候,还动不动被牛舔呢,还被羊驼喷一脸口水,你这点口水我早就免疫了。”   江心海心中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一点季动,刹那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两人回到家中,江心海脱下了口罩和帽子等装备,用手做扇子扇了扇脸,说:   “《红豆》的词我上课的时候已经背熟了。”   “很好,但是我们今天晚上,不唱《红豆》。”陈涯说。   “嗯?”   对方递过来一个翻开的笔记本,和《红豆》如出一辙的笔迹,写着“《遇见》”两个字。   “这是什么?”   “新歌。”陈涯说。   “你今天写出来的?才一天?”   “嗯。”陈涯点头,“写歌难道还要多久?”   江心海有点难过地看向手里的笔记本。   她对陈涯“不靠谱”的印象,又多增加了一些。 128.臭脚   陈涯也看懂了她脸上的表情,说道:“你先别瞎想,听我说,这首歌不一样,它的技巧要求更高,如果你唱会了这首歌,整张专辑的歌你都能拿下了。”   江心海低头扫了一眼曲谱,说:“这最多也不到两个八度,我觉得不难啊?”   陈涯走过来,拿过笔记本,指给她看,道:   “你看,正是因为没有飙高音的技巧,整个主歌都很低沉,副歌也没有特别激动的起伏,想要唱出张力,需要极度高超的情绪把控能力,只有真正的天后才能做到。”   江心海斜眼看他:“拿天后来要求我,是不是有点太早了点?”   “当不了天后我就不跟你合作了。”陈涯说。   陈涯走到厨房,从橱柜拿了一个杯子:“要咖啡吗?”   “我会成为天后的。”   江心海在另一个房间,冲着厨房里的陈涯跺脚说。   “你说什么?”   “我会成为天后!”   “哦。”陈涯笑了,不过她没看到。   江心海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抓起陈涯的笔记本,飞起两脚,把脚上的凉鞋踢掉,蹲在沙发上,开始看歌词。   可能是被陈涯给激将到了,也可能是这几天练谱子多,她居然很快就看懂了这首歌。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陈涯从屋里走出来,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说:“你这个唱得不对啊,要既顿挫,又连绵。”   “什么意思?”   “等会儿我给你伴奏,带你唱一遍。”   在陈涯前世的那颗蓝星,《遇见》这首歌是“冷门歌手”孙燕姿的代表作。   结构简单,歌词简洁,格调明快,旋律优美。   最主要是,看似不难唱,但唱好很难。   正如陈涯刚才所说,就是因为歌曲旋律平平常常,要把这首歌唱出彩,情绪要酝酿到位。   在上一世,《遇见》这首歌传唱度极其高,不仅各类奖项拿到手软,常年位居排行榜前列,还登录无数人的手机,成为在哪儿都能听到的彩铃声。   而那都是因为,孙燕姿的唱功很有火候,才能把这首歌的感情唱到位。   如果换个唱功稍差一点的原唱,这首歌在当年神仙打架的榜单上,绝对占不了一席之地。   江心海是老天爷赏饭吃,嗓音条件天生就好,《传奇》《因为爱情》这两首,他倒不怕她唱不来。   但这姑娘还年轻,远不如当年的孙燕姿老辣,要知道,当年唱《遇见》时候的孙燕姿,可是已经出了6张专辑了。   陈涯调好了键盘,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动人旋律流泻出来,他一边抱怨道:   “要是这台琴换成钢琴,那将是绝杀,可惜,换不得。”   说完,前奏也弹完了,他很自然地进入了主歌: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江心海眨巴着眼睛听着,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认真听着。   等他唱完后,琴声歇下来,她才发表观点:   “这首好歌让你来唱,真是糟蹋东西。”   陈涯:“爱卿,刚才不还挺乖?为何突然跳脸我?”   江心海光着脚,从沙发上站起来,趾高气扬地说:“你弹吧,看本小姐表演,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后级的唱功!”   陈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   “有自信是好事。”   ……   两人一直练到晚上十一点,都有点人困马乏了。   “再不睡不行了。”江心海灰熘熘地找回自己的凉鞋,捡起帽子准备回家,“估计我们寝室都锁门了,回去还得求宿管阿姨。”   陈涯说:“明天给她提点水果之类的吧,这种事情以后还会经常发生。”   江心海推开窗,两人同时感受到外面一阵清风,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房间里拘禁已久的空气被一扫而空。   过了大概两分钟,陈涯才后知后觉地问:“是不是下雨了?”   “对的。”江心海木讷点头。   她唱歌还没唱得走出来,头有点晕。   “奇怪了,天气预报没讲要下雨啊,”陈涯走到窗边往外看,“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刚才两人在屋里动静闹挺大,房间隔音效果也好,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   “有伞吗?”江心海问。   “什么都有,就是没伞。”陈涯从架子鼓上把擦摘了一片下来,“要不你顶着这个回去?”   “我把这个盖在你头上,然后敲到你清醒为止。”   江心海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陈涯把擦安了回去:“淋雨回去还有可能感冒,现在这个点雨伞点也不可能开门,你干脆就在这里睡得了。”   从某种意义上,江心海其实就是在等他说这句话:   “那行,你睡沙发,我睡里面的床。”   “也不是不行,”陈涯说,“那你快把你脚拿下来,别乱踩,我晚上要睡的。”   “就踩就踩。”   江心海白生生的脚丫如同小猫踩奶,在沙发上走来走去,踩得皮沙发嘎吱嘎吱响。   “臭脚攻击是吧,还想不想当天后了?要是让我头皮感染了脚气,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脚不臭!而且我没有脚气!”   江心海把修长的腿翘起来,紧身的牛仔裤勾勒出腿部匀称的曲线,裸露在外的白色脚丫,在黑色牛仔裤的衬托下,如同雪白莲花一般。   她脚指头张开又并拢,似乎是想要陈涯验货。   陈涯盯着她翻白眼:“你干嘛?臭脚给我看?”   “就说脚不臭!不信你来闻!”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江心海用粉拳捶着沙发:“快来闻!今天一定要证明我不是臭脚,不然我脚就不放下来了!”   陈涯表情复杂地走过去,盯着她的脚心看了一会儿。   如果非要分类,她的脚应该属于“希腊脚”,公认的美人脚型。   脚趾修长,趾头圆润,整齐脚趾之间的肉缝透着光,脚掌泛着粉红色,脚掌上纵横的纹路肉肉的,显得十分可爱,脚后跟没有很厚的茧,充满饱满的肉性。   她直直把脚底板对着他,看到陈涯的眼神从惊恐变成接受现实,再到出现几分欣赏,才慢慢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妥。 129.硬硬的,圆圆的   江心海正准备说“还是算了吧”顺势把脚放下来的时候,陈涯一把抓住了她的足弓。   “意!”她发出小声惊呼,双手捂住嘴,小脚左扭又扭,却挣脱不开。   陈涯对着她的脚底板轻轻一嗅,然后洒脱地送开了手,顺手抓起旁边桌上吃饭时擦嘴剩下的餐巾纸擦了擦手。   “闻过了,一般。”   不是臭的。   “既没有刚捞起来的河鱼的腥味,也没有腌菜坛底部残余的酸味,更没有臭豆腐残渣再次发酵时的臭味。”   确切的说,没有什么气味。   陈涯转过头,才发现江心海眼角挂着泪水,双手抱着膝盖,蹲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   “没什么。”她坐在沙发上闷闷地说。   “我看你样子好像有点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说,我是因为被同龄的男性碰了脚,一瞬间以为自己被会施暴,同时发现自己无力反抗,发现自己是误会之后,放松下来的同时,有点脱力了——我总不可能会这样吧?”   陈涯站在原地喝了口水,花了好半天理解她的意思。   “哦,原来你是因为这样脱力了啊。”   “……”   房间里过去一阵无言的沉默,陈涯忙前忙后,收拾好了床单和被褥,还把热水器修好了。   “没有带换洗的衣服的话,旧衣服先装篓子里,或者也可以穿我的。”   江心海感觉稍微好一点了,走到卧室,略有些拘谨地说:“我看看你有什么衣服?”   陈涯敞开衣柜,里面清一水的短袖棉T恤。   她翻找了一会儿,说:“怎么都没有牌子?”   “不要被任何消费主义的东西束缚住自己。”   “是纯棉的吗?摸着还很舒服。”   “当然。”   江心海找出一件黑色的,对他说:“我能穿这件吗?”   “随便哪件都可以。”   江心海是个对环境适应性很强的女生,她一开始顾忌陈涯的衣服都是刀狼那样,浸满汗液和体臭。   但打开衣柜看了一眼,清香扑鼻,还挺整齐干净的。   她对陈涯稍微改观了一些。   一天时间能把房间收到这样井井有条,还写出一首《遇见》,虽然她嘴上没说,但内心还是很佩服这个男生的。   “这衣服对你来说是不是大了点?”陈涯展开衣服道。   “正好,当做连衣裙穿。”江心海说。   出租屋的洗手间很小,洗浴空间很窄,顶灯暖黄,还从破了洞的纱窗外吸引了蛾子进来。   江心海费了好些手脚,才把那个大粉蛾赶走,把玻璃窗紧紧关上。老旧小区返潮,从没有盛水弯的蹲便反上来异味,关了窗户之后停难忍,又不得不把排风扇打开。   塑料花洒都泛黄了,出水量也很小,在这种紧紧巴巴的条件下,江心海总算洗完了澡。   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长长的头发被扎到脑后,用蓝色的头绳系住,脖子上还有细细的水迹未干,看上去很有风情。   短袖宽阔,她把袖子卷了起来,做成了无袖的样子,举起白嫩的手臂时,还能窥到光洁可爱的腋窝。   轻薄的T恤垂在大腿根部以下,刚刚挡住必要部位,下面是长得夺目的一双玉腿,全部裸露在外,脚上穿着人字拖鞋,脚趾上的指甲油已经半脱落,白皙的脚背全露在外面。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我中午已经洗了,下午没怎么流汗,不用了。”陈涯正躺在沙发上看书。   江心海瞅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晃过他,走到卧室里,躲在门后说:   “那我锁门了哦?”   “嗯。”陈涯看书。   “钥匙不在外面吧?”   “在门上。”   江心海把门上的钥匙拔了下来,在手里晃了晃,说:   “我也不想防备你,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要考验你比较好。”   “我懂。你好啰嗦。”   “好吧。”江心海准备关上门,在关门前的最后一瞬间,她又小声说了句“晚安”。   ……   江心海有点入睡困难症,关灯前玩了一个小时手机,关灯后又玩了一个小时手机,好不容易丢了手机,又发现自己择床。   床单和枕头是新换的,带有异己的气味,江心海捉摸不透,这是存放久后的洗衣液气味,还是沾染上了陈涯的气味。   这种想法一旦生了根,人就睡不安稳。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心海感觉自己没睡着,又好像睡着了,尿意实在忍耐不住,才穿上拖鞋,轻轻打开门锁。   屋外已经是一片黑暗,她得小心翼翼不撞到地上那些乐器,蹑手蹑脚偷渡到洗手间去。   蹲下身,黑暗中她满脸通红——在寂静的夜里,她的如厕声音太响亮了。   她暗自庆幸,幸好陈涯现在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也是有偶像包袱的人了。   走出洗手间,江心海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摸黑往回走。   房间里地面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是最主要都是江心海自己制造的,比如她的凉鞋,还有她随时准备放弃的帆布包。   她小心地绕开这些杂物,突然,脚尖触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触感既硬硬的,又软软的,有如活物。   就好像背后被电击了一般,她整个人由内而外地炸开了,猫猫一样蹦跶起来,随后脚后跟踩到一个硬硬的、圆滚滚的东西。   等到她意识到那是架子鼓的鼓槌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到在旁边的沙发上。   好消息是,她倒下的时候,用胳膊护住了胸口。   坏消息是,她的胳膊肘正中躺在沙发上的陈涯的小腹。   “啊!”   “喔!   !”   她和陈涯同时发出一声惨叫,毫无疑问,陈涯的那声惨叫更惨。   灯被打开了,江心海和蜷缩在沙发上的陈涯两人四目相对,然后她目光挪到地板上,才发现自己之前以为是老鼠的那个东西,其实只是刀狼送给她的牛肉干而已。   那东西被她啃了一口后,很不讲究地连同塑料袋一起掉到沙发底下,也没人捡。   “对、对不起。”   江心海在道歉上非常礼貌,但是看到陈涯一脸没有睡醒的呆滞表情,同时带着从睡梦中被捶醒的幽怨,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陈涯问。   “没有,我、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你特别可恨。”   江心海撒谎了,她不想自己刚才的糗事被陈涯知道了。   接着,她的目光变成了被黑洞吸引的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陈涯身上的某个高高耸立的地方。   实际上,刚才她在踩到那个硬硬的、圆圆的鼓槌倒下的同时,手上还摸到了某个硬硬的,圆圆的东西。 130.外宿、开房和群虻   陈涯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一脸不爽地解释道: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他自认为自己的涵养非常好,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被打了,也不生气。   与此同时,他也认为自己非常无辜。   虽然能理解江心海在外和陌生男生同居一个屋檐下的内心惶恐,可她的反应未免也太过激了一些。   尤其是她好像有点生理知识欠缺,看到他的家伙事就以为自己心生邪念——   陈涯以为,完全是因为自己睡梦中昂然挺立的小和尚,才让江心海产生了这种误会。   江心海眼睛看向一旁,红着脸咳嗽了一声,说:   “我知道啊,我生理课有学过,就是青春期男生身上的那点事嘛,我懂。”   “过了青春期也这样。”   “是吗?哈哈,这个我倒是不懂。”   江心海说完就准备开熘了,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发现陈涯还盯着她,良心终于有点过意不去了。   “你……还疼不?”她问。   陈涯低头看了一眼:“疼?不疼。这种没感觉的。”   “我不是问那个疼不疼……我是问你的肚子。”   “肚子?肚子怎么了?”   “那没事了。”   回到房间,把门锁上后,江心海在一片沉寂的环境中,拿头勐撞着床板,如同蛆虫一般扭动。   ……   第二天,江心海松松垮垮地来到学校,发现周围的同学或多或少都有点躲着自己。   她在学校除了室友,没有多少谈得上是朋友的人,而且脑子里全是陈涯的事,对于周遭的环境已经具备了一定的钝感力。   所以直到第一堂课上完,她都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   等到隔壁系一个男生过来,小心翼翼地对她说,如果心情不好,可以跟自己倾诉的时候,江心海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我为什么要心情不好?”   男生有点惊讶地问:“你没被影响吗?那些闲言碎语还是蛮讨厌的。”   “什么闲言碎语?”   “你不知道?”男生想了想,最后掏出手机,“昨晚校内论坛匿名版就传疯了,说你彻夜未归,跟人开房去了。”   江心海皱了皱眉头,拿过了那男生的手机,手指往下一翻,顿时血压都起来了。   【悲,江心海清纯女神人设终究还是裂开】   标题就是这么个标题。   继续往下翻,江心海发现,匿名的这些人,无聊到了极致。   昨晚从11点开始,这个帖子就火了,有人在论坛里面拿她没有回寝室的消息水贴,最后发展成了集体打赌——江心海晚上究竟会不会回寝室。   后来听说男生寝室楼开了盘,群情汹汹,集体参与,整出了上千块钱的“赌注”,闹得沸沸扬扬。   到了凌晨一二点,还有一万个人在帖子上水,通告江心海最终没有回寝室的事情,似乎得到某种胜利似的。   “哦豁,江心海真的没回来,完犊子!”   “让我看看,今天晚上有多少小处男睡不着觉?”   “受不了了,刚上大学几天啊,就沾染了这种风气,还以为她跟别人不一样,结果娱乐圈里出来的都这样。”   “呵呵,之前拒绝我朋友表白的时候,还多高冷的样子,谁想到是这个样子。”   ……   江心海越看血压越高。   但她还是忍耐着看完了。   把手机还给那个男生后,她语气平静得自己都惊讶:“就这吗?”   “就匿名版说的很过分,实名版风向稍微好一点。”   江心海说:“那私底下呢?你们男生怎么说的?”   那男生道:“私底下开玩笑成分居多,大家平时没有非常把这些放在心上,有些人肯定有情绪,不过……”   江心海点头道:“嗯,那没什么。”   “你昨晚,肯定是有事吧?要不要解释一下?”   “嗯,我昨晚准备了一晚上新专辑的事情,”江心海说,“至于解释就不用了,偏见是怎么解释都没办法改变的。”   说完,她转头准备离开。   “我会帮你在论坛上发帖的!”那男生在她背后说道,“不要被这些影响心情!”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我没被影响,呵呵,有什么好被影响的?”   那男生踌躇了片刻,跑到她旁边,小声道:“那个,你要不要……”   江心海回头:“嗯?”   “你现在自己上下课比较危险,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这样碰到一些极端的人,我还能照应一下。”   “不用了。”江心海洒然离开。   上午的课结束后,她去食堂吃饭,终于才遇到了室友姐妹们。   之前在课堂上,她们都刻意远远避开她坐,到现在才碰上面。   “哟,心海,你昨晚去哪里了?我们很担心你呀!”   “是啊,我们很担心你啊!”   江心海嘴角扯出一个冷酷的笑容,道:“不用担心,我很好。”   说完,她背转身离开。   这场风波能闹这么大,自己这些“好室友”肯定少不了在其中的推波助澜。   不过,这下也彻底没必要跟她们虚与委蛇,装好姐妹了。   滨海大学里的同学,以后都是竞争对手。   这句话来之前就有学长说过,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   下午没课,提着给陈涯带的午饭,回到出租屋,陈涯正躺在沙发上,脸上搭着一张报纸。   江心海撇开报纸,看到他的睡脸,照着上面轻轻拍了两下。   “喂喂,还没到午睡的时候,来吃饭。”   陈涯挣扎的爬起来,按了一会儿脑门,然后去看她碗里的饭。   “怎么是麻婆豆腐盖饭?你们学校的麻婆豆腐味儿不正,川味做出了一股本帮菜的感觉,属实难顶。”   江心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呵呵,你爱吃不吃,不吃拿出去扔了。再挑三拣四,我诅咒你以后也要照顾一个啥也不干的、每天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连房子都住你的懒东西。”   “我去洗把脸。”陈涯去了洗手间。   虽然陈涯还是那样没什么烟火气,但江心海还是看出,他心情不是很好。   她捡起掉落到地上的报纸,是“娱乐星资讯”,扫过去一眼,正好看到报纸上的头版:   《十大歌手只有九!天后怒批刀狼、迟尺:无格调!无品质!无节操!》 131.第二次说喜欢   江心海有那么一刹那,呼吸停滞了一会儿。   然后,她趁陈涯不在,偷偷熘进卧室,展开了报纸。   “闹得沸沸扬扬的十大歌手风波,近日终于落下帷幕。   “在评选最具影响力十大歌手时,评委天后英子拒绝为刀狼颁奖,并声称,此奖项宁可空缺,也绝不颁发给刀狼这种没有任何音乐水平的人。   “犹豫遭到集体抵制,最终十大影响力歌手奖项,只颁发给了九个人,而最后一个本该给刀狼的奖项轮空。   “对于刀狼的歌曲,天后英子直截了当地说:‘他(刀狼)不具备任何审美,这种音乐流行只能说是乐坛的悲哀。’”   “这并不是英子第一次炮轰刀狼,在其他场合,英子也表示:听刀狼唱歌的没有品位,去KTV点他歌的只有农民,刀狼没有资格放在十大影响力歌手里面。”   “高晓柏也表示,自己不会待见任何唱刀狼歌曲的人,只要唱了他的歌,就会被自己拉入黑名单。   “而汪锋则表示,刀狼的歌除了新鲜,一无是处。   “在众多音乐人中,只有新晋词曲家迟尺对刀狼做出了正面评价。   “他直接拍砖天后英子:‘你们鄙视刀狼可以,但不要忘了,他的专辑销量比你们的加起来还多’。   “而此言一出,迟尺也遭到了歌坛的集体围攻。   “针对‘音乐是需要陶冶情操还是只是拿来卖’这个辩题,给出了一边倒的答桉:音乐当然不能只用来卖。   “而迟尺也被天后英子怒批为和刀狼一样:无格调!无品质!无节操!是三无产品。   “另,刀狼的《冲动的惩罚》被评为本年度十大烂歌之一,迟尺所创作的《心太软》也在此歌单中。”   ……   看完了这张报纸,江心海有点理解,为什么陈涯看上去心情不好了。   她走出卧室,把报纸藏在身后,陈涯正坐在那里吃午饭。   “看完了?”陈涯问道。   江心海身子一颤。   还是被他发现了。   “嗯。”江心海轻轻点头。   陈涯把饭扒拉到自己嘴里,慢慢咀嚼完,道:   “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   “后悔跟我合作啊,”陈涯说,“如你所见,我现在在歌坛的名声,其实已经烂掉了。”   江心海感觉,陈涯坐在那里的样子,多多少少有些颓然。   “就只是几个歌手说你不行罢了,你的歌在民间还是很有热度的。”江心海诚恳地说。   就算她不喜欢听迟尺之前的歌,但内心也清楚,客观的说,他的歌在民间很受欢迎。   “歌坛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陈涯说,“圈子大老的评价,还是很重要的。”   他又说:“如果你以后想在歌手这条道路上混下去,跟着我其实对你没好处。你会被歌坛的大老针对,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压你,让你没有出头之日。”   江心海的一颗心坠入了冰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涯迅速吃完了饭,然后道:   “我承认,之前找到你的时候,有点避重就轻,因为当时情况还没有现在这么糜烂,可是到了这种地步……呵呵,我只能跟你坦白了。”   江心海轻声说:“你之前身无分文,也是因为这个吗?”   陈涯点了点头。   “刀狼被圈子压得没有办法接到任何合作,他只能自费开办演唱会,我贷款借给他200万。”   江心海捂住了嘴。   200万在现在,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陈涯继续说:“欠钱还好说,我相信我们的专辑能赚回来,但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必须跟你坦白。”   江心海并拢腿,坐在了他旁边。   “怎么办呢?”   她似乎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转头说:“你准备退圈了吗?”   “退圈?不会,”陈涯说,“还没有成为歌坛的至高神,我怎么会退圈?”   江心海看着他,发现他熠熠闪光的眸子,仿佛散发着光辉。   “从出山起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的一生,是抗争的一生。”   江心海突然觉得他好帅。   她这个时候还不懂“中二”这个词的意思,但她莫名就是觉得,陈涯好帅。   帅到有点心痒。   “那不就得了,”江心海甩开鞋子,蹲在沙发上说,“你都不退圈,我为什么要怕?”   陈涯转过头来看着她,和她明亮的眼睛四目相对。   “你的一生是抗争的一生,难道你以为我的一生,会是甘于平凡的一生吗?”   在这间老破小的狭窄出租屋里,两人对视了很久。   “你当真不怕?”   “当真。”   “你果然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   陈涯从茶几上搬过来笔记本,道:“甚好,你通过了测试,那你今天学这首《传奇》。”   “测试?什么测试?”   “如果你意志不坚定,我就换个歌手来唱我的歌了。”   江心海突然感觉怒火中烧。   “什么?你的意思是,刚才你装那么严肃,其实都是在哄我?”   “哄你倒没有……但区区几个臭鱼烂虾,怎么配让我陈涯如临大敌?”   “那你是真的想换歌手?!”江心海咬牙切齿地问。   “嗯啊,我的歌手可以不强,但必须忠诚,就像刀狼那样。”陈涯悠哉地说。   江心海突然一下把他扑倒在了沙发上,并且恶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她双目赤红,喘着粗气,陈涯都被吓到了。   “我还给你带午饭呢,你是真考虑让我走人啊?”江心海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那都是我的歌,你不能给别人唱!”   陈涯真的被吓到了,弱弱地说:“那是我写的,我自然……”   “但是你答应给我唱了!那就是我的歌!”江心海大声说,并且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陈涯呆呆地瞄着她。   “你只能给我写歌!明白吗?你要给我写一辈子歌!知不知道!”江心海感觉热血直往头上冲,“只有我才配得上你,你懂不懂啊?瞎了眼吗?”   在震惊褪去后,陈涯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明白了。”   江心海松开了手,蹲在沙发的角落,把头埋在膝盖上。   等到冲动过去了,她才回过劲儿来:自己好像失言了。   低着头就是不为了让陈涯看出自己脸上的表情。   她在这边患得患失,陈涯却轻松起来,站起身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   “原来你也是个暴走火车头级别的直球选手,我还以为你有多傲娇呢,好吧,我也不讨厌,不如说很喜欢你这样的。”   江心海抬起头,说:“第二次了。”   “第二次什么?”陈涯插兜站在那里。   “你第二次说喜欢我。” 132.踹掉陈涯   “这是你第二次说喜欢我。”   江心海说完,陈涯微微愣了一下:   “啊?”   “事不过三,如果你再说一次,我就会认为你是认真的。”江心海站起来,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优雅地将身上的衣服褶皱拍平。   “明白了吗?”   陈涯呆滞点头,说:“明白了,以后不敢再说了。”   “哼。”江心海如同得胜般扭过头,“明白了吧?别以为可以随便对我风言风语,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她的表情突出一个得意。   可是她又隐隐觉得有点后悔。   ……   两人一直排歌排到深夜。   这回的歌音调很高,江心海唱得不是很顺利。   倒不是她唱不了高音,而是因为她因为发音方式,总是被陈涯训斥。   陈涯告诉她,她这种用嗓子的方式,是对嗓子的消耗。   如果不改变,等到她年纪大了,嗓子就会报废掉。   “就算再老天爷喂饭吃,也不能这么用!”   随着被训多了,江心海也变得烦躁起来,可陈涯这次坚决不哄。   等到了十一二点,两人彼此都把对方折腾乏了,看了看时间,才双双意识到,不是水平降低了,而是都累了。   “明天再练吧。”陈涯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收拾东西。   江心海则提着手提袋,直接往他卧室里面闯。   “干嘛?”   “放衣服。”江心海一脸理所当然地说,“以后我就在这里过夜。”   “??”   陈涯一脸惊愕,很奇怪她是如何做出这种程度的转变。   “看我干嘛?”江心海回眼瞪他,“我昨天又不是没有在这里睡过,睡一天也是睡,睡两天也是睡,很奇怪吗?”   陈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便你吧。但是,今天我要睡床。”   “??”江心海瞪大眼睛,“凭什么?!”   “你知道这个沙发睡起来腰多难受吗?”   “你知道难受还叫我睡?”   “我又不是什么绅士。”   “可这里是我租的!”   ……在一番不依不饶之后,最终两人还是达成共识:让江心海睡床。   毕竟她是金主。   第二天,陈涯就买了一张行军床放在沙发后面,晚上摊开来睡觉用。   当然,是用的心海的钱。   ……   自这天之后,江心海就已经跟陈涯事实上同居了。   每天晚上,她都在这里过夜,只平时需要整理物品的时候才会回宿舍。   做戏做全套,她甚至把寝室里的床单被褥都搬过来了。   这么一搞之后,论坛上面的声音倒是慢慢消失了。   如果别人说你在外面过夜,那你最好真的每天都在外面过夜。   不过,倒是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之前的放肆嘲讽道歉。   随着考试的临近,江心海也越来越繁忙。   一方面是学业上的繁忙,一方面随着练习歌曲的增多,她的负担也变重了。   现在,金嗓子喉片成了她的常备药物,每天上课,她都在嘴里含一颗,上课下课也一句话都不说。坐在她旁边的人,都能闻到金嗓子奇妙的香味。   母亲也打来了一两次电话,反复叮嘱她千万不要恋爱,并且给她介绍了很多娱乐圈名人,要安排他们见面吃饭,都被江心海以学业繁重为由婉拒了。   直到两人相遇的第三个星期,两人总算突破了关键性的一步:准备先录一首歌的小样。   据陈涯介绍,他是为了拿去拉赞助,请求公司方面的支持。   有一个成品小样出来,更能说服公司高层。   录歌对于江心海来说是一段挺新奇的经历,在专业录音棚里,按照平时的发挥随便唱了唱,就让那个公司的监制老师瞪大了双眼。   “陈涯,我真的对你服气了,”监制口都合不拢,“你是怎么注意到江心海还有这种方面天赋的?”   陈涯笑而不语。   等江心海出来了,他又竖起大拇指对江心海说:   “心海,你真棒!你在歌唱上的天赋,比你在演艺上的天赋还高!”   江心海昂起首,一副“那是当然”的表情。   随后,陈涯去谈合作,她便坐在公司的会客厅,开始漫长的等待。   陈涯的谈判比想象中还艰难,等了半个小时不见对方踪影之后,连江心海都有点不耐烦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往外看,进来的却不是陈涯,而是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那男人满脸春风道:“江小姐,幸会幸会,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星途公司的制作人李亚林,最近市面上流行的《今夜情缘》《渔歌会》等专辑,都是我制作的。”   他伸出手,悬在空中,江心海却没有去握的意思,只是坐正身子,拘谨地点了点头。   李亚林悻悻缩回了手,坐到江心海旁边,道:   “江小姐,你想出专辑?怎么,你喜欢唱歌吗?”   “喜欢。”   “比起拍电视剧更喜欢唱歌?”   “嗯。”   江心海对话得不积极,因为她没什么精神,再加上她感觉都是些废话。   “说实话,我刚才听了你录的《红豆》,”李亚林笑着说,“怎么说呢,非常惊艳!”   “谢谢。”江心海很讲礼貌。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公司更深入合作?”李亚林问道。   “怎么深入合作?”   李亚林压低声音说:“就是,跟公司签约啊。”   江心海记得陈涯曾经说过,一旦跟公司签约,就会变成任由公司摆布了。   “没兴趣。”   李亚林回头看了看,确认没人,才说:“你不觉得,你跟迟尺的合作方式,有点问题吗?”   江心海顿了顿,说:“确实。”   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还要让她每天给他带饭。   她怀疑,要不是自己全是女装,陈涯都恨不得穿她的衣服。   这种合作方式,当然有问题了!   李亚林说:“光迟尺跟你两人这样搞搞,规模太小了,公司不会给资源推你们的专辑的,只能是任你们自生自灭,就好像你们是干儿子,是抱养的,绝对不会给你们亲儿子待遇。”   江心海歪了歪头:“听不懂。”   “唉,算了,我就直说吧,”李亚林叹了一口气,“迟尺得罪人了,公司已经打算冷藏他了。你跟他合作,没有前途的。”   “你要不直接跟公司签约,以你的天赋,我们公司绝对能助你腾飞,要知道,我们公司的两栖艺人也很多,有这方面经验。”   江心海听懂了。   他们是在挖人,要自己踹掉陈涯。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上架感言”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133.挖角和收徒   江心海虽然年轻,但也不好骗。   面对李亚林的忽悠,她下意识就想拒绝。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李亚林就伸出手拦住了她接着往下说,道:   “我知道,你和迟尺都是18岁年轻气盛的,你的心态我很理解,不过,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绝对没有恶意,听我跟你说完,再拒绝也不迟,行吗?”   江心海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李亚林将双手手指合拢,说道:   “如果你想将歌唱作为将来的终生职业,首先得明白,圈子和渠道。”   “圈子和渠道?”江心海皱眉重复了一遍。   李亚林点头:“对,这两样,前者决定你能走多远,后者决定你能走多快。”   江心海缓慢摇头。   她并不是很懂。   李亚林一笑,说:“等你阅历更多一点就了解了,娱乐圈就这么大,顶层,更是只有一巴掌大小。”   他伸出手掌,在手心画了个圈。   “你上去,我就下来,我上来,你就要下去。想要站在上面,站得稳稳当当,就得有人挺你。”李亚林说道。   这和江心海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有人挺会怎样?没人挺又会怎样?”   李亚林笑道:“我打个比方吧,最近最火的是谁?阮清竹,而她是天后英子的徒弟。”   “她是英子的徒弟?”江心海有点惊讶。   “这个只有圈内人才知道,在桂红楼办的酒席,请了圈内大咖到场见证,我也有幸去了,阮清竹当场跪下磕十八个响头,磕完后正式入门。”   李亚林说起这事时,脸上的表情似乎十分神往,羡慕英子的天后风范,和挥斥八极的气魄。   《仙木奇缘》   “呃……”江心海感觉有点难以接受。   除了她父母,她不想给任何人磕头。   李亚林笑道:“正是因为这场酒,阮清竹才认识了业界知名的词曲人和制作人,还有英子给她铺路,她的第一张专才一炮打响。”   李亚林又道:“刚才说了,圈子能决定你走多远,你走到头了,肯定会跟老一辈的天王天后发生直接碰撞,而对方的人气积累,是你永远也赶不上的,所以该怎么办?”   “怎么办呢?”   “你看,阮清竹就没有这种烦恼,她是英子的徒弟,她的成就就是英子的成就,你说她混这个圈,谁敢不卖她面子?”   江心海点头:“有道理。”   他看着江心海,又说:“阮清竹,就是我们公司签下的艺人。   “你加入我们公司,我们很容易从中穿针引线,给你推荐很多大咖天王,这样你的路能走得更顺。”   “那你刚才说的渠道又是什么?”   “渠道,我就不说专业名词了,就是让你成名的各种渠道。”李亚林靠在椅背上,拿起自己的茶叶杯,打开吹了一口气,“我们公司和春晚导演认识,等到时机成熟,你上一次春晚,就知道自己能走多快了。”   他慢悠悠地摇头晃脑,喝着茶,似乎在等待江心海酝酿出一个表态,又好像并不关心她怎样想。   “怎么样?说说你的想法?”   江心海看着他,认真说道:“我还以为,只要歌曲质量过硬,歌迷都喜欢,就可以火。”   李亚林笑了。   “这是谁跟你讲的?”   江心海顿了顿,说:“我自己是这么觉得的,而且迟尺也是这么说的。”   “他不懂。”   李亚林简单下了评语。   “他写的《心太软》《忘情水》还有《伤心太平洋》,纯粹是是运气好。   “刚好天王刘宇华和任仙奇专辑缺歌,公司帮他穿针引线,小样送去给两位天王听了,他们都比较满意,才给安排上的。   “如果是凭他自己,得混多久才能闯出名堂?你想想,他那么年轻,又不是科班出身,不是公司给了平台,他一辈子都只能在酒吧唱歌。”   江心海沉默着,莫名感觉有点难过,随后道:“是吗?”   “是啊,他在公司入职一年,都没有拿出什么像样作品,要不是这次公司给平台,他还不知道要混多久。”   李亚林似乎有些不满,又说:“可是呢,他自己好像还不满意,觉得自己早该火了,他也不想想,要不是天王唱了他那几首歌,他能火?”   江心海说:“可是,他很有才华。”   李亚林听完之后,面无表情。   “你这首《红豆》,确实能看出他有一点才华,和一般的词曲人要稍微强一点,”李亚林说,“可是,你没有见过真正有才华的。”   江心海欲言又止。   她所说的有才华,可能比李亚林想象中的,还要更夸张一点。   李亚林站起身,说:“我给你介绍一个真正有才华的人,你稍等。”   说完,他出门去,过了一会儿,就和另一个人走进来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陆仁老师,这位是江心海小姐。”   江心海站起身,看到李亚林带进来的那人,戴着方框眼镜,是个厚嘴唇。   他穿着黑色的练功服,脑后梳着马尾辫,看上去骚气十足。   比起陈涯,他从外形上,才真正像个搞艺术的。   李亚林道:“陆仁老师,可是天后英子的御用词曲人,英子的走红,有他在背后的鼎力帮助。”   陆仁冲江心海点了点头,声音响亮地说:“你好!”   然后,就坐到一边的座位上,长出一口气,躺在了椅子上。   “昨天跟齐晴喝酒喝高了,晕晕乎乎就答应给他写首歌,今天顿时感觉像背了几个亿的债一样,压力巨他妈大。”   一坐下来,他就跟李亚林随意闲聊,李亚林也笑着说:   “你可以啊,别人想让齐晴唱自己的歌都找不到,你这就是炫耀。”   “我炫耀了吗?我没有啊!我真的压力大。”   陆仁得意地转向江心海,单手放在桌上,说道:   “我听了你的《红豆》小样,气息稳,音准棒,很有前途,我已经想好一首比较适合你的灵感了。”   他手指在桌上弹动,嘴里念念有词:“得得得,得得得得……嗯,挺好,如果你加入公司,我三个月就能写好一首歌给你。”   李亚林惊呼:“三个月?好快。”   “要不是还有齐晴那个,我还能提前给她。”陆仁挠了挠头。   “三个月?”江心海探身问,“是一整张专辑吗?”   李亚林和齐晴面面相觑。 134.直接叫板前任天后   两人对江心海很是无语了一会儿。   “江小姐,歌曲制作没那么简单的,你也肯定不想我粗制滥造,写一些湖弄人的歌吧?”陆仁说。   江心海眼睛亮了亮:“一张专辑的歌,要三个月制作完,是很困难的,对不对?”   陆仁和李亚林又对视了一眼:“那当然很困难了!”   “如果是让一个人作词谱曲,那就更困难了,对不对?”   陆仁苦笑道:“这都是圈外人的发言,一张专辑一般都有好几个词曲作者,一个人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是根本不可能。”   “对吧对吧?”江心海拍了拍胸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有问题呢。”   她本来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是有个叫陈涯的人给她整不自信了。   陆仁和李亚林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江心海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李亚林问,“有没有意向加入我们公司?”   陆仁打了个响指,说:“如果你加入,我给英子打电话,马上给她隆重介绍你。”   李亚林有点吃惊道:“那样的话,江心海的运气真的很好,其他初出茅庐的歌手,怎么可能有这种待遇?”   江心海想了想,说:“如果我签约了公司,能够唱迟尺的歌吗?”   李亚林说:“估计机会很少,我刚才说了,迟尺已经要被冷藏了。”   “为什么冷藏他?”   “那还用说?”陆仁松了松裤腰带,说,“他直接在公开平台说,刀狼卖的专辑比英子多,我靠,英子都气炸了,我从没见英子那么生气过。”   江心海问道:“是英子提要求要冷藏他吗?”   李亚林苦笑:“就算她不提这个要求,他未来也难了,英子在圈内放了话了,谁要是跟迟尺合作,就是跟她过不去。”   江心海有点吃惊地捂住嘴:“她真是这么说的吗?”   “她原话不是这个,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李亚林说,“高晓柏也说了类似的话,以后谁想跟迟尺合作,都得掂量掂量。”   陆仁说:“他的问题就是太把自己当个角儿了,写了两首歌,就敢跟天后叫板,是真没挨过毒打。”   “是啊,他现在这个咖位,只能跟一些新生代小生合作,但新生代小生,谁敢去碰英子、高晓柏这种角儿?就算公司不主动冷藏他,他也接不到活儿了。”   “其实我还挺欣赏他的才华的,他的《心太软》确实卖得很好,就是他个人性格有点问题吧。”陆仁说。   李亚林看出江心海神色不愉快,解释道:   “公司主动冷藏他,就是主动跟英子卖个人情,他本身也难接到活儿了,不如自罚三杯,把他先放放,过个三五年,英子忘了这档子事,事情就过去了。”   “所以迟尺就被当做人情给做了对吧?”江心海说。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公司还是很关心每一个签约艺人的。”   江心海站起身。   两人都望向她。   “对不起,如果不能唱迟尺的歌,那我就不能加入,”江心海说,“我已经跟他约好了,要唱他给我写的专辑。”   陆仁和李亚林都很惊讶。   他们两个来抢人,是怕江心海被其他公司给抢先了。   他们可从没想过,对手会是迟尺。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但凡脑子正常点儿的,都不会再去找迟尺。   平时跟迟尺关系好的,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在公司里见到他,都跟没见到似的,装不熟。   万万没想到,还有主动往身上贴的。   陆仁和李亚林都觉得,江心海有点孩子气了。   “江小姐,你考虑清楚,”李亚林说,“你真的是很有可能成为一名杰出歌手的!”   “是啊,别因为意气用事,影响了自己未来的前途。”   江心海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表情傲娇。   “不,我可没有意气用事。”   正在此时,会客室的门,被duang的一声撞开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聚拢过去,只看到陈涯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眼前。   他满头大汗,好像刚跑了一个一百米,手架在门框上,衬衣纽扣松开,大口粗气喘个不停。   还没等有谁说话,陈涯就大踏步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眼睛在江心海的脸,和另外两人的脸上,来回移动。   “挖角儿是吧?”他面沉如水。   没人回答他。   江心海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狂跳不止,居然组织不了语言。   陈涯走到江心海旁边,问道:“你答应他们没?”   江心海快速摇头。   “那就好。”陈涯说。   说完,他就把手搭在江心海的肩膀上,把她拉到自己一边。   “各位,心海是我的歌手,是我发掘出来的,是我的挚爱,”他说,“你可不能夺我所爱啊。”   李亚林和陆仁张大嘴看着他。   陈涯拉着江心海说:“走了,回去。”   “迟尺!”   李亚林一拍桌子,从后面站起来:“你自己上头可以,不要耽误别人江心海!”   “我耽误了吗?”陈涯回头,眯眼看他。   李亚林突然冷笑:“行,你装不懂,我不管你,心海,你要理智一些,刚才我们说的都是实话,你哪怕……”   江心海点头打断他道:“我知道是实话,但是我不在乎。”   陆仁倒是澹定得很,坐在座位上道:“天后英子,你也不在乎吗?”   江心海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不在乎。”   两人朝门外走去。   陈涯突然回过头,对里面两人说:   “陆仁,告诉你家英子,在今后,提起天后,人们不会再想起她。”   “而且,如果刀狼真的被她逼得退出歌坛,我也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让她也退出歌坛。”   ……   江心海在讲述这一段往事时,并没有多细致详尽,只是草草带过。   但陈涯的这两句话,她完整重复了一遍。   说出来后,顿时现场哗然。   “靠靠靠,燃炸了呀!”   “这是直接叫板英子了吗?”   “意气用事吧,娱乐圈低头不见抬头见,人英子现在也还是很火,心海这么直接,不怕被冲吗?”   “迟尺说的确实对啊,现在说起天后,都只知道江心海,我还是头一次知道英子也被称为天后过。”   “可是,现在英子也还挺活跃啊,去年还出了专辑,今年不是还在《好歌声》当导师吗?”   “肯定是后来和解了吧?现在英子不还没退出歌坛吗?”   弹幕纷纷飘过,肖楚楚继续问道:   “江小姐,打断一下,我问个问题,迟尺和英子这场冲突,是不是迟尺败了?”   江心海歪头:“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现在英子还在歌坛里执牛耳,你和迟尺却澹出歌坛了……” 135.没有陆海之分了,因为我来了   肖楚楚说完,场上有点安静。   江心海并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她低头的这片刻,弹幕疯了。   “心海这反应不对啊?她不会真是因为跟英子没斗过,才自行澹出娱乐圈的吧?”   “是啊,英子还在《好歌声》当导师,倒是心海完全不掺和任何音乐上的事了……”   “看来是这样了,迟尺和她就两个人,怎么斗得过整个音乐圈?”   “也不一定是败了,应该是迟尺后来才华枯竭,心海也跟着不唱歌了。”   “那还不等于是败了?”   “是迟尺拖后腿了,他只让心海唱他的歌,却没考虑到自己才华枯竭之后的事情。”   秦云初有些担心地看向江心海。   坐在她旁边的她,看江心海的角度不一样。   别人是把她当做“天后的思索”一样看待,只有秦云初可以看到——她是在玩手机。   确切地讲,她正在微信上,跟某人飞快抠字交流。   熄灭屏幕后,江心海假装无事地抬起头来。   “我没有输。”   肖楚楚眨了眨眼,道:“是你没有输,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输?”   江心海耸了耸肩:“在今天之前,提起天后,你会想到谁?会想到英子吗?”   肖楚楚:“不会。”   “那不就得了。”   全场哄笑。   江心海太敢说了。   连何灵和汪锋等人,都觉得她这回攻击性拉满,似乎是故意要借机向英子开炮。   肖楚楚又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才澹出娱乐圈呢?”   “因为迟尺不写歌了呗。”   肖楚楚追问道:“是不是因为迟尺写不出来好歌了,才不写了?”   江心海盯着他:“你觉得呢?”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   记者们纷纷奋笔疾书。   今天这场发布会,才开了半个多小时,产生的勐料,就足够他们写十篇爆款了。   直播间的人气再次突破峰值,这回,连之前不看《诗意的生活》的观众,都一股脑涌进来了。   弹幕数量再次飙升到新高度。   “有句话叫江郎才尽,迟尺有钱后,冲劲没了,写不出专辑也正常。”   “迟尺从第一张专到最后一张专,一直都很稳定,他应该不是突然江郎才尽了。”   “前面的,不是说写不出专辑,而是写不出好专辑,好多音乐人到了职业生涯末期,都把以前的口碑败光了,可能他也是不想这样。”   “所以说去说来,还是心海和迟尺这种深度绑定的模式不对,如果心海可以唱别人的歌,迟尺也给别人写歌,这样两个人可能都会得到突破。”   “可是,我就是觉得迟尺和心海这样的爱情,很浪漫。”   “等不及了,我想听心海接下来和迟尺怎么样了,求求不要打岔了!”   ……   肖楚楚问道:“还有一件事,江小姐你刚才提到,刀狼和迟尺一起被当时的华语乐坛打压。   “我们刚才搜索到,在12年的红磡体育馆演唱会上,刀狼在唱完所有歌后,含泪宣布自己退出歌坛。   “请问,这件事的内情是什么?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你们才和英子彻底决裂?”   话音刚落,屏幕上蹿出来一大堆弹幕:   “所以,刀狼到底是谁?”   “还有在演唱会上宣布自己退出歌坛的?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靠,我听刀狼的歌,但我不知道他宣布退出歌坛了。”   “原来他是被英子打压,才退出歌坛的吗?”   ……在长桌的另一边,汪锋满头大汗。   他也是和这个事件强相关的人物。   多年以来,刀狼退圈这件事,一直没有形成多么大的话题性。   他来的匆忙,走得潇洒,现在如同闲云野鹤的大侠,再也不问歌坛上的恩怨情仇。   只有汪锋知道,这件事情,是他们做的不地道。   所以他现在心虚得满脸发黑。   他的表现,全被摄影机拍了进去,于是,直播间不明就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刀狼到底为什么退圈?和汪锋又有什么关系?迟尺又为什么退圈?”   “我隐隐之中感觉,今天要发生大事,华语乐坛可能会发生震动。”   “英子真的说过,只有农民才听刀狼的歌吗?我看《好歌声》,对她印象还挺好的,她怎么这么说话啊?”   “英子他们把刀狼逼到退圈,那《遇见》是怎么发行的?虽然知道最后的结局,但我好好奇这个过程啊!”   ……有人好奇,有人兴奋,有人惶恐,有人惴惴不安。   在所有人一致的等待中,江心海终于再次开口了。   “刀狼退圈这件事,最主要是他自己性格的原因。”   “他作为一个草根出身,没办法忍受聚光灯长期的聚焦,最终精神崩溃,才选择退出娱乐圈。”   “虽然主要是他自己的原因,但是,我要说的是——   “当时的整个陆派乐坛,都是帮凶。”   肖楚楚皱起眉道:“陆派,什么是陆派乐坛?”   江心海缓缓道:“由于开放时间早晚的关系,我们话语乐坛的风格和模式,分为陆派和海派。   “海派指的是开放早的沿海城市地区,他们和世界音乐交流多,发展丰富,多样性强,比较先锋和前卫,被称为海派。   “早期的四大天王,邓莉君、谭永林、崔大佑等等,都是海派乐坛的领军人物。   “而陆派,则指的是市场更广阔,开放更晚的内地娱乐圈。   “英子、高晓柏还有汪锋哥,都是内地娱乐圈的代表。   “大家各有优势,到了12年这个节点,又互相吸收兼容并包,已经深度融合了。”   提心吊胆的汪锋被提到了,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并说道:   “我以前是学院派出身,和灰豹、鲍家街等等乐队玩摇滚,主要在内地发展,确实是陆派。”   肖楚楚问道:“那刀狼是陆派还是海派?”   江心海大大地摇头道:“他既不是陆派,也不是海派,他是草根音乐人,无门无派。”   肖楚楚说:“这种划分挺新鲜,我是头一次听说,那么,江心海小姐您算是陆派还是海派?”   江心海道:“我和刀狼一样,也是草根。”   肖楚楚听完后,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一愣。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反直觉。”   江心海喝了一口水,然后说:“分再详细,也没有意义了。   “因为我和迟尺,在12年之后,再也没有陆派和海派之分。” 136.那我是不是你的挚爱   陈涯搂着江心海的肩膀,一路往电梯走去。   他按着电梯的按钮甚是狂躁,已经点亮了按钮,手指还是戳个不停,似乎想把电梯戳烂。   “按一次就行了。”江心海在旁边小声提醒。   “我知道。”陈涯有点暴躁地说,“你跟他们说了,我们专辑的进展吗?”   “没有,我又不是傻子。”   江心海乖乖地说。   陈涯看了她一眼。   江心海觉得,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很听话,但是你就是傻子”。   她的小脸垮下来,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叮”的一响,两人走进电梯,总算是感觉上有点放松下来。   “我低估公司的底线了,”陈涯黑着脸说,“他们什么都不给,还想围堵我。”   江心海歪着头说:“我其实有一件事不懂。”   “什么?”   “你不是给公司赚钱的么?公司会放着钱不赚,自己封杀自己的人么?”   陈涯摇摇头,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这圈子水深的地方。   “乐坛里面的拉帮结派、互踩、恶性竞争,比你想象中还严重。有时候得罪了一个大老,他能让你全年的工作全部报销。   “他们不重视人才。在这些人眼里,底层的创作者,一抓一大把,跟韭菜似的,根本就不稀缺,只要有钱,就可以推上去,说你行,不行也行。   小书亭;   “所以,他们宁可封杀一两个创作者,也不肯得罪一个大老。像英子这种功成名就,有一定行业影响力的,他们就更加不敢得罪了。”   江心海听得有点灰心,道:“这样的话,底层创作者不是没有生存空间了?”   陈涯用手比出一个小窄圈,道:“有生存空间,但不多,就这么大一点,都是别人给你留了活路,你才能挣这一口吃的。”   江心海默然。   “这还不是最终形态,”陈涯一脸严肃道,“等这种趋势发展到最终形态,就完全是资本唱戏,创意和作品,完全不重要了。”   “到那个时候,明星、偶像,只是一个符号,他们的作品只是用来圈钱的工具,老百姓喜欢谁,不重要,只要资本捧谁,总有一大批人喜欢,自然就能把一个人捧到不属于他的高度。”   “哪怕是一个毫无素质,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只要凭他长相好看,就可以收割大批无脑粉丝,围绕这个人炮制出无数文化垃圾……那个时候,才是乐坛的最终形态——   “虽然是乐坛,但再无音乐。”   虽然陈涯说得言之凿凿,但江心海听得十分懵懂。   她无法想象那样的世界。   歌就是用来听的。   不好听的歌,怎么会有人喜欢?   她无法理解。   陈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我和你,就是来改变这种现状的。”   江心海嘴角抽搐了一会儿:“呵……呵呵。你又开始了。”   两人走出公司,外面阳光明媚。   “我什么又开始了?我认真的。”陈涯说,“我就是要拿优质作品,赚大笔的钱,狠狠抽肿那些只认钱的人的脸!”   江心海抓住他的胳膊说:“咱们先不要发癫了,先想一下,等会儿吃什么?”   “随便吃什么都行……你怎么跟我想的不在一条路上啊?赶快跟我同一频道。”   江心海打了个呵欠,然后说:“我们不是已经完了么?”   “啊?”   “我们的专辑已经完了啊,”江心海道,“公司不给支持,还要封杀你,我又拒绝了公司签约,天后点名围堵,你还欠了200万,全世界都在针对你和刀狼……我们的专辑还怎么出?”   陈涯拍了拍江心海的肩:“不用担心,只要刀狼的演唱会成功,我的资金就能回笼。我有资金了,我们就可以自费出专辑,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心海耸耸肩:“但愿吧。我还打算,如果出不成专辑,就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陈涯皱起眉,“我说了要让你当天后,你就一定会成为天后,不然你当我说话像放屁?”   江心海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想你说话也不是放屁,所以,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还有什么想对你说的?”   “你忘了吗?”   “啊?”陈涯摸不着头脑。   “关于你第三次说喜欢我的事情。”江心海眨着眼睛,看着他的脸。   “啊?什么时候?”陈涯愣了。   “就在刚才的会客室,”江心海有点想笑,“你把我拉走的时候,说我是你的挚爱。”   “哦,那个啊,”陈涯如释重负,“那只是个比喻。”   “比喻是吧,所以我不是你的挚爱,你不是在说话,只是在放屁,对不对?”江心海明晃晃的眼睛盯着他。   “呃……”   “就是说,你说得很随意呗。我误解了呗。”江心海用手指把玩着自己鬓角头发。   “也不是随意……”   “我说了事不过三,我会认真的,你没往心里去,是不是?”江心海嘴角带着甜腻微笑。   但是这种笑容,莫名地很有压迫力。   “我错了。”陈涯果断道歉,“我也不是随便说的。”   “所以,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认真?”   “知道了。”   “那请你也认真一点。站直身体,不要松松垮垮的,而且不要嬉皮笑脸,我知道你在傲娇。”   “没有傲娇……”   “就是说你确实觉得我是你的‘挚爱’是吧?”   “是有这么想过。”   “‘有这么想过’。说清楚点,你现在是不是也这样想?”   “直到刚才都这么想。”   “那你想不想听我的回答?”   “什么回答?……哦,回答啊,想。”   阳光下,江心海看到,陈涯的脸有点发红。   她有点得意,总算看到他这种表情了。   “我的回答就是,我不喜欢你,别老是动手动脚。”江心海突然翻脸,收了笑容。   “欸?”   说完,江心海洒然转身,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   她回过头:“愣着干嘛?过来啊?”   陈涯这才从她刚才散发的魅力中回过神,跟着她走过去。   “刚才也是傲娇是吧。”   “不是傲娇,”江心海回过头纠正道,“是撒娇。”   ……   一个月后,刀狼的演唱会,终于在红磡体育馆开始了。   陈涯早就通过关系,拿到了两张票,江心海特地请假两天,和陈涯一起,飞到了香都,去看刀狼的演唱会。 137.和江心海睡觉了(感谢白鼠一个不留神盟主)   自从上次忍不住跟陈涯撒了一娇后,陈涯说话的时候,江心海就不敢盯着他的眼睛了。   这种情况在练歌的时候尤为严重,严重到陈涯都发现什么了,但他好像也不好意思点破。   江心海跟自己感情经历丰富的表姐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问道:   如果总是想向一个男生撒娇,想要逗到他脸红,当他为自己妥协的时候,就满心欢喜,这种心情是不是有问题啊?   表姐说,这有什么问题?这一点问题都没有,恋爱又能有什么问题呢?   然后她又问心海,你喜欢上谁家的小谁了呀?   江心海不敢说。   不过,她也不敢再那么放肆地逗陈涯了。   她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呢。   连撒娇她都不敢再做一次了。因为她怕陈涯突然主动起来。如果他主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在陈涯“第三次说喜欢”之后,两人的关系毫无进展,甚至开始避嫌,相互之间变得彬彬有礼,敬若亲朋,上厕所的时候还会相互谦让。   这导致江心海反倒更想跟他亲近了。   心里好似有猫爪爪在挠似的。   刀狼演唱会的前一天,两人凌晨3点收拾好东西出发,准备乘飞机去香都。登机时已经早上六点半。机票一共花了三千多,当然,是江心海出的钱。   上了飞机,拿着机票对了位置才发现,陈涯坐的是靠窗座位。   江心海忍不住又撒了娇,陈涯很快就把位置让给她了。飞机起飞的时候,江心海紧紧闭着眼睛,一点都不敢看外面。   她脸色铁青地憋了一会儿,然后凑到陈涯耳边问:   “飞机翅膀一直在抖,会不会突然断掉啊?”   “不会。”陈涯眼睛微瞑。   “可是它真的抖得好厉害。”   陈涯看了她一眼:“现在正在跑道上滑行,滚轮跟地面摩擦有震动,当然会引起抖动。”   江心海完全没听到他在讲什么:“如果出了意外,我生命中最后一个人就是你了,然而我们在一个月前还相互不认识,你想想,是不是很奇妙?”   “并不会出意外,而且,你手把我的手攥太紧了。”   江心海低头,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抓着陈涯放在扶手上的手,赶紧松开。   她把手在陈涯的袖子上手心手背反复擦了擦,然后说:   “不好意思,没注意。”   说没注意是假的,手的末梢神经那么丰富,抓住陈涯的大手搓揉那么半天,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是故意抓他手,想看看他反应罢了。   江心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主动,就是脑子一抽就这么做了。   脑抽的原因有很多种,大部分是因为将要出远门的兴奋,加上通宵脑子不清醒,再加上陈涯穿上了昨天她给他买的一件清爽卫衣,服装跟上了时代潮流,现在看上去帅得像电视里的明星。   结果陈涯澹定到出乎她的预料,让她大失所望。   飞机强烈地震动一下,随后机头抬升,直冲云霄。   江心海脑子里还在想如果飞机掉下去的事情。   如果飞机掉下去,在人生最后时刻,出于弥补遗憾考虑,她会不会把初吻给他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乱七八糟的想法,可能是昨天睡太晚,现在脑子彻底不好使了。   江心海转过脸,盯着陈涯瘦削凌厉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似乎是感觉到江心海在看自己,陈涯转过脸,一脸认真地说:   “芜湖,起飞。”   “……”   看江心海不理他,他又盯着她加了一句:   “从现在起,我要起飞。你懂吗?”   江心海更不想理他了。   ……   这并不是江心海第一次坐飞机。   作为一位知名童星,她坐飞机的次数和一般人坐火车的次数差不多。   所以在得知这是陈涯第一次坐飞机之后,她有些歉意——自己剥夺了陈涯第一次的靠窗体验。   可是道歉的话说不出口,又不好意思换位子,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拉下舷窗的窗帘,假装睡觉。   眯着眼装了十分钟,她开始真的犯困了。   偷偷睁开眼,看了一下陈涯的侧脸。看到他也在闭目养神。   忽然她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她瞬间清醒。她闭着眼睛假装熟睡,调整了一下坐姿,身子微微向陈涯方向倾斜15度,摇摇欲坠向他靠去。   她想在无意中靠在陈涯肩膀上,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但装了半天,她最终都没倒下去——是她自己内心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她。   “冬。”   江心海吓得几乎跳了起来,一颗大脑袋,突然倒在了她肩膀上。   陈涯靠在了她肩上。   身体僵直,脑门冒汗,江心海万万没想到,陈涯居然在睡梦中靠在了自己肩头。   她伸出手,想把他脑袋拨走,但最终又放了下来。   算了,不管了,由他去吧。   ……   飞机滑行下落的时候,机身震动了一下,把两个人都震醒了。   陈涯和江心海两人睡眼惺忪地坐直身体,两颗头迅速分开,都下意识忽略了刚才靠在一起睡得挺香的事实。   等到江心海回过味来时,已经错失了拿这事质问陈涯看他反应的最佳时机。   “到演唱会开始,还有5个小时,”陈涯看了看腕表,“我们……”   “去逛街吗?”   江心海听说香都的免税店很赞,基本买不到假货。   “当然不是,我们得去看看罗令,”陈涯说,“还不知道他心态如何,得跟他打气。”   “哦。”   江心海略微有点失望。   他们乘“的士”一路到酒店放了行李,又跟罗令打了电话,三人约在罗令的酒店见面了。   和上次见面相比,罗令的穿着要稍微好了一点,虽然还是那个鸭舌帽和文化衫,可看上去清爽了不少。   就是脸色有点疲惫。   “这次一共要开4个小时,不要紧张,放平心态,”陈涯说,“尽量少说话,把嗓子养好。”   刀狼不停点头,回头去桌上拿了一张节目单过来,递给陈涯:   “一共30首。”   歌单上第一首就是最近传唱度最高的《冲动的惩罚》,之后还有《西海情歌》《披着羊皮的狼》等等知名歌曲。   《2012年的第一场雪》放在最后一首压轴。   这是这首歌第一次面世,同名专辑准备在演唱会后发售,有了演唱会加持,再加上歌的质量本身不错,这张专辑肯定会卖爆。   只要演唱会成功,再加上专辑销量,陈涯的资金就能回笼,也不怕《遇见》做不出来了。   “别紧张,”陈涯看向罗令,“这是你第一场演唱会,以后你还有很多场,不要怕,只顾向前。”   罗令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罗令的手机响了。   他接通了电话:“喂,妈?怎么了?不是说了这两天不要给我打电话……”   一个方言浓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令娃,你老汉被人打了,头都破了,血直流啊……”   罗令身子“霍”地站了起来:“被谁打了?在哪里被打的?报警没?”   “是在家里坐着吃饭啊,有人朝我家扔砖头啊,那砖头把窗户砸破,把你老汉头砸了呀。”   罗令压低声音道:“为什么往我家扔砖头?”   “令娃啊,”对面传来罗令母亲有些疲惫的声音,“妈本不想跟你讲,这一个月,家里隔几天就被扔砖头,都是什么天王、天后的粉丝,说你侮辱音乐啊……” 138.将天后头衔夺过来   罗令挂了电话,表情变得很可怕。   陈涯和江心海对视一眼。   他们都意识到,情况变得十分不妙了。   “老罗,别被影响。”陈涯拍了拍他的肩,“现在演唱会是第一位,等演唱会后,再处理这件事,我一定会和你一起讨回公道。”   江心海皱眉道:“这肯定是英子的粉丝,他们现在欺负你,就是欺负你粉丝少,如果你能成功,绝对不会再受这种欺负。”   “我知道,我知道。”罗令坐在酒店雪白的床上,有些颓然。   “听我的,好好休息,把手机关掉,演唱会时,全力以赴。”陈涯低头看着他的眼,“答应我好吗?”   “嗯。”罗令简单说。   两人知道再留下去也没用,于是告辞了罗令,离开了酒店。   出门后走了很远,江心海才说:“这个关头出现这种事情,很难说不是英子他们有意指使的。”   “就算我们知道,也只能说是猜测,”陈涯说,“没有证据。”   “好气啊。”江心海捏紧拳头,“以前还觉得她是名人,挺仰望她来的,现在看来,她就是个败类!”   陈涯摇了摇头,不想评价。   在两人走后,罗令一个人坐在孤独的房间里,垂着头,沉默了很久。   ……   入夜。红馆。   人潮喧嚷。   红磡体育馆,俗称红馆,实际上并不是红色的。   但来到这里的人,一定很红。   这里是无数歌手心中的圣地。   陈涯和江心海随着人潮而来,江心海戴了一顶棒球帽,在夜幕遮挡下,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不大。   “刀狼的粉丝,年龄都偏大哦。”江心海在观察了周围的人后,跟陈涯小声说。   “不是粉丝,”陈涯回答,“是歌迷。”   因为人很多,江心海一直紧紧抓着陈涯的衣服,两人找到前排座位坐下,虽然是别人的演唱会,江心海却心脏激动得“怦怦”跳起来。   “不知道罗令好点没。”江心海凑到陈涯耳边说。   “希望他没事。”陈涯面无表情。   但江心海看到,他悄悄捏紧了拳头。   他已经将全部身家了,如果罗令的演唱会失败,专辑跳水,他和江心海的事业,都会一蹶不振。   没有等多久,罗令就上台了——他还是标志性的鸭舌帽和衬衫,看上去和平时生活中竟没什么两样。   其他明星在这种场合,在穿着打扮上肯定会斟酌很久,可刀狼不一样,他永远都是鸭舌帽+衬衫。   现场观众掌声和尖叫一起响起,他们并没有介意身穿如此普通衣服的刀狼。   刀狼是个纯粹的歌手,他们也是纯粹的歌迷。   他穿什么,并不重要。   江心海小声说:“他好像情绪有点不对。”   陈涯皱眉点了点头。   台上的罗令,看上去有点……悲伤。   等到欢呼声间歇,刀狼才开口说话了:“今天,我很荣幸能来到这里。”   “以前我还在歌舞厅唱歌的时候,就无数次梦想,我能够站在这里。”   “因为对于我来说,只有站在这里唱歌,才算是真正成为歌手。”   “那么,请大家听我的第一首歌《冲动的惩罚》。”   吉他和欢呼声一起响起,现场的气氛马上就起来了。   江心海兴奋地掩嘴说:“感觉,比想象中刺激诶。”   “确实刺激,”陈涯说,“直接关系到咱们的《遇见》是顺产还是难产。”   在台上,刀狼已经开始了。   “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   胡乱地说话。   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   狂乱地表达……”   江心海呆呆地听着。   歌词很土,她听愣了。   “刀狼19岁的时候跟他前妻奉子成婚,”陈涯在一旁说,“孩子生下来没几天,他老婆跑了,所以就有了这首歌。”   “啊?19岁?”江心海有点吃惊,“那不是就比我们大1岁的时候就,就生孩子了?”   “是的,但是你的话里有歧义。我不想跟你在明年生孩子。”   江心海变得面红耳赤,揪住陈涯肋下的肉又掐又捏,抓着他的胳膊又拍又打,低声威胁道:   “我杀了你!”   然后,她在“就想着你的美,闻着你的香味,在冰与火的情欲中挣扎徘回”的歌声中捂住了脸。   罗令似乎并没有受到之前事件的影响,他唱得十分投入,时不时脸上还会浮现起微笑。   当唱到最后的高音时,江心海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想不到他的高音可以啊!”   “是的,”陈涯说,“他是可以站稳高音C的选手,比你并不差,只不过由于年龄原因和音色原因,他的声音比较沧桑,能唱的风格很局促,导致很多人下意识忽视了他的唱功。”   他转头看向江心海,认真道:“心海,能够在这个地方开演唱会的人,每一个都不简单,你也还有很大的成长潜力,你要用心学习。”   江心海认真点头。   很快,她就进入了学习状态。   连听了几首,她摸着自己的喉咙,开始真正有些佩服刀狼起来。   “这首《披着羊皮的狼》,音调比其他歌高好多,其实很难唱,但他唱得好稳。”江心海说,“我生怕他唱噼了,但他每次都能很稳得唱下来。”   “关闭唱法,”陈涯说,“这是很典型的关闭唱法的技巧,我应该有教过你。”   “嗯。”   江心海看着台上的刀狼,说:“他其实很有唱功。”   “对,天生的,自学成才,”陈涯说,“所以,我才一眼相中了他。”   随着气氛渐入佳境,现场的歌迷们都站了起来,江心海也拉着陈涯站了起来。   全场好几次大合唱,江心海也跟着磕磕巴巴一起唱了起来,还拉着陈涯的手一起嗨。   等最后一首《2012年的第一场雪》结束后,江心海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从今天起,”她转头跟陈涯说,“我也是刀狼的粉丝了。”   陈涯翘了翘唇:“那你变成农民了。”   “呸。不要学英子那二笔,她懂个屁啊。”   和声渐歇,刀狼拿着话筒,在台上说话了。   “各位歌迷朋友们,”他说,“这场演唱会,我唱得很开心,我不知道大家满不满意,但在我心里,是成功了,请问大家,满意吗?”   他把话筒对准台上,台下一片山呼海啸的“满意”声。   刀狼笑道:“你们满意我就高兴了。很好,很好。”   他一连重复了几次“很好”,然后抹了一把脸,慢慢说:   “这是我第一次开办演唱会,很难忘,对我来说是很难忘的经历,我也觉得,作为一个歌手,这辈子值了。”   “之前也说过,我一直认为站在这里才算是真正的歌手,所以我现在的感受就是,值了。”   “然后,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我有一个消息要宣布。”   他看了一眼台下的观众,上万人的场馆,竟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要宣布的就是,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开演唱会了,”刀狼说,“今天之后,我将会,告别歌坛。”   他耸了耸肩,似乎很轻松地说:“其实,我很害怕面对镜头,也不适合做一个明星,我觉得,我还是退出娱乐圈比较好,我还是喜欢当年那个在孤灯之下,独自写歌的自己。”   全场哗然。   江心海迅速回头看向陈涯,她发现,表情隐藏在闪烁的舞台灯光下的陈涯,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抽离了这个场景,正在迅速澹出。   “谢谢大家。”刀狼最后说。   几滴眼泪洒落在舞台,然后迅速消隐无踪。   江心海抓住了陈涯的手。   “陈涯,醒醒。”江心海说,“你别这样,我……我怕。”   似乎是从水中出来透了一口气一般,陈涯终于动了一下,同时大口呼吸起来。   江心海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   “心海,我改变主意了,”他说,“你的《遇见》,不能只上10首歌。”   “嗯?……好,听你的。”江心海说。   “加歌,再加两首我用来压箱底的东西,”陈涯说,“我本来还想留一手,让你慢慢登基的。”   “一张专辑,只要一张专辑,”他转头望向江心海说,“我要你马上就成为天后,把那个英子的头衔,给我夺过来!把她的骄傲全部碾碎!”   ==   推书《我的气血武道修行之路》 139.给他们10年时间   在听到刀狼的暗澹离场后,发布会现场一片唏嘘。   这是一位华语歌坛上,如同流星一样耀眼,但是光芒转瞬即逝的歌手。   在那个年代,专辑销量破300万,盗版专辑超过1200万的选手,却只开过一场演唱会,就匆匆离场,留下无数猜测。   当年多少歌迷探寻刀狼离场的真相未果,想不到这背后的原因,如同深埋海底的旧船遗物,直到今天,才以这样的方式浮出水面。   直播间的弹幕飘过,却都很凌乱。   “刀狼真的是因为被英子霸凌才离开歌坛的吗?感觉英子不是那种人啊……”   “英子当时如日中天,为什么非要去怼刀狼呢?两个人又不是一种类型。”   “对啊,我也感觉完全不符合逻辑,英子用得着嫉妒刀狼的才华?没必要吧?”   “可是心海也没必要骗人啊。”   “当时英子的确说过,听刀狼歌的都是农民,还引起了很大争议。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刀狼的歌一点都不好听还那么火,英子的攻击是对歌不对人,是为了守护华语乐坛好不。”   “是啊,我感觉应该是音乐理念之争,江心海有点夸大了,把英子说成了嫉贤妒能。”   ……由于刀狼登场的时间过于短暂,他的歌迷并没有形成声势,大多数人,并不打心眼里相信江心海的说辞。   因为英子今天就算不是天后了,可她的口碑依然很好。   前不久,《好歌声》放出新闻:将迎接英子担任《好歌声》的评委兼导师。   这个新闻刚出来时,确实引来不少质疑声:英子已经多年没有声音了,请她担任导师是否够格?   当时网上出现了一篇雄文,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还刷爆了朋友圈:   《年轻人不懂当年的歌坛是怎样被英子“征服”》。   这篇文章列举了英子当年火爆大江南北的歌《就那样被你征服》《夜不懂白天的白》等等,引起一声声震惊:   原来,这些歌都是英子唱的!   在她驾临《好歌声》后,更是不少学员直言自己是英子的死忠粉,纷纷投入她麾下。   可以说,她在荧幕上的形象,完全是女帝级别的。   这样的人,当年真的有必要放下身段,去怼一个初出茅庐的刀狼吗?   肖楚楚出声问道:   “江心海小姐,通过刚才您所讲的内容,我又进行了一次梳理,您是否能听听,我讲的对不对呢?”   江心海点头:“你说。”   “迟尺和刀狼一样,都是草根出身,迟尺出身山村,刀狼则混迹市井,他们两个人关系很好。   “是由于迟尺的包装,刀狼才一炮走红,可大红大紫后,被陆派歌坛集体抵制,他宣布退圈。   “你只告诉我们,陆派歌坛集体抵制刀狼,却并没有告诉大家,陆派歌坛抵制刀狼的原因,那么据您分析,英子等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江心海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不好说。”   这个回答引起了一阵阵议论。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好说”。   肖楚楚追问:“大家从您的态度中猜测,是英子嫉妒刀狼专辑的销量,请问您如何评价?”   “除了英子本人,谁也没法说。”   肖楚楚合上笔记本,说:“我问完了。”   正在此时,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句:“英子发微博了!”   这话直接让现场沸腾了。   所有人都纷纷掏出手机,就连扛着摄影机的大哥也急匆匆将手伸入口袋。   一时间,现场“嗖嗖”响,都是刷微博的声音。   那些没有关注英子微博的人,也不用特地去关注了,因为英子的这条微博,在转眼间,就登上了热搜榜。   众人看到,在界面上,英子写了很长很长一段长文。   【英子:我是个性格很直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介意后辈对我的挑战,也不惧怕他们将我当做对手。刀狼也好,江心海也好,他们如果想在音乐上打败我,我只会对他们说,放马过来。】   【当年我确实很鄙视刀狼的音乐,现在我也很鄙视——他的音乐毫无美感,但凡有点欣赏水平的人去听,都不会喜欢。】   【可是他却火了。他火是因为,当时的国内听众,都没有听过真正的好音乐,所以才会让刀狼那样的土鳖音乐一炮走红。】   【这其实很危险,如果放任他这么一直火,市场决定风向,我们的华语乐坛只会越来越土鳖,再也创作不出好歌了。】   【要说我嫉妒,江心海后来的专辑销量也高,我怎么不嫉妒她?因为她的歌是有审美的。我认可她了。】   【华语乐坛有如今的欣欣向荣,音乐人做了很多努力,大家集体抵制刀狼,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华语乐坛。】   【相信今天接受过各种丰富音乐洗礼的听众,刀狼那样的音乐,肯定不会再次火起来。】   【这样的结局,我只会欣慰。】   在这条长长的微博下方,是数不清的好评。   “英子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天后,初心不改!”   “如果不是英子等人当年的努力,华语乐坛肯定不是今天这番欣欣向荣的样子,尊敬!”   紧接着这条微博,英子又发了一篇微博,也迅速登上了热搜榜。   这条微博很简单,只有简单一张图片,是教科书里面那个“妈妈再打我一次”那张插图。   《仙木奇缘》   配文也很简单:   【小时候总是觉得家里的长辈什么都不懂,被抽过才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她这张图想说什么,所有人都能看懂。   底下的评论更是叫声一片:   “英子真刚啊,不跟江心海杠一下,她还真不知道尊重人了。”   “年轻人不懂事,不懂做人要厚道!我们老前辈虽然粉丝少,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有些艺人,有才无德,有些成绩就跳脸老前辈,迟早遭到反噬!”   “江心海确实有问题,陈年往事拿出来说,不知道是她心胸狭窄,还是英子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   翻阅完这两条微博和评论,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场上的江心海。   这样一来,压力就来到了她这边。   坐在台上的江心海,却浑然不觉有什么,只是澹澹道:   “她说不嫉妒我……如果不是我和迟尺当年被她背后的资本各种阻拦,《遇见》专辑差点夭折,我就信了她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   江心海按了按头,说:“英子这些微博,挺好的,挺符合她的风格,因为十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还有一件事。”   江心海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慢慢说道:   “当年迟尺离开我时,曾给我留下一句话,我一直没懂他那话是想表达什么,直到今天,我才理解他当时的心情。”   顿了顿,她说道:“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给他们10年时间。在这10年里,我将离开华语乐坛’。   ‘10年后,我会回来看看,没有我的乐坛,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140.牺牲一下,一起睡(二合一)   江心海复述完陈涯的话,底下不知道是谁滴咕了一句:   “这也太狂了……”   这话声音虽小,但一说出口,就引起了广泛认可。   “有一说一,确实狂。”   “是啊,别说他是迟尺,就算他是天涯,说这话也……”   “感觉像是斗气斗输了才会说的气话。”   肖楚楚低头看了看资料,道:“根据我们的资料显示,距离迟尺离开华语乐坛的时间节点,华语音乐市场增长势头强劲,专辑年销售额提升了35%,特别是数字专辑,实现了从无到有,从有到成为主流的蝶变……”   江心海听完,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坐在现场的人尚且收敛,弹幕就完全不留情面了。   “现在7年了吧,离了迟尺的乐坛如何呢?想听他的评价。”   “华语乐坛市场越来越壮大,歌少不可怕,缺谁谁尴尬。”   “迟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你不写歌有别人写,听谁不是听!”   论坛上,也有人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水出了好几百楼。   “迟尺不在的乐坛的确失去了很多色彩,可并没有到一下子退步好多年的地步。”   “我看了一下迟尺的所有专辑销量,他在的时候,都不能说稳赢天涯,凭什么敢这么装逼?”   “感觉江心海有点强行为了黑英子而黑的地步,当初迟尺活跃的那几年,英子沉寂了好久,直到最近才复出,感觉就好像她是因为嫉妒英子现在的口碑,才突然把脏水往英子身上泼,可你也要英子能接得住啊?”   ……江心海并没有听到如此多山呼海啸般而来的负面评论。可她能猜到。   白皙的手臂放在桌上,她看着低头交头接耳,时不时抬起头用窥伺眼神扫过她脸的那些人们。   有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数年之前,刀狼在红馆的那次告别演唱会上,她和迟尺两个人面对着散场的人潮,孤独逆行的样子。   确实如陈涯所说,英子那些人,从来就没资格当他的对手。   他也从来没有输给那些人过。   如果说,他离开华国的时候,多少有些心态低迷,那绝对不是因为输给了某个歌手。   一定是因为,他们没能赢过资本。   ……   月华如练,将长街照得生寒。   和其他很多歌迷一样,陈涯和江心海在现场等了很久。   大家都想弄清楚,刀狼所说的“离开歌坛”到底是永久还是暂时。   可是刀狼退场后,再也没有回来的意思,等到地铁末班车时间越来越临近,现场的人越来越少。   终于,一条姗姗来迟的短信出现在陈涯手机上:   “对不起,涯哥,我逃跑了,我是个逃兵。   演唱会很成功,可能是我人生中发挥最好的一次,我的嗓子扛住了4个小时的拉练。   可我的人终究没有扛过去流言蜚语。   对不起,涯哥,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我希望你和心海能奋战在乐坛上,你一定能带领她将英子杀得人仰马翻。   可是,我没有办法陪你一起征战了。   对不起。”   ……看完,陈涯默然无语地合上了手机。   因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反倒没有多大反应了。   “刚才说了要加歌,但一张专辑太多歌也塞不进去,再加上时间太紧了,加两首就是极限了。”   江心海摇了摇头,道:“不用管我的考试了,考试哪怕挂科,也要陪你干这一票。”   陈涯盯了她一眼:“不是你考试的问题。是我的创作家资格证快过期了。”   要发行音乐,其中很关键一个环节就是送审。   一张专辑十几首歌,要仔细抠,审上个十天半个月的,错过了音乐节或者金曲奖等大型活动,黄花菜都凉了。   有创作家资格证就不一样,有证书送审的时候可以进入绿色通道,优先审理。   这种证书往往个人办不下来,都是单位或公司集体提交。   陈涯之前那张是公司给办的,他现在被冷藏,再去找公司续,肯定没那么方便了。   他有点忧心忡忡地对江心海说:   “我就是担心你撑不下来,10首歌都要练好,这个时间已经很极限了,再加两首,你撑不撑得住?”   江心海翻着白眼盯着他:   “还问我撑不撑得住,我还担心你灵感枯竭写不出来咧!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你有自信就好。”   陈涯掰着手指头,开始点数:   “《红豆》《传奇》《匆匆那年》《因为爱情》这几首是攻坚神曲,是用来一举奠定你地位的,传唱度可能稍微偏差,但水准抖出来了,你身上的‘童星’的标签肯定是没了。   “然后是《至少还有你》《后来》《听海》《欧若拉》,这四首是王炸,就主打一个传唱度,要火遍大街小巷,包揽全国KTV,铺天盖地全是你。   “《遇见》则是这张专辑的深度,你要把情感爆发力唱出来,选这首歌主打,考量就在这里。”   “然后是《容易受伤的女人》,这首算是我退一步的保底,现在的市场谁也不敢说十拿九稳,这种老派风格的粤语歌,说不定意外地能打入中老年市场,所以还是要留它一首。”   他看着江心海:“你有没有发现,这张专辑深度不够?其实还可以再多加一点深度。”   “所以深度到底是什么?”   合作到现在,江心海觉得每一首都很好听。她感觉不出来深度。   陈涯想了想,从裤兜里掏出笔,掀开自己的衣服,在衣襟处写下两个字:   勇气。   江心海歪头,她还以为这是陈涯在给自己打气。   “第十一首歌——”陈涯说,“名字叫勇气。”   “勇气?”江心海脑海里浮现起挥舞着拳头的刚强男人在那里唱歌。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陈涯哼了哼,江心海听在耳朵里,意外地觉得很抓耳。   “这真的是你临时想的吗?”江心海问。   现场想歌张开就唱,这是陈涯的神奇之处,江心海已经习惯了。   陈涯没有回答她,而是开口道:“第十二首……”   带一点丝丝凉意的风从两人之间吹过,陈涯眼睛中明光一闪,在衣襟下继续写到:   “《隐形的翅膀》。”   江心海懵里懵懂地看着这几个字,有些不明所以。   她还不知道,在多年之后,这几个简单的字,引起了多大的轩然大波。   在十年后的《诗意的生活》的发布会上,本来群情汹汹,对陈涯一副声讨之势的媒体,在听到这首歌的名字后,突然哑然失语起来。   《隐形的翅膀》。   这首歌在《遇见》专辑中,就江心海自己的喜好而言,它并排不上第一位。   论旋律,它不如《后来》《传奇》抓耳;   论传唱度,它又没有《遇见》《至少还有你》好唱;   论歌词,它又没有《红豆》《匆匆那年》隽永清新。   在陈涯写下《隐形的翅膀》的歌词时,江心海差点以为,这首歌是陈涯写给他自己的。   “每一次都在徘回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她觉得,陈涯经过刀狼事件后,受到了深深的打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所以他才写出这样简单、明了、直抒胸臆的歌词。   后来,她也逐渐喜欢上了这首歌,孤独地走在滨海大学校园里,穿行在教室和食堂之间时,她偶尔也会下意识地哼起这首歌。   她不知道的是,《遇见》这张专辑横空出世后,那些情歌走进千家万户和KTV,而这首没有任何爱情,只有孤独心声的歌曲,走进了大小校园。   它和其他十一首情歌格格不入截然不同——它是一首励志歌曲。   整个华语乐坛都没几首的那种好听的励志歌曲。   第二年,首都大学的校长在迎新会上,当场操着五音不全的腔调,献唱了这首《隐形的翅膀》,给学生们鼓舞打气。   在大大小小的校园,课间广播会不约而同地飘扬起这首歌,无数辛辛学子都将这首歌在耳朵里磨出了茧子。   然而在挑灯夜战的无数个夜晚,他们会偶尔想起这首歌,稍微打起精神。   那些苦苦复读的人、为了工作熬夜的人、快要坚持不下去而感到迷茫的人,在他们人生的低谷,他们会一次次想起这首华语乐坛为数不多的励志歌曲之一。   5年前,龙田大地震。   搜救人员在黑暗中,在大雨滂沱的泥泞中,在废墟之上,一点点破开碎石、搬走杂物。   这时,在已经被困十多个小时的地底下,突然传来微弱的歌声。   那是一个瘦弱的童声在哼唱,声音温柔而坚定。   消防官兵们擦干脸上的汗和泪水,问道:小朋友,你在唱什么歌啊?   废墟下方,那个微弱的声音马上回答道:“《隐形的翅膀》……”   这个小朋友从废墟下方获救时,蒙着眼睛的她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上,无数观众都跟着落泪了。   她的家人已经都不在了。而那时她抱着双腿,孤独地躺在狭窄的缝隙里,哼唱着《隐形的翅膀》。   一个月后,当时已经澹出歌坛一段时间的江心海赶到龙田,登台开始她的义演会。   在《隐形的翅膀》的歌声响起时,她几度哽咽,一边唱一边哭,眼泪在脸上纵横。   她把话筒递向观众席,现场立刻整齐划一地响起万人大合唱。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歌声结束后,现场响起雷动的掌声。   既是给江心海的,也是给他们自己的。   在这次国殇中,无数家庭破灭、亲朋流离。   是这首歌在黑暗中鼓舞了人们。   江心海从此也又新得到一个名号“废墟中的女神”,还因此得到领导人的专门接见。   第二年,首都的高考语文试卷上,最后一道作文题是:   【一首歌中唱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向远方。请以“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为题,写一篇作文。要求:一自选角度,自行立意。②除诗歌外,文体不限。三不少于800字。】   由此,《隐形的翅膀》成为第一首登上高考试卷的歌曲。   在无数应届考生的吸气和动容中,笔尖纷纷落下,在纸上留下了自己心目中的隐形的翅膀。   当年的满分考卷结尾语,也给那些记忆和那些故事划下一个幕中的句点——   “因为,他们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名为‘坚强’。”   ……当年,春节联欢晚会,江心海登上舞台,再次献唱了《隐形的翅膀》。   唱完后,长达一分钟的雷动掌声,破了春晚现场事故历史,是工作人员拼命挥手,才能让时间表对上,顺利接上下一个节目。   在发布会上,江心海说完陈涯添加的两首歌后,刚才还在质疑的人,瞬间不说话了。   江心海的话,突然给他们提了个醒——   原来当年那首堪比第三国歌的歌曲,就是江心海出道那张专辑上的啊。   原来那首歌是迟尺写的。   原来江心海的江湖地位,是在这儿来的。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们想起来了。   ……也难怪江心海满打满算只正儿八经唱了三四年歌,却给人的感觉一直没有离开歌坛。   因为歌坛上根本一直都笼罩着她和迟尺的传说。   当然,这些就是当时的江心海无从得知的了。   她当时根本不知道这首歌居然产生了这么大的轰动。   和陈涯一起慢慢离开红馆,在黑暗的灯光下,陈涯的手背碰到了她的手背。   刚才在演唱会上时,江心海借着唱跳嗨的劲头,拉了陈涯的手。   现在,两人却心照不宣的,同时缠上了对方的手。   然后在月光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那么,演唱会耽误了两天,回去之后,你要更加努力补回这失去的两天。”   “嗯,那还用说?”   “还有,加了两首歌,但加量不加价,更不能减质量,你不能把我的歌唱糟蹋了。”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跟我这么说,就我这段时间的表现,你还没看出我是天才吗?”   “行,小天才,我问你,当时是哪个小天才定的大床房?我们今晚又怎么在大床房过夜?”   “反正只是眯几个小时,马上又要去赶飞机,你就牺牲一下,别睡了吧。”   “你怎么不牺牲?”   “行,那我牺牲一下,跟你睡一张床。但是你要穿着衣服。”   “这也算牺牲?……”   声音消散在夜空中,月光下,两人拉着手的身影,越来越遥远。 141.谁给你的勇气   《遇见》专辑的发行,已经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阶段。   江心海变得特别没有自信起来。   她最初对陈涯和自己还有几分信心,觉得这些歌好听又抓耳,肯定能火。   可是经过她长达一个月的反复凋琢,她已经对这些歌曲丧失了判断力。   就好像对于每个妈妈来说,自己的孩子都是最香最漂亮的,哪怕那孩子是个小臭宝。   刀狼那边给陈涯打过来一笔8位数的资金,江心海从富婆境界跌落了。   不过陈涯这几天花钱如流水,上次江心海偷偷瞟了一眼他的银行存款,发现那笔资金缩水了一大截。   没有公司支持,录音棚也好,歌曲后期制作也好,都是陈涯自己掏的钱,甚至连磁带制作的厂家都是他掏钱请的。   就在专辑预定发行期限的前3天,江心海突然刷到一条新闻:   《英子首徒阮清竹新专辑定档!专辑先行曲曝光!》   她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点开新闻,听了几秒钟阮清竹的新歌,她就忙不迭给陈涯打去了电话。   “喂?”   “阮清竹、阮清竹新歌,”江心海语气急促地说,“完全就是抄《红豆》的!”   十几分钟后,陈涯就赶回出租屋了。   他表情凝重地接过江心海递过来的手机。   屏幕上,“《相思豆》”和阮清竹几个字分外扎眼。   再看向下方,作词一栏上写着李亚林,作曲一栏写着陆仁。   陈涯压下火气没有发作,点开了歌曲。   听上了两段之后,他终于是小王八退房——憋不住了。   “这帮畜生啊。”   陈涯咧开嘴,像是在笑,又像是愤怒。   江心海问:“是那个监制把母带泄露出去了吗?”   “不是,母带我看得很死,不会泄露,”陈涯说,“肯定是送样的时候被陆仁听了一耳朵。”   他转头跟江心海解释道:“陆仁品格怎么样先不谈,作曲底子还是很强的,估计听一遍就把谱子记住了。”   他把进度条拉回去,又重新听了一边,一边听,一边打拍子。   “改了节奏加了效果器,结构稍微变了一下加了预副歌,副歌部分‘有时候有时候’的地方高度相似。”   江心海也说:“演唱风格都有点像我靠拢了,假音的发声方式跟我有点像。”   “嗯,很明显是受到你的影响了,”陈涯说,“这么看来,陆仁真的很中意你的唱腔,阮清竹本来不是这种风格,肯定是被他调教过了。”   江心海内心得意却不形于色:“他中不中意我又怎样?我讨厌他们的态度。”   “他们是打定主意跟我们打了。”   “打什么?”江心海问。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干这种事,就是跟我们打擂。”陈涯说,“他们让阮清竹模彷你的风格,就是想把我们扼杀在摇篮里。”   他又说:“心海,记住,在歌坛,风格太相似,是会死的。”   “哦?……”江心海还没听懂。   “就是他们想要我们死。”陈涯把话说明白了。   江心海皱起了眉头:“那要不,我们的专辑缓缓再发……?”   “缓什么,他们要打,那便打,”陈涯将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怕什么,你是要成为天后的人,迟早要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他冷笑一声,把江心海箍在怀里,说:“阮清竹算什么东西?哪怕是她师傅来了,也照样打。”   “打打打,露头就打,这张专辑放在这里,谁来就打谁!打到服为止!”   “嗯。”江心海小声,带着几分乖巧说。   心里头甜丝丝的。   陈涯松开胳膊,拿起手机,把进度条又拖到副歌的部分。   仔细听了一会儿,他又道:“这首歌的KEY被阮青竹升了两度。”   江心海点头:“我也听出来了,她不擅长低音,所以高音部分太高了,她居然能唱稳,还是挺厉害的。”   陈涯冷笑道:“那没事了。”   “怎么就没事了?”   陈涯没有回答她,到洗手间去了,一边说:   “等着瞧吧。”   江心海找过去站在门口:“等什么?”   “他们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说完,他一手抓着门,看着江心海,“我要关门。”   江心海稍微让了让,陈涯在她面前关上了门。   “提什么醒啊!”江心海在门外跺脚。   “我们也宣发!”陈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一天后,江心海的身影,出现在昨天阮清竹占据过的位置。   众多媒体的标题起得吸睛,大多都差不多是这种成分:   “江心海专辑首发曲披露!大胆献唱热辣情歌《勇气》!”   ……江心海在大众中知名度不小。   而且在大家的心目中,她的形象一直都是很清纯的。   《红粉世家》还在一些电视台热播,很多人对江心海的印象还是那个傻白甜大小姐。   可以说完全跟什么“大胆”“热辣”“情歌”不搭边。   媒体用上这么一个夸张(对当时来说够夸张了)的标题,去形容这样一个国民女儿,很多人当场就受不了了。   而且,再看这个歌名——《勇气》,怎么看都是励志的歌曲,怎么会是情歌呢?   所以,大多数人一边骂着媒体无耻,一边点开了视频,打算带着批判性的眼光去看一看江心海唱了啥。   结果江心海温柔的声音刚飘出来,他们就怔住了。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简单动听的旋律,干脆直白的歌词,更因为是江心海的声音,这一切都直击心灵。   陈涯前世,《勇气》这首歌首发于千禧年,2000年。   在那个众神争霸的年代,这首歌霸榜75周,是真正的长销热歌。   (冷知识,一年只有52周。)   直到20年后,“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这句话居然还成为了网络热门沙凋句。   不说的话,谁知道《勇气》是2000年的歌?   听众朋友们在听到江心海唱出“我们都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都集体沦陷了。   原来是一起面对爱的这份勇气……   听众们如同溺水后突然浮起来的人,激动地心颤抖的手,把进度条拖回了起点。   什么嘛!   这首歌明明很好听!   而且以前没发现,江心海的声音居然这么好听。   唱功还这么好!   很多人把视频进度条拖了又拖,导致各大网媒的视频播放量都节节攀升。   ……在视频的结尾,黑屏上正中间出现一行小字,深深刻入人们的眼帘:   “江心海专辑《约定》,将于9月10日发售。”   9月10日,也就是一周后。   直接期待感拉满。   一些听众都快把日历翻烂了。   视频下方的热评,很好地代表了他们的心声:   “快发售吧!我真的等不及要听《勇气》了!”   ……   如果说《勇气》这首先行曲给了听众一个惊喜,那么给阮清竹团队的就是惊吓。   这一招,直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他们本以为,陈涯交给公司用来游说高层的《红豆》就是王牌了。   所以他们专门把《红豆》里面的各种旋律唱功技巧音色分析了个透,针对性地让阮清竹正面去迎击。   结果对面虚晃一枪,来了一首风格迥异的《勇气》。   这两首歌在战略模湖方面效果绝佳,他们直接弄不清,江心海究竟是那种风格主打了。   要知道,在歌坛里,风格太相似,是会死的。   如果江心海是后一种风格,光靠阮清竹,不就摁不熄她了吗?   ……9月7日,阮清竹来到天后英子的住处。   她是前来拜访取经的。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上架感言”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142.临考(感谢Wsw巧克力Master的盟主)(二合一)   英子的住处是个配得起“天后”身份的地方。   这里是河湾绿荫公园的尽头,穿过绿树掩映的小道,在柏油马路上驱车行两公里,河堤一侧,英子的别墅就坐落在这里。   将车停在修建整齐的草坪边上,阮清竹下了车,叩响了房门。   今天登门拜访的,除了阮清竹,还有几位大老板和业界人士。   他们躺在会客厅舒服柔软的沙发里,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大谈特谈国际格局和经济局势。   阮清竹和这些人打了招呼,和他们一一握手,不敢怠慢。   英子家的会客厅,就像是娱乐圈的枢纽。   这里每周都开文化沙龙,各界名流都会来这里坐坐,谈谈大事,“谈笑有富商,往来无穷逼”。   这些老板看上去五大三粗,但阮清竹知道,他们都身家不菲。   在山北开矿的老板,一天就是几千万的进项,还只是一口井,赚钱如流水,挥金如土。   而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英子这样名气大、气质好的老牌歌星,开业典礼、儿女办生日会之类的,都会一掷千金,让英子带队挑几个明星去捧场。   有面子。   久而久之,英子这个会客厅就成了娱乐圈一个极有名的地方。   可以说,就算她从此再也不出新歌,就凭圈内的江湖地位,都没人敢惹她一丝一毫。   想起和自己同公司的那个刚刚展露才华的年轻词曲人,阮清竹又是一阵惋惜。   坐在迎客厅等了一会儿,英子才端着红酒出来会客。   “欢迎欢迎!”英子满脸笑容地在自己的专属位子坐下。   客人们如同演唱会明星登场一般,纷纷鼓起掌来,英子喜笑颜开。   英子先跟那几个老板模样的打了招呼,说笑一阵,寒暄完了,终于望向阮清竹:   “清竹,你有什么话要说?”   阮清竹恭敬地说道:“师傅,最近的那首《勇气》,您听过吗?”   英子深深坐到沙发里,说:“听过一耳朵,怎么了?”   “是这样的,”阮清竹说,“那个《勇气》,是那个迟尺写的,而公司决定……”   她站在自己的立场,讲完了前因后果,英子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才慢慢说:“说实话,我听了《勇气》,之前他们都说唱得多好听,我听了感觉也就一般。”   她抬起头,问其他人道:“你们觉得呢?”   “我没听过,英老板说一般,那肯定就一般。”   “英老板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英子喝了一口红酒,又说:“她唱法软绵绵的,要爆发力没爆发力,要音高也没音高,说实话,比你差远了。”   阮清竹抓紧双手,说:“《勇气》这首歌确实调子不高,但是她还有一首《红豆》,高音还可以。”   英子说:“哦,就是那个你升两个key都能唱的……对吧?”   “嗯……”   在场有别人,师徒也不好挑明了说。   两人心照不宣——让陆仁写《相思豆》去压江心海的,就是英子本人。   阮清竹说:“师傅,我觉得有点压力……毕竟她很有知名度。”   “不要有压力,”英子挥了挥手,“你看着吧,歌坛实力为尊,江心海就是脸好看,只要敢出专辑就是湖。”   说完,她把清冽的红酒在杯中摇晃旋转几圈,才说:   “她一上升期的影视明星跑歌坛过来,估计是看别人海派的两栖、三栖艺人看多了,以为自己也行……有点想太多。”   突然有人一拍手,说:“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了。”   众人看向他,他说道:“之前我儿子过生日,我想把江心海请过来捧场,就跟她妈妈联系,想先接触一下,结果她不领情,来都不来。”   “这孩子是那种清纯类型的,不是那种混一段圈子就找个富翁嫁了的那种。”   一老板贼笑道:“英姐,把她招揽过来啊?我们都想一睹江心海风采呢。”   英子大声说:“我招揽了!人主意正得很呢,说什么都不来。”   阮清竹小声说:“好像听说是迟尺忽悠的,非要跟迟尺一起搞音乐。”   英子看向她,眼神有些锐利。   “迟尺,就是那个在微博大放厥词的支持?”旁边一个艺人说道,“那不是正好撞英姐枪口上了?”   一个老板马上恍然:“哦,我记得,拿销量说事的那个是吧?”   “不知天高地厚,”另一人说,“他那种货色,要是知道英姐随便出场都是500万,他不得惊掉下巴?还销量,谁靠卖CD赚钱啊?”   一个声音比较沉稳的男人说:“英老板,你开口,我手底下那么多合作厂家,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让他们翻不起任何浪花,连歌都发不出来。”   英子露出一个澹然的笑容,说道:“说得好像我多霸道似的,我又不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红酒如血,最后一点也饮入红唇。英子将酒杯放在边桌,双手合拢,慢慢道:   “我要的很简单,他转行就好。”   ……   隔天,娱乐星资讯报纸铺到了大街小巷的各个报亭,头版头条是:   《天后英子锐评近期两首热歌:阮清竹有水准,江心海欠努力》。   陈涯丢给报亭老板一块钱硬币,把报纸取过来夹在腋下,走过人潮喧嚷的街道。   路人的对话钻到他耳朵里:   “英子都这么批了,江心海确实不是唱歌的料。”   “是啊,《勇气》是好听,但是没内涵,唱功也差……”   陈涯紧了紧衣服,往家里走去。   不觉已入秋,有点冷。   刚推门进出租屋,就听到江心海着急的通话声。   “说好的,定金都给了,你们怎么言而无信呢?”   看到陈涯回来,她把手机递过去,眼睛里还有泪水。   “厂家说不给我们出CD了!”   陈涯一听,丢了报纸,拿起手机:“喂?什么情况?”   听了电话里那人的话,他快步走到窗前:“你这是违约!……”   “那行,你不做,有的是人做,把定金还给我。”   “什么?你们收钱的时候那么快,还钱就要走程序?这是什么道理??”   “我要告你!”   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陈涯把手机还给了江心海。   “怎么样?”江心海眨巴着眼睛问。   “很糟。”   陈涯倒在沙发上。   他很少说这种话。所以如果他说很糟,那就是真的很糟。   在2012年这个年份,发行专辑,一般载体都是CD。   也有人还收藏黑胶唱片,但大多数家庭都不会有唱片机。   数字专辑只是个构想,盗版猖獗,数字版权也还在建设中,形不成气候。   所以如今发行专辑,主流还是卖CD。   刻CD不是什么很尖端的技术活儿,但国内做这个厂子也不多。   主要是这个市场不算大,市场发展也有很多年了,存活下来的厂家不算多。   陈涯特意找了个和原来公司没啥联系的厂家,找到这家的时候,对方还挺好说话的。   没想到还没几天,对方突然讲,厂里经营战略调整,不做CD了。   这说出去谁信?订单都发出去这么多天了,按理来讲,他们的CD早该烧录好了。   厂家怎么可能脑抽了突然不卖了?就是故意为了给他们添堵。   千算万算,还是被这么摆了一道。   “被摆了啊,”陈涯颓然道,“就是不知道是公司出手还是哪尊大神,咱们彻彻底底被摆了。”   江心海揉了揉眼睛,坐在他旁边问道:“我们能不能延期?”   “不能延期。”陈涯说,“我想明白了,这全是他们的套。”   “第一个套,就是放出《相思豆》,来挤压我们,如果我们专辑出得慢,《红豆》绝对会被他们说成是抄袭他们的《相思豆》。”陈涯说。   “可是我们不是抄袭啊?”   “我们没有证据。”陈涯说,“英子那么大的话语权,他们要是一口咬定是我们抄袭,我们的名声从此就臭了。”   小书亭;   江心海道:“所以你才选择要赶在9月10日发专辑?”   “对,只要我们专辑发的早,对方就没法说是我们抄袭。”陈涯说,“所以我们提前宣发,定了日期,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江心海陷入了沉思。   “如果去找别的厂家,抓紧制作呢?”   陈涯眯眼:“如果再被这么坑一次呢?”   江心海站起身:“那坐在这里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陈涯使劲揉着头发:“我知道,我在想……”   “现在想还不如赶紧行动,”江心海拽着陈涯的胳膊,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现在就去找能做这个的厂家,行动越快越好!”   陈涯站起身,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很沉重:   “我刚才想明白了,肯定是英子那边动用了关系,我认识的厂家……估计都不敢跟她作对,我觉得……”   “那就去找你不认识的厂家,”江心海使劲抱着他的胳膊,“我和你一起去找!”   陈涯盯着她闪闪发光的脸,盯到她脸有点发红。   “怎么?”江心海倔强地挺了挺胸,“现在还看我做什么?要看以后你有的是时间看,咱们赶紧去找厂家!”   说完,她转过头,柔软的手握住了陈涯的手,紧紧拉住,往前跑去。   这一天对陈涯和江心海来说,都是极为特殊的一天。   陈涯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从来没有这么像这般,无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晃,拉着人就问有没有能做CD的厂。   江心海也是一样,因为她走在街上,就会引发围观,所以她还从来没这样引人注目地在大街上奔跑过。   她现在简直就像个小狼狗,在街上跑得凶勐,见到什么都要上去嗅一嗅。   陈涯拽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给猪突勐进的江心海戴上口罩。   江心海沿路问人,见到写字楼就上的功夫,他一直在旁边给熟人打电话,就问有没有认识厂家的事。   虽然两个人思路不同,各自都有活儿干,但人潮汹涌,他们的手一直紧紧握在一起。   ……在打了十几个电话,问了几十个无关的路人后,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   最终,陈涯在台阶上坐下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不行了,这么乱找是没用的,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捞着捞着,总会有点线索的。”江心海站在陈涯背后。   忽然,她眼睛眯了起来,用手拽了拽陈涯脖子后面的衣服。   “怎么了?”   “CD是不是就是光碟啊?”   “是啊,怎么了。”   “做幼教和教辅资料配套的光碟,其实也是光碟,本质是一样的,对吧?”   “是啊,怎样?”   江心海从墙上扯下来一张传单,递到陈涯面前。   陈涯扫了一眼,这传单上印得花花绿绿的,全是教辅图书和幼教配套光碟的推销语。   他灵光一现,找到底部的电话号码,给对方拨了过去。   CD就是光碟,本质是没变的。   能做幼教光碟,肯定也能做CD专辑。   ……跟那个叫周鹏的矮胖胖老板聊完,已经是深夜了。   两个人饿得肚子咕咕叫。   周鹏人还不错,挺朴实,看到江心海的时候,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听到两人的来意后,他紧张得搓手——毕竟他从来没有做过音乐专辑。   他跟陈涯两个人研究了半天之后,才得出结论——音乐专辑,其实跟他之前做的英语口语配套光盘,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来,他就有信心了,老板有信心了,合作便谈得非常顺利。   陈涯以比之前更低的价格,在这个小老板这里订了50万套专辑CD。   这次陈涯学聪明了,在看到CD之前,他全称蹲在周鹏的厂里,见不到专辑就不走。   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日历被撕到了9月10日这一天。   这座城市的各个音像店老板打着呵欠,用铁锨推起卷帘门时,这一天和以前那些天也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昨天晚上,订购到的江心海新专辑《遇见》,已经连夜送到,并被摆放到了货架上。   江心海的人像被印到了CD封面上,赏心悦目,所以不少老板都选择把它摆在店里显眼的位置。   对于听过《勇气》的歌迷来说,今天是个期待已久的日子。   而对于陈涯和江心海来说,今天则是临考的日子。 143.均值回归(二合一)   “请问店里有卖《遇见》吗?”   “前面左转第二排架子上就有了。”   “哦,谢谢。”   男人压了压帽子,从货架上一排整齐的江心海里,挑了正中间一张出来,丢给老板结账。   “30块钱。”   男人付账的时候,左顾右盼,似有意若无意地扒到柜台上,低声问:“喂,这张专卖得怎么样啊?”   “刚进回来,能卖到怎么样?”老板说,“你是第一个。”   “哦。”   男人脸上浮现出浓墨重彩的失望。   他揣着专辑走出店里,跟蹲在街角的江心海碰头了。   这个神秘兮兮的家伙,就是正在经历考试的陈涯。   “卖得怎么样?”江心海目光闪闪地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服。   “不怎么样。”陈涯的声音里都难掩疲惫。   “毕竟只是第一天,才过去一上午,这家还是个小店,卖不出专也正常。”   江心海如此宽慰着。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而且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路人一转外拐进那家音像店了。   趁着陈涯还没有看到,江心海拉着陈涯,说道:   “走走,我们去城门口去看看。”   “城门口”不是城门的门口,这座城市的城墙早就被拆了,城门口只是一个地名。   这个地方,有着全市最大的音像店。   这里是音乐的博物馆,音乐家的摇篮,不管是多么小众、冷门的歌手和乐队,无论什么专辑,先锋的、实验性质的,都能在这里找到。   专辑卖得好不好,终归还是要看这里。   两人也不是无聊,只是他们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宣发也好,品控也罢,都操不上心了。   而且就算还想做什么,也都做不得。陈涯和江心海两人的银行卡,都只剩下相当可怜兮兮的余额,此时两张银行卡都依偎在陈涯口袋里,同病相怜中。   所以他们干脆乔装打扮,跑到音响店门口装顾客,蹲专辑的销量。   在城门口又蹲了一下午,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店员警惕性很强,也问不出一二,两人跑到隔壁的肯打鸡吃晚餐。   陈涯翻了翻钱包,说:“没想到,我居然也有如此想念疯狂星期四的一天。”   “什么疯狂星期四?”江心海嘴巴叼着可乐的吸管问。   “没什么,”陈涯翻完了惨绿愁红的钱包,脸上也一片薄雾浓云,“吃不起肯打鸡了。”   在江心海的世界观里,自己还是一枚富婆,肯打鸡也是平价快餐,脸上无动于衷。   “我卡里还有多少钱?”江心海问。   “我看看。”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温和地说:“还有13块8毛2.”   “什么?!”   江心海“啪”地一巴掌拍到桌上,瞪大了水灵灵的双眼:“怎么才剩这么点了?”   “昨天刚交的水电费。”陈涯说,“再加上前几天不是去买了正装吗?”   江心海颓然道:“放心把钱交给你真是个错误。”   “也不能全怪我吧?谁天天洗澡洗那么久?上个月20吨水我都不知道怎么用掉的。”   江心海红着脸说:“绝对不能怪我,那个花洒水压那么小!你洗得快只能说明你是个臭人!”   “臭也只可能是因为沙发天天被你的臭脚踩来踩去,所以我才染上了你的脚臭。”   “我脚不臭!”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觉得有点不体面了。江心海拿起可乐,“咕都咕都”沉闷地喝了起来。   周鹏打电话过来了,陈涯接通后,那边说前期的20万套CD都已经做完,问接下来还要不要做剩下的30万套。   “做啊,为什么不做?”陈涯说,“快点做,后期产能绝对不足。”   周鹏那边说:“迟尺啊,前面这20万套都没有铺下去,还有不少在仓库里存着呢,我觉得吧,要不先不做,要是没有卖完,我还可以把钱退给你……”   “退什么钱?不退。50万套你给我做完,一张都不要少。”陈涯有点发狠地咬牙说。   周鹏支支吾吾地说:“感觉首日销量不是很好,还有几个渠道打电话过来取消……”   “那都是敌对势力的阴谋,歌的质量是很能打的,做,不要停。”陈涯说。   挂了电话,江心海把手机丢桌上:“英子又在那里阴阳怪气了。”   “她说什么?”   “她说,某些人就是喜欢拿销量说事,那么这次就用销量来证明一切……后面的话,我不想说了,有点恶心。”   陈涯揉了揉脸,坐在椅子上。旁边的服务员过来问,桌上的盘子还吃不吃,他挥了挥手,说先去收拾别人的。   夕阳的光芒把路灯影子拉长,忽然店里的灯一齐打开,叫号声伴随着刚出炉的全鸡香气飘散开。   一下子突然变得很安静。   江心海说:“陈涯,我刚才想了想。”   他看上去像在发呆,她推了推他的手臂,说:“听我说听我说,我刚才想了想,也不一定是非要唱歌不可,或者说,也不是非要站在台上唱歌。”   她修长的睫毛抖动两下,像个黑色的精灵:“我喜欢的是唱歌那种感觉,和你一起创作的这三个月,我就足够开心了,我已经很满足,不需要再靠一次成功来奖励自己。”   “所以,你不要有压力。”   说完,江心海又马上说:“但是,这不是我刚才想的内容。”   “我刚才想的是,我可以不用唱给所有人听。”   “只唱给你一个人听,我就满足了。”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除了江心海听到血液冲击自己的耳朵。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种大胆的话,可是看陈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激动都没有。   就在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表白来得太早时,陈涯忽然开口道:   “心海,你知不知道,投资界有一个均值回归定理?”   “啊?”江心海措手不及,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问这个。   “买股票就像遛狗,有时候狗跑在前面,有时候人跑在前面,”陈涯说,“因为股票的价格,是不可能实时反映一个公司的价值的。”   江心海不懂这和她说的有什么关系。   “但是如果时间拉长,这家公司的价值在哪里,它股价的起伏就会始终围绕那根代表他本身价值的金线波动,所有的票价,都会最终回归到那个平衡点。”   “投资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每个人的人生会有高潮,也会有低谷。”   “但精彩总会落幕,低谷也总有走出来的一天,一切的价值最终会回归到它本来的面目。”   “这次我们的敌人很强大,他们有更多的资源、更好的口碑、更强的人脉,他们主宰着半个歌坛。”   “下次呢?我们的敌人可能会更强大,他们可能会有无数的流量,狂热的粉丝,肆意玩弄榜单,甚至连颁奖的评委都是他们的人。”   “可能会有一天,我们会输给这些家伙。”   “但不是今天。”   “我并不是愚昧地对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信心,而是相信均值回归这个公理。”   “而公理是不需要证明的。”   “现在我们确实是在低谷,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陈涯说,“只需要等待了。等待均值回归的那一天到来。”   陈涯站起身,伸出了手:“走吧,我们去周鹏的厂里看看,看看他有没有怠工。”   江心海把自己柔软的手,放入了陈涯的手心。   ……   江心海和陈涯在家里窝了一周。   一周的时间,都不敢怎么接收外部资讯。   正如陈涯所说,他们现在只能等待均值回归的那一天,在没有回归前,看再多都是搞自己的心态。   新专辑发布一周后,音乐周刊会公布本周音乐趋势榜。   因为是专门做音乐的媒体,统计途径十分专业,专业到音像店老板人手一本,就照着上面的榜单进专辑。   一部专辑好不好,很大程度首周榜单情况就能反映一切了。   陈涯出门买了一本,回到家,郑重地把那本薄薄的杂志放在茶几上。   “事先声明,我们的专辑绝对是王者级别的,”陈涯翻开之前伸出一根手指,“但是我对听众没信心。”   “均值还没回归是吧?”江心海有点没好气,“差不多得了,快看看吧。”   因为被陈涯的理论忽悠,她硬生生逼着一个星期都没有从任何渠道探听过《遇见》的销量,现在已经绝对意义上的憋不住了。   “哦。”   陈涯翻开杂志。   第一页,粗体字标题显眼地蹦出来:   《江心海新专辑发布一周,热度趋势惊险起伏!》   陈涯快速地合上了杂志。   江心海捧着心口,大口喘气躺在沙发上:“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要不别看了。”   就算相信再多定理,这种时候心脏该紧张得发疼,还是会疼。   陈涯头上冒汗:“我们不看这一页,直接看热度榜。”   他直接翻到最后——《音乐周刊》一般都会把各大榜单放在最后几页——两人的头同时凑过去看榜单。   结果刚看到榜单的一瞬间,两人的身体发热,同时又凉了半截。   江心海用冰冷的手抓住了陈涯的手,生意颤抖:“这、这什么情况?”   只见榜单上,赫然是这样排名的:   江心海的名字,以及旁边她的头像,正正好好、端端正正地待在整个榜单第2名的位置。   如果只是这样,两人就足以原地起跳了。   但是,非常不详的,排在江心海头上,压在她上方的,刚好是那个冤家路窄的人——英子。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江心海声音颤抖地问,“最近英子没有发新专辑吧?”   陈涯凝神看了一会儿,说:“察!”   “怎么了?”   “看错榜了,这是明星话题趋势榜。”陈涯指着榜单顶端黑体字说。   这份榜单是纯粹用来统计明星话题度的,有时候爆个大瓜出来,也能一跃蹿升到第一名的位置。   参考价值并没有那么高。   《音乐周刊》里有很多榜单,专辑销量榜才是最有含金量的那个。   江心海抓着陈涯的胳膊又拍又打:“快翻页啊!”   两人现在都被对方带得血压升高。   陈涯用手指夹起那一页,缓缓翻动。   在翻开之前,他心潮迭起,有无数预感,有好的预感也有坏的预感。   江心海的话题性排在第二,很有可能专辑的销量出乎他们的预料,才排到如此高的位置。   但是也有可能是她专辑首周表现不好,话题度才刚好排到第二,而且还拍得比英子低。   好专不火——这种情况也是会时常出现的,万能青年旅店那样的乐队,也是成立快十年才获得最佳摇滚新人奖。   陈涯翻开了那一页。   《专辑销量榜》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   陈涯的目光首先投向榜单的最下方,第50名,慢慢往上找。   《心慌慌》、《雨后彩虹》、《时光记忆》、《心太软》……   一个个不熟悉又熟悉的名字跳到眼前。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也不是。   陈涯既担心太早看到《遇见》的名字,又担心最终看不到《遇见》的名字。   “唔!”   旁边江心海突然发出猫猫被踩到尾巴的尖叫,突然抓紧了陈涯的手臂,拼命摇晃起来。   陈涯被带得一偏,随后眼神一瞟,就和《遇见》那两个字不期而遇。   第一。   累积销量45万张,本周销量45万张,本周新增45万张。   除了累积销量,另外两个销量,全部都排第一。   “啊啊啊啊!”   江心海疯了一样,鞋都忘了脱,跳到沙发上乱踩,把陈涯也抓起来,跟着他一起跳。   “第一!第一!第一!”   陈涯还有些云里雾里。   一周就45万张专辑的销量,这什么概念?   要知道,截止到目前为止,整个音乐史上,单周销量超过50万张的专辑,都只有三十来张。   而且这还是世界范围内的。   在华语乐坛,单周销量超过30万,都可以算作是神话了。   要知道,在这个年份,专辑总销量超过120万张,都能说在过去5年内打遍天下无敌手。   一次性卖出去了45万张专辑,这还是在总产量只有50万张专辑的前提下。   这什么概念?   这说明,整个华国,所有正版用户,基本上都已经被开发出来了。   甚至很多从来没听过正版CD的消费者,也挥舞着票子跑过来了。   这说明,消费者兜里揣着钱,满大街找《遇见》这张专,但能找到的音像店几乎都缺货!   全国现在能买到的《遇见》,就只剩下5万张,可能还在飞速消耗!   那些黄牛、盗版专辑商,此时可能都乐疯了!   现在流逝的每一分钟,都是在往水里丢钱!   想到这里,陈涯差点心脏骤停。   他还是保守了。   近好几年,都没有超过首周销量超过30万张的专辑。   再加上当时他流动资金不多,才只定下50万张这个数字。   要早知道卖得这么好,当初铺个80万张,说不定现在销量都破华国专辑记录了!   “第一!第一!第一!”江心海还在激动地蹦蹦跳跳,尖叫着,并且还是用她老天爷赏饭吃的嗓子能发出的最高音调尖叫着。   “等一下!等一下!情况不对!情况不对!先别激动,我要核实一下!到底是不是数据有问题!”   陈涯站在沙发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周鹏的电话,那边几乎是秒接了电话。   “喂?迟尺老师,怎么了?”   “我50万张专辑全卖出去没?”   陈涯按下免提,那边周鹏的声音传来:“都卖出去了呀?你们不知道吗?”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陈涯提高音量。   “我、我以为您知道啊?”周鹏语气谦卑且委屈,“不是早都火了吗?满大街都在放。”   “我的意思是,都卖出去了,那现在就应该加产能啊!”陈涯说,“马上要再做50万张啊?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我以为,您火了之后,就找到正规厂家了,我没、没敢跟您打电话……”   陈涯放下手机。   得。   均值回归确实不假,可人心无从预料啊…… 144.什么叫热门歌曲   江心海在沙发上抱住陈涯,说:   “刚才搞那么惊险刺激,我要看下第一篇文章讲的是什么!”   陈涯翻到第一页,翻到《江心海新专辑发布一周,热度趋势惊险起伏!》标题的头条文章。   江心海从背后靠着他,把下巴靠在他头上,读道:   “江心海从影视急转弯,直接跨界到音乐圈,属实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但从她第一张专辑的表现看,这次转型相当有质量,也让包括业界人士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从之前的几次两栖明星跨界尝试来看,影视圈的知名度在乐迷这边并不是很买账,尤其是看电视的消费群体,正版CD消费意识尚未建立,因此专辑销量拉升效果有限。   “业界大多数人,也不看好这次江心海的跨界。英子更是点名嘲讽,声称江心海的销量将会让她上升期的事业被拦腰打断……”   陈涯抬头:“英子还说过这种话?”   江心海的脸黑了下来:“更过分的都说过呢。还有,正到关键部分,我继续读——诚如预测,《遇见》专辑的首日销量并不算好,在第二日有了小幅提升,而第三日,由于英子的点名批评,销量更是降到了谷地。”   念完这句,两人同时对视了一眼。   “英子还点名批评过?”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随后,陈涯说:“先把这篇文章看完,等会儿我们再去找找英子的批评。”   “然而在第四日,第五日,《遇见》专辑销量强势抬升,并且以冲破一切绝地反弹的劲头,直接冲到了销量排行榜顶端,直逼《2012年的第一场雪》。   “到了周六,由于节假日加持,专辑销量更是拔到了新高,让其销量直接超过《第一场雪》,稳稳坐稳了榜首的位置。   “到了第七日,专辑销量又有所回落,并且最终平稳在45万套这个对于新人来说相当不错的成绩上。   “根据最后走势,预计专辑终期销量将达到80万套……”   放下杂志后,江心海把胳膊围到陈涯脖子上:“看看英子?”   “不看,有重要的事。”陈涯拨通了周鹏的电话。   片刻后,那边刚接通电话,陈涯就噼头盖脸地讲:“再做50万套!快!”   “好嘞!”   “钱等回款再给。”   “好嘞!”   “你这样的老板,这生意眼光,说真的,没话说,也不知道怎么混到只能做教辅的。”陈涯点评。   “运气不好,没遇到贵人!”周鹏那边兴致高昂,“我第一套做的还不算完美,第二套能做到更好!”   等挂了电话,江心海歪头问道:“不是说,终期销量只有80万吗?”   “杂志算错了,”陈涯的手都在抖,“他们不知道,第七天销量下滑,不是听众变少了,而是专辑卖光了!”   总共只发了50万套,却在一周卖掉了45万套。   剩下这5万套,分散到各个城市,各个音像店,估计每家都剩不了几张。   这种情况就叫做有价无市。   甚至陈涯都觉得,100万套算保守的。   最终卖到200万套,都不是没可能。   也是这个年代没有微博,如果有的话,他们就能在微博上看到,大片大片没有买到专辑的哀嚎声。   在二手市场,二手《遇见》专辑,都出价到比原价贵3倍不止了。   还有些人风闻某个城市有《遇见》专辑卖,驾车几十公里赶去买的。   更有跑了十几家店都买不到《遇见》专辑,坐在店门口骂娘的。   在这个年代,没有粉丝打榜,没有乱七八糟的营销,有的只是口耳相传的口碑。   身边的人随便哼一段《欧若拉》,总会有人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歌啊?”   然后就会得到回答:“江心海的新歌,没听过吗?”   “江心海还唱歌?”   “嗯!唱得贼好!耳机给你,听听……”   在死活买不到专辑的顾客彷徨的时候,有些眼光卓越的商家,干脆在店里循环播放《遇见》专辑,专门吸引这些倒霉鬼。   站在店里的柜姐一天听八百回《遇见》,都快吐了,完全被洗脑,回家给孩子做菜的时候,都会哼上两句。   因为母亲每天唱《听海》,孩子偷偷在网上下载了盗版江心海的全集,上课的时候天天戴着耳机听。   在学校被江心海风潮刮过,学生们开始了无止境攀比,还有偷了父母专辑封面的,跑到学校跟同学们炫耀。   没收了专辑封面的班主任,将专辑封面放在教职工办公室,引起了老师们的群体讨论。   而追求老师们的男人们,会偷偷在家练上两首《遇见》里的歌,就期待着在KTV一鸣惊人。   在KTV因为顾客找不到江心海新歌,服务员被骂得狗血淋头,跑去跟店老板哭诉。   因为买到了江心海新歌版权,老板们还会专门在门口的电子看板上滚动播出“本店有《遇见》全套歌曲版权”……   什么叫热门歌曲,这就叫热门歌曲。   你可以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也可以不知道谁唱的。   但当旋律响起时,你就会一耳朵听出来,并且反应过来:我听过!   时隔多年,华语歌坛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奇观,还得追朔到邓莉君时代。   陈涯掏出手机,道:“我要看看,我们闭关这7天,英子到底又放了什么屁。”   很快,他就找到了英子最近的采访,点了开来。   “请问天后,您对最近江心海新出的《遇见》专辑如何评价?”   英子坐在镜头前,一脸傲气:“我听过几首,只能说隔行如隔山。我只能这么说。”   “您能否说的更详细一点呢?”   “她音域太窄,”英子用手比了个手势,“歌声也没有爆发力,太脆弱,感觉随时要断气一样。”   记者问道:“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一种风格?可能听众也喜欢这种……”   “那只能说明听众没品位呗,”英子抓了抓耳朵,“几首口水歌,就因为好唱,谁都能唱,就说它好听,那是错的,那是好唱,不是好听,这一点要分清楚。”   “您能说说您在这张专辑里喜欢的歌曲吗?”记者问。   “喜欢的?没有。”英子果断说,“我喜欢更加有技巧性的音乐,能够给乐坛带来新鲜血液的那种。”   记者似乎是听过《遇见》,忍不住问道:“您是不是没有听过很多首?其实这张专辑里面有很多首,也很具有技巧性……”   英子马上打断道:“你是音乐系的吗?”   “不是,我是新闻系的。”   英子摊开手,耸了耸肩,旁边的几个人都笑了。   “隔行如隔山,这句话也送给你,”英子说,“我确实没有听过很多首,但是,一个鸡蛋坏了,你非要把它吃掉,才知道它坏掉了吗?”   “……” 145.不会跟你表白的   采访到这里就截止了,陈涯往下翻去,他和江心海脸上都浮现出笑容。   油库的页面做的很差,充斥着广告,评论也少,但这一个视频,被暴躁老哥们,足足怼了上万条评论。   “这英子说什么勾八呢?她到底听过没有?在这里胡咧咧。”   “英子根本没有听过,我都怀疑她说的是另外的专辑,《听海》还没有爆发力?《因为爱情》《传奇》的音域还不广?她怕不是只听了《红豆》和《勇气》就跑来瞎说!”   “我强烈推荐各位不要上当,都去听听《遇见》,真的好听!”   “我反对!江心海的新歌,好听又好唱!比英子那种只知道飙高音的傻逼好一万倍!她才是没品位!”   “我真的怀疑这个所谓天后的专业性,她真的懂音乐吗?”   “她之前还说刀狼的歌只有农民才听,我爸是企业老板,他也喜欢刀狼,我真想拿鸭舌帽堵住她那张破嘴!”   “英子,着名作曲人古剑芬老师的徒弟,同时也是古老师一手培养起来的,对于这个徒弟,古老师的评价是这样的:长着副好嗓子,配了个狗脑子。”   ……   陈涯和江心海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翻评论,越翻越乐。   翻了这么久,全是暴躁老哥,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为英子说句话的!   现在,他们俩已经同仇敌忾,经过英子三番五次的无礼打压,他们巴不得看到英子被喷烂。   所以,两人都毫无同情心地傻笑。   正翻到高兴的时候,陈涯手指一动,页面突然崩溃了。   “啧。”   他们两人同时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江心海挥着萌袖拍打着他的肩膀,说:“你快刷新,我还要看!”   “来了来了。”   陈涯刷新了一下手机,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却赫然是一句:   “您要观看的视频已经被发布者删除。”   “噗——”   两人同时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陈涯和江心海同时在沙发上笑得滚做一团,江心海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打着陈涯的背,笑得没心没肺,陈涯则丢了手机,他笑得小腹抽筋了,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发出驴叫。   “她终于……知道怕了,自打脸了,哈哈哈……”   两人足足笑了十分钟,才慢慢停下来,歇了一会儿,看到对方的脸,忍不住还是会笑。   只要对方笑了,自己也会跟着笑。   心情太好了,感觉看什么都想笑,哪怕是对方的丑脸。   江心海认真盯着陈涯的脸,盯得如此认真,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陈涯已经习惯她的视线,一开始任由她盯着,可被盯久了,感觉稍微有点吃亏,也不甘示弱地回看着她。   可她还是盯着他,就这么盯着,终于,盯得陈涯开始心头发毛。   “你看什么啊……”   陈涯刚这么问出口,江心海突然捧住了他的脸。   然后把嘴唇贴了上去。   四瓣嘴唇交错,浅尝辄止,轻轻一碰,蜻蜓点水。   但对方的温度和柔软,却如同闪电般刻入了脑海。   陈涯震惊了。完全震惊了,盯着江心海不敢动。   “奖励你一下,怎么了?”江心海抿了抿嘴,努力让语气变硬一点,“好不容易办成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庆祝,不可以吗?不喜欢?还是怎么样?”   “不是……”   江心海伸出手指,放在他眼前,葱白般的手指轻轻晃了晃,道:   “不喜欢的话,你得先说清楚,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接吻。”   “不是,”陈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我初吻没了。”   江心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   “你不会不是初吻吧?”陈涯皱起眉头,“说实话,我有点精神洁癖的。”   江心海脸蛋红扑扑的,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是我啊,我是江心海啊,江心海吻了你耶,你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吗?”   “这和你是谁没关系,这是我的原则,你就算是崔大佑,我也肯定会问你是不是初吻的。”   “崔大佑就过分了。”江心海脸红得快滴出血,感觉分外受辱。   “所以是不是初吻?”   陈涯逼近她,男子气息喷到她脸上。   江心海微微垂眼,小声说:“是、是……”   “说什么?”   “是……初吻。”   江心海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蚋。   陈涯继续抓着她的手指,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的初吻,就这样给掉了?”   江心海抬起眼睛,明亮的眼睛如同星光璀璨。   “本来就不很会,不然你、你想怎样?”她一字一句乖乖的说,“以后……次数多了就……”   “多年以后,你想起今天,谈起自己的初吻,就会想到,唉,当初就是稀里湖涂,轻轻贴了一下,都没什么感觉,连味道都没有尝到,没有什么深刻印象,所以忘光光啦……你以后会这样想,你觉得心里好受吗?”   江心海的脸更红了:“那那还能怎样……”   陈涯的手滑向了她的后脑:“要不要再试一次,接上刚才的,也算初吻。”   “能接上吗?”   “能,趁还热乎,”陈涯说,“我感觉是十拿九稳地可以接上。”   “这也算庆祝吧?”   “算庆祝。”   “那就没办法了,这次换你来。”   陈涯移动向她。   双唇再次交织在一起。   风吹过青翠草地,拨弄着草芽,如同拨弄着头发,露出坚韧却纤细的发根和白色头皮;   石子在湖面画下十几个轻飘飘的涟漪,然后骤然沉底,如同脚尖在空中无意识画出的轨迹;   褐色的藤蔓和树相互纠缠,在对方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潺潺山泉如同永不止境般贴着山的胴体,缓缓流下;   夏天的海风将卖冰淇淋的小棚屋门帘吹起,让白色的布体变得鼓胀、饱满,轻飘飘的如同梦境。   在这个秋老虎来临的热烈的秋天,两人同样热烈的唇齿相依,但是双方都没有感受到粘腻,只有如同老友久违的重逢喜悦。   就好像他们都已经期待了对方几百年、几百年之久,期待对方的嘴唇,和此时紧紧想贴的躯体。   好不容易才分开之后,两人额头相抵,静静地坐在那里,任凭时间汹涌流逝。   “感觉像做梦一样。”江心海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会主动吻上你。”   “我也感觉像做梦一样,”陈涯笑了,“我小时候在笔记本上写,我要娶江心海,没想到,我刚才居然真的吻你了。”   “小时候?多小的时候?你真的小时候就觊觎我?”江心海抓着他的手,兴冲冲地爬到沙发上,像是要听他讲故事一般。   “呃,都是15、6岁时候的事了。不重要。”   “你果然一开始就觊觎我,对不对?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江心海拍着胸脯,“好险我还没跟你表白,差点上当了。”   陈涯有点郁闷:“还没表白吗?”   “我这辈子不会主动跟别人表白的,这是我的尊严。”江心海脸上带着骄傲。   陈涯一笑:“巧了,我也不会跟人表白。”   江心海严肃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跟我……跟人表白?”   “要是是我一厢情愿怎么办?要是别人不喜欢怎么办?”陈涯呵呵一笑,“要么就被表白,要么就自然而然在一起,我才不会表白。”   江心海有点生气了,嘴巴刚刚撅起来,就被陈涯压了下去。   “我才发现,你刚才穿着鞋,在我沙发上踩来踩去,我晚上还怎么睡?”   “你不是还有一架行军床吗?”   “质量不好,早就被我睡塌了。”   “那事急从权,今天让你爬到我床上来,也不是不可以。”   ====   推书《修仙从熟练度面板开始》 146.横扫奖项(二合一)   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江心海,突然妩媚起来的样子更让人猝不及防。   “对了。”   陈涯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隔壁房间翻找了一阵,把之前买的那张《遇见》专辑拿了过来。   “给我签个名吧。”   江心海嫣然一笑,带着点挑衅地目光看了他一眼,掏出签字笔,熟练地画上自己的名字后,慵懒地问:   “你还需要我的签名啊?”   “需要。”陈涯说,“我以后每出一张专辑,就找歌手签一次名。”   “嗯?”江心海抬起眉毛。   “等到以后集满一百张专辑,就建一个音乐私藏馆,把我的签名专辑全陈列进去。”陈涯说,“那将是世界艺术殿堂,这不比集邮好玩多了?”   听到这话,江心海的脸色悄然变了:“你以后还要给很多歌手写歌对吧?”   “对啊。”陈涯理所当然地回答。   然后江心海进屋,还把卧室的门锁上了。   陈涯在外面捶了半天门她都不理,过了半个小时,陈涯终于放弃了。   躺在床上,江心海还在生闷气。   她满脑子都是当时陈涯冲进会客室,把她搂在怀里,大声宣布“心海是我的歌手,是我发掘出来的,是我的挚爱,你可不能夺我所爱”的画面。   想到陈涯会给别人写歌,她就感觉……   很讨厌的样子。   不知不觉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懵懵懂懂,小腹胀得难受。   开了锁,推门出去,借着月光看到,陈涯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去完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她把脚遥遥对准陈涯的脸,悬停了好一会儿,才把光脚放下来。   然后改成一巴掌拍到他胸口。   “嗷!”陈涯被吓醒了。   江心海一熘烟蹿回了自己的卧室。   这回她没锁门。   ……   等到陈涯和江心海两人勐虎出山,牵着手走出出租屋,才发现,世界已然大变。   他们有种从桃花源走出来的感觉:几天不见,这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   最显着的特征就是:全世界都是江心海。   以前江心海走在街上,有几率还不被认出来。   可现在,那种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   哪怕她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还是会有怀疑的目光射向她。   她现在真的有点后悔,同意陈涯把自己的相片用作专辑封面了。   他们从滨海大学走到南望东路,一路上但凡有音响,就没有不放她歌的。   只要是有人哼歌的,不是在哼唱“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就是在唱“听,海哭的声音……”   要么就是再唱“我们都需要勇气……”,又或者是“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两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彻彻底底、不折不扣地火了。   他们走到江边,江心海信心满满地望着彼岸,陈涯问她: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你打算做什么?”江心海回头看他,“我的专辑全是你一手包办的,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你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咯。”   江心海一副躺平的样子,摆出“我就是不学无术的小猫咪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陈涯盯了她一会儿,然后说:“那你傻不愣登的。”   “你才傻。”   “你傻。”   “你傻你傻你最傻。”   陈涯看了半天气鼓鼓的江心海,又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之后,低声说:   “把口罩摘了吧。”   江心海乖巧地摘了口罩,然后两个人接吻。   没有吻多久,江心海就迅速抽离了身子,把口罩重新戴上。   “我还没同意跟你交往呢。”江心海半是撒娇地说。   “我还没表白呢。”陈涯笑着说。   江心海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那你什么时候表白?”   她盯着陈涯,眼睛里写着“表白了就可以随便亲”。   “阿巴阿巴……”陈涯转头看别处,“其实我不是那种喜欢表白的人。”   “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怕被拒绝。”   江心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都喘不匀了:“你觉得我有可能拒绝你是吧?”   “怎么没可能?”   “行,那你别表白了,我百分之一万拒绝你。”江心海扭头就怒气冲冲地往江边走。   “回来。”   陈涯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来,然后轻轻抱住她。   抱了多久,就听了多久的江潮声。心海命令道:   “说点什么。”   “说什么好?”   “什么都行,只要我听了开心。”   “你真可爱。”   “心海,”她说,“要加上名字。”   “有多可爱?”   “天崩地裂那样的可爱。”   江心海仰脸看他:“你用词倒还不同凡响。”   “谬赞了。”   “再说点,再说点我就不生气了。”   “我喜欢你。”陈涯说,然后还记得补上名字,“心海。”   “有多喜欢?”   “像喜欢海边的小白鲸一样。”   “海边的小白鲸?”江心海再次扬脸看他,“什么小白鲸?”   “你想想,你走到蔚蓝的海边,一只小白鲸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吐出一道弯弯的海水,脑袋扁扁的,眼睛圆滚滚,又黑又亮,笑眯眯地看着你,说,‘亲爱的小姐,和我一起游泳可好?’你就抱着小白鲸,在蔚蓝的海里噼开一道白浪,嗖地游远去,这么玩了一整天,你说棒不棒?”   “超级棒。”   “我就这么喜欢你。”   心海把脸埋到他胸口,陈涯感到胸口湿热湿热的。   “这算表白吗?”陈涯说。   “算。”   “那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   “你不是说百分之一万不会答应的吗?”陈涯说。   “因为我百分之十亿喜欢你,”心海说,“就算百分之一万不答应,心里还有百分之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喊着,我喜欢!我愿意!”   陈涯和她久久抱在一起。   ……   唱片机放完了最后一首《容易受伤的女人》,江心海不太纯熟的粤语唱完后,沙哑的白噪声响起,滚轮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   一只手将唱针抬起来,随后和另一只手交叉握在一起。   男人面貌温和地问:“听完了吗?”   英子表情难看,点了点头。   这里是晚间,英子的会客厅。   和以往的热闹不同,现在这里只有三个人:英子、阮清竹,还有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   “所以我问你,”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温文尔雅地开口说道,“你之前说那些话的时候,真的有听完这张专辑吗?”   如果有媒体在这里,一定会大跌眼镜——那个天后英子,一向飞扬跋扈的英子,此时居然如同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训。   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阮清竹坐在旁边沙发上,有点担忧地看着师傅的脸。   她知道面前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来历不凡,即使连师傅英子也对他毕恭毕敬。   但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知道,英子称呼他为“高秘书”。   一个秘书,都能让师傅如此恭敬,阮清竹不明白,这位秘书服务的领导,该有多么大的能量。   高秘书推了推眼镜,说:“那位的意思是,你先歇一段时间,不要再出来了。”   《天阿降临》   英子的表情变幻不定:“那位要放弃我了吗?”   “那位并不是要放弃你,”高秘书在说“那位”两个字的时候,咬字特别清晰,“那位的意思只是,让你先歇一段时间,不要在媒体面前出现,不要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听到“丢人现眼”四个字,英子感觉上一下子变得很渺小起来。   想了想,英子抬起头,说:“其实我还能唱,还能赚钱,还能将功补过,只要我为那位赚钱……”   高秘书虽然没有发脾气,但阮清竹明显感到气氛变得更压抑了。   英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高秘书等到她不再说话了之后,才缓缓道:   “你明白吗,你是个蠢人,所以你就不要思考了,你思考再多,也只会让那位发笑。”   “你赚钱,你赚的钱,根本就不及那位在你身上花的钱的十分之一。你懂那位想要的是什么吗?是生态……算了,和你说这些,以你的智商,也什么都不懂。”   阮清竹屏住了呼吸。   一向骄傲的英子,被当面毫不留情地说是蠢人。   ……她突然很后悔坐在这里。   看到英子这副丢脸模样,她不知道,接下来倒霉的会不会是自己。   “你是个蠢人,”高秘书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先前说的话已经很犯忌讳了。”   英子抬头说:“我也只是站在音乐角度批评……”   “不是那句。”高秘书终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是你说农民的那一句。”   英子轻轻“哦”了一声。   她也知道,因为她这句话,她背后的“那位”废了很多手脚,来帮她把问题压下去。   现在她自己也很后悔。   “这是很犯忌讳的一句话,你明白吗,”高秘书说,“对于某些存在来说,你这句话,就等于直接在骂他们,骂他们的祖宗,你明白吗?”   英子涨红了脸。   “你别出现了,”高秘书伸出手指头比了个数字,“7年,你7年不要出现在任何公众视野下。”   英子的脸突然变得惨白。   “我现在嗓子正在巅峰期,休息的话,可能事业就……”   高秘书语气生硬地说:“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   “……”英子不敢再说话了。   “7年,是互联网的遗忘周期,”高秘书说,“任何事情,7年之后,都会被忘掉,那个时候再重新包装你的形象。”   英子忐忑不安。   可能是高秘书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稍微放缓了一点语气,说道:   “你知道,陆家和秦家,最近打算联姻吗?”   英子倒吸一口凉气,阮清竹则竖起了耳朵。   “秦家,是宏图集团那个秦家吗?”英子竖起耳朵?   “嗯。”高秘书点头,“秦家也有意入局娱乐圈,陆家在娱乐圈的地位放在这里,等两边有了姻亲关系,陆家的名加上秦家的钱,以后娱乐圈,就算是彻底要变天了。”   英子瞪大眼睛看着他,想象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还什么陆派、海派,统统都没了,”高秘书高谈阔论,“全都要围绕公司来。”   英子不说话。   她有种一脚踩空的感觉。   经营自己的“会客厅”这么久,她就是想打造一个“陆派盟主”的身份。   可高秘书刚才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让她的所有心思全都化为泡影。   她看向高秘书的眼睛,发现他黑熘熘的眼睛正审视着自己。   就好像,她的所有想法,都已经被他洞穿。   她突然惊觉,刚才那句话,究竟是在跟自己谈天,还是在敲打自己?   “我看了公司的规划,”高秘书做出怀想的表情,“那真是一张浩大蓝图,你无法想象。”   “规划怎么说的?”英子适时捧跟道。   高秘书看了她一眼,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量产偶像。”   “量产……偶像?”   英子微微睁大眼睛。在她的世界观里,偶像和伟人还是划等号的,没办法理解“量产偶像”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的意思。   高秘书说:“大批量的包装团体,大量的相互竞争,一切靠PK,赢家通吃。”   英子突然变得有点慌。   她担心,自己“休息”7年后,还能竞争得过谁?   高秘书看出了她的慌张,笑着说:“你放心,在未来这种生态里,有你一席之地,你的定位是导师前辈,不用跟小年轻竞争。”   “到了以后,就是公司说了算,一个艺人的形象、人设,全部靠公司的安排包装,流水线打造,错位竞争,通吃所有观众,”   “再到更未来的未来,整个娱乐圈彻底去中心化,形成不同受众群体的偶像分区,星罗棋布,每个偶像团体收割一部分受众,争取将所有消费力一网打尽。”   “现在日、韩已经在这样搞了,如果我们不快速跟进,就会落在后面……”   说完,他停下喝了口水。   在这段时间的沉默里,英子和阮清竹都没有说话。   高秘书讲了很多,都是两人闻所未闻的东西。   这些话有点信息量过于庞大了。她们难以吸收。   高秘书转头看向阮清竹,道:   “至于阮小姐,就看你对未来打算如何?我给你的建议就是,转向影视,做两栖艺人,我们有一些影视剧资源可以提供给你。”   阮清竹怯怯地点了点头。   说完,高秘书便没有多留,直接驱车离开。   英子和阮清竹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车彻底消失在夜幕下,才回到屋内。   “高秘书,究竟是何许人?”阮清竹小声问道。   英子看了她一眼,说:“刚才说的陆家,你听到没?”   “听到了。”   “他就是陆家那位的秘书。”   阮清竹捂住嘴。   原来是那位的秘书。   难怪英子都要对他如此毕恭毕敬。   英子问她道:“你真的要转影视吗?”   阮清竹低头:“我还没想好。”   “转影视也行。”英子往屋内走去,“你长相条件不错。”   阮清竹低头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知道,英子说这话是有私心的。   按照高秘书的说法,未来的娱乐圈大变天,若是自己能挺到那个时候,肯定也是“导师前辈”了。   英子已经开始考虑未来的事情了。   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善于在脸上隐藏自己想法的女人。   但,阮清竹是。   在英子背后,她瞥了一眼会客厅,那台盛着江心海新专辑的唱片机,脸上浮现起一抹苦笑。   自己就算撑下去,又能如何呢?   难道还能跟这样的妖孽竞争吗?   她真的有点累了。   ……   年终的音乐盛典颁奖典礼,陈涯并没有去参加,过去领奖的只有江心海。   这几天音乐奖扎堆开:上个星期刚开完金话筒颁奖式,再过一个星期,还有最重磅级的金曲奖等着。   金话筒奖上,江心海的《遇见》,一张专辑包揽了新人奖、最佳女演唱、最佳年度歌曲、最佳年度专辑、最佳作词、最佳作曲。   一整场颁奖典礼,就净看她上台领奖了,其他人什么都没捞着。   整个颁奖典礼都酸不熘丢的,不少歌手看向江心海的眼神,都水汪汪的,跟被柠檬水泡过一样。   所以这场典礼,得到头奖的其实不是江心海,而是那个得“最佳男歌手”的人。   此时他庆幸不已,因为自己是个男的,运气太好了,否则绝对是得不到这个奖的。   这也没办法,在这个奖项之前,还有个叫做“音乐汇”的小奖项,把两个奖发给了阮清竹的新专辑,结果被群众集体抵制了。   歌迷们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地骂,骂到连文化部门都引起了重视,责成这个奖项查查背后到底有没有猫腻。   倒也没有查出什么来,不过这之后,“音乐汇”这个奖就成了野鸡奖的代名词,再后来就直接没了。   今天的这场“音乐盛典”也不例外,大家净看江心海上台领奖了。   散场后,江心海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突破出来,从后台出去时,却冤家路窄的遇到了阮清竹。   阮清竹其实长相也不算差,和江心海一比当然差远了。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礼服,看上去格外清纯。   “心海,恭喜你。”阮清竹笑着对她说。   江心海点了点头,有点怀疑对方来意。   “也顺便向迟尺老师问好,”阮清竹不以为意,笑着说,“他怎么不来参加呢?”   “不知道,反正死活不来。”江心海说,“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有别的事。”阮清竹低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了一阵,然后拿出一只手套,“迟尺老师不是从公司离职了吗?他落下一双手套在公司,我一直想还给他,但是一直没碰见。”   江心海想了想,伸出手,说:“那你给我吧。我帮你转交。”   阮清竹眨了眨眼,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在和他谈恋爱啊?”   ====   推书《古神剧场》。 147.大抵咫尺是真的不再创作了(二合一)   “你和他在谈恋爱吧?”   听到这句话,江心海呼吸都不均匀了。   阮清竹捂嘴笑了。   “放心,我不会说的,”阮清竹小声说,“反正恭喜你们两个。”   江心海警惕性依然没有放下,说:“谢谢你的恭喜。但我们没有谈恋爱。”   阮清竹捂嘴笑了,把手套递过来。   江心海伸出手,她却将手一缩。   “你知道吗,”阮清竹说,“英子要退出乐坛了。”   “嗯?”   “她准备低调很多年再出山。”阮清竹说,“挡在你前面的再也没有人了,你就是新晋天后的最佳人选。”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我也打算退了。”阮清竹笑容有些凄凉。   “你要退到哪里去?”   阮清竹没有回答她,而是突然说:   “我很羡慕你,这样喜欢唱歌,又刚好可以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   江心海问:“你不喜欢唱歌吗?”   “以前,我也喜欢唱歌。如果不喜欢唱歌,又怎么能唱好呢……”阮清竹低头,浅笑。   “那你唱不就好了,你新专辑的销量也还行吧。”   阮清竹抬头:“以前喜欢,但现在,唱歌只会让我感到疲惫。”   江心海不是很懂这种感觉。   “我们这行,歌迷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块宝,可一旦不喜欢你了,你什么都不是,”阮清竹说,“大多数歌手和你不一样,并不是只需要好好唱歌就行了,里面掺杂了很多不纯粹的事情……”   接着她又说:“唱歌又能唱一辈子吗?总有唱不下去的一天,对于这行里大多数人来说,都没办法一直唱下去,相对来说比较好的归宿,就是嫁给一个有钱人罢了。”   她靠近了江心海一步,说:“我在和一个地产公司的公子谈恋爱,等我嫁出去了,就会成为全职太太,以后再也不会抛头露面的唱歌了。”   江心海说:“是吗?”   她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不用同情我,”阮清竹看懂了她的眼神,“终于放下音乐的那一天,我只会觉得……解脱。”   她松手,手上的手套落入江心海手中。   “怎么只有一只?”   “哎呀,还有一只不知道哪里去了。”阮清竹的笑容忽然公式化起来,“可能是忘了带过来。”   “算了。”江心海把那只手套收了起来。   她转身离开,走在路上,步伐由沉重逐渐轻快。   别人的故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需要唱好每一首歌就好。   阮清竹站在后面,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提包内。   包里躺着的剩下一只手套,被慢慢捏在手心。   ……   2016年,春。   丽晶大酒店,海涯公司酒会现场。   一排排餐桌摆满牛排、波龙、烤鸡,服务生手上托着红酒,暖黄灯光从水晶灯泡里弥散出来。   身穿各种颜色礼服的人们三三两两,时有一眼就知道气度不凡的各界精英穿梭其间。   几年前那个还在小厂刻盘的周鹏,现在已经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此时正在和国内最大娱乐公司——爱华的高管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这场酒会,是为了庆祝爱华成功收购海涯公司。   陈涯和江心海站在楼上,望着这一切,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   海涯公司——正如其名,海是江心海的海,涯是陈涯的涯。   这个公司一开始,就是围绕两人建立的,在短短3年内,就成长为行业翘楚。   然而今天,这个公司独立运营的历史就要告一段落了。   从今往后,海涯会成为爱华公司的子公司,接受爱华的实际控制。   爱华娱乐,是“那个陆家”的产业。   “那个陆家”,听起来像是行业黑话,但说出口,只要是混娱乐圈的都知道这四个字的含金量。   总而言之,爱华是一个随便说句话,就能让整个业界抖三抖的公司。   海涯公司被爱华并购,成为爱华整个娱乐圈生态的一部分,也只能说是非战之罪。   “不甘心吗?”江心海问。   “要是真的不甘心,就不会把公司卖掉了。”陈涯轻轻抿了一口红酒。   “可在商业上,我们毕竟输了。”江心海幽幽叹了口气,“以前跟我们一起打拼的老员工,都不想再拼了,连周鹏都跟你对着干。”   “他们想要更稳定的生活,更高的收入,更多的钱,送女儿去国外留学,多请两个保姆,再添两台车……这都无可厚非,不怪他们。”陈涯慢慢说。   江心海横了他一眼:“还不是怪你,你给歌手们开的签约条件太优厚了,想跳槽就跳槽不说,还有各种保障补贴,哪个公司经得起这么造?”   “艺术家当然需要好合同。”陈涯说。   “可你签约的乐队也太不挑了,全都是没什么商业价值的,”江心海埋怨道,“像什么万青、新裤子、橘子海、盘尼西林也就罢了,我一直想不通……”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连二手玫瑰都签??”江心海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陈涯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他们挺好的啊。”   江心海激动地说:“他们像是二人转啊!形象也怪,唱的歌也……感觉很有辟邪效果。”   “要对你不理解的事物保持尊重,否则,和英子有什么区别?”   陈涯这一句澹澹的回呛,直接把江心海憋出了内伤。   “好吧,我不说这个了,”江心海明亮的眼睛直直瞪着他,“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陈涯望向了旁边,假装没听到。   “别装死了,你又不可能一直躲下去。”江心海抱着双臂,“表白都是我主动的,求婚就到你了!”   陈涯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江心海额角一条,用高跟鞋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记,然后愤然扭身离开。   陈涯远远盯着江心海的背影,眼中满是温柔。   他掏出手机,正好,一则新消息弹出来。   是徐湘潇的。   他打开聊天软件,一眼望过去,全是徐湘潇给他发的消息记录。   3:26;   【在吗?】   【睡着了?】   【我一晚上没睡着,都在想你的事。】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4:07;   【真的睡了?】   【那你听我说。】   【我喜欢你。】   【这一点也不酷,喜欢天涯一点也不酷。但是我就是喜欢天涯。】   【终于说出口了。】   【坏了,撤回不了了。】   【……】   8:42;   【在吗?哈哈,我昨晚脑子有点不清醒,说的话你别当真哈。】   13:01;   【怎么不回复我?总不可能现在都没睡醒吧?】   【关于我昨天说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陈涯退出聊天软件,按了按额头。   有点……不,相当头疼。   调出系统视角,澹蓝的屏幕上,出现几行字:   【当前成就:音乐人(2500/2500)】   【已开启挑战任务,完成后,可进入下一阶段】   【挑战任务:1.创造2个以上新音乐流派;(未完成)   2.创造的新音乐流派达到世界级影响力(被全球五大洲人群认知)。(未完成)】   陈涯喝了一口红酒。   随后,陷入了深思……   ……   江心海的故事有些长,但她没有事无巨细地讲,只是讲了个大致脉络。   比如怎么认识刀狼,怎么立志帮刀狼复仇。   出专辑的过程中又怎么遭到英子打压,最后又怎么翻盘,然后怎么和迟尺相互表白。   之后又创立了海涯公司,过程一笔带过,最后被爱华收购,陈涯随之落跑。   讲完这些,也并没有花太长时间。   坐在台下的记者,笔记刷刷写着,连肖楚楚都一时默然无语。   “因为结婚的事,我和迟尺闹脾气了,可能心里对公司被收购还有气,他便丢下了给华语乐坛十年的话,离开了华国,好几年都不知去向。”   “我也是近年,才重新得到他的消息的……”江心海最后说。   说完,底下的人都有些唏嘘。   直播间的围观群众,也都五味杂陈。   如果说,最开始他们对江心海和迟尺的恋情,是出于八卦和吃瓜的心理而来,或多或少掺着些许恶意。   现在,那些恶意都已烟消云散了。   最开始,对于只看表面的观众来说,歌手和自己的御用词曲人谈恋爱,多多少少有点……那个。   总而言之绝对不是浪漫。   在加上,迟尺作为一个从山村走出来的辍学少年,用自己的才华泡到了女神,随后开办公司,功成名就,鲤鱼跃龙门,实现阶级跃迁,还让人心生嫉妒……   但认真听完两人的故事后,便没人会这样想了。   他们的爱情还是值得祝福的。   就是,迟尺最后落跑的行为,实在是……   太离谱了!   直播间弹幕纷纷飘过:   “迟尺到底什么脑回路啊?写到这么功成名就不就已经得了?至于这么怄气吗?”   “他是追求音乐的极致才去国外的吧,毕竟国外的音乐确实牛逼一些。”   “先追求一下国内音乐的极致行么?什么时候稳赢徐湘潇和天涯再说。”   “他这行为完全说不通,在国内他号召力挺强,资源也多,可到国外,谁认识他是哪瓣蒜?没有资源,上哪儿去做好音乐?”   “可能他在巅峰待过,觉得自己应该一直在巅峰,结果发现不行,就自暴自弃,干脆逃避了。”   ……   肖楚楚开口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江心海小姐,这个问题是帮助网友问的。”   江心海看向他,他翻了一页笔记本,问道:   “迟尺出国后,在国外还有没有继续创作?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作品?”   江心海表情emo:“不知道。”   “如果他还做音乐,应该会跟你提吧?”肖楚楚问道,“人总会炫耀自己的成就的。”   江心海黑着脸,似乎颇有怨念:“他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的事。”   肖楚楚点了点头,说:“我问完了。”随后坐了下来。   这个问题问完,看直播的观众都乐了:   “所以,问就是没写。”   “公司没了,后起之秀厉害,说去国外,就是换个理由退隐而已,就跟当年英子一样。”   “别碰瓷英子行么?英子是体面让贤,把位子让给年轻人,迟尺呢?撂下狠话跑了,高下立判。”   “别提英子了,手下败将。”   “英子是自己退隐的,跟你家主子有半毛钱关系?别给自己脸上添彩了。”   ……   坐在台上的主持人说道:“那么,还有什么其他问题要提吗?”   坐在台下的记者陷入集体沉默。   今天吃瓜已经吃爽了,个个都想赶紧回去成稿,其他事情再引不起他们的激情了。   主持人有点尴尬,随后道:“问一下《诗意的生活》的其他安排也行。”   “……”台下依然没人举手。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以缓解尴尬,说:“那么,我来介绍一下,接下来呢,《诗意的生活》依然回归正常节目流程,其后,还会有神秘嘉宾前来探班,各种精彩不容错过……”   照本宣科地读了一大堆台词后,发布会就宣布解散了。   观众陆续退场,台上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   “想不到心海还有这样的往事,”何灵感慨道,“那现在迟尺怎么样了?”   江心海笑了笑:“如果说是性格,人变得比以前沉稳了不少,但其他好像没怎么变。”   她藏着一句话没说。   尤其是跟我的感情,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汪锋摇头叹气道:“其实我感觉还挺可惜的,他是个好音乐人,如果留在国内,肯定还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   “在国外就不行吗?”秦云裳问。   汪锋解释道:“在国外,他没有国内的条件了。”   秦云裳不太明白。   “迟尺至今为止,除了早期的几首歌,全部都是围绕心海在作词谱曲,这么多年下来,他的思路早就被固化了。   “就比如说我,我的嗓音限制,只能唱那个范围的歌,高了我唱不了,如果我有超越我能力的点子,就只能给别人写。   “每个歌手的禀赋都不同,擅长的音乐也不同,心海虽然能驾驭多种曲风,可毕竟她是女中、高音,这个基础摆在这里,给心海写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风格很难再改了。”   汪锋又说:“所以,他去国外,如果不是恰好遇到和心海配置非常相似的歌手,可能创作不出更好的作品了。”   在场大多数人,都想起了之前江心海的话:   “迟尺要被打败,也是被资本打败”。   一个被资本打败,对内娱彻底失望的人,流落到国外,肯定是心灰意冷的。   大抵,他是真的不再创作了。 148.英子来了(二合一)   众人一时陷入失神当中。   一个优秀的音乐人,因为失意,而不再创作,总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汪锋忽然小声说:“越过山丘……”   何灵马上懂了,接道:“才发现无人等候。”   跟唱完《山丘》里的歌词,何灵恍然道:   “这是不是,从国外归来的迟尺,某种意义上的心声?”   众人看着他。   何灵解释道:“他在国外见识了很多年后,回到内娱,却发现华语乐坛已变了模样,再也不是他适合的那个环境了……”   “有可能,”汪锋说,“整个《山丘》的歌词,充满了中年人的失意和颓唐,或许这也是迟尺没办法重回巅峰的哀叹吧。”   秦云初却不这么想。   只有她和江心海知道,迟尺出国不是去搞音乐去了,而是去写书去了。   还一不小心写出了四个诺贝尔文学奖。   所谓“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大概只是无人能理解自己的喟叹。   在那时,他还不认识柳如烟,就算是自己的小说水平绝伦天下,也无处可以说自己的寂寞。   只是……秦云初幽幽一叹。   陈涯没能继续自己的音乐创作,有些可惜了。   汪锋突然说:“其实还有一点没搞懂,当年的乐坛可不只是迟尺的天下,天涯也很强,为什么他对华语乐坛彻底失望呢?”   徐湘潇本来正在发呆,“天涯”这两个字传到耳朵里,突然被惊醒一般,坐直了身体。   秦云初问:“我记得天涯是湘潇的词曲人吧?”   汪锋点头:“对,如果说迟尺以前还给其他人写过歌,天涯真就是湘潇的绑定词曲人,只为湘潇一个人写歌。”   秦云初问:“真的吗?”   徐湘潇澹澹点了点头。   秦云初又问道:“那迟尺和天涯,算是势均力敌吧?”   汪锋看了一眼江心海,说:“在我看来,两个人都是华语乐坛的天才,不过客观来说,天涯拿的奖还要多一些。心海我不是在说你家迟尺不行哈,他也是天才,只不过天涯还要更妖孽一些。”   江心海耸了耸肩:“天涯得奖确实多一些,不过在我心里迟尺是最厉害的就够了。”   何灵笑着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们两家的粉丝喜欢吵了,常年乐坛争第一第二,很难不比出个输赢来。”   秦云初看了看汪峰,知道他有话没说出口,含湖过去了。   就她的印象,江心海的知名度还要比徐湘潇弱一丝。   迟尺说给华语乐坛十年,可他自己在国内都不算有统治力。那这就不像是王者归来,而是狼狈离开。   这么看来,也有可能是陈涯自尊受挫,才不再写歌,转而又去写小说去了。   “唉,为什么迟尺不和天涯交流一下呢?感觉这两个天才肯定能碰撞出火花。”汪锋转过脸看江心海,“心海,迟尺有没有跟天涯见过面啊?”   “没有。”江心海懒懒撑着下巴,摇头,“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天涯。”   汪锋抬眉:“你应该当时和湘潇一起参加过活动吧?”   “嗯。”江心海点头,“我们见面还挺多的,但是迟尺从来不去。”   徐湘潇道:“天涯也是这样。”   汪锋感叹:“华语乐坛最伟大的两位天才,却从来没有见面过。”   “可能他们也有自己的骄傲吧?”何灵道,“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们音乐风格也完全不同,理念未必一样,见面了……未必能聊到一块儿去。”   工作人员此时过来道:“各位老师,车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送你们回去。”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出发吧?”   江心海说:“我自己带车来了。”   “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徐湘潇道。   她戴上帽子,压低,走出大门,歌迷汹涌的声音在清冷的街道上更加响亮了。   “啊!徐湘潇!湘潇!看我啊!在这里!看看我!”   徐湘潇冲那些尖叫的女粉微微一笑,挥了挥手,然后上车。   她们等在这里很久,就为了散场之后看她一眼。   江心海男粉多,徐湘潇女粉多,是出了名的。   就连天涯第一次见到她时,都惊叹地说:   “我找了这么久的男歌手,结果却是个女的最适合唱我的歌。”   到现在,她都不懂天涯那是什么意思。   ……   秦云初和秦云裳回了家。   妹妹可能是白天疯够了,一到家就倒头睡了。   秦云初却坚持睡前洗澡的优良传统,去了浴室。   接满水后,婀娜如水蛇般的腰身沉入浴缸,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她将沐浴乳仔细地涂抹在浴球上,轻轻搓揉出泡沫,随后,从水中伸出洁白修长的腿。   粗糙的浴球轻轻在紧皱的皮肤上擦过,留下白白的泡沫。   依次照样涂抹了脖子和背部、胸口,她挥动小手,将水泼到身上。   清冽的水波荡开,从光滑紧致的皮肤上,冲洗掉层层白沫。   洗完澡后,她又取出身体乳,均匀涂抹在身上。身体散发出迷人的芳香。   最后她才扑倒在柔软的床上,掏出手机。   出于好奇,她搜索了《诗意的生活》。   一篇公众号文章,突然蹦到她眼前。   看看阅读量,已经突破10万+。   在睡前她有阅读习惯,便挑了这篇文章,认真读下去:   【对不起,迟尺这个逼,装得一点都不圆润】   “今天看了《诗意的生活》发布会,感觉江心海女友滤镜太重,对迟尺的一些评价太偏心了。”   “迟尺在离开华国乐坛前留下一句话:我给华语乐坛十年。”   “如果我是肖楚楚,我肯定会对她说:对不起,迟尺这个逼,装得一点都不圆润。”   笔趣阁;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来看一套数据:   “12年,全年销量最高专辑,江心海《遇见》。这个时候徐湘潇和天涯还没出道。”   “13年,徐湘潇出道,最佳单曲《双节棍》。”   “14年,最佳单曲《夜曲》。”   “15年,最佳单曲《青花瓷》。”   “在徐湘潇和江心海同台竞技的这3年里,全都是徐湘潇和天涯碾压式的胜利!”   “光看榜单第一,可能觉得还不明显,好,我们看看这几年的前十歌曲里,徐湘潇的歌有多少:   “《告白气球》《七里香》《菊花台》《稻香》《千里之外》《东风破》《晴天》《发如雪》《暗号》《以父之名》《止战之殇》《夜的第七章》《听妈妈的话》《兰亭序》……   “3年间,总共30首前十歌曲,徐湘潇一个人独占了17首,超过一半。   “还有前二十选手:《简单爱》《爷爷泡的茶》《本草纲目》《龙卷风》《爱在西元前》《半岛铁盒》《外婆》《园游会》《迷迭香》……   “算了,就不列下去了。已经是吊打了,没有再列下去的必要了。”   “从名次和绝对数量上,天涯的歌曲,已经远远超过迟尺了。”   “那么,我就产生了一个疑问——”   “迟尺在离开华国之前,留下一句话,给华语乐坛十年。”   “他的这种骄傲,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你在华语乐坛的时候,都没有说稳稳形成统治姿态,你走后,华语乐坛还有天涯啊?你究竟在自大什么?”   “这就好像说,我考了班上第二名,然后转班了,转班前留下一句话:我给你们班十年,希望你们能给我惊喜。”   “对不起,我不拿第二,还有别人拿第二。”   “迟尺作为一个前辈,看都不看天涯,就妄自尊大地觉得,华语乐坛没有新货了。”   “既然你自己都说了以销量论英雄,你倒是销量压过天涯一次,你再撂狠话啊?”   “所以,我想对他说,对不起,你的这个逼,装得一点都不圆润。”   “我不仅没有被你打动到,我还有点想笑。”   ……读完了文章,秦云初打了个呵欠。   躺在床上,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之前还觉得陈涯有点惨,现在看了这篇文章,倒觉得他有点可爱。   因为气不过公司被收购,创作理念被打压,一怒之下,直接跑出国去了。   这么看来,以前的陈涯,确实是有点心胸狭窄了。   难怪他从来不提天涯。估计是被打击到了。   点开和陈涯的聊天记录,想了想,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的陈涯,甘心从一个小职员开始做起。   可能,也是在锻炼他自己的心性吧。   ……   在经历一系列风波之后,《诗意的生活》正式复播,并且回到了最初的原班人马。   清净了一段时间的山间小屋,此时除了山雀的鸣叫,人声又喧喧然。   同样嘈杂的还有直播间。   一些不甘心的李兴亮粉丝涌入直播间,留下一大堆脏东西,诅咒节目暴死然后离开。   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好提的。   如此过了两天之后,《诗意的生活》节目组又发了一个通告,这个通告和前几次一样,迅速窜上热搜。   看到这个通告,无数人的表情都变得格外精彩,很多已经快忘了这档节目的人,都纷纷第一时间奔赴直播间,狠狠点下“特别关注”按钮。   第二天早上,《诗意的生活》节目如期开播。   就好像等着什么盛大节目似的,今天的观众格外暴躁。   “急急急急,我现在好急!”   “紧张死了,节目组怎么会做这种安排啊?”   “理解,支持,撕一撕!闹大点!”   “虽然感觉很怪,但就是莫名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   这一切都是因为,特邀嘉宾们要来了。   江心海、徐湘潇、何灵、汪锋、秦云初、秦云裳六个人,和之前几次接车活动一样,一起等在路边。   随着远方载着特邀嘉宾的大巴车逐渐靠近,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视线还有意无意地都瞟向江心海。   所谓特邀嘉宾,就是只在节目呆一天,探探班,搞搞节目效果的人。   一天之后他们就走了,也不会多留。   而重点是,这次来的特邀嘉宾人选,本身就噱头十足,特别……劲爆。   “吱——”   最终,大巴车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脸蛋圆圆、身体圆圆,摇着折扇的胡子男,从黑暗中浮现,出现在众人面前。   狡黠的眼神,熟悉的嘴脸,此人正是名声在外的京城名嘴,高晓柏。   自从上次《人间观察》节目脸被打肿后,他在家瘟了好久。   这还是头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下。   高晓柏“嘿嘿”一笑,艰难下车,刚踩到坚实地面上,何灵就过去迎接了。   “高老师,你好你好!”   “辛苦了高老师。”   众明星纷纷礼貌跟他打招呼,他也一一回礼。   “幸会幸会!”   接下来,镜头再次移向车门。   一个表情忧郁、面容颇黑的男性从车厢里出来了。   年轻一点的人,看到这个面孔还会有些不熟悉。   可如果让他们的爸妈来,见了这个人,恐怕会当场发出尖叫。   崔大佑。   歌坛教父级别的人物。   他个人的经历十分传奇,自传可以写一本厚书。   可以这么说,在他玩音乐之前,还没有歌坛。他走后,留下了一个崔大佑形状的歌坛。   徐湘潇和江心海在他面前,也只能规规矩矩地叫他一声大前辈。   崔大佑早都不缺钱了,但凡一个综艺能把他请去,本身就会成为一个新闻。   他刚下车,就冲江心海点了点头,说:“我是冲着迟尺故居来的,对他有点兴趣。”   江心海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只敢连连点头。   而崔大佑这句话更是在直播间观众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崔大佑都对迟尺感兴趣?好厉害啊……”   “迟尺不是很臭屁吗?昨天那个10万+文章你们看了没?感觉他这人不咋地,崔大佑咋对他感兴趣呢?”   第三个从大巴车里出来的人,名气便远远不及前两人了。   这是一个脸有些微黑的姑娘,一头短发染成黑蓝色,看上去颇有些攻击性。   闫云卓,最近新晋的歌手,很擅长飚高音,是爱华最近主推的流量担当。   她一下车,招呼也没打,就回头对着车里喊道:“师傅,您可以下来了。”   闫云卓伸出手,一副把周围人排开护驾的架势。   这个举动让江心海稍微皱了皱眉头,但不愉快的表情一闪即逝。   随后,高跟鞋声响起。   一双大长腿出现在大巴车台阶上。   那双长腿迈动着,矫健步伐一丝不苟,随后,那副标志性的面孔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在华国,没有几个人不认识这张脸。   知名女歌手,《好歌声》金牌导师,前任天后,英子。   高晓柏、崔大佑、闫云卓、英子,这便是本期《诗意的生活》“超级嘉宾团”的全部阵容了。 149.咫尺,就是天涯?   这四个特邀嘉宾,站在观众角度,只能说——很顶!   尤其是大批大批的网络乐子人,此时都快乐开花了。   江心海和英子同台对垒,这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点子?   要知道,前几天,两个人还在隔空对撕啊!   英子用手指顶了顶墨镜,语气傲然道:“山间小屋远不远?接下来要走路上山?”   何灵点头道:“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到了。”   闫云卓低头看了一眼英子脚上的黑色高跟鞋,说:“师傅穿着高跟鞋,走路不方便啊。”   众人齐刷刷穿的都是球鞋,就她穿的是高跟鞋。   何灵问:“有备用的鞋子吗?这边的山路要开小车上去。”   之前导演都是坐那种电动导播车上下山的,座位上只能带一个人。   何灵的意思是,他们要走就一起走,如果有人单独坐车上山,显得不是很接地气。   闫云卓四处张望看周围:“哪儿有小车?”   英子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走慢点就好了。”   这么一打岔,众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一起默默走上山。   此时是9月,天亮得还早,此时日头高挂,走没一会儿,高晓柏脸上就沁出了油腻的汗珠。   闫云卓扶着英子,一路小心呵护,时不时说“师傅慢点儿”“师傅小心石子”,忠心耿耿。   崔大佑表情毫无波动,从刚才到现在,黝黑的脸庞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江心海等人这几天已经走惯山路了,此时格外轻松。   摄像机将这一切传送到直播间,弹幕纷纷飘过:   “英子好飒,闫云卓好尊师重道啊。”   “肯定啊,英子帮闫云卓调整唱法,教了他很多发声技巧,直接把他带成《好歌声》亚军,可以说是再造之恩了。”   “崔大佑感觉完全没有融入,像活在别的世界。”   “心海和英子完全不理对方诶,想看看他们怎么互动。”   “闫云卓不就是现在华语乐坛的优秀代表吗?真想看看迟尺怎么评价。”   “迟尺,这就是你点的华语乐坛!.jpg(狗头)”   ……   秦云初跟在众人最后,趁着镜头没给这边,她妹妹偷偷靠了过来。   “姐,最近喷迟尺的好多啊。”   “嗯?又怎样?”   “我在想,要是江心海和英子撕起来,我该站哪边……”   秦云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想多了,你站哪边都不重要,别找画面就好!”   她走到前面去,心中却隐隐有忧虑。   最近喷迟尺的确实挺多的。   多到英子的风评都快反转了。   主要是迟尺对华语乐坛的态度,被一些营销号夸大,直接得罪所有其他华语歌手的粉丝。   这些气不过自家偶像被看扁的粉丝,还做了表情包,用各种明星的高光时刻做背景,上面p上一句话:   “迟尺看到没?这就是你点的华语乐坛!”   嘲讽度直接拉满。   这种表情包火到是个人都在用。   每用一次,就好像是在对迟尺那句“我给华语乐坛十年时间”鞭尸。   秦云初幽幽叹了口气。   也不能怪网友落井下石吧。   陈涯这也是在为他的年少轻狂买单。   ……   十几分钟后,众人已经站在了山间小屋内。   太阳逐渐升上头顶,也变得酷热难当起来,众人进屋后,纷纷发出放松的声音。   “这就是迟尺的故居?”崔大佑转头四处看了一遍,说,“感觉没有多少音乐的痕迹。”   他眼睛盯着墙上挂着的一把吉他,这是这间屋子里仅有的一件和音乐相关的东西了。   “那个我问过陈夕,那是她的琴。”秦云初说。   崔大佑点了点头,又去看别的地方。   江心海和徐湘潇早到内屋的木地板上,围着桌子坐下,徐湘潇开始给自己剥橘子吃,还递了一半给江心海。   汪锋也坐了下来,用手指点了点:   “咱们这圈儿,除了小秦总和何老师,全是玩音乐的。”   高晓柏摇起了扇子,笑道:“我也不算,我只能算个票友,瞎玩儿。”   秦云初捂嘴笑道:“高老师,你谦虚了,《同桌的她》也是瞎玩儿玩出来的吗?”   高晓柏哈哈大笑,说:“真是瞎玩儿,这歌就是我一个下午写出来的。”   “高老师也是天才啊。”   感叹了一阵后,高晓柏把他的小肉腿艰难盘腿坐下,恭敬地对刚进屋的崔大佑问道:   “崔老师,您怎么就对迟尺感兴趣了呢?”   崔大佑抿了一口水,眯眼,微笑:“我怎么就不能对迟尺感兴趣呢?”   闫云卓和英子在屋子另外一边,听到他们这个话题,也瞥眼看了过来。   高晓柏拖长声音说:“迟尺我了解不多哈,就我听的他流行的几首,都是芭乐情歌啊,跟你的创作风格,不太吻合啊。”   说完,他马上又补充道:“心海也在这儿,我先声明啊,这不是我瞧不起迟尺,我自己写的《同桌的她》也算芭乐歌,这种曲子我一下午就可以写一打,我也不懂为什么这么火。”   江心海看着他,只是笑了笑。   崔大佑反问道:“你听过迟尺的哪些歌?”   “比如最近的《夏天的风》啊,”高晓柏说,“很好听,确实很好听,心海发挥也好,但总觉得,曲子也好歌词也好,不够硬朗,还是很多年前的风格。”   徐湘潇说:“高老师,您是只听了后来被营销号和陡音用烂的《夏天的风》吧?那是remix的,心海发布的正式编曲版,其实有点偏R&B。”   高晓柏睁大眼睛:“是R&B吗?”   “是的。”   江心海懒懒地说:“芭乐情歌也没什么不好,我嗓音条件在这里,唱什么都像芭乐情歌。”   “确实。”徐湘潇忍不住应和。   江心海的嗓音,天生就是做流行乐天后的。   秦云初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我插一下嘴,芭乐情歌是什么意思?”   番茄小说;   高晓柏摇了摇扇子,说:“不好意思,聊得太专业了,我解释一下。芭乐情歌,你可以理解为很流行但是曲子很简单,旋律很套路的情歌。”   秦云初还是不很懂。   “那写的是芭乐情歌,又怎样呢?”   高晓柏说:“其实芭乐情歌也还好……”   旁边的闫云卓忽然插嘴道:“芭乐情歌确实没什么,就是某人觉得华语乐坛不行,出国好几年,回来写的还是芭乐情歌,就显得挺搞笑。”   这话攻击性就很强了。江心海盯着她,闫云卓移开眼睛,但丝毫不减气势,表情澹定。   英子挥了挥手,说:“卓儿,迟尺是前辈,对前辈放尊重一点,我没教过你?”   “对不起师傅,我错了。”   师徒俩这么一唱一和,好像是师傅在教训徒弟,其实还是暗讽迟尺和江心海。   心海顿时觉得很气闷。   有种脾气都发不出来的感觉。   直播间里,弹幕纷纷飘过:   “6666……火药味超浓!”   “英子得一分,目前比分,1:0,心海落后。”   “迟尺确实搞笑,高老师都说了,那种歌他一下午能写一打,是他有操守不想写而已。”   “之前吹迟尺才华的人呢?都出来挨打!”   “就不爽迟尺,喷迟尺我们就是朋友!”   ……   崔大佑好像浑然没感觉到屋子里的火药味。   他好像活在别的世界里。   他笑了笑,问道:“你们有听过心海的《山丘》吗?”   徐湘潇点头,秦云初也听过,但其他人都没回答。   屋子里的人都是各界大老级人物,平时没太多时间关注其他人的歌,都是有缘分就听一耳朵。   没缘分说明不火,不火也没有学习的必要了。   崔大佑说:“就是因为《山丘》这首歌,我想来看看,迟尺心中山丘上的风景,究竟是什么。”   他站起身,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吉他,坐下,扫弦,拨动了几个和弦。   《山丘》的前奏缓缓流出。   弹完了前奏,崔大佑说:“我也去听了《夏天的风》,我感觉,没有高老师说的那么糟糕。”   他又变化了一下指法,弹出了《夏天的风》开头的旋律。   “这两首歌,曲风完全不一样,《夏天的风》好像是迟尺在告诉大家,他可以轻易创造出吸引年轻人的音乐,而《山丘》则是在抒发自己心中的人生和音乐。”   “《山丘》这首歌就好像在诉说自己的孤独。”   说完,崔大佑推了推眼镜。   但令他纳闷的是,没人接话。   他还以为自己说得不对,其实主要是没人敢接话。   人们的关注点都在于:华语乐坛教父居然……时隔二十年,又弹琴了!   还是为了一个后辈!   徐湘潇突然想到了什么,仿佛肚子里有话,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憋了很久,最后才终于说:“其实……唔,算了。”   崔大佑转头问她:“怎么了?”   “嗯……只是我突然之间有个奇怪的想法,但是没什么,还是不说好了。”徐湘潇的脸红了。   崔大佑说:“没事,都是音乐人,可以随便说啊,大家都可以说自己的想法,互相探讨嘛。”   “不是的,”徐湘潇连连挥手,然后小心翼翼看了江心海一眼,说,“刚才听崔老师弹琴,我突然感觉,其实《夏天的风》,挺像天涯的风格……”   江心海一愣,手里的橘子掉在桌上:“什么?”   徐湘潇脸红红地说:“其实我之前听《夏天的风》就有在想了,这首歌真的和天涯的风格非常像……”   “哪里像了?”江心海有点心神不宁。   “《夏天的风》的旋律形状,非常有……天涯味,”徐湘潇说,“而且在旋律的结构上,复杂得非常像天涯……”   江心海咬着嘴唇,有点生气:“你是在说,迟尺他抄袭天涯吗?”   “不是不是,”徐湘潇说,“这完全是一首新歌,但是,仔细听听的话,就发现,风格上确实和天涯很像,那感觉我也说不上来……”   崔大佑听完她的话,说:“湘潇,你要不要,把这首歌唱一遍?”   徐湘潇点点头,接过吉他,弹奏了起来。   “七月的风懒懒的,连云都变热热的,   不久后天闷闷的,一阵云后雨下过……”   在徐湘潇唱这首歌时,令所有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不管是在屋子里的人也好,看直播的人也好,听到徐湘潇唱这首歌时,全都瞪大了眼睛。   就好像别人的鞋子,穿起来比自己的鞋子还要合脚——   徐湘潇唱江心海的这首《夏天的风》,居然比徐湘潇自己的歌还要徐湘潇!   完美的好像,这首歌本身不是为江心海写的,而是为徐湘潇量身打造的一样!   徐湘潇是一个很有特色的歌手。   她的发声方式和其他女歌手完全不同,首先她的声音比较中性化,另外,她唱歌的方式很特别。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唱歌就好像将歌词黏在嘴里,并不是清晰发出来的。   因此,她刚出道的时候,很多人都无法接受。   对他最多的批判就是“吐词不清”“听不懂在唱什么”“嘴里含着个萝卜”“大舌头”“结巴”……   尤其是早期的《双节棍》,“哼哼哈嘿”之类的怪声,被当时风靡流行唱法的华语乐坛很是嘲笑了一段时间。   但到后来,人们也逐渐理解了她的唱法。   她并不是在唱歌词,而是用自己的嗓子作为一种乐器,融合到整个音乐里面。   如果真的将歌词唱清楚,反而没有那种味道了。   而在徐湘潇唱《夏天的风》这首歌的时候,曲子的连音,歌词的叠词,都非常适合她发挥!   江心海的声音空灵通透,在唱这首歌的时候,虽然也挺好听,但就好像在用美声唱Rap。   可徐湘潇唱这首歌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整首歌的所有部分,突然全都活了起来!   尤其是中间“温柔懒懒的海风”那段哼唱,江心海唱的时候,人们沉溺于她温柔的声线中;   而徐湘潇唱的时候,人们惊讶的发现:   这他妈不是徐湘潇最拿手的旋律说唱吗?!   主歌中间突然切进一段说唱,这模样是如此的熟悉。   从《夜曲》到《以父之名》,全都是这样唱的!   唱完后,徐湘潇红着脸放下琴,小声说:“嗯……就是这样,你应该明白吧?”   江心海长大嘴巴。   她很想反驳,但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直播间的弹幕,此时全炸了:   “迟尺抄袭!”   “这不是抄袭?这不是抄袭?这不是抄袭?”   “迟尺在国外这么多年,回来就缝天涯的歌?”   “虽然没有实锤,但我觉得,就凭湘潇唱的这一段,就可以看做是实锤了!太吻合了!”   ……   众人听完震惊了半天,最后闫云卓才回过神,说:“这不就是说,迟尺他抄……”   她话音还未落,就被秦云初打断了。   “迟尺,就是天涯?”   秦云初漆黑的眼睛瞪地老大,这么说道。   ===   推书《什么年代了,还在传统整活》 150.小秦总脑洞大开   “迟尺,就是天涯?”   秦云初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仿佛那个“宇宙猫猫”的表情包。   嘴巴微微张大,眼睛呆呆看着面前,又好像哪里都没看。   在她脑海里鼓动的,是无边宇宙和亿万星辰。   听到她的话,房间里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在她身边,秦云裳用手捂着脸,把头低得老低,满脸通红。   她似乎在为她姐姐说出的蠢话而感到羞耻。   何灵和汪锋长大嘴看着她。   在他们的印象里,秦云初一向是一个明智的人。   而今天这句话,让他们刷新了对她智商的认知。   最后,闫云卓终于绷不住了,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噗。”   这就好像个开关,众人终于都憋不住了,有的捂嘴偷笑,有的干脆放声大笑起来。   “小秦总,你的脑洞也太大了吧?”闫云卓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我们只是说音乐风格像,你居然说两个人是同一个人!这脑洞,我只能……叹服。”   高晓柏笑得合不拢嘴,说:“我们不要笑,可以看出秦总是个思维很活跃的人,她这个角度一般人是想不到的。”   英子很想憋住,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换来换去,最终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得弯下了腰。   “迟尺就是天涯……哈哈哈,这真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直播间的弹幕在秦云初说出那句话前,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哈哈哈哈”飘了满屏幕都是。   “秦总太搞笑了,她是怎么想到迟尺是天涯这种思路的?”   “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后来一看她的表情,她好像还挺认真的!”   “节目效果满分!秦总很有综艺天赋,乃们不要笑她了!”   秦云初完全是下意识将心里的猜测说出口,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遭遇群嘲。   自从上次,在柳如烟的府上被陈涯三百六十度连环打脸之后,她已经对世界的构造失去了基本的信任。   她现在凡是对于不露脸的人,统统都会下意识不信任,至少诈骗犯和虚拟主播是不会再骗到她了。   她可是在现场亲眼见证了:金镛、古笼、妥尔斯泰夫斯基、川端春树……这一系列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在一夜之间合为一体的场景。   按照陈涯的性格,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迟尺和天涯,如果都是陈涯,那完全有可能!因为陈涯是有前科的!   所以,她就将她这个想法下意识说出口了。   可是,她虽然在陈涯身上经历了这一层身份合并的启蒙和飞跃,但其他人就未必是这样了。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迟尺就是迟尺,天涯就是天涯。   这两人从出道起,就是泾渭分明、毫无瓜葛的两个人。   这么多年来,两个人一直争榜争得厉害,在民间,也有两帮人长年累月辩论,迟尺和天涯,到底哪个更优秀。   而且两个人的风格区别也特别明显,一个稳定,一个跳脱,一个传统,一个开放。   两个人截然不同的音乐,分别让大众认识了自己。   可以说,这两个名字,已经浸透入寻常百姓的生活,成了常识一般的存在。   秦云初说迟尺就是天涯,就仿佛有人突然说“其实李白和杜甫是同一个人”,任谁听了,都会感觉荒诞不经。   因为这太反常识了。   秦云初说完后,在原地怔了半天,大家还在笑她。   秦云裳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姐,咱们有什么想法可以先私下讨论下,这直播呢,传出去了,对咱们公司影响不好。”   秦云初终于恼羞成怒:“我说的哪里有问题了?……迟尺和天涯,明明都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出现过啊!”   她这话说出口,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尤其是闫云卓,笑得前仰后合,花容失色,头发都乱了。   “小秦总,音乐圈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种级别的两位音乐人,怎么可能没交集呢?”   高晓柏也收不住笑容,转头问徐湘潇和江心海道:“湘潇你肯定见过迟尺吧?还有心海,你知道天涯长什么样吗?”   摄像师将镜头对着徐湘潇和江心海,此时此刻,屏幕前的观众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此时屋里众人的表情,全都脸上带着微笑。   除了徐湘潇和江心海。   徐湘潇抱着吉他,满脸都是失神,眼睛好像都不对焦了;   而江心海手里捏着半个橘子,好像手指用力过勐,把橘子汁全挤到桌子上了。   番茄小说;   高晓柏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他收了笑容,问道:“你们不会……真的没同时见过他们两人吧?”   徐湘潇率先回过神,说:“我从来没见过迟尺,虽然感觉好像对他挺熟悉,但……真的从来没见过真人。”   “连照片都没有?”高晓柏有点走音,“那心海呢?你也没见过天涯?”   江心海大大地摇头。   实际上,在秦云初说出“迟尺就是天涯”之前,她就开始朝这个方向怀疑了。   高晓柏皱眉,道:“按理说,我们这里都是音乐圈的人,肯定有人同时见到过迟尺和天涯啊?”   闫云卓收住了笑容。   她作为新生代后辈,对这两位前辈只能仰望。   两个人她都没见过。   崔大佑更是不动声色。他作为早已退隐的前辈,今天在场的人,很多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他更不可能见过迟尺和天涯。   这两个人排除后,高晓柏看向剩下的其他人。   “我早年去过海涯公司,远远的看到过迟尺一面,没有见到过天涯,英子呢?你当年和迟尺有点摩擦,肯定见过迟尺吧?你见过天涯没?”   而英子表情平静地说:“我其实连迟尺都没见过,更别说天涯了。”   汪锋也摇了摇头,说:“我也从来没见过迟尺和天涯,两个人都没见到过。”   “不是吧?”高晓柏夸张地说,“我不信,肯定有人同时见过这两个人。”   这件事别说高晓柏不信,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信。   迟尺和天涯,两人的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亲眼见面也就罢了,照片、访谈、影像资料、狗仔队拍照……   如果连这些都没有,那就太奇怪了。   徐湘潇冷静了一下,说:“天涯从来不参加任何公众活动,也从来不拍照,现在想来,只有我们公司的部分人见过他,而且还是少部分人。”   随后,她看向江心海:“心海,你那边呢?”   江心海用纸巾擦着手:“一样。迟尺也是这个德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秦云初又说:“而且,迟尺离开华语乐坛,不再创作后,好像不久后天涯也不创作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   “是这样吗?”有人问。   江心海手指扣动着桌子,暴露了她的紧张:“迟尺是在公司被并购后不久,就离开了华国,好像也是在那个时候,天涯也不创作了,湘潇,他也是离开华国了吗?”   徐湘潇的脸突然变得很红。   “我、我也不知道。”   江心海转头诧异地看她:“你不知道?”   徐湘潇此时竟露出了小女儿的神态,双手轻轻攥着自己的袖口,微微低着头。   “他就是突然告别了,也没有说去哪里,我……可能是我跟他吵架了。”   “你跟他为什么吵架?”江心海感觉十分奇怪。   她有点想问,难道徐湘潇也和天涯有一段感情吗?但这话终究不好问出口。   “嗯,反正情况很复杂,不说这个了。”徐湘潇说,“天涯跟我停止合作,有很特殊的原因。”   “他离开时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吗?”江心海问,“比如改造华语乐坛什么的?”   徐湘潇的脸依然发烫:“没有,他是因为私人原因离开的。”   她有话埋在心里没说。   在天涯离开她之前,她很冒失地向他表白了。   天涯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而是直接玩消失了。   虽然之后两人也偶有联系,但她再也没亲眼见到过他。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有些吊诡了。   “迟尺抄袭天涯”,放在音乐圈不算多稀奇的新闻,空口鉴抄的小鬼多了去了,一段相似的动机都可以说抄袭,《夏天的风》有点像天涯风格,本来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就是说纯粹是个月经事件。   可是,“迟尺就是天涯”这个思路,直接将这个月经事件,变成了灵异事件。   迟尺怎么可能是天涯呢?   别说是观众不信,就连音乐圈内的人,也不会相信这件事。   高晓柏揉了揉额头,说:“等等等等,不应该是这样,这件事不应该是这样。”   他转向秦云初,说道:“应该是谁提出谁举证,而不是我们在这里找迟尺不是天涯的证据。小秦总,为什么你会认为迟尺就是天涯呢?你是通过什么才想到这一点的?”   众人看向秦云初。   确实。   正常人也不会想到“迟尺就是天涯”。   她会这么想,肯定是知道一些大家不知道的线索。   秦云初涨红了脸。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陈涯这种事干多了,才想到这一层的吧了?   憋了良久,她才说:“之前,陈夕不相信她哥哥就是临涯,大家不也证明了好久吗?”   “感觉迟尺就是这种喜欢用马甲的性格。”   听到这话,何灵等经历过那件事的人,才一拍脑袋。   对啊!   迟尺之前不也这样捉弄了自己妹妹那么多年吗?   江心海黑着小脸(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黑着小脸),说:   “我现在也觉得,天涯极有可能就是……迟尺。”   高晓柏惊讶转头:“为何?”   “因为,”江心海说,“迟尺的名字里,带有一个‘涯’字。”   “咦?”徐湘潇听到后,惊讶转头,随后表情平静下来,“那天涯就不是迟尺了。”   江心海转脸看她:“为什么?”   “天涯的名字里,没有‘涯’字。”徐湘潇说。   江心海一愣,凑过去说:“湘潇,你小声告诉我,天涯的本名叫什么?”   徐湘潇点了点头,凑到江心海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   “他本名叫周文山……”   江心海拧起了眉头,接着又放下了眉头,接着又皱了起来。   周文山,这三个字,可以说和陈涯八竿子打不着。   如果陈涯想要给自己杜撰一个本名,大概也不会起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名字。   看到江心海脸上的表情变化,众人突然有些心焦。   “发生什么了?天涯本名叫什么啊?”   “快告诉我们啊?心海你到底听到什么了!”   弹幕纷纷飘过,过了足足半分钟,江心海才舒展眉头说:   “天涯确实不是迟尺。”   房间里,众人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刚才还真以为我世界观出了问题。”何灵拍着胸脯说。   江心海吐了吐舌头,说:“看来是大家神经太紧张了。”   秦云初相信江心海的判断,可她始终感觉哪里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可是,为什么迟尺和天涯有那么多的相似点呢?”   “巧合,”汪锋说,“只能说,天才们可能都有大量相似的巧合。”   闫云卓拍着胸脯道:“我刚才还差点心脏骤停了,就是说嘛,迟尺和天涯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英子翘着腿,突然说:“迟尺和天涯,本来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她自从加入节目后,就没有怎么说过话,现在突然说话,镜头和众人的视线都移向了她。   英子手里把玩着一个杯子,穿着高跟鞋的腿高高翘起,表情一脸冷然,说:   “动动脑子就知道,迟尺写歌的那些年,天涯写了多少首歌?”   闫云卓望着江心海和徐湘潇两人,说:“我印象中,两位的名曲很多吧,起码有几十首?”   汪锋推了推眼镜,说:“不止几十首,他们的歌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徐湘潇说:“我的歌之前看到有粉丝统计过,是190首。一共12张专辑。”   江心海耸了耸肩:“我有150首左右吧。”   闫云卓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出名的没有这么多吧?”   汪锋说:“出名的就很多,如果你听一边他们的全集就会发现,几乎首首都是精品。”   英子继续说:“我的意思就是,两个人加起来340首,要迟尺和天涯是一个人,3年写这么多,1年110首,平均每个月将近10首,3天写一首。这还是人吗?” 151.身份暴露了   3年多一点,加起来340首歌。   平均3天一首歌。   这个速度,即使不是音乐圈的人,也能理解它的夸张之处。   “卧槽,我800字作文都恨不得写一天,3天写一首歌,这……”   “哈哈哈哈,就说迟尺不可能和天涯是一个人!没听过他们歌的才会这么想!”   “刚才有真相信的人吗?快把脸伸出来让我打一下,哈哈哈……”   弹幕纷纷飘过,秦云初却不太服气。   “3天写一首歌,对迟尺来说也没那么难吧?之前心海的《遇见》,不也是迟尺一个下午就想到了十几首吗?”她说。   英子笑了,像在笑自己不懂事的弟弟。   “小秦总,他一下午想到的肯定不是十几首完整的歌,只是一些动机而已,”英子说,“知道什么叫动机吗?”   秦云初摇了摇头。   英子说:“在构思一首歌的时候,最初肯定是想到某个节奏型,就好像写小说想到了一个主题一样,往往就是很简单的一段旋律。”   她换了一边腿,又说:“从这段旋律,再慢慢拓展、拓展,最后形成一首完整的歌。你知道从最初这个动机到形成完整的歌这个过程,有多么复杂吗?就好像十月怀胎!”   在场的音乐人纷纷点头。   如果说创作一首歌是十月怀胎,一个动机就只相当于一颗受精卵。   能不能成功成长起来还说不定呢。   秦云初摇头。   尽管英子都这么讲了,她还是摇头。   “就算是十月怀胎,可迟尺确实是在一个月之内,就写好了12首曲子,如果让他专门写歌,做到3天一首,也是有可能性的。”   英子有点夸张地说:“你有点杠啊妹妹,他不休息的吗?”   “他可以一天写好几首,然后休息一段时间啊。”秦云初说。   英子笑得很无奈:“我不跟你讲了,你不懂音乐。”   秦云初小声说:“你不懂迟尺。”   “好了好了。”徐湘潇出来打圆场,“没必要争这个了,不是已经确定,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了吗?所以没有必要讨论能不能做到了。”   秦云初坐下喝了一大口水,还是感觉心跳得很快。   英子说的话,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也完全正确,她就是不喜欢英子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   汪锋幽幽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迟尺创作的夏天的风,这么适合湘潇唱了……”   徐湘潇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江心海的方向,升腾起一股浓郁精纯的负能量,仿佛一团巨大的黑雾,正在拔地而起。   她赶紧说:“音乐人之间互相学习风格,也是常有的事情,这首歌我听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跟我的哪首歌旋律一样的地方。”   “就是风格相近。”高晓柏总结道,“也许迟尺本来是想写给徐湘潇唱的呢?”   徐湘潇捂住嘴:“啊呀,那我错过跟他合作的机会了。”   江心海本来抓了一把瓜子,听到她说这句话,一张开手,居然发现好多瓜子壳直接碎了。   “但是我除了天涯,也不跟其他人合作。”徐湘潇赶紧补充道。   直播间弹幕纷纷飘过:   “这就是情商。”   “哈哈哈,湘潇好可爱。”   “明明就是迟尺抄袭,为什么要帮他圆?”   “前面的你可闭嘴吧,徐湘潇都没说抄袭,看把你能的。”   “只有天涯认为是不抄袭,那才是真没抄袭。”   “+1,除非天涯站出来说话,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抄袭。这明明听起来一模一样。”   直播间弹幕为了“抄还是没抄”吵成一团,   江心海揉了揉脸,说:“我回去问问他……算了,等不及了我现在就问问他。”   她掏出手机,在屏幕上输入了陈涯的号码。   ……   陈涯蹲在自己的办公室座位上,把腿惬意地伸向办公桌。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播放着《诗意的生活》。   他现在一个人坐一个办公室,每天上班的姿势越来越放浪形骸。   此时,他正在手机上,欣赏夏幽通过这几天的“收集证据”,给他发过来的高达40多个G的文件内容。   聊天框里,头像一片漆黑的夏幽发来了一条消息。   小幽:【这东西要是甩出去,能把李兴亮抓到牢里去,动手不?】   陈涯:【先不动手。】   小幽:【还等什么?】   陈涯:【现在把他抓起来,对我没好处,让我再多拿捏他一阵子。】   小幽:【卧槽,你才是坏人。】   ……一边聊着天,本来《诗意的生活》只是当个背景音,他也没听到心里去。   突然,节目里的人开始谈论“迟尺”的事情,传入了他耳朵里。   陈涯抬头盯屏幕,然后就看到,徐湘潇拿起了吉他,开始弹奏《夏天的风》。   笔趣阁;   陈涯愣愣地听了一阵儿徐湘潇版本的《夏天的风》,低头抠手机:   “小幽,你刚才看《诗意的生活》了么?”   “看了。”   “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迟尺和天涯是同一个人。”对面小幽回复道。   陈涯一拍大腿,叫道:“坏了!”   手机上小幽发来一条新消息:“那你们是同一个人吗?告诉我啊?”   “……”   陈涯丢了手机,不想理她。   现在他就是很后悔。   在他前世,《夏天的风》原本是04年发布的一首歌,温岚原唱。   在那个众神打架的年代,这首歌并不算火。   可到了十几年后,突然又成了神曲,登上热歌榜,开始给人们洗脑。   陈涯当时挑选江心海的“复仇曲”时,能挑选的曲子面很窄。   因为能抄过来热门歌,大多都已经抄过来了。   想到《夏天的风》这首歌时,也没多想想,就直接掏了出来。   于是他搞忘了重要的一点——《夏天的风》的作曲,是周杰伦。   有人粗略统计过,周杰伦出道以来,给自己写了近两百首歌。   给别人写了200多首。   《夏天的风》,正是他丢给别人唱的歌之一。   这种事在周董的生涯里太常见了,常见到压根不需要怎么去考虑。   就比如,他给陈奕迅写了《淘汰》,给陈小春写了《我爱的人》,给张韶涵写了《亲爱的那不是爱情》,给蔡依林写了《倒带》……   如果不是特意点出来,这些歌都没有带多少“周味”。   《亲爱的那不是爱情》、《倒带》,陈涯都丢给江心海唱了,也没唱出什么问题来。   再加上陈涯阔别歌坛许多年,中间还干了许多事,对于写歌改歌这些事,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敏感了。   所以把《夏天的风》丢给江心海唱的时候,完全没记起,这辈子在这边,他还有个孽缘叫徐湘潇。   而且好巧不巧,这位徐湘潇,也是个音乐天才,她估计一耳朵就听出来,《夏天的风》“很有天涯风格”。   陈涯对徐湘潇又爱又恨:她也太神了。   因为《夏天的风》这首歌,就是周董原本打算丢到《叶惠美》专辑里面的。   所以这首歌就是带有非常浓的前中期周氏情歌风味。   陈涯开的“天涯”这个号,几乎是专门抄周杰伦的歌,在这一世的人眼中看来,这首歌可不就是“很有天涯的风格”?   屏幕里,江心海已经开始掏手机了:“我要找迟尺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陈涯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迅速点了红色的“拒接”按钮,随后关机,熟练地拔出电话卡,换上了另一张。   通过这张电话卡给某人发去一段讯息后,他再次熄灭了屏幕。   随后,从椅背上把西装搭在胳膊上,匆匆走出办公室。   “涯哥,去哪儿啊?”   “我出去一趟。”陈涯说。   有徐湘潇和江心海两个闹事精,事情败露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他要出去避避风头了。   ……   “他不接电话!”江心海说得有点气急败坏。   汪锋问:“是不是在忙,没听到?”   “不是!他把我电话挂了!”江心海上气不接下气,“他肯定在看节目!”   她又一次拨打了电话,这回结果让她更生气了。   “他直接关机了!”   江心海腮帮子鼓起来,身上的负能量都快要化为实质了。   秦云初将手放在嘴巴前,若有所思。   陈涯这种表现,代表这里面肯定有点猫腻。   “我还是觉得,天涯就是迟尺。”秦云初说。   闫云卓望向她,用一副“你疯了吗”的表情看着她:   “之前不是都对过了,他们都名字不一样吗?”   “可以用假名。”秦云初说,“而且,如果迟尺真的没什么隐瞒的,直接否定不就好了,根本不用躲着心海。”   闫云卓顺着她的话说:“是啊,如果他不想暴露身份,直接否定不就好了?何必躲着江心海?我看,他应该就是学习了天涯的风格,在镜头面前不好说罢了。”   秦云初这回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不了解迟尺,”她说,“通过我对他一些过往的了解,我发现,他是一个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说谎的人。”   众人看向她,有些诧异。   她认真地说:“如果他有什么瞒着喜欢的人,他会一言不发,而不是编造一句谎话。”   秦云初已经听过两段陈涯的故事了。   她并不是那种只把故事当做八卦,听了就算的人。   这句话,是她对陈涯的了解。   柳如烟也好,江心海也好,在两人的故事里,陈涯从来都没有骗她们。   如果有必须瞒着她们的事,他会选择一言不发,然后在被质问起来的时候,再笑嘻嘻地回答“你当时也没问我啊”。   他就是那种人。   秦云初说完这句话后,江心海马上就消气了。   她拍了拍秦云初的肩膀,说:“不愧是群友。”   “唔……嗯。”秦云初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秦云裳弱弱地举起手来,“如果一定要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拿出照片来对对,不就知道了么?”   “我没有迟尺的照片。”江心海马上说。   众人瞪大眼睛:“怎么连你都没有?”   “就是没有。”江心海说,“偷拍的都没有,不然的话,我早就拿出来了。”   徐湘潇说:“我也没有天涯的照片。他从来不拍照。”   秦云初敲着桌子,朝着英子那边说:“你看,两个人在这一点上,也是高度相似的,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英子转过脸,没有理她。   江心海一拍手,说:“对了,刚才没想到,一个人可以变换曲风,也可以捏造假名,但真实的性格,是没办法伪装的。”   徐湘潇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回答道:“是的!”   江心海说:“我们对一下迟尺和天涯的各种习惯,不就知道答桉了吗?湘潇,我问你,你家的天涯,是不是特别膨胀,特别狂,而且成天信心满满的样子,好像自己是天下第一一样?”   徐湘潇回答:“那倒没有,我感觉他本来就天下第一……”   “……”   江心海突然觉得,自己跟她很没有共同语言。   “我换个问法,”江心海理了理思路,又说,“迟尺他有个怪习惯,就是他有收集癖。”   “收集癖?”众人皱眉问道。   “嗯,”江心海点头,“比如,他会收集自己给我写的每一张专辑。”   徐湘潇的眼睛忽然瞪大起来:“天涯也是!”   江心海突然激动:“还有!他还会让我在专辑上签名!”   “天涯也是的耶!”徐湘潇激动地说,并且用口型做出“OMG”的口型。   “迟尺说,他会将自己写过的所有的歌都收集起来,建造一个音乐私藏馆。”   徐湘潇瞪大眼睛:“天涯也说过!音乐私藏馆!他说他会把私藏馆建在老家,到时候会成为音乐人的圣地!”   “对对!他是这么说过,我当时还笑他狂。”   两人对完口供,江心海张大嘴,久久不能平静。   比他们更震撼的,是坐在旁边的其他人。   如果说,其他的习惯方面相吻合,还能用“天才的想法都差不多”,可音乐私藏馆这么具体的名次都撞车了,那就说不过去了。   秦云裳忽然说:“音乐私藏馆,这个我好像在迟尺小时候的笔记本里也见到过哦。” 152.门开了(欠更4/40)   众人这才想起来,秦云裳确实有一个迟尺的笔记本。   那个本子,是她在床缝里找到的。   就是通过那个本子里写着《红豆》的一张纸,他们才发现了这座山间小屋主人的真实身份。   “快拿来看看!”秦云初连忙挥手。   秦云裳“冬冬冬”一熘烟一路小跑,回去自己房间了。   摄像机并没有跟着她,众人在屋里等了足足十分钟,她都没有回来。   别说是徐湘潇和江心海,就连直播间的观众,都等得心焦了。   “到底干嘛去了啊?靠,快点回来啊!”   “这样吊胃口真的让人很不爽!”   “拿个本子而已,为什么这么慢啊啊啊啊!”   ……又等了两分钟,秦云裳才姗姗来迟。   而且,她手上什么都没有。   秦云初和江心海直接站起身,迎了上去。   “本子呢?”   “没了!”秦云裳快哭出来了,“本子没了!”   众人的心一上一下的,现在又被弄得沉到谷底。   “怎么会没的?”秦云初皱眉问道。   “我本来就是放在卧室桌上的,”秦云裳说,“停播这几天不是回家了一趟吗?刚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刚才去找才发现,本子没了!”   “是不是又掉到床缝里去了?”   “没有,我房间里的所有角落全找过了,哪里都没有。”小姑娘嘴巴撅起来,看上去委屈无比。   众人一时有些无语。   “对了,”何灵忽然说,“会不会是许阿姨拿走了?”   众人一想,也对。   这里本来就是许阿姨的房子,本子也是她儿子的,很有可能就是她回来拿走的。   正在讨论着,忽然有人说:“许阿姨刚好上山来了。”   江心海首先出门,秦云初跟在后面。   很快,呼呼啦啦一大帮人都走出了屋子。   说曹操,曹操到,头戴草帽的许阿姨,此时正好上山,手里抱着个花棉被。   “许阿姨,”秦云初先叫得甜,上去帮她抱住被子,“您过了啦?”   许阿姨没让她帮忙,脸上笑开了花:“闺女放着,我自己来就行,别把你衣服弄脏了。我就上来晒晒被子,马上就走。”   秦云初跟在后面急切地问:“我们下山这几天,您有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啊?”   许阿姨放下被子,一愣道:“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拿,你们的东西我都不敢碰,怎么了?东西丢了吗?”   秦云初连忙说:“没有没有,就是您儿子有个笔记本,不知道去哪儿了。”   许阿姨想了想,说:“我这几天根本没上来过,倒是陈夕那孩子过来了一趟,是好像拿回去了什么本子。”   说完她马上掏出手机:“你等会儿,我打电话问问她。”   秦云初转头,看向众人。   陈夕?   她为什么要拿走本子呢?   许阿姨在那边对着电话讲了一通,不一会儿,陈涯的妹妹陈夕,揉着惺忪睡眼,走上山来了。   “那个本子,是我哥让我带走的,”陈夕对秦云裳说,“因为他催得急,我就直接拿走了,忘了跟你说,抱歉哈。”   “没事没事,”秦云裳连忙摆手,“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是我不该……不该乱翻。”   说完,秦云裳有点苦着脸。   乱翻别人的笔记本肯定不对,可她也真的很想知道天涯和迟尺之谜。   本来她隐约记得,笔记本上有关于音乐私藏馆的内容,就想拿回笔记本看个究竟,没想到被陈夕连夜拿走了。   这样一来,线索就全断了。   秦云初问道:“陈夕,你和你哥哥和好了吗?”   陈夕有点红着脸,点了点头,说:“嗯……本来也、也没跟他闹别扭。”   “我们不是想看他的笔记本,主要是,我们在怀疑,他既是迟尺,也是天涯。”秦云初解释道。   “既是迟尺,也是什么?天涯?”陈夕微微长大嘴,有点吸收不了这个信息。   秦云初有点失望。   看来陈夕也不知道。   “看来,想知道所谓的音乐私藏馆,只能通过别的途径了。”她冲江心海说。   “音乐私藏馆?”陈夕听到这个词,马上反应了过来,“你们怎么知道音乐私藏馆?”   众人转头望向她,脸上不约而同浮现惊喜之色。   “你知道音乐私藏馆吗?”   陈夕懵懂地点点头:“知道啊。”   “是你哥哥建的音乐私藏馆?”   “对啊。”陈夕说。   江心海过去抓住了陈夕的手:“妹妹,能不能告诉我,音乐私藏馆在哪里?”   “那有什么不能告诉的?”陈夕用手指着山下,“不就在那儿么。”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之前陈涯在村里盖的“别墅”。   那是一栋颇为豪华的三层别墅,外观上看起来像古建筑,在这个小山村里,显得格外扎眼。   众人万万没想到,迟尺、天涯嘴里说了那么久的“音乐私藏馆”,竟然就在这里。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音乐私藏馆……”徐湘潇喃喃道。   江心海双手紧紧地抱着双臂。   如果音乐私藏馆真的存在,那么就意味着,迟尺就是天涯的证明,又多了一个。   她现在心情很矛盾。   她不希望迟尺就是天涯,但她又忍不住想去探清真相。   “对了,”陈夕又说,“刚刚哥哥还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是近期私藏馆的主人会到这里,让我留意一下。”   “私藏馆的主人?”众人有些不明所以。   “私藏馆的主人不是你哥吗?”秦云初问道。   陈夕说:“不,我哥前段时间跟我说了,他说,那座音乐私藏馆,从一开始就是打算送给一个女生的礼物,只是还没到交给她的时机。”   “女生?哪个女生?”江心海敏锐地捕捉到盲点。   “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陈夕说,“我想,可能是当年我看到的那个有钱的女生吧。”   她沉浸在回想中,虽然她记得对方的相貌,可她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   江心海却不这么认为。   从一开始,确认了陈夕的哥哥就是迟尺后,她就对那个“富婆”的身份有了猜测。   说起和陈涯关系好的富婆,最符合的形象,就只有一个了——   顾雨晴。   她从来没觉得,顾雨晴和音乐圈有什么交集。   如果是为了泡她,没必要送一个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什么音乐私藏馆。   “你哥哥还说了什么?”江心海问道。   陈夕想了想,说:“既然你们这么想了解,干脆去看一看那座音乐私藏馆吧?”   “可以吗?”江心海有点惊喜。   陈夕点头:“其实,前几天我哥已经把那座建筑交给我打理了,我刚好要去检查一下电路之类的。”   江心海回头望着众人:“可以去看看吗?”   母庸置疑,徐湘潇、秦云初、何灵等人,都是非常想去的。   高晓柏摇头晃脑地说:“这件事越来越离奇了,我也挺有兴趣去看看的。”   崔大佑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说:“去。”   英子看了崔大佑的反应,头一撇,说:“我没什么意见。”   既然师傅都没有意见,闫云卓当然也不敢有意见。   于是,全票通过,所有人集体行动,一起去看那座传说中的“音乐私藏馆”。   陈夕领着他们,很快,就到了别墅区前。   这里的环境,比大家想象中还要好一些。   绿树掩映,鸟鸣啁啾,推门见山,不远还有潺潺流水。   “这里环境确实挺不错的。”英子点评道,“可惜位置实在太偏了一些,没什么旅游价值。”   闫云卓也点头:“村里来开开眼挺好,过半天就无聊了,没什么玩头。”   陈夕很快带着他们来到了所谓的“音乐私藏馆”前。   这是一栋独立于旁边别墅的建筑,风格也采用了彷古模式,和旁边的别墅一致,但规模实在……非常小。   《镇妖博物馆》   众人看了这地方,还感觉有点失望。   “这也太小了,”英子不屑道,“我还以为是图书馆那样的呢。”   闫云卓说:“如果这里都放着的是迟尺自己的作品,也用不着那么大。”   “可这也太小了。”英子走上前,想要推门,却发现,拦在面前的防盗门是密码锁,严丝合缝,看上去非常结实,根本打不开。   闫云卓连忙对旁边的陈夕说:“把门开开。”   陈夕摇头道:“我开不开。”   众人有点惊奇地看向她。   “你不是说,你哥把这里交给你打理了吗?”英子诧异问道。   “是的,但是我进不去,”陈夕说,“我哥没告诉我密码,他说,私藏馆的主人才知道密码。”   “那你是怎么管理这里的?”   陈夕踩在建筑周围的草坪上,说:“这里有太阳能发电,房间有新风系统,我只需要检查一下电路有没有正常运转就够了,里面根本就不需要去打扫。”   众人有点无语。   闫云卓有点烦:“你怎么不早说?”   陈夕耸了耸肩:“你们也没说想去里面啊。”   秦云初捂住了脸。   果然。   有什么哥哥,就有什么样的妹妹。   闫云卓抱怨道:“看不到里面,只看到外面,谁知道迟尺是不是天涯啊,说不定天涯在他老家也建了一个呢,唉……白下来一趟,而且这房子还这么小。”   她绕着音乐私藏馆走了一圈,很快就回到了原地,这里确实不大,只有三层高,占地也不多,就一个篮球场那么大。   秦云初皱眉道:“你哥刚才说,近期私藏馆的主人会过来,他是什么时候说的?多长时间之前?”   陈夕说:“就刚刚啊?我看看……”   她掏出手机,说:“9点40分的时候。”   江心海和秦云初对视一眼。   “就是我和他打电话的时候!”江心海有点恼火地说,“他料到我会发现这里了!”   陈夕眨了眨眼,有些不明就里。   江心海一副“我摊牌了我不演了”的表情说:   “好吧,其实,我怀疑,这个音乐私藏馆,就是他送给我的。”   陈夕瞪大眼:“真的吗?”   听到这话,直播间的弹幕都沸腾起来。   秦云初也有点激动:“很有可能!迟尺很有可能筹备这地方很多年,想在特殊时刻送给心海。”   江心海咬着嘴唇。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当初那句“表白都是我主动的,求婚当然要换你主动了”。   当时陈涯表现得毫不在意,但该不会……他其实往心里去了吧?   江心海镇定了一下,说:“陈夕妹妹,他没有跟我说过什么密码,有没有什么提示之类的?”   “有的。”陈夕马上点头,说道,“他说过,那个密码,只要说出来,私藏馆的主人肯定一瞬间就知道密码是多少了。”   “密码的提示就是,‘让我们见面的那段旋律’。”   听陈夕说完,江心海先是皱起眉头,又舒展眉头。   “那就是《红豆》嘛。”江心海说,“红豆第一段旋律,还没好好的感受……56212212,刚好八位。”   陈夕怔怔地看着她。   难道,这座音乐私藏馆,真的是哥哥送给江心海的吗?   直播间的弹幕纷纷飘过:   “哇,这不会是迟尺准备用来给心海表白的吧?”   “好酸,我嫉妒,好恨!”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所以这能不能证明天涯是迟尺啊?”   “一切都说不准,慢慢看就好。”   ……   江心海走到私藏馆门前,在密码锁前输入了刚才那段数字。   “滴滴滴……”   门锁先是响了一阵,随后,发出刺耳的叫声,并且闪起红光。   门锁上方的屏幕显示四个大字:“密码错误!”   “咦?!”江心海格外诧异,随后皱起了眉头。   “让我们相遇的旋律,难道不是《红豆》?难道是《心太软》?”   就在江心海自我怀疑之时,徐湘潇突然说:“我可能……知道答桉。”   江心海回过身看她。   大家都看向她。   徐湘潇慢慢走到门前。   她好像有心事。   她脸上又浮现出小女孩的神情,有些紧张,有点激动,有点期待。   只见,她的手指慢慢在键盘上移动,输入了一段数字:   “517111176765。”   密码输入之后,密码锁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一阵蓝光闪过后,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字:   “密码正确!”   然后,门开了。 153.装逼的本质   音乐私藏馆的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秦云初感觉里面传来了黑暗而磅礴的力量,但随后,随着“曾曾”的轻响,房间内拥有大量灯珠的高亮度顶灯亮起,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间内,一切都在众人视线内一览无余。   说是一览无余,其实也没什么内容——整个房间光秃秃的,只有中间立着一方触控板显示屏。   “草草草,徐湘潇真的打开了,她为什么知道密码?”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完全搞湖涂了,这不是迟尺送给江心海的吗?”   “傻啊!这不就说明迟尺和徐湘潇认识吗?迟尺就是天涯!”   “不是说了迟尺不可能是天涯吗?一个人怎么可能在3年内做出那么多歌?”   ……   弹幕的杂乱程度和众人此时的内心一般。   尤其是闫云卓,她嘴巴张得老大,都合不拢了。   英子没有她徒弟那么沉不住气,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甚至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接受了“徐湘潇打开了音乐私藏馆”这个信息后,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可能被节目组耍了。   节目组故意抛出“迟尺和天涯是同一个人”这个弱智一样的议题,故意勾引他们所有人往套子里跳。   等到所有人都上当之后,再亮出真相,告诉所有人都被刷了。   想到这里,英子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她冷冷一笑,抱着双臂,率先迈动双腿,走进了这个所谓的音乐私藏馆。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给我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经过徐湘潇身边时,说出了这句话,让徐湘潇一愣。   随后,徐湘潇回头看向江心海,拽住了她的胳膊。   “心海,你和我……一起进去。”   江心海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拽进去了。   众人闹哄哄地一起走了进去,摄像机跟在最后。   摄影大哥很懂地抱着摄像机,绕着整个音乐私藏馆拍了一圈,整个房间的全貌这才展露在所有人眼中。   这是一座有三层楼高的建筑,内部是圆形的,采用教堂式的拱顶设计,四周都是木制书架,书架上安装着玻璃,玻璃是磨砂材质的,看不清里面内容。   摄像师用手拉了拉书架上的玻璃门,发现全都上了锁,无法打开。   在正对着门的前方,是一道玻璃幕墙,此时漆黑一片,不懂是用来做什么的。   房间里还有旋转楼梯,通过楼梯可以到达第二层和第三层,站在房间中心可以看到,第二层、第三层和第一层一样,也是放满了意义不明的书架。   众人此时都围在房间中间的那个类似讲台的触控屏周围,摄像机也跟了上去,对着那个物体拍摄起来。   只见,那个屏幕上亮起了一行字:   “欢迎光临音乐私藏馆。”   “本馆建于2018年,收藏了JX先生所有音乐作品,以及所有和他合作的音乐家的珍藏。”   “本馆修建目的,是为了向JX先生,以及世界所有其他伟大音乐家们,致以感谢,感谢他们在疗愈人类灵魂中,所作出的杰出贡献。”   看完了屏幕上的三段话,众人面面相觑。   徐湘潇和江心海站在最前方,两人此时互相望着对方。   “JX先生是谁?”   “不知道。”   本来江心海还为了陈涯没有将音乐私藏馆送给自己而感到伤心不已,但眼前种种,让她应接不暇,也没有时间掉眼泪了。   徐湘潇说:“好像这个屏幕是可以按的,我点一下试试?”   “试试吧。”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屏幕上一点,果然,出现了变化。   然而,并不是屏幕出现了变化。   而是正对着众人的幕墙,忽然亮了起来,白色的背景上印着黑色的字,和中间屏幕上的文字内容一模一样。   徐湘潇有些不知所措。   “这里好像是用来展览的,”高晓柏说,“湘潇你再点一下试试。”   徐湘潇又点了一下,触控屏上的字,和幕墙上的文字内容一起变化了——   “本馆目前为私藏模式,并未向大众开放。”   “若想要查看馆藏所有物品,请先获得馆主权限。”   “是否进行馆主身份验证?”   “是/否”   看着屏幕上的两个按钮,徐湘潇有点慌。   “怎么办?要馆主来才能解锁。”   陈夕在一旁说:“湘潇姐,你忘了?你知道密码,所以你就是馆主啊?”   “可是、可是,要怎么验证呢?”徐湘潇说,“会给我拍张照片,然后传给……传给迟尺吗?”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桉。   事情进展到目前为止,已经完全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范围了。   汪锋在周围转了一圈,说:“所有的柜子都锁上了,没办法打开。”   “能砸开吗?”高晓柏摇着扇子,“这里的建造者考虑不周啊,要是有人抄起一把椅子进来,把玻璃都砸开,不就能看到馆藏了吗?”   汪锋用手敲了敲那些玻璃,说:“我想应该是很难砸开的,这好像是钢化玻璃。”   直播间弹幕纷纷飘过:   “不要吊胃口啊!好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肯定就是迟尺和天涯的所有作品,这个开门的时候就能料到了。”   “故弄玄虚的,搞这么复杂。”   “迟尺本来就是个神神叨叨的人,还喜欢装。”   ……   徐湘潇有些无助地看着江心海,江心海酸酸地说:“点一下试一试吧。”   除了点一下,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用手轻轻点击了“是”。   屏幕上再次出现了新的文字:   【你需要根据对JX先生本人的了解,依次回答下面的问题。】   【你有一次错误机会,但是只有一次。】   【如果回答错误,本馆将进入休眠状态,请有序离开,等待下次尝试时机。】   【你有呼叫场外援助的机会,但不一定会得到正确答桉。】   这些文字慢慢浮现完后,新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上。   【第一题:如果人生的最终追求,是以下选项中的一个,你认为,对于JX先生来说,应该是哪一个?】   【A・金钱】   【B・异性】   【C・装逼】   “……”   看完题目后,所有人都很无语。   徐湘潇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第四个选项出来,这才意识到,就这三个选项。   “啊?没有理想之类的吗?”徐湘潇诧异道,“怎么是这三个?”   江心海捂住脸:“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个答题,会被搞成全国直播……”   现在,心海已经十分确定,所谓JX先生,就是陈涯了。   这完全就是他的风格。   他这个要命的第一题,直接在全国观众面前丢人现眼,江心海脚趾都快要替陈涯把地板抠穿了。   “选B吧,异性,”江心海小声说,她想快点把这个题过过去,“这个题答桉是B。”   徐湘潇有些诧异:“啊?是异性吗?”   秦云初也无语了半天,点头道:“是。就是异性。”   她们两个已经相当了解陈涯了。   能够弄出一个“心碎男孩收留群”的家伙,还能追求什么?   徐湘潇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B。   结果,屏幕变红了。   【回答错误!你还有一次回答机会。】   “怎么会?!”江心海叫出声,“不是异性,难道是钱?嗯,他也不缺钱了啊……”   徐湘潇看着她说:“心海,我觉得,应该是C。”   “为什么?”   徐湘潇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点了C选项。   果然,屏幕变成了绿色。   【回答正确!】   江心海的脸垮了下来。   正确答桉竟然是“装逼”。   闫云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迟尺果然跟网传的一样,是个装逼犯。”   她一脸“好土啊”的嫌弃表情,让直播间的观众都引起了共鸣。   “之前还搞得好像志向多崇高,结果人生最终追求就是装逼……”   “该说他是真实,还是小人得志?”   “说实话,就这个私藏馆,就挺装逼的。有这个钱不如拿出来给穷人改善下生活。”   ……   徐湘潇解释道:“不是的,有回,我跟天涯在一起喝果汁,我问他……”   看到江心海脸上的表情后,她连忙解释道:   “因为我要保护嗓子,一般我们都不喝酒,演唱完后会一起喝果汁,后来就成了一个固定节目了……”   解释完后,对于江心海来说还不如没解释。   徐湘潇红着脸继续说:   “我问他,做音乐的目的是什么。   “他说,最初是因为热爱,热爱过了头,就可以拿爱好赚点钱了。   “我又问,赚到钱之后呢?   “他说,拿钱回馈音乐,做心目中最想做的音乐。”   “再然后呢?如果所有想做的音乐都做完了呢?”   “那就只剩下装逼了。”   “装逼?”   “装逼是一种人生态度,”陈涯说,“人类之间是难以相互理解的,你懂吧?”   “啊?”徐湘潇感觉他一出口就是暴言。   “你音乐做得再好,面对一个没有艺术细胞的人,所有音乐对于他来说都是敲锣打鼓,你说你在做艺术,他说你要唱出殡的时候再唱,他是永远都无法理解我们这种人的,懂吧?”   “呃……”徐湘潇很难相信真有那种人。   但确实经常有人说她唱歌吐词不清,连很多媒体都那么说。   所以她很能理解陈涯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装逼了,”陈涯说,“面对那种人,他没办法理解音乐本身的美妙,但他能理解你赚了多少钱,你开着一辆迈巴赫到他面前,他就会对你毕恭毕敬,尽管他完全不喜欢你的音乐。   “他也能理解,你音乐登上了排行榜,隔壁比他有钱很多的人都喜欢你的歌。   “艺术的语言没办法打动人,但装逼可以打动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不是很懂,但是好像有点懂了。”徐湘潇说。   “这个就是装逼的本质,”陈涯说,“装逼就是用一种激烈的手段,让其他人深刻理解你,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威加海内,天下布德……懂了吧?”   徐湘潇彻底不懂了。   ……说完,众人和徐湘潇一样,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很厉害。   英子嗤笑了一声,说:“装逼就是装逼,讲再多也是装。”   江心海看了她一眼,她想说,你不也挺装的。但最终没说出口。   触控屏上,文字内容再次变化,最终浮现了一行文字:   【恭喜你,解锁新典雪区域!】   徐湘潇点了一下,屏幕又变动了。   这回不再是单调的文字,而是浮现出彩色的画面。   画面上,是一束阳光,穿过一块三棱镜。   在折射下,那道阳光变成了彩虹。   随后,下方出现了一行手写体的英文:   “Pink Floyd。”   徐湘潇一脸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江心海盯着那个画面,说:“像是个海报?”   高晓柏收了扇子,突然大声道:“平克・弗洛尹德!”   众人回头看向他。   “这是个乐队的名字,平克・弗洛尹德,”高晓柏说,“这个是他们乐队的海报!”   他表情看上去有点激动。   “这个曾经是英国最着名的乐队,杰出的前卫摇滚,迷幻摇滚的代表……总之相当牛逼。”高晓柏说得口水都喷出来。   说完,他才回过神:“就是,这里怎么会出现平克・弗洛尹德的海报?”   徐湘潇回头说:“这里的歌都是……JX创作的,那说明,他和这个乐队合作过?”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那怎么可能?”高晓柏马上否定,“你知道这个乐队是什么时期的吗?他们都流行了半个世纪了,是殿堂级的摇滚乐队!”   闫云卓皱眉:“有这么厉害吗?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高晓柏擦了擦头上的汗,笑了笑说:“在国内不是很流行。”   英子懒懒地说:“摇滚就是大吼大叫,没什么好听的。”   崔大佑突然说话了:   “平克・弗洛尹德是我小时候经常听的乐队。”   “我从他们的歌里面汲取了很多灵感。我早期在写歌的时候,也对他们的风格进行了吸收,改造。”   他说完,英子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来。   闫云卓皱着眉,说:“放这个海报干嘛?到底天涯是不是迟尺?”   她伸手,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随后,屏幕上出现了另一张图片。   这是一张照片,画面里,一个白头发的老人坐在沙发上,笑吟吟地面对镜头。   而在他旁边,一个华人男性,戴着墨镜,手放在嘴边,翘着二郎腿,窝在另一个沙发里。   在照片下方,写着一行英文。   翻译过来是:   “致JX:   你的歌为乐队补上了我离队后的最后一块短板。   祝福你,但是我更高兴于你快回国了。   希望你别再来了。最伟大的搅局者。   ——罗杰・沃特斯。” 154.愿你在此   此时,在场的众人脑子里满是问号。   罗杰・沃特斯是谁?   为什么迟尺回国他会高兴?   为什么要叫他搅局者?   高晓柏用中文把上面的英文翻译了一遍后,换直播间的观众们一头雾水了。   “完全看不懂,有没有人解释一下?这什么乐队?这又是谁?”   “PF十年老粉来了,这是英国最牛逼摇滚乐队之一!写入音乐史的重量级乐队!罗杰・沃特斯人称水爷,PF二代目,同时也是灵魂人物!最后感叹一句,卧槽,JX连他都认识!”   “上面的是不是水军啊,这么重量级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呵呵,你听少了,没听到刚才崔大佑都说,学习了很多平克弗洛尹德吗?”   “商业互吹而已,你还真信啊,崔大佑都多早的人了?他是盘古级人物啊。”   “笑了,平克弗洛尹德流行的时候,崔大佑还在上中学。”   ……   英子皱着眉,凑近那张照片看。   照片上,那个男人肆意不羁,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好像刚刚得逞了一件恶作剧。   而坐在一旁的罗杰・沃特斯(RogerWaters),人称“水爷”的那个白发老人,双手十指交叉,坐得笔直,笑容中好像有几分苦涩和无可奈何。   难以想象,两人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拍摄这张照片的。   英子摊开手,说:“然后呢?这个男人是谁?天涯?迟尺?”   江心海和徐湘潇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凑近去看照片。   照片上,那个男人笑得更带嘲讽意味,硕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却遮不住那股不太令人讨厌的洋洋自得。   站在这里的两个人,是世界上对他最熟悉的两人。   然而照片实在模湖不清,同时他的装扮也太浮夸。   就算是她们两人,也很难极端肯定地说,他就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迟尺/天涯。   她们能认出他,只能凭借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   在这一刻,徐湘潇有些想哭。   自从数年前那次匆匆见面,她还是第一次重新见到这个自己念了无数遍的人。   可他坐在照片那头,笑得没心没肺,仿佛在对自己进行无情嘲弄。   她很难过地想到,或许对于他来说,做音乐只是在玩,而自己只是他暂时的玩伴。   可是,为什么又说要把这里送给自己呢?   为了让自己看到他在全球各地逍遥快活的样子吗?   “JX,迟尺,天涯……”江心海喃喃道,“你究竟还有多少身份瞒着我们?……”   江心海并不关心陈涯做出了多么伟大的成就。   她在乎的只是他本身。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尤其是高晓柏,此时内心充满矛盾和酸涩,完全不理解自己崇拜的偶像的偶像,为什么会和一个华人谈笑风生。   何灵转头看向高晓柏,问道:“高老师,这个罗杰・沃特斯,他是谁?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罗杰・沃特斯,人称水爷,平克弗洛尹德第二代掌舵人,同时也是乐队的灵魂人物,”高晓柏无力地说,“他确实是离队了,我们可以一句句分析他的意思。”   他指着第一行说:“他第一句话信息量最大,他说‘你的歌为乐队补上了我离队后的最后一块短板’,首先我们要知道,水爷他是离队了的。大概在……1985年,水爷就离队了。”   “1985年?!”何灵快跳起来了,“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啊!”   秦云裳吐了吐舌头,说:“比我年纪都大。”   高晓柏点头:“毕竟,这是一个1965年建立,2015年解散,出道生涯长达半个世纪的乐队……”   这个数字令人咋舌。   刚才众人还以为,所谓火了半个世纪,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没想到,一算乐队成立和解散的日期,还真是50年,不多也不少。   这个时长,让英子等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接受。   国内的乐坛明星,别说是50年,连着红20年以上,还坚持在做音乐的,都算是凤毛麟角,或者干脆说一个都没有。   尤其是到了现在,乐坛迭代速度变得节奏极快,一个新生代“哥哥”出来,隔不了几年就因为什么事塌房过气,很快就被弃之如敝履。   还有些因为某些热点事件红极一时的幸运儿,都成了流量的牺牲品。   公司一包装之后用一个病毒式营销,顷刻之间便搞得家喻户晓,然而深入了解一下,会发现只是个空壳,火起来只不过是因为“纯真的微笑”之类莫名其妙的理由。   各类M、经纪公司如同过江之鲫,将一个热点蚕食殆尽后,只剩下满地残骸。   那个站在热点中心的人,不是创作者,甚至可以不了解音乐,只不过是一个流量担当罢了,是互联网时代的赛博偶像。   持续50年的乐队,这对于内娱来说,是天下奇闻。谁都知道,明星就是吃青春饭,50年后,都人老珠黄了,谁还看你?   所以,大部分混娱乐圈的,都是奔着几年赚够一辈子的钱去的。想尽办法,用各种姿势上位,最大限度地开发利用自己的身体。   英子蛰伏的这几年,并没有远离乐坛,而是退居幕后,跟着现在的老板,学习了很多经营、包装上的事情,对于流量时代的偶像已经很有心得了。   所以听到“半个世纪的乐队”这样的话,她想到的首先是——这个乐队一定没怎么赚到钱。   高晓柏继续说:“1985年后,水爷离队,从此之后,平克弗洛尹德就一蹶不振,因为少了水爷这样一位优秀的词曲人,后来他们搞出的音乐,始终差点味儿,对此,水爷一直很洋洋自得。”   “洋洋自得?”何灵问。   “没错,”高晓柏点头,“他就是这么个人,可以说有点小肚鸡肠吧,更多也是艺术家的自恋,觉得我的音乐最牛逼,乐队没我不行。但是这个情况,在乐队宣布解散的第三年,2018年,被打破了……”   说到这里,高晓柏突然悚然而惊:“等等!”   他凑过去,对着第一段英文进行了再次确认,并且读了出来:   “你的歌为乐队补上了我离队后的最后一块短板。祝福你……”   他抬起头,脸色茫然道:“难道……”   江心海跺脚:“难道什么?高老师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难道说,平克弗洛尹德事业的再次巅峰,居然是……他创作的词曲?”   众人同时将目光,聚焦到那小小的两个英文字母——JX上。   高晓柏说到这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手指有点颤抖,说:   “要不,我再点一下,看看后面还有什么?”   众人都没有意见。   不如说,他们都巴不得翻到底,看看这个JX到底搞了什么。   高晓柏手指轻动,随后,吉他的拨弦声响起。   缓慢、抒情、迷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里做了环绕音响,而且是360度全方位式的,站在中间的人,顿时感觉被音乐的潮水弥漫了。   屏幕中,再次出现了画面。   在那画面上,是两个正在握手的人。   在楼宇林立中间,两人的手掌在画幅中间交握。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站在右边那个人,正浑身着火。   似乎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又仿佛正在肆意燃烧着自己。   从模湖的面貌中,众人刚好能看到,站在火中的那个人,正是JX。   在这副照片下方,再次出现了一行手写体的字:   “谨以此专辑,献给那些为了音乐燃烧自己的人。JX”   这行字,是用中文写的!   “靠!   ”高晓柏双手往上举,似乎是想要抓自己的头发,随后,他满地转圈起来,嘴里还不听大喊大叫。   “靠靠靠靠靠!   !”   众人看向他,吃惊于他竟然如此失态。   一向风轻云澹的高晓柏,居然连扇子都掉到地上了,满地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正在众人惊诧之际,崔大佑的眼中也闪过了浓重的震惊神色。   好半天后,他才回复了一点平静,说道:“原来,《愿你在此》是这里的主人,JX创作的……”   “《愿你在此》?什么《愿你在此》?”闫云卓回头问道。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众人说的都是她听不懂的话。   “《愿你在此》,英文名《Wish You WereHere》,是平克・弗洛尹德至今为止的最后一张专辑,同时也是重组后的第一张专辑。”崔大佑说,“时隔半个世纪之后,靠这张专辑,平克・弗洛尹德,重新登临摇滚王位。”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背景音乐响彻。   “所以。   所以你觉得你能分辨,   分辨这是天堂或是地狱?   分辨天马行空或是幽囚痛苦?   你能分辨这是绿色的原野,还是冰冷的铁轨?”   震撼人心的鼓点声响起,每一拍,都仿佛敲在人们的心口上,和心跳声同频。   无数欢呼声响起,口哨、掌声、欢笑、哭泣。   屏幕中的画面再次变化,漆黑的舞台上,聚光灯打在一群人身上。   仅从面容就能看出,这些人很老了。   老到一把骨头嶙峋,须发皆白。   苍老的手拨动着琴弦,皱纹纵横的巴掌握着鼓槌。   “他们是否与你交易?   用英魂交易幽灵?   用余温的灰尽交换树木?   用炙热的空气交易凉风?   用无谓的安慰交易一次改变?”   高晓柏终于停止了抓狂,跑了回来,激动地指着屏幕说:   “2018,平克・弗洛尹德愿你在此演唱会!”   江心海和徐湘潇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可是摇滚圈里地震一般的一次演唱会,甚至惊动了美国总统,启用了五台直升机维持秩序,这一切,只因为摇滚的王者,再度聚首了。”   高晓柏指着画面,说:“快看,马上,经典的画面要来了!”   众人望向屏幕,只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慢慢滑上了舞台。   演奏中的人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还专注在自己的演奏中,而那个人一动不动,正对着舞台前方。   欢呼声更加热烈了,或者说不是欢呼,而是狂・欢·。   秦云初瞪着眼睛,有点懵懵地说:“我怎么感觉,这个人,有点像……”   说到这里,她不敢说了,是江心海接了下去:“有点像霍金?我也这么觉得。”   高晓柏看着她们俩:“什么像霍金?这就是霍金!”   直播间弹幕再次炸开。   “什么霍金?哪个霍金?”   “霍金你都不认识?就霍金啊!”   “难道是那个霍金?”   ……   也不怪人们搞不清楚。   因为跨界太大了。   谁能想到,世界着名的物理学家,会出现在摇滚演唱会的现场?   一个机械的电子声,忽然加入了音乐,好像充当了背景音的一部分。   这是霍金的声音。   “我们只是两只,游弋在浴缸里走失的灵魂。   年复一年,狂奔过同样沧桑的土地。   我们寻获了什么?   只有同样沧桑的恐惧。   愿你在此。”   最后的声音落下,高晓柏把眼镜摘下来,用衣角擦了擦。   “这是霍金生前最后一次在公众视野下露面,”高晓柏说,“他本来就喜欢摇滚,和平克・弗洛尹德乐队的关系也良好,曾经还共同出过歌曲,这次同台共演,可以说是他生前最后的愿望。”   “在这之后不久,他就病逝,永远长眠,和他那些传说一起。”   说完,众人有些失神地望向不知疲倦地播放着画面的玻璃幕墙。   这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们无法理解了。   “那JX呢?JX是个什么角色?”闫云卓问道,“他为什么把这个视频放这里?这演唱会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话音刚落,音响里就传出了霍金的电子合成音:   “感谢观众,感谢平克・弗洛尹德,但是最感谢的,是JX,和他带来的音乐。”   “如大家所见,我的肉体受到严重限制,但我的思想和精神是自由的,它们可以不受束缚地探索极尽远方。”   “我要郑重感谢JX,他自由不受拘束的灵魂,和对于音乐的热情,重新唤起了我和这些老友们的激情,让大家重新聚在一起,拿出面对彼此的勇气。”   “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只有JX可以做到。”   “谢谢JX。愿那些已不能在此的人在此,同样,我也由衷地感谢你在此。” 155.闪耀吧,疯狂钻石(欠更6/43)   ……霍金这段话说完,本来还有些自信的闫云卓,直接尬住。   霍金如此大段地感谢一个人,还真是很少有听过。   毕竟他说几句话都很困难。   徐湘潇幽幽道:“所以,是JX写了《愿你在此》这张专辑,同时也是他撮合了这场音乐会?”   她回过头,问道:“他是怎么做到跟这些人认识,还给他们写歌的啊?”   江心海缓慢摇了摇头。   没人回答,也没人能回答。   在场这些人再有知名度,也只是限于娱乐圈而已。   JX这种行为,就好像一条顺子里面,藏着八个王炸。   哪有人打娱乐圈的牌,打着打着,突然甩出霍金的?   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而且,也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了。   JX都明目张胆地在《愿你在此》的海报上手写中文了。   一个华国人,能如此嚣张地把名字和中文大咧咧地写在扉页,肯定是对这张专辑做出了女娲造人级别的贡献。   而能让霍金再三感谢,还和他相谈甚欢……   就更令人不好想了。   所以在场的人只感到天雷滚滚,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江心海、徐湘潇等人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何灵、汪锋等人是觉得自己没资格评价。   英子等人则是彻底酸了。   最后,高晓柏才喃喃道:“太令人震惊了……”   直播间里先前开嘲讽的观众,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更是一个个裂开了:   “这么说,迟尺跑到国外去,是把这些盘古们都捏起来了吗?”   “哈哈哈哈,我只能说,太牛逼了,之前让他混内娱真是屈才了。”   “这JX牛逼啊,之前觉得他太嚣张,是我太年轻,内娱这座庙,对他这尊菩萨来说,还是太小了。”   “我只想问英子一句,脸被打得痛吗?”   ……   直播间的弹幕,明星们通过实时小屏反馈能看到。   看到一片刷“打脸”的,闫云卓有点坐不住了。   闫云卓勉强笑了一声,说:   “这种音乐都是粘性很强的,而且不乏一些大老粉丝,可以理解他们的狂热。”   “小众?”高晓柏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闫云卓说:“相对来说比较小众。无论在哪里,还是流行音乐更火一些。但是相对来讲,做这种小众音乐口碑肯定要好一些,做流行的话受众更广一点。”   她说完,高晓柏和崔大佑的表情都有点诧异。   “平克・弗洛尹德其实很火的,”秦云裳突然说,“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他们的粉丝还是挺多的……”   “比流行音乐粉丝还多吗?”闫云卓马上反问。   “我不知道,可能、可能没有吧……”秦云裳不敢跟她争,马上退缩了。   “那不就得了,”闫云卓摊开手说,“听众也不要厚此薄彼,看到有霍金站台就以为怎么样,只是他做的小众音乐类型比较讨喜而已。”   崔大佑眨了眨眼,说:“哦?那你认为,JX的‘小众音乐’,做得怎么样?”   面对崔大佑这种级别人物的问题,闫云卓不敢回答了。   英子怕她说错话,抢过话头说:   “好不好这个要看个人喜好,毕竟审美是很个人的一件事,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不能霍金喜欢就厉害,毕竟大家又不是霍金。”   崔大佑问:“那在你看来,怎样才算好音乐呢?”   “没法儿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英子说,“相对来说,肯定是卖得好才算好。”   崔大佑说:“我是个音乐人,我是从音乐的先锋性和音乐性上评价的,你说的有点唯销量论了。”   “怎么是唯销量论呢,”英子说,“只是说,大家都有耳朵,可以自己分辨嘛。”   直播间弹幕纷纷划过:   “这次我站英子,她说的有道理。”   “音乐好不好,还是要看传唱度的。”   “嗨,谁没几个大老粉丝啊,英子也有很多大老捧的,只是不像JX这样掏出来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   闫云卓说:“迟尺之前做流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啊,要看销量,不能说跑到国外之后就不看销量了吧?”   她接着又说道:“之前他说过,给华语乐坛十年什么的,然后跑去国外,直接放弃流行的老本行,开始做小众的摇滚,他有他的过人之处和魄力,但不代表华语乐坛缺了他不转。”   崔大佑沉吟道:“现在的华语乐坛,你认为发展得不错?”   “相当不错,”英子接过话头说,“现在做数字专辑,像李兴亮、萧占、丁振等等一些新生代的音乐人,音乐都卖得很好,有的年销量甚至能轻松突破300万,这还不算好吗?”   崔大佑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   看到他点头认可,英子更加有自信了:   “我知道,现在肯定有很多人说JX厉害,但是他把这些很骄傲地放在这里,刻意展示出来,又有名人效应,肯定能造成震撼效果。   “但是,其实真正看一张专辑好不好,一首歌好不好,要看传唱度和专辑销量,做小众音乐当然能做到粘性高,因为人们总是会更偏爱那些小众的歌曲,他们觉得更有个性。   “但是这边看他现场这么震撼,这么大的名人都出来了,国内却一点都不知道。说实话,如果不是今天看这个,我都不知道有这个乐队。   “所以说,大家也要对自家音乐有点信心。话说回来,大家有人听过平克・弗洛尹德吗?”   她说完,直播间有些弹幕马上就被说服了。   “是这样,我今天是第一次听平克・弗洛尹德,之前都没听过。”   “听不懂啊,刚才放了一首,前奏放半天,半天不唱歌。”   “我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乐队,歌也都没听过,倒是没人没听过英子的歌,不懂刚才说打脸的有什么好打脸的。”   英子说这话的途中,高晓柏和崔大佑一直看着她。   高晓柏还有些欲言又止,崔大佑就好像在看傻子一样,用一种有些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她终于被看得有点心虚了。   崔大佑等她说完后,才慢慢说:“平克・弗洛尹德在国内没有传唱度,有没有可能,是音乐发行渠道完全被几个大公司把控,在他们没有进军内娱时,国内很难接触到他们的音乐?”   英子皱起了眉头。   不是崔大佑说的不对。   而是他说的太对了。   在这事上,没人比英子更清楚。因为现在音乐发行的渠道,不是被别人,就是被她幕后老板一手掌控大半部分。   以前江心海和迟尺,还有刀狼,自己掏钱搞一批专辑,还能在乐坛称王称霸,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各种审批和发行制度越来越规范,像那种野生的音乐人,根本不可能自己火起来。   除非是优秀到一定程度,爆了个热点,或者参加一些选秀,他们才能在公众面前崭露头角。   总而言之,野生的音乐家已经很难生存了。   她刚才说的含湖其辞,好像平克弗洛尹德在国内不火,是因为他们自己音乐质量的问题,但实际上,确实也有缺乏渠道的问题。   主流的音乐渠道都在那几个公司手里,那些更流行的欧美音乐都没打进来,他们一个老掉牙的摇滚乐队,怎么可能轻易进来呢?   英子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想到了反驳的话,说道:   “崔老师,你说的有点因果倒置了,不是缺乏渠道所以不火,而是他们必须火起来,渠道才会慢慢给量。   “国内的渠道都是要赚钱的,有其他更加赚钱的音乐,肯定会优先推那些更有潜力的音乐,不然的话,也很不公平不是?”   直播间有一条长弹幕飘过:   “我支持英子老师的观点,我是业内从业者,平克不流行不能怪不给渠道,他们在一些小站也试运营了一些时间,事实证明,摇滚确实是小众,不适合大量推广。”   崔大佑又点了点头,说:“所以总而言之就是说,平克・弗洛尹德不火,销量不够是吧。”   英子点头:“有这么一方面原因。”   旁边的高晓柏有点顾忌崔大佑,看到崔大佑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心里为英子着急。   其实崔大佑这人挺有意思,看上去一本正经,其实老会钓鱼了。   结果英子忽然不觉自己被当鱼钓了,还以为崔大佑被自己说服了。   等到最后她终于三番五次说“平克・弗洛尹德销量不行”,高晓柏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叫道:   “英子老师!”   英子勐然转头问道:“怎么了?难道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她对高晓柏皱眉,心想你有话快说。   高晓柏撇过头,唉声叹气的。   他真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终于,崔大佑才用他那浑厚的嗓音,慢慢说:   “其实,如果只论专辑销量,谁都没资格在平克・弗洛尹德面前拿销量说事,因为他们在音乐史上,是单张专辑销量排行第二名的乐队。”   英子勐然转头,有点愕然。   “他们的专辑,《月之暗面》,总计销量4千5百万张,音乐史销量排名第二。”崔大佑慢慢说,“顺便一提,排第一的是迈克尔・杰克逊的《颤栗》。”   英子和闫云卓微微张大嘴巴。   “这、这是50年总计的销量吧?”   “确实,是截止2015年的销量数据。”崔大佑说,“不过没有50年,这首歌是1973年发布的。”   英子稍微松了一口气,自己在内心算了算。   如果萧占也流行50年的话,他的专辑可以卖到……   “《月之暗面》这张专辑,一经发布,就多得了美国专辑榜冠军,”崔大佑又说,“然后,它创下了一个前无古人的记录:连续在榜741周。”   “顺便一提,国内在榜时间最长的歌是心海的《隐形的翅膀》,在榜74周。”   江心海突然被cue,而且被当了背景板,整个人都“呃呃”了。   英子一口气没上来,崔大佑又说:“741周,从1973年上榜到1985年离开,也就是十三年多。”   “但是呢,美国专辑榜到了2009年通过计算,发现之前的计分规则不太客观,所以修改了计算方式,这个时候他们发现,《月之暗面》再次进榜了,它的在榜累计时间已经超过900周了。”   “另外,平克・弗洛尹德乐队所有专辑的销量,截止到2015年乐队解散,一共是2.5亿张。”   2.5亿张。   说完,崔大佑就深自缄默不语。   该说的都已经说明白了。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张专辑的销量,就可以抵一百个英子了。   一张专辑的在榜时长超过英子出道生涯3倍。   这样的一个乐队,你居然说它不火?   直播间一些憋了这么久的弹幕终于绷不住了:   “好钓!崔老师好钓!”   “我笑尿了,刚才闫云卓一直在那儿说小众小众,我他妈还以为我生活在平行世界。”   “这么多年了英子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音乐类型是一点都不听。”   “好嗓子猪脑子,这话放在她身上永不过时了属于是。”   ……   高晓柏有点自暴自弃地补充道:   “《愿你在此》这张专辑,当年获得了格来美3项大奖,演唱会后,乐队再次集体入选英国音乐名人堂,同时,这张专辑的销量目前也达到了1200多万张。   “这就是我这么吃惊的原因,这样一张专辑,居然是……居然是一个华国人做的,简直不可思议……”   众人集体无视了他的慕洋犬发言。   《愿你在此》音乐结束后,房间的中控屏幕又变化了。   这次,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闪耀吧,你这疯狂的钻石》(Shine On You CrazyDiamond)   在音乐下方,再次出现了手写体的中文字迹:   “罗杰・沃特斯说,成为明星是有负担的。我不想万众瞩目,我只想自己写写歌,玩玩音乐。   有些人和他不同,有些人,他们更想要万众瞩目,想要赚钱赚到手抽筋。   然而这样的人,随着别人不再瞩目,往往变成速朽之木。   那些忠于音乐的人,却因为音乐的永恒性,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永恒闪耀的钻石。   这首歌,献给我们的朋友——席德・巴勒特。   他用自己对音乐的忠诚、热爱,为这个乐队注入了钻石般的坚强基因。”   音乐飘扬。   漫长的音乐飘扬起来。   吉他弦动,音符简单,但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忧伤。   众人被音乐的情绪感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崔大佑突然说:   “英子,你知道吗。”   英子转头看他。   “《愿你在此》这张专辑,是为了缅怀一个人。”   他用手指着屏幕上的专辑封面,左边的人伸出去握手,而右边的人浑身着火。   “刚才提到的,水爷是平克・弗洛尹德乐队的二代掌舵人,乐队的创始人另有其人,他的名字,叫做席德・巴勒特。”   “他在乐队里掌舵的时间,只有短短3年而已,但是,他将全部生命都献给了音乐,就像用身体燃烧一般地写歌,创造出了平克・弗洛尹德的底蕴。”   “但是他自己也燃烧殆尽了。他身患重病,面目全非,最终离开了乐队。”   “这首歌就是为了纪念他。你看,这首歌的名字里面,含有‘SYD’三个字母,这正是他的名字,席德(syd)。”   “他的才能虽然不足,但他用力燃烧自己,因此也诞生了闪耀的瞬间,即使只有很短很短的时间。”   “他也用力将自己铭刻在音乐史上。”   崔大佑不再说什么了,因为屏幕画面又变了。   他想向她委婉表达的是,这个世界上,音乐并不只是一种流量游戏。   凭借对音乐本身的忠诚,才能让自己不朽。   否则,只是速朽的快餐而已。   英子想了一会儿,突然生气起来。   她以为,崔大佑是在暗示,自己能力不足,天赋不够,所以出道几年就被江心海打回家了。   英子暗中记恨上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崔大佑的这番话中的良苦用心,被其他人听懂了。   一位日本漫画家深受感动,为了致敬这个乐队,在自己的漫画中,给第四代主角的替身能力起名为“疯狂钻石”。   这个替身的能力是“治疗一切除了他自己”。   他在构思这个格外温柔的替身能力时,就是想到了已经身体残损的席德・巴勒特,想到了那些拥有疗愈所有人力量,却唯独燃烧自己的献身给音乐的人。   这个漫画家叫做荒木飞吕彦,他的漫画叫做《JOJO的奇妙冒险》。   ……   众人盯着屏幕,此时,屏幕上的画面,是另一次采访。   镜头对着一个人的背影,而在这个男人面前,是一位记者。   “JX先生,”那位记者用纯正的英语,笑着说道,“您在美国的这段时间,将整个欧美乐坛搅得天翻地覆。   “您重组了披头士,还重新捏合了平克・弗洛尹德,还和泰勒・斯薇夫特谈了一场时间不长的恋爱,现在又成功登上《时代》周刊封面,我好奇的是,您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嘛……”JX那令江心海和徐湘潇无比熟悉的嗓音响起,“起初,我只是想建造一个音乐私藏馆而已……”   话音到这里,就被掐断了。   整个画面黑暗下来。   随后,一行白色的字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音乐私藏馆・序章,结束。”   “点击进入下一幕。” 156.第一幕:初来乍到   随着画面的字暗澹下去,在场的众人也都沉默了。   “重组了披头士?”汪锋长大嘴巴。   “和泰勒・斯薇夫特谈恋爱?”闫云卓眼睛瞪得跟铜铃铛一样。   “登上了《时代》周刊封面……”高晓柏感觉快窒息了。   不远处传来轻轻“曾”的一声,几格玻璃书架亮了起来。   屏幕上也显示了一段新文字:   “恭喜你解锁平克・弗洛尹德专区,现在你可以选择播放《愿你在此》专辑中的任意歌曲。”   高晓柏跑到那个亮起的书架前看了一眼,他发现,里面果然摆放着《愿你在此》的专辑。   专辑封面上,还有好几个人的手写签名。   他回头冲众人喊道:“真的,这张专辑真是首版亲笔签名《愿你在此》。”   接着他啧啧称奇地看着那张专辑:“这玩意儿现在转手,卖3000美元都有人要。”   徐湘潇说:“这么多书架,刚才我们费了半天劲,才解锁了一格。”   她说完,众人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秦云初说:“对啊,而且那还只是序幕,JX到底还写了多少歌?”   “一格就是一张专辑,那这儿有多少张专辑啊?……”   众人扫视这栋三层楼高的建筑,倒抽一口凉气。   刚才还觉得这馆很小,现在突然感觉就变了。   这些密密麻麻的书架,突然变得很有压迫感。   害怕。   正在此时,屏幕下方,又多出了一行字:   “另外,《月之暗面》和《迷墙》两张专辑,由罗杰・沃特斯倾情赠送,《藩篱之钟》则由戴维・吉尔莫坚持提供。   “虽然并不是由JX先生独立创作,但两位盛情难却(都想在蔽馆多占一席之地),再加之此三张专辑艺术价值获得了JX先生认可,便也一并收入馆藏。”   与此同时,高晓柏那边的书架又亮了三格,让他吓了一跳。   “嘿,《月之暗面》还有《迷墙》,还有《藩篱之钟》,平克・弗洛尹德的神专都在这里了哦!”   他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之后,惊喜地回头说。   江心海对着屏幕上的字念了一遍,念完点点头,说:   “嗯,这段话确实是迟尺的风格,还是这么自恋。”   “他说得倒好像是人家强行要送给他似的。还要获得他的认可才收入馆藏。”闫云卓抱着双臂,在一旁揶揄地笑。   英子暗中松了一口气,说:“你看,这里这么多书架,还是有别人的专辑的嘛!也不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闫云卓也反应过来:“是啊,我看这儿一大半专辑估计都是别人送的。”   “肯定也不可能是一个人写的,一个人写完这么多,得花多少年啊。”秦云初说。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防止陈涯被捧杀得太厉害。   其实刚才她进这个私藏馆后,就有点担心,现在越来越担心——陈涯好像太膨胀了些。   她很怕,现在陈涯被捧到天来高,到时候看完了馆藏,发现他的歌只有一小部分,肯定会有一大部分观众反水。   捧杀从来都是最厉害的手段。   英子发觉了她的想法,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何灵转头问崔大佑:   “崔老师,这个上面说的罗杰・沃特斯是平克・弗洛尹德的第二代掌舵人,这个戴维・吉尔莫又是谁?”   崔大佑推了推眼镜,说道:“戴维・吉尔莫,是第三代掌舵人。”   顿了顿,他又说:“罗杰走后,乐队没落了一段时间,因为再也没有他那么好的词曲创作人了,掌舵的戴维有心无力。”   “但十年磨一剑,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做出了《藩篱之钟》这张能够和罗杰・沃特斯时代相抗衡的专辑,所以这张专辑也成了戴维的骄傲。”   何灵听完默默点头。   秦云裳瞪大眼睛,突然说道:“我懂了!这两人是明争暗斗争上头了,连在音乐私藏馆里也要争。”   秦云初看着自己这个大惊小怪的妹妹:“啥意思?”   “肯定是那个水爷,先送了两张专辑过来,戴维生怕自己没代表作品,才把自己的专也放了进来。”   听完秦云裳的话,众人都轻轻一笑。   小姑娘脑洞挺大,倒是可爱。   英子突然说:“争也不至于到华国一个穷乡僻壤来争,要不是我们直播节目来这儿了,谁能发现这个地方?”   闫云卓也说:“这个人故意这么写,就是希望你这么想,我建议是别脑补。”   她说完,秦云裳低头不敢反驳,一时气氛有点尴尬。   高晓柏走回来了,他终于把掉在地上的扇子捡了回来,一边走一边说:   “刚才那个采访不是说,JX不是登上《时代》杂志了吗?我觉得,可以查一下JX到底登上的是哪一期的《时代》周刊封面,他照片挂在上面,看一眼不就知道他究竟是迟尺还是天涯了吗?”   徐湘潇和江心海被点醒了,连忙低头百度。   不过,几年前登上的《时代》杂志封面,在不知道具体年份和期号的前提下,找一本杂志如同大海捞针。   突然,秦云裳在一旁叫道:“找到了找到了!节目观众们找到了!”   众人急忙围过去,秦云裳举起手机,只见论坛页面上,一张杂志封面醒目。   在封面正中间,是一副硕大的墨镜,墨镜下方是一只手。   只看姿势,就能知道此人嚣张无比——可惜的是,画面里并没有脸庞。   墨镜是架在虚空之中的,本该是脸庞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在照片下方,是一行大写的红色英文:神秘的JX。   看到这张图片后,秦云初感到有点失望,又觉得有点安心。   失望是因为,最终还是没有在公众面前实锤陈涯的身份。   安心也是同样的理由——正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没有暴露,所以他还能继续留在公司里。   “找了半天找了个寂寞啊,”高晓柏快速摇着扇子说,“能知道文章内容说的是什么吗?杂志应该把他在国外做了什么都讲了一遍。”   秦云裳摇了摇头:“网友只发了这个封面。”   何灵说道:“《时代》杂志未必能讲全,但私藏馆里肯定是放全了,我们继续看下一幕还有什么呗?”   众人交流了一下眼色。   他们都很好奇,平克・弗洛尹德这样的王炸甩出来后,后面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徐湘潇点击了屏幕。   画面由黑色变为白色,随后,画面上出现了一行字:   【第一幕:初来乍到】   这行文字澹出后,又出现了另外几行文字:   【2017年中,JX先生来到美国,带来了他在英国组建的几只小乐队。】   【他的目标是——屠杀美国音乐排行榜。】   “嚯!”看到这段话后,高晓柏先叫了一声,随后撇开扇子摇起来:“好大的口气。”   “屠杀,怎么屠杀?用枪吗?”闫云卓笑了两声。   江心海再次用手指点了一下屏幕,上方的字又变了:   【请回答问题以解锁新典雪区域:   全美MTV音乐大奖颁奖现场,枪炮玫瑰乐队和涅槃乐队打起了群架。   请问,智慧的JX先生站在了谁那一边,才避免了自己组建的这两只乐队毁于一旦?】   【A・枪炮与玫瑰;B・涅槃;C・以一敌二】   “……”   这个问题,真是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   信息量太大了。   “这就是说的屠杀美国排行榜的方式吗?”高晓柏笑了,露出两排牙,“这也太粗暴了。”   江心海扭头问:“高老师,您知道答桉吗?”   “我怎么会知道?”高晓柏说,“我还是头一次知道枪花和涅槃打群架了。”   听高晓柏说不知道,江心海就直接放弃问他了。   这个时候徐湘潇已经认真读完题,并且开始搜索答桉了。   “我刚才查了一下,”徐湘潇说,“这上面说的全美MTV音乐大奖颁奖典礼,应该是2017年的那一届。”   “有关于打群架的新闻吗?”江心海问道。   “没有。”徐湘潇摇头,“完全没有提到半个字有关打架的。”   “那可能不是在颁奖典礼现场打的架,有可能是在后台打架的。”江心海皱眉道。   “颁奖典礼,颁奖典礼……”突然,她灵机一动,道,“颁奖典礼肯定会有奖项,是不是有一个队没得奖,才打起来?”   “我也看了获奖名单,”徐湘潇说,“获奖名单上没有他们的名字,都没得奖。”   秦云初也凑过来说道:“重点不是为什么打架,而是JX帮的哪边,我觉得可以从这个思路出发。”   徐湘潇听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查了一会儿,随后抬头说:   “枪炮玫瑰乐队有7个人,涅槃乐队只有3个人,要是打群架的话,枪炮玫瑰这边肯定是压倒性的优势。”   徐湘潇眼前一亮:“对啊!这个思路有意思!”   秦云初也说:“对,如果都是JX拉起来的乐队,他肯定是要平衡一下,会站涅槃那边。”   现场认真思考问题的,只有她们三人组,其他人都在讨论枪炮玫瑰和涅槃这两个乐队。   “这俩乐队是美国新晋崛起的摇滚乐队。”高晓柏说,“一个是硬摇滚,一个是垃圾摇滚。”   “垃圾摇滚?”英子鼻子皱了皱,顿时感官十分不好。   闫云卓说:“垃圾摇滚,有多垃圾?”   “不是说他垃圾,这是一种风格,并不是贬义的。”高晓柏努力解释。   “不管怎么样,打群架,就算不是垃圾,离垃圾也不远了。”闫云卓说。   “打群架确实不对……”高晓柏头上冒汗,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欧美那边确实挺狂躁的,动不动就喝酒嗑药,在舞台上也喜欢砸乐器……”   “这俩乐队很有名吗?”闫云卓指着榜单问。   “算小众吧。”高晓柏说,随后低头,“唱片好像卖得不错,我查查。”   “感觉JX这边全是些没听过名字的乐队。”英子耸了耸肩。   “我对这两个乐队怎么打群架的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是想快点知道,JX和泰勒・斯薇夫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闫云卓皱着眉说。   就正如披头士是所有玩摇滚的人绕不开的一座大山,泰勒・斯薇夫特这个名字,对于所有唱流行音乐的人来说,也具有特别的意义。   她的星途堪称银河级闪闪发光,是无数女歌手做梦都想成为的样子。   在刚刚听到采访里,说这座音乐私藏馆的主人JX和泰勒・斯薇夫特“有一段短暂的恋爱”时,闫云卓有一瞬间心脏骤停。   但缓了一会儿之后,她分析觉得,自己大概是虚惊一场。   泰勒的烂桃花多是出了名的,曝光出来的恋爱都有一箩筐。   JX总共在外国呆了都没多久,应该只是露水情缘。   甚至有可能,这段感情只是JX用来炒作自己热度的一种手段。   所以,闫云卓想快进到泰勒的那部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陷入沉思当中时,高晓柏的声音将她拖回了现实。   “我查到了,枪炮玫瑰的唱片销量好强啊,”高晓柏说,“历史顺位第40。”   听了这个数字,英子没什么概念。   “第40很多吗?”她问道。   “不是年销量第40,是历史总销量第40,”高晓柏说,“接近1亿张。”   英子突然僵住了。   “好巧,排第41的是泰勒・斯薇夫特。”高晓柏又说。   闫云卓也僵住了。   ……   在他们身后,解题三人组,总算是获得一点成果了。   她们的成果,就是找到了“呼叫场外援助”按钮在哪里。   因为这题太过离谱,而且不是第一题,没有犯错的机会,保险起见,只好使用场外援助了。   “如果按了这个按钮,会怎样?”江心海问,“陈……JX会出现吗?”   秦云初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这个按钮按下去会发生什么。   徐湘潇伸手,直接按下了那个按钮。   “顾虑那么多没有用,不如直接行动。”她说。   在她按下按钮的一瞬间,屏幕又变化了。   画面变成了“Axl,通话中”几个大字。   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身后的何灵、英子等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何灵问道,“你们呼叫场外援助了吗?”   江心海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摄像机趁机对着众人的表情一顿勐拍,最后又将画面给到屏幕。   在通话的“都”声响起5、6声后,终于被接通了。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JX!知道是谁给我打电话了吗?是JX!他打电话过来了!他给我打电话了!妈妈JX要回来了!”   电话里,另一个人大声吼道:“不要吵!开免提,开免提你这个蠢货!我听不到JX在说什么!” 157.削个椰子皮   对面是用美式英语讲的。   听在不懂英语的人耳朵里,就是一阵乱糟糟的咆孝。   光是听到对面那一阵喧嚷,众人都能想象到,这个电话给那边的人造成了多大的混乱。   好在,秦云初等人都会英语。   “所有人!都过来!”那个公鸭嗓的男声大声叫道,“JX给我们打电话了!”   “所有人,都去死吧!”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说了开免提!”   好一会儿,那边才安静下来,秦云初努力放平和心态,用流利的英语说道:   “你好?”   “是个娘们儿。”她刚说完,电话那头就说。   “呃,是这样的,我不是JX,”秦云初说,“我是从音乐私藏馆打电话给你们的。”   那边的人一听“音乐私藏馆”,似乎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马上声音变得低沉下来:   “原来如此,你好,你好,我叫艾克索,这是斯来胥,后面还有弗兰克、达夫、叽哩咕噜还有谁来着,总之大家都在这里,”那边人说,“JX有什么事要吩咐?”   高晓柏偷偷吐舌头。   他小声对旁边的何灵说:“艾克索是枪花的主唱,别看这人疯疯癫癫的,他音域的广度无人能及。”   “是吗?”何灵感觉这人有点公鸭嗓。   崔大佑突然说:“他的音域宽广程度是世界级的,而且音色也很统一,就是唱法有点不太科学,也是吃天赋饭的。”   他转头看向英子:“唱功方面我还不是特别专业,需要英子老师来讲讲。”   英子抱着双臂挪开两步:“没听过。”   秦云初在对着艾克索・罗斯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   “是这样的,我在JX的音乐私藏馆,需要答题才能解锁歌曲……”   她将为何打来电话说了一遍后,那边陷入一阵沉默。   随后,好像是拉下了某道闸门,一万个人同时说起话来一般,吵成了一团。   “JX肯定是帮我们啊,他不是最喜欢我们乐队吗?”   “当初打架的时候,我们不是直接赢了吗?还用JX帮忙?”   “等等,当时JX在旁边?”   “我们什么时候打过架?我怎么不知道?”   “……”   秦云初顿时感觉头都大了。   最后,是斯来胥的声音平息了所有人的争端,他大声说:   “都安静,安静,听我说。”   众人的声音歇下来后,斯来胥才开始说:   “当时你们都喝高了,只有我一个人清醒,你们完全半点记忆都没有了,只有我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OK?”   所有人都不做声,秦云初都不敢出声。   斯来胥缓缓说:“当时他们都喝大了,是涅槃的柯本先挑衅的,艾克索就冲上去,想要放倒柯本,结果一下就被放倒了。   “然后,其他人还没动手,就自己倒在地上了。因为当时他们在后台灌了十多瓶威士忌,本来都腿软了,瞬间站在场上的只剩我一个人。”   他说完,身后的乐队成员们似乎敢怒不敢言。   斯来胥又说:“我一个箭步上去,左右开弓,很快,涅槃的人被我打得抱头鼠窜。我一挑三,击败了涅槃。”   “扯吧你!”马上有人反驳他,“后来还是我们把你抬回去的呢!你在家躺了3天,才恢复意识!”   斯来胥争辩道:“那是我后来高兴去喝了点酒……好吧,可能确实挨了两拳。”   《极灵混沌决》   秦云初听着听着,越来越发现,一开头,陈涯在屏幕上写的那句提示“你每题可以获得一次场外援助机会,但不一定能得到正确答桉”,是多么地正确。   她现在开始觉得,场外援助的正确率,或许和随便蒙是一样的。   “算了算了,我听不下去了,我来讲吧,”一个低沉的男声插了进来,语速缓慢地说,“我是乐队的经纪人,我叫杰夫。我当时在现场,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杰夫接着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乐队和涅槃乐队,都是JX从酒吧里发掘出来的乐队。   “由于音乐理念不同,小伙子们之间有一点摩擦,从一开始就隔空不爽很久了,那次颁奖典礼,刚好两个乐队同台,就给之间发生矛盾提供了一个契机……   “当时他们大多喝了酒——只有斯来胥没喝酒,这是真的——他们在颁奖典礼外偶遇了涅槃,发生了口角,随后升级成推搡。   “因为涅槃那边的作风硬朗很多,推了几下,我们这边就全员倒地了,斯来胥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拖车上,就地昏迷不醒,这个时候JX来了。   “JX说,他会功夫,愿意以一敌二,如果想打架,他可以奉陪所有人。   “涅槃本来也很尊敬他,没有动手,自己走掉了。这件事就结束了。实际上并没有打起来。”   听完,秦云初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那,算是JX他以一敌二咯?”   杰夫说:“不,要知道,当时我们已经是占据绝对劣势了,他这个时候出来,其实是变相的站在我们这边嘛。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好吧……”   虽然秦云初不懂7个人对3个人,是怎么有脸说出“绝对劣势”这个词的。   高晓柏好奇地问道:“你说,你们两家乐队,都是JX组建的?”   “是的,确切的说,是他一力提拔的,”杰夫说道,“要知道,当时他带着一批乐队英伦入侵,我们美国乐坛都……”   “等等等等,”高晓柏打断了他,“你说英伦入侵?”   “对,怎么了?”   “我听过很多次这个词了,”高晓柏说,“但是一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唔,实际上,这是JX一手发动的,你们竟然不知道?”杰夫在那边说。   高晓柏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英伦入侵是JX发动的?”   杰夫说:“对啊,我以为世界人都知道。”   高晓柏急切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告诉我一下。”   杰夫说:“那是在2016年底,一个来自东亚的神秘怪物登录了欧洲,并开始了如同扩军备战式地疯狂组建乐队。   “齐柏林飞艇、皇后、Oasis、AC/DC、绯红之王……一夜之间,英国的摇滚乐拔地而起,开始称霸各大榜单。   “而这些乐队,背后都有一个疯狂的神秘词曲人——JX。”   高晓柏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   杰夫说:“什么不是?你根本不懂当初美国乐坛的恐惧,当时他带着那么多乐队来美国,在各大洲循环开演唱会,整个美国都疯狂了!没人能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高晓柏又问:“那怎么……怎么枪炮玫瑰和涅槃,又是JX组建的呢?”   杰夫一笑,说道:“当时,JX在美国登陆,想要屠杀美国的音乐榜单,整个美国乐坛都如临大敌,可是他几乎是一下飞机,就失踪了。   “他放出风来,会在美国的各大酒吧,寻找真正有想法的年轻人,组建一些真正有味道的乐队。   “当时美国乐坛虽然嘴上说他这是一场作秀,可背地里,多少酒吧都爆满了,一夜之间,全美多出了一万支乐队,就等着JX临幸呢。   “枪炮玫瑰和涅槃,就是在这过程中诞生的,还有其他很多乐队……”   在场的人中,只有秦云初、高晓柏和汪锋等人英语比较好,他们几人交换了几个震惊的眼神。   其他人听了这大段大段的英文,只觉得一头雾水,并且还奇怪高晓柏他们怎么了。   秦云初还想问什么,突然发现,在屏幕右上角,一个小小的时间变红了。   “还有30秒,场外咨询时间就要结束了,”秦云初语速加快,“能再说一下吗?JX到底是帮了谁?”   “当然是帮我们,”艾克索的声音响起,“我们是整个美国他最喜欢的乐队!他给我们拍一部MV,就花了150万美元……”   “是啊,为了让斯来胥装逼,他在沙漠里面建了一个小教堂,结果他就拿把不插电的吉他在那里摆pose……”   愤怒的斯来胥说:“滚!你们是嫉妒!”   秦云初看着右上角逐渐减少的数字,急切问道:“你们确定吗?”   “当然确定,不信你去问涅槃,他们也会这么说的。”杰夫说,“JX怎么样了?他在吗?”   旁边其他乐队成员终于按捺不住,也凑过来纷纷道:   “JX在不在?能让他出来说句话吗?”   “JX是我的偶像!”   “帮我向JX带句话,他忠诚的枪炮玫瑰向他致以崇高敬意!”   秦云初苦笑。   最后,杰夫的声音在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当中说道:   “告诉JX,我们马上要入选摇滚名人堂了,如果他在的话,小伙子们希望他来颁奖!”   最后一句话说完,电话就彻底断掉了。   “刚才讲了什么?”徐湘潇连忙问。   她外语实在不行。因为她成天想着把华语音乐做到最牛。她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忽视了外语教育。   “枪炮与玫瑰的成员说,他们说……”秦云初想了想,最终决定不解释。   刚才那一窝人把她头都吵得大了,现在她脑海里还回响着公鸭嗓的声音。   但她现在反倒无比通透,她感觉自己已经理解一切,无比通透。   “反正是选C。”她直接手指按了下去。   屏幕上绿色的大字亮起:   “回答正确!”   秦云初明白了一切:陈涯跑到国外去,发扬渣男本色,不光渣女生,连男生也渣起来。   枪花口口声声说他肯定是站在他们那一边,但秦云初明白,如果打电话去问涅槃,他们也会给出同样的回答。   所以站在陈涯的角度,他应该是以一敌二了。   “曾、曾、曾……”   众人侧后方的书架上,两排书架暖黄色的背灯亮起。   随着灯光的亮起,书架里的内容物也显露出了真身。   纵目望过去,只见一张张专辑上面写着:   《Guns N' Roses》、《NIRVANA》、《LinkinPark》、《GreenDay》、《ImagineDragons》、《OneRepubli5》……   高晓柏第一时间跑了过去,看着架子里专辑的封面大呼小叫起来:   “卧槽!林肯公园!”   “卧槽!共和时代!”   “卧槽!魔力红!”   他一边大呼小叫,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哭腔,听得英子莫名其妙。   “高老师,你怎么了?”秦云初问道。   高晓柏把双手放在架子上,回头唾沫横飞地说:   “这些乐队的亲笔签名专辑也都在这里!别告诉我这都是JX写的,肯定都是送的对不对?”   “这些专辑很有名吗?”秦云初问道。   “岂止是有名!”高晓柏大声说,“你肯定都听过!”   在高晓柏一个个报菜名似的报出那些乐队的名字的时候,直播间弹幕也沸腾了起来。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这些专辑也是JX做的?”   “你们在卧槽什么?这些乐队我一个都没听过。”   “JX写的都是小众冷门优质歌,感觉这次节目像是炒作吧,那些乐队我都没听过。”   “不,你肯定听过。”   “你怎么知道我听过?你比我还懂吗?”   “前面的,你太年轻了,等你听完之后再说你听没听过。”   ……   看着激动的高晓柏,秦云初一头雾水。   “你说的那些乐队名字,我一个都没听过啊?”   高晓柏跑过来,用手点了几下屏幕,上面显示了Maroon 5-《sugar》几个字,然后他抬头看她:   “你确定你没听过?”   秦云初摇头。   “好,我放一下他们的歌,你就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了。”   他用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轻快的歌声飘出来,秦云初感觉这旋律似曾相识,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副歌部分,唱起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削个~椰子皮,你却他妈给个梨……”   秦云初微微瞪大了眼睛。   何灵嘴巴也张得老大。   他们……还真听过!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被更多的“卧槽”给覆盖了:   “卧槽,竟然是这首歌……”   “卧槽,我还真他妈听过!”   “对不起,之前是我太年轻了,我真听过,就是不知道在哪儿听的!”   “听过这个歌,但不知道是这个乐队唱的。”   ……   “《sugar》,可以说是魔力红同名专辑里最知名的单曲了,”高晓柏说,“我前段时间还看到,它的MV在油管上面的播放量,都已经破30亿了。”   “30亿?!”秦云初瞪圆了双眼,“那岂不是相当于地球上每两个人就有一个人听过一遍吗?”   “也有可能一个人听好几遍。”   秦云初说不出话。   就算一个人听好几遍,30亿播放,那也挺厉害了。   难怪自己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也不知道乐队,但却听过这首歌。   这种级别的传播量,肯定在某个地方就听过这首歌了。   “我有个问题,”英子突然说,“他把这首歌放在这里什么意思?这也是他写的?他不是不写流行了吗?”   高晓柏扶了扶眼睛:“我也想知道,这些专辑也是JX写的吗?还是说只是别人送他的?” 158.JX入侵   东八区时间早晨9点时,美国纽约此时的时间正好是夜间9点多。   刚刚挂断电话的Axl笑容还停留在脸上,随着电话忙音响起,最终化为一声浓浓的叹息。   “好了好了,小伙子们,没时间伤春悲秋了,”杰夫站起身,“外面还有几万人在等着你们呢!”   众人纷纷起身,伸懒腰,拿琴,把演出服的裤兜翻出来再翻回去。   “go!go!go!”   “嗨起来!”   灯光照射,直升机的螺旋桨声盖过一阵阵人浪。   高台在时代广场中央升起,和远处广场大厦的霓虹交相辉映。   在大厦的大屏幕上,GunsRoses的金色字母亮得烫眼。   在高台下方,一阵阵人潮前赴后继,如同飘摇的麦浪,一阵阵欢呼起伏如同潮涌。   Axl·Rose从升降台缓缓上升进入人群的视野,他上本身穿着件黑色T恤,下半身穿着条红色平角内裤,微微蜷曲的长发飘飘。   一阵更大的欢呼声掩盖了直升机的螺旋桨轰鸣,直升机飘然远去,地面上的巡逻车严阵以待。   “刚刚,就在刚刚,”台上的主唱抱着话筒,“JX的朋友们给我们打电话了。”   台下的观众迷茫地盯着台上。   “JX,朋友们,JX!”主唱的公鸭嗓穿透性极强,“下面你将听到JX写给我们的《十一月的雨》(NovemberRain),送给大家!”   观众似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阵阵尖叫如同浪潮拍石,人群接力将晕倒的人从场中抬出去。   钢琴声和小提琴声联袂响起,富有史诗感的磅礴琴声,还有中途加入的悠扬笛声,如同在低吟一个漫长的故事。   “当我望着你的双眼,我看见了被压抑的爱。   但是,亲爱的,当我拥抱着你,你是否知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因为,任何事情皆非永恒,我们明白心都会变。”   人潮摇晃着,随着音乐起伏着。   这首长达9分钟的歌,因为时长的原因,没办法在任何电台播放,因为不会有一家电台空出整整9分钟来播放这首歌。   但这首歌凭借其过硬的实力,在公告牌热门单曲中直冲30名,同专辑中仅次于《别哭》(Don'tCry)。   它被广大乐评人评为“完美的杰作”“诗篇一般的交响摇滚”。   同时,它的MV荣获MTV最佳摄影,在油管上一个月播放量就破亿。   因为这支MV,各大乐器行老板乐疯了,月度吉他销量同比翻了3倍。   怀抱吉他的Slash站在那里,如同一匹孤狼般,手指拨动吉他,在很多年后,这段Solo会被载入纪录片,成为“十段摇滚史上最精彩Solo”之一。   ……   “这些专辑也是JX写的吗?还是说只是别人送他的?”高晓柏问道。   “刚才枪炮玫瑰的那个经纪人不是说了吗,”江心海说,“说JX是神秘词曲人之类的。”   “可是……”高晓柏有点抓狂,“这些歌都是欧美圈爆火的歌啊,难道都是他一个人写的吗?”   如果只是枪花这种硬摇,是JX给写出来的,那他还好理解一些。   可像魔力红、林肯公园这种流行摇滚要也是JX写的,那他就真的破防了。   像高晓柏这个级别的,如果只是口碑好但不流行的歌被人拿到他脸上吹,他只会笑笑不说话,毕竟他也有《同桌的她》——谁当年没火过?你写的再好,有我知名度高吗?   可如果是又叫好又叫座,连他妈他儿子都在单曲循环的歌,说是JX写的,他就接受不了了。   美国人民审美怎么都这样了!   江心海耸了耸肩。   高晓柏怎么想的,她可管不着。   她知道,陈涯是那种做了十分,只会说七分的人。   他说私藏馆大部分都是他的歌,那应该就是了。   如果是别人的歌,以他的性格,大概会像之前平克・弗洛尹德的那几张专辑一样,标注一句“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于是我把这首歌放进来了,本来不想摆在这里的”。   他要是说那是别人强烈要求放进来的,那肯定就是了。   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陈涯从来不会骗人。   江心海是这样想的,可别人并不会这样想。   不是人人都和她一样了解陈涯其人。   “这几张专辑,”高晓柏指着那排书架,“可能随便丢一首歌出来,都起码有上亿人听过。”   英子皱眉看着他,嫌他说法吓人。闫云卓笑了笑:“高老师,你说的太夸张了……”   “夸张?我还说的比较收敛呢!”高晓柏随便点了屏幕一下,“就比如魔力红,他们还有几首歌,也是世纪金曲。”   随着他的点击,背景音乐一变,一段口哨声响起。   这段口哨声刚响起,众人脸上的表情就精彩起来了。   “这个我还真听过,超魔性的那首,尤其这段口哨。”何灵瞪大眼睛说。   “《Moves LikeJagger》,”高晓柏说,“你看,这个在国内也很火,就是别人不知道是这个乐队的。”   直播间里,弹幕纷纷刷起了“666”:   “确实,但凡一个迪厅,都有这歌,太魔性了。”   “好多剪辑视频的都有这个旋律,但是不知道是这个乐队的。”   “牛了,这也是JX写的吗?”   ……   高晓柏又点了一首:“还有这首《Animals》,还有《ht》《LostStars》……”   说完,他抬头:“这些都是在排行榜上挂了好久的歌,而且这还只是一支乐队!”   “还有共和时代,乐队的名字可能不熟,可要说《Apologize》,那听过的人可就多了,还有《gStars》,很多人肯定是耳熟能详。”   “看看这里还有多少乐队?梦龙、绿日、林肯公园……”   “《Believer》《 WheemberEnds》《In theend》……天呐,这些歌,都是他写的吗?”   一些正在观看直播的人,费力尝试搜索了一下高晓柏提到的那些音乐。   等到歌声响起时,不少人都变了表情。   不搜还不知道,一搜就听出来了:原来是这首歌?   这些音乐在国内缺乏渠道,大多数人都是从视频剪辑、路边音响里面听到的。   所以他们不知道乐队名字或者歌曲名字,只对旋律很熟悉。   这也间接说明了,这些歌质量很高,旋律很抓耳。   “这几个乐队我都听过,”崔大佑突然说,“很不错。如果说都是JX写的,那他真的很厉害,连英文都能驾驭。”   高晓柏张大嘴:“不能吧?”   “英文应该是别人填词的吧?非母语的歌词作者,好像没听说有多少。”汪锋说道。   高晓柏说:“不知道了,专辑封面没写,这些歌也只写了原唱,没写词曲作者。”   在高晓柏感到震撼的时候,英子感觉越来越烦躁。   刚才高晓柏和对面全英文对话,她没听懂太多,只觉得众人反应很夸张。   此时听到他们还在争论词曲作者是不是JX,就更令她烦躁了。   “当时电话连线的时候,没有问词曲作者是谁吗?”英子皱眉。   “没有,当时光顾着问题目去了。”秦云初说。   高晓柏想到了什么,说:“倒是提了一嘴英伦入侵,好像他们说,JX是十几支乐队背后的神秘词曲人……”   英子追问:“那他有没有说,具体是哪十几支乐队?”   高晓柏摇头。   “有没有说,具体哪首歌是JX写的?”   高晓柏再次摇头。   “也没有说就是现在展出的这几支乐队?”   高晓柏默然。他好像已经不用回答了。   英子叹了一口气:   “给每个乐队写一首歌,也算是写了,也算是神秘词曲人,这算什么?”   闫云卓说:“欧美那边人说话是比较喜欢夸张。”   这么被英子说了一顿后,高晓柏反而觉得心胸通畅许多,点头道:“可能吧。”   英子用手在屏幕上一点,道:“继续看下一段吧,再不要花时间猜来猜去的了,让他一口气说完再评论。”   被英子点了一下之后,屏幕的画面再次变化了。   这又是一段采访。   这回的采访场景,更加阴暗了,而且画面下放还很贴心地放上了字幕。   被采访的主角——JX,一头黑发,背对着镜头,坐在沙发上,腿高高翘着,能看出他坐得十分惬意。   对面的记者却又是另一个人。   “请问,JX先生,你刚到美国来的时候,曾说过‘英伦入侵’这个词,你对英伦入侵的定义是什么?”   记者表情恭敬,似乎很期待对手的回答。   而大家也都很熟悉西方记者的作风,在他手中那个小本本上,肯定写满了很多尖锐问题。   不过,出乎记者意料的是,回答他的却是一句反问:   “我刚到美国来的时候,为什么没人问我这个问题?”   记者干笑了两声:“可能当时大家觉得听懂了。”   “那为什么现在还问?”   “根据你的行为来看,大家发现自己完全不懂,”记者说,“如果你说的英伦入侵,是指带着10支英国乐队——还有1支芬兰乐队,在300天里,在全美一共召开了2000多场演唱会,共计售出7600万张门票,平均每2个美国人,就有1个听过你的歌,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还好理解……”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JX说。   “那应该叫JX入侵,”记者说,“毕竟还有一只芬兰乐队,你也没有不列颠血统,你没有吧?”   “我想叫英伦入侵的话,美国老心理上比较容易接受一些,”JX说,“我初来乍到,你懂的吧,不能把人得罪得太死。”   “哈哈哈哈……”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所以,”笑了一阵后,记者问到,“那后续你又组建了7、8支美国乐队,让今年的公告牌上全是你的歌,人们都快以为JX这两个字母是佚名之类的东西了……请问这又是在干嘛呢?”   《天阿降临》   “这个嘛……” 159.雷鬼、炸厕和JX帮   “这个嘛……”画面中JX的肩膀稍微耸动一下,语气轻松,“你猜?”   对面记者的表情看上去很有干劲,他带着笑意说道:“哦哦?现在是我在提问哦。”   “你不能让我回答一个我也不知道的问题,”JX说,“如果说为什么我非要这么做,因为我能。”   “因为你能。”   记者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再次被他的狂妄给惊讶到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乔治・马洛里式的说法,确实很帅气。   “你是指能为将近二十支乐队创作音乐?”   “不,我是指,我能用二十几支乐队占领排行榜单。”   记者张大嘴巴:“你真打算称霸美国乐坛?”   “不,这是你们想听的。”JX说,“先说点你们爱听的,回头你们可以把这句话当做标题,放在新闻报纸封面上,这样大家就更容易点进来了。”   记者哈哈大笑。   “当然我觉得更有可能会造成的反应是,大家看完这个标题后,说:哇,你瞧,这种标题也能当新闻标题?这不是把大家早就知道的事实复述了一遍吗?”   记者笑得更大声了,连摄像都似乎有点绷不住了。   私藏馆里,众人的表情也有些精彩。   陈涯的话实在有点太狂了。   高晓柏背后冷汗直流,说:“他老用这么叼的口气说话,真的不怕被制裁吗?我好怕他对面那个记者拂袖而去。”   英子冷笑一声,道:“如果他是我徒弟,我首先要教他的一课就是谦虚。”   江心海看了英子一眼。   她想说,外国人慕强,有实力不需谦虚就已锋芒毕露,没实力的谦逊近乎软弱。   不过,视频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便憋住了没说出口。   视频里的记者好不容易止住笑,又继续说道:   “认真讲,JX,大家都很好奇关于你的事。”   “好奇关于我的事?比如什么?”   “比如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今后的打算是什么,为什么从来不肯露脸……”   “我记不得太多问题。你要知道,我最近这段时间,每天只睡4个小时。”   “哦!”记者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拜托,JX,我这次采访是被寄予厚望的,虽然这么一直跟你聊也挺开心,但如果就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去,我可能会被炒尤鱼的。”   “嗯哼?”   “就讲讲你的过去吧,”记者双手合十,“谈一谈,你是怎么组建到这么多乐队的?”   JX调整了一下坐姿。   众人能感觉到,他好像有些开始认真了。   不止是记者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私藏馆里的众人脸上也是如此。   特别是江心海和徐湘潇。   她们两人都很想知道,陈涯在国外这几年,到底干了什么?   而英子的重点却全然放在别的方面。   她非常确信,所谓JX,肯定不是一个人完成的所有音乐。   只要他讲得越多,破绽就越多。   她迟早能发现JX的把柄所在。   崔大佑则眯着眼,努力看清屏幕。   他思考的纯粹和音乐相关。   停顿了体感上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后,JX才慢慢说:“众所周知,我是华国人。”   “是的。”记者热切地看着他。   “我从华国离开后,想到世界上进行一场旅行,去看看世界。”   “所以你就到了欧洲?”   “不,”JX说,“我最先去的是日本。”   “嗯?”记者有些惊讶。   “在日本给一个叫做Xjapan的乐队,写了一张专辑,但是我并没有呆多久,”JX说,“然后我横渡大洋,去了古巴。”   “古巴?!”记者觉得他说的越来越离谱了。   “我在古巴见了很多想见的名人,都是你们老美某个单位很憎恨的对象,这里就不细说了,然后我从古巴到了牙买加,”他说,“那边有不少华国人开的商店,我找了一家住下来,晚上到酒店唱歌。”   “哇哦。”记者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在那里,我教了一些人唱歌,我和当地人组建了一个乐队,专门唱一种叫做‘雷鬼’的音乐。”JX说。   记者说:“我好像听过雷鬼这个词。JX,说说你在牙买加的生活吧。”   “牙买加人热爱音乐,”JX用说着一些生活日常的口吻说着这件事,“牙买加是一个很穷很弱的小国,人们活着就很累,所以天天需要到沙滩边跳舞。”   记者为牙买加人的乐观大笑。   “牙买加人的工作,就是种咖啡、种ganja卖给你们美国人,满足发达国家人们的精神世界,赚到钱后,到酒吧或者沙滩,围着舞池或者火堆,一起唱歌跳舞。”   美国记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们国家的人非常喜欢我们搞出来的雷鬼乐,”JX说,“影响力很快扩展到了全民皆知的地步,甚至,还有巴西等南美国家来邀请我们去开演唱会。”   记者摊开双手:“这是真的吗?我完全没有听过。”   “可能是因为,你们的社交媒体从来不关注第三世界发生的事情。”JX说。   记者被说得有点尴尬。   看到这里,闫云卓终于有点忍不住了,说:“他怎么老怼别人啊?”   何灵轻咳一声,说:“可是他说的也有点道理。”   “他好刻薄。”闫云卓说,“不知道牙买加那种非洲国家,不是很正常吗?”   “呃,牙买加是加勒比海国家……”何灵小声提示。   闫云卓正准备问“加勒比海不是非洲吗”的时候,英子用脚踹了她一脚,她赶紧住了嘴。   虽然英子也不明白,但她知道,说越多越暴露智商。   视频里,陈涯的声音悠悠传来:   “后来,牙买加脱离英国殖民统治,成为独立自主国家的‘庆祝日’,他们国家的新任总统,邀请我们的乐队去唱雷鬼。”   “什么?”记者声音叫得很响。   私藏馆里的众人,眼睛也微微睁大。   国家独立?新任总统?   刚才错过了什么,怎么突然就牌面这么大了?   “所以他们国家的新首都,有一条街道以那个乐队主唱的名字命名,”JX继续说道,“我就比较没牌面,只拥有了一个叫做JX的村庄。”   “什么??”记者叫得更响亮了。   视频继续播放着,JX仍然在缓缓讲述:   “因为这件事,我认识了一个英国的唱片制作人,我和他一起到了英国,他有个不成器的侄子,叫做凯斯・穆恩,总是喜欢炸厕所……”   “等等,炸厕所?”记者问道。   他逐渐觉得槽点开始多到他吐不完了。   “确切的说,是炸马桶,”JX说,“他对于炸药和马桶相结合的热爱,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围,于是我觉得他是个人才,就打算以他为起点打造一支乐队。”   “哇哦,哇哦,”记者揉了揉鼻子,他不知道炸马桶和音乐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他好像听说过相关的传闻,“我好像听说,你带过来的乐队里面,就有一个喜欢炸酒店马桶的……”   “英国乐队炸美国马桶”这件事,一开始登上过报纸头条,后来就不新鲜了。   那个奇葩乐队,每次开演唱会,都会把入住的酒店弄得一团乱。   房间里被洒满面粉,电视机丢进游泳池。   最可恶的是,他们还会用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炸药炸马桶。   据说,他们在美国的几十场演出,光是修复马桶的修理费用,就花了50多万美金。   “没错,就是他们,”JX说,“这就是后来大家都喜欢的‘谁人乐队(TheWho)’了。”   “谁人乐队。”   记者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实际上他不需要重复。   这个乐队已经是现在美国最流行、最火爆的乐队之一了。   记者探出身子,脸上写满好奇:“之后呢?”   “一开始,我带他们在英国地下演出,乐队逐渐越来越火,”JX说,“在一次正儿八经的演唱会上,凯斯・穆恩这小子瞒着所有人,在他的鼓里放了比平时多十倍的炸药,结果不小心提前引爆,把自己给炸晕了……”   “……”   记者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把那小子抬走之后,乐队成员们问观众,有没有自认为鼓打的比较好的,可以上台来帮忙演奏一下吗……”   记者苦笑:“一般这种情况下,乐队会选择中止演出……”   “结果还真有。”JX说。   “啊?”   “有个叫做约翰・博纳姆的鼓手上台来,和乐队一起完成了接下来的演奏,他的鼓打得和穆恩一样好,甚至比穆恩还要好一点。”   “牛逼。”记者翻阅着自己的笔记本,“凯斯・穆恩和约翰・博纳姆,这两个人,好像被媒体称为很厉害的鼓手……”   “是史上最好的两个鼓手。”JX订正道。   “史上最好的两名鼓手。”记者重复了一遍,“有两个人。”   “对,史上最好的鼓手有两个人,这很正常。”   JX把手放在下巴上,说:“你说,这个约翰・博纳姆是个大专生,刚刚毕业,在一家汽修厂当装配工人,你说,此等良才美玉,我能错过吗?”   “你怎么做的?”记者问道。   “我打算吸纳这个人进乐队,可是一个乐队不需要两个鼓手。”JX说。   说到这里,记者其实早已猜到答桉了。   “所以,我又组建了一支乐队。”他说。   “这支乐队就是……”   “因为这支乐队是因为凯斯・穆恩被自己炸晕而诞生的,所以乐队的名字也是他起的,这支乐队就叫做——齐柏林飞艇乐队(ledZeppelin)。”   记者战术后仰。   他现在如果跑出去,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他知不知道齐柏林飞艇,都会被翻一个白眼。   这乐队现在可太有名了。   “万万没想到,齐柏林飞艇居然是这样被组建出来的。”记者感叹道。   “在给齐柏林飞艇找主唱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龅牙的小子,他的上排牙比正常人多4颗,因此音域特别广阔。   “但是齐柏林飞艇的其他成员更加喜欢另一个叫普兰特的小伙子,所以,这个叫做佛来迪・摩克瑞的家伙失业了。”   JX抱着双臂,性质勃发地说:“他家庭条件不好,家里人并不支持他玩音乐,但他因为牙齿畸形,从小就遭到嘲笑,音乐是他寄托自己梦想的地方,你说,此等良才美玉,我能错过吗?”   “当然,不能。”记者已经学会捧跟了。   “所以,我围绕这个家伙,另外打造了一支乐队,这个乐队的名字叫做——皇后乐队(Queen)。”   “皇后乐队。”记者干巴巴地复读了一遍这个词,“是那个唱《波西米亚狂想曲》的皇后?”   “是的。”   “还有《we will rockyou》《we are thes》?也是他们唱的?”   “是的。”   “人们可喜欢这支乐队了,每场派对上都有《波西米亚狂想曲》……”   记者说完,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请你继续。”   “有个想要进军英国市场澳大利亚的乐队,找到了我,他们想请我帮他们写歌。   “于是我就帮他们做了一张专,他们很感激我。这个乐队的名字叫做AC/DC,很快他们就火得不行。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手中已经有好多乐队了,而我还有更多歌没人唱,我该怎么办呢?”   “于是,我干脆上网发布了一个活动,但凡有志于摇滚的青年,都可以发布视频,来参与网上海选,我会在所有参与者当中挑选优秀者,组建我旗下的乐队。”   记者插话问道:“这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接棒行动’?”   “是的,”JX说,“在一个月内,社交网站的相关话题下,多出了三十多万条视频,都是从全球各地汇集而来的音乐投稿。”   “为了看完这些视频,我和手下乐队的成员们看了一个多月,最终找到了好几个不错的苗子,最后打造成了——奇想(TheKinks)、绯红之王(King)、电台司令(Radiohead)三个乐队。”   “而我挑选了我认为最有潜力的几个青年,组成了我心目中的完美阵容——滚石乐队(The RollingStones)。”   “这几支乐队,除了滚石乐队还有几个正常人,比较听话之外,其他的全是一等一的惹事精。”JX说,“在运营上,我们遭遇了极大困难,光是修理穆恩炸掉的马桶,都花了一大笔钱。”   “原来你也面临这个问题……”记者说。   “所以,为了迎合市场,我从欧洲一档选秀节目的落榜者中找了几个小伙子,组成了酷玩乐队(ColdPlay)。”   记者的嘴巴张成了O型。   “在给酷玩乐队的专辑拍封面的时候,我们在芬兰找了个针叶林,结果迷路了,是一个本地乐队把我们救了出去,我听了他们的歌,觉得还不错,便也将他们收入麾下,给他们改名叫做‘夜愿乐队’(Nightwish)。”   “于是,就这样,我们组成了十支乐队。这十支乐队,在英国被称为‘JX帮’。为了扩大影响力,我决定带他们一起来美国。”   “这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英伦入侵’的背景了……”   ……   “还没讲完啊。”   正在众人沉浸于故事中时,闫云卓突然出声说。   “讲了这么久,泰勒・斯薇夫特也还没有出场,全是一些没听过名字的乐队,”她说,“该不会只是一些花边小报的八卦吧?”   闫云卓皱着眉头,表现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好不容易作为嘉宾来参加一次综艺,她不想让画面全对着别人。   所以每隔段时间的窗口期,她就故意大声说话。   她正准备再打算说些什么,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住嘴!”   江心海说道。 160.英子被轮番输出   正当闫云卓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伸过来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住嘴!”   闫云卓嗓子里发出呜咽一声。   就像一条刚吃完骨头蹲在马路边,突然被踹了一脚的狗。   她看向江心海,眼睛里有七八分愤怒,和三两分难以置信。   即使是英子,也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了很多。片刻的愤怒过后,是狂喜。   江心海要遭殃了!   她敢当着直播间这么多观众这么对待自己,还要不要自己的路人缘了!   一个明星在公众场合之下,直接这样对另一个明星动手动脚,随便炮制一片小作文出来,都足以让那个明星湖上好长一段时间,甚至半封杀!   无论多大的咖位都不行!   要知道,在数年前的《华国好歌声》舞台上,齐晴就因为吼了一句张兴亮,一直被骂到今天!   张兴亮从一个不知名练习生,一跃成为今天的知名偶像,在这个过程中,齐晴的那句骂,起了不小的作用,反向助推了张兴亮走红!   屏幕里,JX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但她完全没有听进去:   “发动英伦入侵,归根结底,和我在华国的经历……”   她后退了两步,脸上做出既害怕,又瑟缩的表情,并且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摄像机镜头朝着自己转过来了。   这个时候,英子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她前面。   “江心海小姐,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英子澹澹说道。   江心海转过头,看着英子的脸说:“先别说话,等看完这段……”   她正准备回头盯着屏幕,却被英子一下拦在了屏幕前。   英子的身躯,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看视频这么重要吗?”英子还是澹澹的说,但人们都能听出来,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愠怒。   JX的声音继续从英子背后传来:   “我对于华国乐坛……但我的理念没有得到……”   英子的略带几分薄怒的声音,遮盖了陈涯的声音,她像一个眯起眼的母狮子一般,摇晃着身体道:   “面对一个刚踏入歌坛上的年轻人,即使你仗着自己的咖位再大、再多歌迷,也不能这样做吧??”   江心海急得血涌上脸颊:“你先让开,这段话很重要,让我听了再……”   “给她道歉!”英子背过手,在屏幕上往下一滑,视频的音量顿时减弱到蚊蚋细小,“先道歉,再看视频也不迟!”   江心海急得眼睛水汪汪的,转头看向闫云卓。   闫云卓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很快又一闪而逝。   江心海自然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脸也冷了下来:   “等会儿我说一万句道歉都行,现在请你先让一让,让视频先放完。”   英子紧紧盯着江心海。   她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一时间,连场外的田导都看出很不对劲了。   但职业素养和艺术追求指挥他,在这一刻,立刻在耳麦里吩咐,三台摄像机镜头要对准英子和江心海,最好多拍一下两人的面部特写,来回切。   果然,田导的艺术直觉是对的,他此时看到了小屏幕上反回来的直播内容,简直堪称妙到毫巅——说是电影画面也不为过。   和直播视频同样精彩的,还有直播间的弹幕和数据,此时在一瞬间蹭蹭飞涨!   没有延迟,也没有丝毫预警,直播间所有直播数据,就如同坐火箭一样,疯狂上涨!   徐湘潇首先站出来道:   “英子,心海她的本意不是那样,只是视频说到很关键的信息了,她有点急。”   何灵也上来打圆场道:   “是啊,她只是一时冲动了,毕竟视频里是她的恋人,情有可原。”   英子瞪着眼睛,气势凌人。   这前后两任天后的交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切磋了整整30秒。   感觉上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一样,最后英子才慢慢放下气势,恢复了澹然的口吻说:   “好,我刚才护徒心切,也是有些冲动了。”   她慢慢挪开身子,露出身后的屏幕,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但她转过身时,却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当年谷剑芬老师曾经教过我一句话,从艺先修德,一直到今天,这句话我都不敢忘,希望江心海小姐好好考量考量。”   说完这句话,她和闫云卓对视了一眼。   闫云卓在无形之中,腰背挺直了许多。   她知道,自己立大功了。   而英子不亏是混迹江湖,还栽过跟头的老沙龙座谈会主席了。   她的情绪、态度,一张一弛,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既点出了江心海的问题,护了徒弟,还先退让,展示了风度。   在现实生活中,这种等级的交锋,脚指头大小的事情都不算。   可放在综艺里,这冲突的烈度,会被放大无数倍。   观众会自己脑补、解读。   这件事之后,江心海的人气肯定会一降再降。   这就是综艺节目的魅力。   只要演技足够,就能将舆论导向奇妙的方向。   谁说综艺真人秀,展示给大家的就是真人的?   镜头前,标榜真实本来就是一种虚伪。   在屏幕里,没有真实。   在英子挪开身体的第一瞬间,江心海就扑上了屏幕。   和她一起扑上去的——出乎英子和闫云卓预料——还有徐湘潇、崔大佑、汪锋、高晓柏。   “按哪个是调整音量?”   “有倒退键吗?”   “别随便点,好像点击一下是跳过片段。”   “没用了,刚才那个影片已经结束了。”   “有没有重播?”   “不行,不能随便点,这整个系统都是预设好的,没有任何重播按钮,只能播一次。我甚至怀疑,这是阅后即焚式的……”   英子和闫云卓有些呆然的站在众人后方,看着众人围在那里一阵鼓捣。   说实话,他们的反应,有些超出她们两人的预料了。   那边议论纷纷了好久,终于,众人才齐齐回过身。   他们却没有看英子和闫云卓。   “导演,刚才的视频片段有没有记录?”   “能不能重播刚才的视频?”   田导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屏幕,然后抬头,轻轻摇了摇。   三台摄像机都拍两代天后的焦点对决去了,哪有空拍视频啊!   何况英子的身体把屏幕挡的严严实实,想拍也拍不到啊!   往好处想,刚才英子和江心海两人的侧脸,都不用P,直接就是电影海报级别的了。   起个名字《新老天后的对决》,节目效果一定炸。   然而,站在场中的江、徐、崔、汪等人,表情却无比失落。   江心海捂住脸,随后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微微抬起眼,看向闫云卓和英子,眼里满是失望和恼怒。   英子不甘示弱地回望向她。   她正在考虑,自己的眼神里到底要参杂3分不屈好呢,还是3分傲然好,突然,一声叹息在她耳边响起:   “英子啊!你毁了重要的、历史性的一刻啊!”   英子愕然转头。   她发现,说这话的,居然是高晓柏。   这就让她更愕然了。   大家都一个圈一起玩的,你到底站那边的?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让她不可理解了。   “英子,你真的,甩脾气应该挑时候,徒弟该管就管一下,”汪锋皱眉说,语气已经很不好了,“刚才JX正说到英伦入侵的关键动机,你居然……唉,不想说了。”   “如果这视频是可以暂停的,都还好一点,可惜不能暂停,”徐湘潇说,“我能理解大家为什么生气,真的。”   英子顿时情绪有点失控了。   “我怎么了?”   她环顾四周,看着一双双紧盯着自己的视线。   刚才众人还和声细语,甚至好言好语的。   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这些人都不要口碑,联合起来对付了自己了吗?   “刚才我怎么了?我无非是看不惯云卓被那样欺负罢了,”英子大声说,“她还年轻,天后啊,江心海啊!她这么做,云卓心里有多大阴影啊?你们想过没有?”   她毕竟还是当年那个英子,江山易改,历练这么多年,到了现在这种场合,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   “你们宁可关心几万里外,现在还不知道是哪国人的一个脸都看不到的人,也不关心眼前的人吗?对不起,我希望你们有血有肉一点!”   说完,她的双手捏着拳头,还在微微颤抖。   “英子。”   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发现崔大佑的双眼,正透过黑框眼镜,紧紧的盯着自己。   “你错了,你真的错了。”他说,“你作为一个音乐人,难道这的没有发现,刚才那一幕,究竟有多重要吗?”   “怎么了?”英子嘴唇有点发白。   “你知不知道,刚才JX说的那些,到底有多少含金量?”崔大佑向前一步,“你作为一个音乐人,真的对刚才听到的那些名词,一点都没有耳闻吗?”   英子不说话。   她也不敢说话。   她此时才搜索记忆。   刚才JX说的那些,她也听进去一点,什么雷鬼,什么皇后、飞艇,什么之王什么司令……   唯独一个酷玩,她好像有点印象,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听说过。   毕竟,退出歌坛这几年,她是真的退出歌坛了。   上一次戴上耳机认真听歌,都是好多年前了。   这几年,她除了在酒桌上觥筹交错,和众位身家百亿的老板们谈笑风生,就是在公司里盯数据,往股市砸钱,或者运营加盟店。   她听歌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好歌声》节目现场了。   甚至现场她都不需要怎么仔细听,台词都是准备好的,该什么时候拍按钮也都商量好了。   崔大佑看着她的眼神,已经明白了。   他眼神里全是失望。   “英子,以前听说你风评不行,我还不太信,现在我发现,你真的没有音乐人的素养,”崔大佑语气加重,“你是真的不配当歌手。”   《逆天邪神》   江心海和徐湘潇,眼神有些畏惧地望向崔大佑。   这位却纹丝不动,硬若磐石。   要知道,崔大佑可不是“大老”一个词所能形容得了。   他的华语音乐圈的地位,是超然的,只能用“仙人”来形容。   所以他的身份决定了,无论是赞扬还是批评,他都从来不说重话。   因为他话语权太可怕了,一旦话说重了,对方可能直接人没了。   他的一句话,对于对方来说,可能是承受不起的王冠,也可能是挫骨扬灰的钢铲。   今天他对英子动用了这种级别的话,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你知道,刚才JX说了些什么吗?”崔大佑说道,“他是雷鬼乐的创始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英子此时就像十分乖巧的小学生。   “雷鬼乐你知道是什么吗?”崔大佑说,“这个音乐风格,影响了多少音乐人,你知道吗?”   英子不敢张嘴。   闫云卓更是噤若寒蝉。   何灵老好人性格看不下眼,出声问道:“雷鬼,究竟是什么?”   “雷鬼,用牙买加语说,是闲聊、杂谈的意思,就是说,唱的都是身边的琐事,”汪锋推了推眼镜,说道,“它的特点是反拍、二四拍断奏、节奏悠闲。”   何灵一脸听不懂。   “就是滴、答、低、答……”高晓柏用手打拍子,“重音都在二四拍上,还一顿一顿的,这就是雷鬼。”   “这种音乐风格影响很大,”崔大佑说,“这是一种全新的音乐风格,拉丁美洲、非洲等很多第三世界地区,都深受其音乐风格影响,甚至反噬了欧美,在那边也流行起雷鬼文化。”   “典型的视觉特点,就是脏辫,脏辫就是雷鬼在视觉上的文化入侵,”高晓柏又说,“近些年不是突然流行起脏辫吗?那就是雷鬼乐队带起来的风格。”   汪锋说接着说:“连华裔篮球运动员林疏豪也梳个脏辫,还有地球上跑得最快的人波尔特,他就是牙买加人,他的精神音乐就是雷鬼。”   英子被众人轮番输出,整个人已经懵了。   从出生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音乐人同时狂怼,还是全国现场直播!   “然而,你知道吗,”崔大佑推了推眼镜,又说,“雷鬼,只是刚才JX说的他做的事情当中,影响力最小的一个。”   “你知道他说的那些乐队,意味着什么吗?” 161.可以上历史教科书的人   “你知道他那些乐队代表着什么吗?”   崔大佑的眼睛紧紧盯着英子。   他那双小而黑亮的眸子,仿佛锋利尖刀一般,把她上上下下解剖了个遍。   这让英子有一些窒息感。   “如果JX说的那些是真的,”崔大佑说,“那就意味着,他是重新定义了摇滚乐的人。”   “如果他继续留在欧美乐坛,很有可能会影响辐射未来几十年的流行音乐。”   “如果未来有一本音乐史的书,他一定会出现在书里,并且还能占不少篇幅。”   崔大佑的话音落,直播间的弹幕纷纷刷屏:   “6666……想不到传奇竟然在身边。”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这说得比崔大佑自己还厉害了。”   “JX本来就比崔大佑厉害啊……”   “我靠,这么多人都不知道枪花、涅槃、林肯公园……的含金量啊?还要崔老师说才知道?”   “说实话,现在JX的成就,就连崔大佑都望尘莫及了,英子?给他提鞋都不配。”   “崔大佑都望尘莫及?孩子你年纪太小,不知道崔大佑有多牛。”   “现在随随便便来个人就敢碰瓷崔大佑了,崔大佑自己夸是谦虚,你要真这么以为就是弱智。”   ……   崔大佑继续说:“谁人乐队,摇滚乐队舞台演出的杰出代表性乐队,重新定义了演唱会演出。”   高晓柏在旁边帮他补充:“他们的演唱会场场爆满,前不久在东京巨蛋,十万张票十分钟卖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们拿了两座格来美。”   崔大佑继续说:   “齐柏林飞艇,歌迷不多,但音乐人心中永远的No.1,四个成员,每个位置都几乎是最强配置,演唱会如同魔法仪式,每一场演唱会都是唯一,这让他们的歌迷无比忠诚。”   高晓柏连连点头,忙在一旁补充:“也是两座格来美,还入选了摇滚名人堂。”   “皇后乐队,世界上或许不是每个人都听过他们的名字,但每个人都听过他们的歌。《波西米亚狂想曲》是写入音乐史的一首歌,长达6分钟,却被电台一天连播36遍。”   高晓柏见缝插针地说:“他们的《We Will RockYou》《We are thes》被广泛应用于体育赛事,世界杯、奥运会都用来当主题曲过。所以很多国人肯定都听过。”   此时直播间弹幕狂刷:   “草草草,还真听过!”   “原来这两首歌也是JX写的!”   “我说怎么这名字这么眼熟……”   崔大佑继续说:   “AC/DC,金属重炮;绯红之王,最重要的前卫摇滚;夜愿,和诺基亚并列,是芬兰的两大国宝。”   “这三个乐队,除了夜愿,都领了一座格来美,但夜愿卖得比他们都好,而且在国内知名度很高。”   “酷玩,最好的流行摇滚之一。他们的流行程度,和魔力红、共和时代、梦龙不相上下,甚至直逼林肯公园。”   “对了,另外那四个乐队,也都是JX组建的。”   “最传奇的是滚石乐队,他们是接棒运动最成功的作品,也是最接近披头士和平克・弗洛尹德成就的乐队。”   “他们是真正的摇滚全明星,是整个欧美世界的摇滚偶像,他们的歌迷包括美国总统奥撒马和俄国总统普希金。”   “更别提JX在国内,还有江心海和徐湘潇两个人,他包揽了她们俩所有的词曲。”   “这种级别的音乐人,可以说已经坐到音乐界顶端的位置了。”   一席话说完,众人都有点沉默。   对于人们来说,JX做的事情太过于惊世骇俗。   曲高和寡理论在哪里都适用,只有越是学识渊博的人,才越能感受到JX做的事情的意义。   但遗憾的是,对于大多数普通群众来说,他们听歌只需要好听就行。   而且国内和欧美音乐圈隔绝还比较深,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那些乐队的含金量。   没有听过,不是特别对胃口,就很难直观感受到对方有多厉害。   毕竟大部分的生活都是柴米油盐,没有功夫去了解其他领域的事情。   秦云裳小声问:“崔老师,您说他站在音乐圈顶端,难道他比您地位还高吗?”   她说完这话,秦云初都想捂她的嘴。   可崔大佑却马上说:“对,他地位比我高。”   “?”   崔大佑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懵逼了。   “崔老师,您谦虚……”   “这不是谦虚。”   何灵话没说完,崔大佑就打断了他,转头说:“这就是很客观说的。JX是开创了无数个新的音乐流派和风格。”   “如果是一个圈内人跑过来跟我说,我跟JX比谁强,我只会认为,他是在羞辱我。”   “因为以他现在的成就来看,我根本没法比。应该拿来跟他比的是披头士、迈克尔杰克逊等等。”   崔大佑的话,说得半天没人说话。   不光是在场人听得心境动摇,抱摄像机的小哥都忘了转镜头了。   高晓柏打破沉默道:“主要他的开创性太强了,音乐史上还从来没有创造性这么强的音乐人。”   他掰着手指头,慢慢说:“就JX写的这些歌,风格有迷幻摇滚、前卫摇滚、实验摇滚、硬摇滚,还有艺术摇滚、蓝调摇滚、民谣摇滚……”   汪锋接着说:“还有朋克、重金属、美声金属、视觉系摇滚。而且,这些风格一大半都是他首创的。”   “还有英伦入侵,”崔大佑说,“就凭他发起英伦入侵这件事,就足以在人类的文化史上留下一笔了。”   高晓柏点头:“对!如果他刚才说的是真的,那我们的世界史教材,都要重新改写,绝对要把JX发动英伦入侵这件事写上去。”   秦云初听得有点窒息。   前面说JX有多牛她觉得正常,说他会写入音乐史,虽然震惊,但也能接受。   陈涯有多厉害,她是理解的。   可说他能写入世界历史……   她都快以为高晓柏是在明吹实黑了。   流行音乐什么时候能写入世界史了?   她举手弱弱问道:“英伦入侵……到底是什么?”   高晓柏和汪锋、崔大佑互相看了看。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向圈外人回答这个。   “英伦入侵可能是音乐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但这个事件过去几年,还不足以观察到它产生的所有影响。”崔大佑说,“但到目前为止,从已经过去的好几年来看,毫无疑问——这个事件改变了整个欧美文化圈。”   秦云初瞪大眼睛,呆呆地听着。   崔大佑接着说道:   “英伦入侵,如果站在我个人的观察角度来看,我会认为,从商业上,它只是欧洲乐队们集体向文化相近的北美开拓市场。   “但是从文化意义上看,考虑到JX的华人身份,这更像是旧大陆日渐衰落的文化中心起死回生,和新生文化中心之间的一场文化碰撞。   “而且这场碰撞的中心,还是一位华国人,它对华国的意义有多大,就要看JX在这场碰撞中,所占比重有多大。   “如果私藏馆里的这些专辑,至少有一半的歌是JX写的,那就足以说明,华国在这场运动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要是几乎全部都是他写的……那只能说,他引领了一个时代。”   说完,他又看向英子,表情有点严肃地说道: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视频,我们能听到这场文化碰撞中心的发起者,亲口说明自己发起这场运动的意义。这会是震动整个学界的事情。可是,被打断了。”   崔大佑一席话说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彻底被震晕了。   他的这一番评价,已经完全超越了评价流行音乐的范畴。   “龟龟,这评价也太高了。”   “JX也太牛了。不,应该说迟尺太牛了。还有人记得他说的留给华语乐坛十年时间吗?”   “刚才说碰瓷崔大佑的呢?赶紧滚出来挨打!崔大佑自己都说JX地位更高!”   “刚才说崔大佑地位高的老东西呢?出来啊?”   ……   崔大佑继续对英子说道:“作为一般听众,不需要知道这些,但你不同,你是音乐人,你难道就意识不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重要吗?”   “我……”   面对崔大佑的逼问,英子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她是一个音乐人,确实,在刚才那一连串概念抛出来的时候,她就应该如同草原上的狐兔一般高度警觉。   可是在长久的澹出音乐环境后,她已经不是一个音乐人了。   她现在是个商人。   对于商人来说,需要看的只有盈亏表。   她不知道那些风格有什么意义,背后有多大文化价值,也不需要知道。   对于她来说,曲风也好、历史地位也好,也都只是为了吸引不同听众,而制造出来的一张张皮罢了。   就和明星的人设一样。   她只需要理解那些东西能带来多少营收就够了。   所以,她现在的思维,跟在场的人完全格格不入。   “行,行,我错了好吧,”英子说,“我打断了重要历史瞬间,我是历史的罪人,赔礼道歉好吧?”   她抱着双臂,一副防御姿态,好像遭到了所有人的迫害。   “我就是不知道嘛,我还以为那视频可以退回去,要是我知道肯定不会那样啊。”   崔大佑皱眉,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何灵连忙出来打圆场道:   “算了算了,英子也是不知者无罪。”   高晓柏叹了口气,说:“是啊,也不怪英子,那段采访如果播出过,肯定在网络上还能找到,只要细心去找,肯定能知道JX说了什么。”   “而且后面说不定还会讲这件事的。我要是做了这么牛逼的事情,我肯定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讲,是吧?”   何灵说了个笑话,崔大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听完也点了点头。   现场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江心海瞥了一眼英子。   她此时正低头跟闫云卓低声说些什么,表情十分难看。   江心海有点烦闷。   英子的后台太强大了。   所以每次对她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从没有哪个明星像她一样,澹出歌坛那么久,现在摇身一变,反倒成了地位超然的导师。   江心海有点怀疑,陈涯把他们引到这个音乐私藏馆来,就是针对英子的。   是的,她早就猜到了,是陈涯故意引他们来的。   只是……仅仅是这样,是不够扳倒英子的啊。   只要她背后陆家的大老还支持她,她永远都不会倒。   现在和五年前不同了。   五年后的今天,陆家已经彻底成气候,在海涯公司成为他们的子公司后,他们已经完成了对华语乐坛的整合。   再也没有艺人是他们的对手了。   ……   在英子和江心海刚刚产生冲突时,她的经济公司,以及崔大佑的经纪人,就已经和雷亚娱乐公司开始了紧急磋商。   为了保护嘉宾的形象,前期已经签署的协议中早有相关条款,按照这些条款,在后方经纪人的几番拉扯后,总算是定了调子。   经过运作,一条条弹幕被输入直播间的弹幕池:   “英子也是护徒心切,站在英子的角度,也没什么错。”   “普通观众又不需要知道什么历史意义,听歌听自己喜欢的就行了,他再牛逼又怎样?”   “就是,难道我天天要听《水调歌头》?”   “英姐的性格就这么个性格,很飒,很大女人,我反正觉得很帅。”   ……随着风向改变,直播间的弹幕也变得比之前紧张不少,不少网友直接对喷起来:   “这改变不了英子无脑的事实好吧,我看她根本不配当什么导师。”   “她也不看看场合,非要在这种时候找镜头。”   “难道就我觉得英子很心机吗?”   “呵呵,英子性格是real好吧,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礼貌说成是real,这什么孝子说的话。”   ……   “算了算了,我们继续看视频。”何灵收到了田导的提示,想赶紧换个话题。   田导在耳返里跟他说,现在直播间弹幕气氛太紧张了,最好赶紧让这茬过去。   “是的,看看后面怎么说罢。”高晓柏说,“毕竟刚才大家说的,都还没有实锤。”   《控卫在此》   “刚才说JX的成就也好,历史地位也好,都是建立在这些专辑是不是他写的基础上的。”   “如果他只是每个乐队写个一两首歌,那只能说明,他是个了不起的运营者,还远远谈不上伟大的地步。”   汪锋也点头说:“这些歌何止一两百首,如果都是他在这几年写出来的,那比天涯和迟尺是同一个人还要夸张,这创作速度太离谱了。”   何灵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后,走到操控台前,在触控屏上点击了一下。   屏幕的颜色缓缓变化。   很快,下一题就浮现了出来。   【正确回答问题后,即可进入下一幕。】   【请问:在大卫・鲍尹葬礼当天,JX对着谁的脸来了一拳?】   【A・侃爷】   【B・金・卡带珊】   【C・贾斯汀・掰伯】   【D・泰勒・斯薇夫特】 162.(感谢lonely寂寞的盟主)(欠更8/50)   看完这个题,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这又是一个逆天问题。   “上一个题是跟别人打群架,这个问题又是在别人葬礼上打架,这个JX有暴力倾向吗?”秦云裳忍不住吐槽道。   她说出了很多观众的心声。   直观地看这个题,大家确实都是这样想的。   “确实啊,JX怎么老在打架?”   “之前是颁奖典礼打架,已经有点不妥了,这又是在葬礼打架……”   “感觉JX虽然很有才华,但确实,艺德要加强。”   ……   看到问题后,崔大佑握住了自己下巴,陷入沉思。   而高晓柏和汪锋看懂题目后,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不简单啊……”   两人如同吐信子的蛇一样,嘴巴里嘶嘶作响。   秦云初看着他们问道:“两位老师,怎么了?”   高晓柏指着题目说:“这个题目,信息量巨大!”   汪锋点头。崔大佑更是一脸不用多言的表情。   像他们这种摇滚老炮,高晓柏都知道的人,他们不会不知道。   秦云初对着题目仔细看了一眼,也抽了一口凉气,说:“是的,信息量好大!”   她的顽劣妹妹也看出了问题,说:“真的诶!”   两人看着那几个选项,都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泰勒・斯薇夫特,还有贾斯汀・掰伯。   这两个人,即使是不听欧美音乐圈的人,也绝对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就算不知道他们唱过什么歌,也知道他们是欧美那边的巨星,风靡整个欧美世界的那种。   “贾斯汀・掰伯,他的那个什么……有首歌非常火就是,”秦云裳说,“以前我念高中的时候,好多同学都迷他。”   “他应该是当红小生之类的。”秦云初点头。   “JX应该不会是打他或者泰勒吧?”秦云裳捂住嘴,“他再大牌,打他们两个也会被骂的吧?”   看着她们俩的眼神,汪锋苦笑道:“不是的,我们不是说他,是另一个人,他才是这个题目的亮点……”   何灵道:“是这个侃爷?他是不是也是个很火的明星?”   “也不是他。”高晓柏说,“这里面最火的,再猜。”   众人看完四个选项,就剩下一个金・卡带珊。   这还有什么可猜的?   高晓柏终于不卖关子了,说:“这个题目,亮点在于大卫・鲍尹这个名字……”   众人这才看到,题面上还有“大卫・鲍尹的葬礼”几个字。   因为他们都不认识这个名字,所以下意识忽略了这个信息点。   “大卫・鲍尹是谁?”   高晓柏和汪锋苦笑。   “大卫・鲍尹……”高晓柏想了想,说,“你可以把他理解为,欧美乐坛的崔大佑老师……”   说完,崔大佑连忙摇头:“比不了,比不了,他可是活化石级别的人物,我跟他完全比不了。”   “在两边歌坛的地位差不多,”高晓柏说,“欧美乐坛可以称得上传奇的角色,数数有几个?”   “迈克尔・杰克孙,鲍勃・艾伦,还有披头士乐队,这两人加一队算是独一档的,地位无比崇高,”汪锋说,“而在他们下方一点点,就是大卫・鲍尹了。”   “对,”高晓柏点头,“他曾经是活着的传奇,他死的时候,全美有上亿人为他默哀,人们说,他这个外星来客,终于回到他的星球了。”   高晓柏说:“他就是最近几年死的,我还记得当时的新闻,他只请了极少数人去参加他的葬礼,他的骨灰被扔进了一个沙漠中,在现场,人们还按照他的遗愿举办了狂欢节。”   大卫・鲍尹。   格来美终生成就奖获得者。   20世纪最伟大的艺人之一。   被授予全英偶像、法国艺术司令勋章。   纽约市将每年的1月20日定为“大卫鲍尹日”。   联合国天文联合会以他的名字命名一个小行星带。   德国外交部吊文写道:“再见,大卫鲍尹,感谢你帮我们推倒了柏林墙。”   这样一个人,他的葬礼,可想而知是多么重要的场面。   秦云初整理了一下思路,说:“所以说,这件事的重点其实是,JX被邀请去了大卫鲍尹的葬礼?”   高晓柏点头:“而且选项里的这些人,大概率也去了。”   “他们也去了。”   秦云初重复了一遍。   “他的葬礼是只有被邀请的极少数人才能去的,”高晓柏说,“只是想不明白,这么严肃的场合,为什么JX会打人呢?而且还是当着众多名人的面。”   汪锋说:“也许是有特殊原因。”   “反正事情很蹊跷。”   秦云初好看的眉心微微拧起。   本来乍一看,这个题目给人的感觉是陈涯跑到人家葬礼上打架。   但经过他们一说,她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大卫鲍尹是乐坛名宿的话,陈涯也被邀请参加葬礼,同时还有很多明星也去了……   究竟是因为什么,他才会打人呢?   而且和之前枪花、涅槃的矛盾不同,当时是模棱两可的群架,问清楚才发现,他自己没有动手。   可这回的题目是确确实实写清楚了“一拳打在脸上”。   秦云初问道:“另外这两个人,高老师,你知道是谁吗?”   高晓柏摇了摇扇子。   “侃爷,知名黑人说唱歌手,”高晓柏说道,“他的本名叫坎叶,谐音是侃爷,在说唱圈非常出名。”   “出名到什么程度呢?出名到他之前竞选美国总统,还得了几万张票,在很多州都是第三名、第四名的样子。”   秦云初:“……”   直播间弹幕刷起了“666”“还是美国人会玩”。   “金・卡带珊比他更出名,只不过出的是艳名,”高晓柏说,“她是侃爷的妻子。至于她是怎么出名的……呃,不好说。”   秦云初有点疑惑:“那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个八卦连何灵都知道,他捂住嘴笑了半天,起身挥了挥手,说:“小秦总你别问了,不好对女生讲的事情。”   秦云初有点发怔,她好像猜到点什么了。   汪锋说:“说得文雅一点,就是她的不雅视频,被她前男友给发出来了,因为视频里面她身材太好了,所以全网爆红,结果她站出来宣布出道,因此成了演员。”   “那她,还挺勇敢的。”   “非也,”高晓柏摇着扇子说,“实际上,这是她自编自导的一场戏。”   “嗯?”众人看向高晓柏。   “金・卡带珊来自于美国知名的卡带珊家族,这个家族非常擅长包装自己,他们家族的女性成员,都成功嫁给知名人士或者球星,在体育界和娱乐圈都很有影响力。”高晓柏说。   “而这次不雅录影带事件,实际上是卡带珊家族策划的一次黑红营销,因为这场营销,她才吸引了大量流量,一跃上位成为明星。”   秦云初问:“真的吗?有证据吗?”   “当然有证据,后来黑客在网上披露了她和前男友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可以证明他们当时的影片是刻意拍摄的。那个视频甚至还用上了编导技巧。”高晓柏说。   这个真相简直让众人大跌眼镜。秦云初又问道:   “既然这样,为什么侃爷又愿意和她成为夫妻呢?”   “说唱圈的人本来就比较生勐,”高晓柏说,“可能他们不在乎这个吧。”   秦云初又看向那四个选项,喃喃道:   “侃爷、卡带珊、贾斯汀、泰勒……”   忽然,她抬头问道:“有没有可能,打的就是侃爷?”   “为什么这么想?”   “你看,卡带珊和泰勒都是女生,”秦云初说,“JX应该不会动手打女人吧?”   众人点头。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秦云初又说:“贾斯汀年纪很小,JX应该也不会欺负弱小吧?”   这个理由比刚才要牵强不少,但也算说得过去,众人再次点头。   “那就只剩下这个侃爷了。”秦云初说。   众人沉默。   秦云初说:“那我选这个了?”   江心海突然说:“云初,等等。”   “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刚才那个题,场外连线求助,直接打到了枪花主唱手机上,”江心海说,“如果这个题目再场外连线呢?会是谁接电话呢?”   “接电话的,有没有可能……会是泰勒・斯薇夫特?”   ……   此时,在距离陈涯的老家,《诗意的生活》拍摄现场的这个小村庄几十公里之外的江城。   卢雨走在专门用来坑外地人的礼部巷,手里拿着话筒,努力用笑容掩饰脸上的疲倦。   在她身后,跟着一架摄影机,扛摄影机的大哥满头大汗。   卢雨,知名女主持人,知名记者。   前央广主持人,前《人间观察》栏目主持人。   前段时间,她走了点背字。   因为在《人间观察》节目中,她被七星公司柳臣敏坑了一波,捅了大篓子,在台里挨了一顿狠批。   因为她主持节目的缘故,不小心把华国神秘作家的事情给曝光出来了,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华国有一个得了四个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   而且她还疑似把华国最伟大的文学作品给搞没了。   听说这件事惊动了高层,连中央的领导都专门打电话给台长,询问这件事后到底什么情况。   作为这个事件的最主要负责人,她难辞其咎,但看在多年功劳的份上,没有进行太大处罚,只是调离了原来的节目。   她现在已经不是《人间观察》的主持人,而是一个地方节目的主持人。   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多混好几年才能出头,没想到的是,她又时来运转——外国知名女明星,泰勒斯薇夫特,来华活动了!   而且她找到机会,在泰勒来华的这段时间里,专门抽出半天时间,逛逛江城地方,简简单单做个直播。   因为这有助于展示泰勒亲民的形象,以及爱华态度,所以对方的经纪团队很快就答应了。   泰勒难得找到机会出门玩,更是没意见。   就这样,卢雨的节目组,就跟着泰勒・斯薇夫特,一起来到了江城乱逛。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天气这么热。   街边摊贩众多,游人如织。   一路上青石板铺路,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彷古建筑。   泰勒・斯薇夫特作为外国妞,对这种很有华风韵味的地方,出乎意料的特别喜欢。   一路上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看到什么都会很感兴趣地上去瞅两眼。   可惜总是被粉丝认出来,半天时间,一大半都花在签名上了。   日头越来越晒,终于泰勒也有点扛不住了,于是卢雨提议找个地方休息。   众人来到户外一个茶座上歇下,点了一些冷饮后,泰勒问道:   “卢,直播间人气怎么样?观众多不多?”   “挺多的,”卢雨低头看手机,“人气很旺,大家都是来看你的。”   “有多少?”   “六百万在线观众。”   泰勒瞪圆了眼睛:“What!?这么多?”   卢雨一笑:“因为我们华国人很多嘛。”   泰勒拍了两下手:“真厉害,我在美国直播,都不会有这么多人。”   “这还不算什么,”卢雨说,“临时直播,宣传不太够,其实你的人气要更高呢。”   “观众们都在说些什么呢?”泰勒好奇地问。   卢雨低头看了一眼。   大多数弹幕都是来捧场的,都是在给泰勒打call。   另外一部分则是推荐泰勒去吃各种好吃的,里面还不乏居心叵测的,推荐她去吃蝎子、蝉蛹之类的。   还有一部分……都很奇怪的提到了卢雨不熟悉的一个词:   JX。   她完全看不懂。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和最近流行的什么YYDS、YYSY一样,是什么缩写。   但看了一会儿,她发现,JX指的好像是一个人。   “霉霉认识JX吗?”   “霉霉真的和JX谈过恋爱吗?”   “霉霉快去看《诗意的生活》!非常重要!有关于JX的事!”   如果只是问八卦之类的也就罢了。   让他们去看同档期的其他直播节目,那就有点过分了!   卢雨忍了忍,说:“好多人都夸你好看,上镜。”   “谢谢。”霉霉甜甜地笑了。   “还有好多观众推荐你吃炸酱面,不过我们没时间吃饭,所以不好意思啦。”   “有机会一定吃。”霉霉说。   “还有就是……”卢雨顿了顿,说,“有很多观众说JX,霉霉,JX是谁啊?也是欧美那边的明星吗?”   在听到JX这两个字母的时候,泰勒・斯薇夫特的身体狠狠动摇了一下。 163.第一次相遇   “JX是谁啊?是你认识的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霉霉的身体狠狠动摇了一下。   她一头靓丽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樱红的薄唇微微张开,露出两颗洁白的兔牙,显得十分可爱。   在腥风血雨的欧美娱乐圈闯荡这么久,泰勒也不是什么小白兔了,可是在异国土地上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让她不可避免的失态了。   “JX?”   她用夸张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嗯?”卢雨注意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怎么了吗?”   泰勒伸出一只手,揉了揉额头,随后在空中挥了挥,说:“等一下,我起来……呃,只是喘口气,你不用担心……”   她站起身,白色的铁椅子在地上刮出“卡察察”的声音,高跟鞋的跟被椅子腿带到,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卢雨急忙站起来:“没事吧?”   泰勒站在阳光下,展开双手赞美太阳,然后把双手交叠放在胸口,深呼吸……   “呼呼”她吐出两口浊气,似乎在排遣心中的烦闷。   这套仪式性的动作做完之后,她才恢复了惯常的微笑,转头看向卢雨,一脸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   “没事了!”   可卢雨感觉她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泰勒重新坐回座位,很自信地甩金发,回过脸背向镜头的时候,却一脸受重伤后生吃了柠檬的表情。   JX。   一个对她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名字。   就算是她自己,这个名字都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本来以为都快要忘掉了,没想到在异国土地上有重新被提起。   现在她才想起来:噢,JX不就是华国人吗?   服务员端上了一壶龙井茶,给两人斟满后,霉霉优雅端起茶杯,说道:   “JX,是我的初恋男友。”   卢雨听了,眉毛都要飞到刘海里去了。   直播间里,弹幕突然稠密了起来。   一半是震惊的,一半是哀嚎的。   宛如集体发癫现场。   “草草草!他们还真是!”   “那看来JX说的是真的了,他真的跑到美国去泡了霉霉……”   “JX你作孽啊!我恨!我要杀了你!   !”   ……   卢雨一脸尴尬。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卢雨和内娱打交道这么多年,她此时的内心想法只有:这是能说的吗?   真的可以说这个?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   好像泰勒的每一届男友都挺高调的。   算上JX的话,她至今好像都公开了七八个男友了。   不过,“初恋男友”这个名头,还是挺吓唬人的。   她唯一纳闷的是,为什么观众们突然会提起JX?   “我才意识到,JX是个华国人,”泰勒端着茶水说,“霉霉这个外号,还是他告诉我的呢。这么看来,我和华国还真是挺有缘的。”   一缕茶水从卢雨嘴角倾泻下来。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卫生纸,快速擦去,还好粉底质量好,没被一起擦掉。   “JX……是华国人?”卢雨声音有点走音。   “对啊,”泰勒转头看向她,“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他在华国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实际上,我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卢雨说,“他真名叫什么?”   “真名?”她喃喃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   她皱着眉。她皱眉是因为,她不明白JX那样的人在华国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喝了一口茶后,她感觉有点明白了。   JX从来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知不知道他名字的人。   就好像她现在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   “那、那你和华国的缘分,真的是不浅。”卢雨说,“你能说下你们的过去吗?”   霉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关于过去,语言从来都没办法说清过。   因为过去的永远已经过去了,变成文字也好、语言也罢,复现出来的那个东西,始终距离真相十万八千里。   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永远存在内心深处。   “霉霉?”卢雨看她双眼无神,小声问道。   霉霉眼睛盯着前方,早已心不在焉。   她现在的意识,已经飘向了远处。   飘到了5年前她还是个刚满20岁的姑娘的时候。   耳边全回响着那时的点点滴滴、一弦一柱。   ……   ……   (音乐声)主持人:“那么,接下来是来自宾夕法尼亚州的女生,泰勒・斯薇夫特小姐的留言……”   (观众惊呼、赞叹、欢呼、喝彩声)   JX(略慌乱):“等一下,你说泰勒・斯薇夫特……是我想的那个斯薇夫特吗?”   (哄笑)   主持人:“就是你想的那个斯薇夫特。”   JX:“是那个唱歌的斯薇夫特?”   主持人:“就是那个出道第一年就达成5倍白金唱片销量,获得格来美年度专辑,斩获哈尔大卫星光大奖、年度录影带奖,全美年度最佳女友人选票数冠军,流行小天后,泰勒斯・斯薇夫特!”   (观众欢呼、口哨声)   (略微沉默后)JX:“哦,你说的是一个人还是好几个人?”   主持人:“世界上当然只有一个泰勒・斯薇夫特!”   “那么,独一无二的泰勒・斯薇夫特小姐是怎么说的呢?”   “来自宾夕法尼亚州的泰勒・斯薇夫特小姐的留言是这样说的,她说,今年的纳什维尔音乐人最佳词曲创作人奖,她本来势在必得,因为你带着几个乐队来美国踢馆后,她现在感觉有点悬,请问JX先生有没有好的建议?”   JX:“建议直接放弃。”   (观众哄堂大笑)   JX(试图盖住观众笑声):“因为,因为今年的竞争对手实在太强了,她是不可能赢的。”   主持人:“你真的确定吗?”   JX:“我十分确定,建议她备战明年。”   主持人:“好的,那么我们来听听斯薇夫特小姐是怎样回答的。”   JX:“等等……难道你们要跟她电话连线……等一下……”   主持人:“不不,不是电话连线,我们直接请她到广播台来了,那么,让我们有请——泰勒・斯薇夫特!”   (观众惊叫、雷动的掌声、口哨)   泰勒・斯薇夫特:“你好,JX,很高兴见到你,我听说你的名字很久了。”   JX:“你好。”   主持人:“JX先生,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你怎么突然话变少了?”   JX(小声):“她比电视上还要漂亮!”   ……   ……   泰勒・斯薇夫特眼神闪烁。   她是个很感性的人,思考那时的事情,确实容易让她动情。   在那个电台节目的播音室,那是她第一次和JX相见。   那是JX刚刚到美国两个月的时候。也是她刚刚拿下5倍白金唱片销量认证的第二天。   她印象很深。   那是一个常规性的电台访谈节目,半个小时的容量也没有谈多少正经事,全靠JX和泰勒两个名人的话题性撑场面。   不过她当时的那则留言却是认真的:当年,她真的非常有希望冲击纳什维尔词曲创作人年度大奖。   如果拿下那个奖项,她就能实现三大奖满贯。她将成为史上最快达成这个成就的女艺人。   可惜,那一年出现了一个人,他自称JX。   在那次相见之前,泰勒早已思考过很多次,JX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因为在此之前,她早已听过JX的大名。   刚到美国两个月,JX率领的谁人、齐柏林飞艇、滚石等几个乐队的演唱会,就非常成功。   堪称盛况空前,几乎场场爆满。   成功到美国乐坛都开始怕了。   因为随着他们演唱会的走红,这些乐队的唱片也开始卖爆。   从个别上榜,到全面上榜,再到屠杀式霸占整个榜单前列。   美国本土的音乐如同土鸡瓦犬,在他们的侵入前溃不成军。   乡村、流行、说唱……本来这些圈子都是相互Diss,可面对JX这个气势汹汹的大敌,大家头一次同仇敌忾。   可美国乐坛这次昙花一现的团结并没有什么卵用,就算他们在社交媒体上想尽办法挖苦,还是架不住美国听众全部都为这些欧洲来的摇滚乐队着迷了。   音乐人们恨,恨里带着怕。   泰勒不怕,她一向如同猫一样好奇,对所有新奇事物感到好奇。   这个听说是华国来的异邦人,也属于好奇的范畴。   当泰勒将唱片机的耳麦戴到头上,JX风格的歌曲流入耳朵时,一种冲动和兴奋如同电流般划过她的背部,迅速激活了她的全部脑细胞。   这种过电的感觉,自从她十四岁时第一次听鲍勃艾伦的音乐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了。   精彩。   这是泰勒的第一感受。   她开始寻找JX署名的全部音乐,结果越找越多,越找越令她瞠目结舌。   JX的风格多变,歌曲张力十足。   他的创作,就好像在月亮上起舞。   在美国这个快要陷入一潭死水,各种底下说唱,大金链子、黑帮、黄腔、脏话、Diss、ganja等等歌词泛滥到令人无聊时,JX的这些歌,就彷如一记重炮,轰进了所有人的心门。   人们好像是头一次才知道,原来歌词里没有ganja,也可以如此迷幻;   原来歌词里没有Diss,也可以如此讽刺性十足;   原来不讲黑帮,歌曲也能如此有力量感,令人心旌动摇。   泰勒迷上了这种感觉。   她很快就成了JX的小迷妹。   尽管她隐而不宣,并且暗中发誓,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她要把自己粉上JX这件事带入坟墓。   因为JX现在还是和自己争夺年度词曲人大奖的对手呢。   所以在得知,上那个电台节目可以见到JX时,她马上就同意了。   直到见面之后她才发现,他和她想象过的所有可能都不一样。   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夺目。   ……   ……   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阳光普照、车水马龙、青石板路在阳光下泛着黑光。   人声喧嚣,隔一条街道的地方汽车发出轰鸣。   卢雨和摄影机,都在不约而同地关切地看着自己。   “没事吧?”   泰勒・斯薇夫特摇了摇头。   她慢慢掏出了震个不停的手机。   滑动屏幕,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的那一刻,她瞪大了眼睛。   ……   “你有没有想过,刚才那个题,场外连线求助,直接打到了枪花主唱手机上,如果这个题目再场外连线呢?有没有可能……会是泰勒・斯薇夫特接电话?”江心海问道。   “有理!”   秦云初用力点头。   “好像每一题都有一次请求场外援助的机会吧?”何灵说,“那这样的话,不用白不用?”   秦云初在征求了大家的同意后,按下了“场外求助”。   在一阵滴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JX?”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听起来好像刚睡下之后被吵醒的疲惫,但依然有几分兴奋。   “是JX吗?”   “呃,不是,”秦云初看了一眼屏幕上方的通话人姓名,说道,“邓肯・琼斯先生?请问是你吗?”   实际上,在拨通电话后,他们就看到了,电话连线的对方的姓名是邓肯・琼斯。   既不是泰勒・斯薇夫特,也不是大卫・鲍尹(那肯定不可能是)。   只是这个邓肯・琼斯究竟是何许人也……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答桉。   高晓柏皱着眉,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   他始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于是低头掏出手机。   遇事不决问千度。   “是这样的,我们是JX的朋友,”秦云初说,“打通这则电话,是想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   对方的态度很和善,似乎只要是JX朋友的电话,即使睡着被吵醒了也要认真作答。   “事情是这样的……”   秦云初把事情跟对方说了一遍,说完之后,高晓柏把手机急切递了过来。   “邓肯・琼斯!”他小声说,“电影《源代码》的导演!而且是大卫・鲍尹的儿子!”   秦云初眼睛一眯。   她明白为什么这个电话会打到他那儿了。   人家是大卫・鲍尹的儿子,葬礼上发生的事,他肯定清楚咯!   “是这样的,我想问下,JX在葬礼上打了一个人,请问这个人是谁呢?”秦云初快速问道。   上次因为通话时长限制吃了亏,这次她争取语速快点,可以多聊一会儿。   “如果不避讳的话,他打的是侃爷。”邓肯・琼斯平静地回答。   众人微微一笑。   他们终于猜对了一次。   跟邓肯交流的秦云初很满意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   这人比之前枪花乐队好交流多了。   “是因为什么打的呢?是喝多了吗?”她问道。   “不是,”邓肯说道,“他是为了帮泰勒出气。”   这个回答,让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为、为什么?”秦云初问道。   “他打得挺痛快的,我对侃爷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但在这件事上,我认为JX打得好。”邓肯说,“当时,他刚念完给我爸的悼词……” 164.再见,外星人(感谢盟主lonely寂寞)   “JX打了侃爷,在当时,我也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但事后JX给我解释之后,我觉得,可以理解。”邓肯说。   “当时发生了什么?”秦云初问道。   邓肯・琼斯吸了吸鼻子。   刚才他还在睡觉,现在似乎彻底清醒了,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当时是葬礼的最后环节了,由父亲生前的好友致悼词。最后一个致悼词的是JX。   “他在致悼词的时候,侃爷站在泰勒的旁边,他一直在小声对泰勒说些什么,可能是些挑衅的话,看泰勒的表情很难受。他们的关系不好,这大家都知道……”   秦云初打断他的话问道:“他们为什么关系不好?”   邓肯・琼斯顿了顿,说:“他们之前因为歌词的事情发生了摩擦……呃,这个我之后再说,先说发生了什么。”   秦云初说:“抱歉,我不该打断你,回头我会自己了解,你继续讲。”   邓肯・琼斯继续道:   “回到刚才讲的,大家都在很认真地听JX念悼词,侃爷这期间一直在对泰勒说些什么,声音很小,具体说了什么没人清楚。   “我也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力,我看到,最后侃爷说了一句什么之后,泰勒的表情突然变了。   “我看到她那个表情,几乎都要以为,她马上就会给侃爷一耳光,但这时候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   大卫・鲍尹的葬礼,根据他的遗愿,是以火神祭的形式,在内华达州火神祭沙漠举行。   因为是采用祭典的形式,所有人都可以来参加,因此涌来了很多附近居民,自发性地前来纪念大卫・鲍尹。   人们在脸上涂上了大卫・鲍尹标志性的闪电图桉,这是他生前创造的虚拟外星生物形象齐格・星尘的象征。   这位文化界顶流的葬礼,吸引了大量文化界名人。他生前就和许多知名人士私交甚好,比如麦当娜等,今天全部来到了这里,一起为这位外星来客默哀。   向遗体告别仪式在夜间正式举行,人们垒起了高高的祭台,并将大卫鲍尹的遗体放在祭台上方。   等到向遗体告别仪式进行完毕之后,他们就会向祭台扔去火把,焚烧掉他的身躯。   黑石沙漠的风,会将他的骨灰带到沙漠的每一个角落。   夜间,更多的名流们涌向了黑石沙漠。   电影人、音乐人、演员、网红。   无数人们前来纪念这位身上涌现着美国精神的大人物。   而被最多的人群簇拥在其中的,却是一位华国人——JX。   他带领着十几个摇滚乐队,身后呼呼啦啦跟着一大帮子人。   那些家伙都不是吃素的,但今天跟在JX身后,出奇地听话。   “节哀,我的朋友,”JX和邓肯・琼斯握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并不是走了,而是回到了他的星球。”   “谢谢你。”邓肯・琼斯真诚地看着陈涯。他从这位华国朋友的脸上看出了十分认真的情绪。   “根据我父亲的遗愿,最后一位致悼词的是您,排在他的伴侣和他的老友之后。”邓肯琼斯拉住JX说。   “我知道。”JX点了点头,再次戴上墨镜。   ……   在邓肯琼斯讲述的时候,高晓柏听得一愣一愣的。   终于他忍不住了,举手问道:“不好意思,我能否打断一下。”   邓肯停止了讲述,问道:“怎么了?”   “按照风俗,最后一个致悼词的,不应该是死者最亲近的人吗?”高晓柏问道。   邓肯说:“让JX最后一个,是父亲生前的遗愿。”   “这样啊……”高晓柏吐了吐舌头,“JX在那边的地位,竟然这么高吗?”   他看到其他人的表情后,举双手说:“不好意思,就是纯好奇,因为我觉得,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让JX最后致辞,我觉得……很奇怪。”   百盟书;   邓肯・琼斯说:“不,有什么奇怪的,那可是JX啊?”   高晓柏:“啊?”   “这个人,和我父亲合作了他人生生涯的最后一张专辑——《underpressure》,帮助大卫又拿了一次格来美,他们两人的私交也非常不错,请他来当这个最后致辞的人选,我觉得是再合适不过了。”邓肯・琼斯说道。   “实际上,父亲还特地让他想一个别出心裁的方式,来把他的遗体送走呢。”   高晓柏擦了把汗。   在场其他人不明白他的疑惑,可他自己才知道,这件事反映出JX在美国的地位有多么令人感到震撼。   大卫・鲍尹的葬礼对于大卫・鲍尹本人来说,可能娱乐性大于它本身的意义。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要求子女们把自己的骨灰抛到黑石沙漠。   但是对于其他美国人来说,可能就不这样想了。   要说为什么,因为,那可是大卫・鲍尹!   在他死后,特斯拉公司发射了一枚火箭纪念他,火箭舱内循环播放他的歌《SpaceOddity》,不出意外的话,这枚火箭将在宇宙中环游十亿年,让这首歌火遍银河系。   知名游戏《英雄联盟》里,有个英雄的台词“汤姆上校呼叫地面控制”就出自这首歌。在《白日梦想家》这部电影里,这首歌响起时让无数人惊呼。实际上,各个电影和文学作品里面,对大卫・鲍尹的致敬比比皆是。   那么多名流都来参加他的葬礼,而JX居然能稳稳站到C位。   他更加好奇,JX在美国到底是干出了多牛逼的事情了。   这段小插曲过后,邓肯・琼斯继续讲述道:   “很快,就到了JX致悼词的环节……”   ……   星空闪烁,沙漠里的晚风带着粗粝的触感,JX孤独的声音,让寂静更加寂静。   人们围着JX,默默听着他的悼词:   “这位可爱的天外来客,尊敬的怪人,在我看来,他并不是离开了我们,而是回到了属于他的星尘。”   “再见,大卫・鲍尹,再见,星际怪人。”   JX说完,然后,开始轻轻卷起了袖子。   “大卫生前说过,让我用一种奇妙的方式来结束这场葬礼,实际上,我之前有想过,我们集体点燃火把,投向祭台。”   “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这个不够惊艳,而刚好,刚才,泰勒小姐给了我一点灵感。”   他说完这段话的时候,右手袖子已经卷到小臂的一半部分了。   人们一起扭头,看向泰勒。   泰勒站在侃爷身旁。在这之前,侃爷在小声跟旁边的泰勒说着什么。   众人只见她脸上表情尴尬,眼睛红红的,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在这之前,人们还在缅怀鲍尹,等到JX提到,他们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嘿,朋友,发生什么事了?”侃爷摊开手掌笑着说道。   “所以,在你说出那个B开头的词汇之前……”   JX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侃爷面前,并且站定。   “什么?”   迎着他的目光,JX突然挥拳。   “磅!”   侃爷仰头就倒在了地上。   人们惊呼起来,金・卡带珊发出尖叫,麦当娜艰难地迈动着穿着高跟鞋的双腿,一脸震惊地跑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泰勒嘴巴张得圆圆的,一脸震惊地看着JX。   侃爷一脸懵逼地躺在地上,茫然地看着他,浑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站起来还手,还是该说点什么。   然而在所有人围上来之前,JX早已离开了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抱起了大卫・鲍尹生前的那把吉他,挥手扫弦。   “各位,刚才我突然想到了迈克尔的歌《BeatIt》,但是面对刚才的事,我没办法避开(Beatit),所以只好Beat了他,另外!”   他又望向泰勒,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大声说:   “所有人都要记住,即使遭受千夫所指,也要想想,即使伟大如迈克尔・杰克孙,也遭到过这样的境遇,而真相永远不会被掩盖,总有一天,你们会回到自己的位子!”   他这话说得激昂,不少人竟然忘了被打的侃爷,当场欢呼起来。   JX再次扫弦,唱起了自己和鲍尹合作的《压力之下》。   “压力,压在我身上。   也压在你身上,且无人问津……”   泰勒美目默默看着弹唱的JX,脸上的表情逐渐柔和下来。   ……   听完邓肯・琼斯的讲述,秦云初越来越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以她对陈涯的了解,他应该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痛打一个德高望重的说唱歌手呢?   何况还是在别人的葬礼上?   秦云初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邓肯・琼斯继续道:“这件事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JX在圈子里的人缘都很差,很多人都认为他太冲动了,不应该在那种场合那么做。直到他离开的那一年,风评才逐渐扭转……”   说完,邓肯马上补充道:   “我事先声明,我对他这么做是什么意见的。因为后来他跟我解释了原因。而且以我父亲的性格,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肯定也不会介意JX在他的葬礼上这么做。”   秦云初问:“他是怎么解释的?他为什么会动手打人呢?”   邓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侃爷和卡带珊夫妻两人,本来就一直在操纵舆论,网暴泰勒。”   听到这句话,秦云初一惊。   邓肯继续说:“泰勒被整整网暴了一年,都有点抑郁倾向了,那一年她几乎都没有创作歌曲。”   “当时我邀请她来的时候,她都快退出歌坛,认为自己不该收到邀请了。”   高晓柏叫出声道:“还有这事?”   他对欧美音乐圈也算还熟,很多他这样的欧美圈音乐听众,第一反应和他都差不多,就是——还有这事?   在大家印象中,泰勒一直都是流行小天后,年纪轻轻就登上福布斯名人榜第一位,人生顺风顺水,好像没有遭遇过什么挫折。   怎么还有这么一出?   “她当时被网暴得很严重,几乎半个美国的人都在骂她,”邓肯说道,“甚至她的家人,她的粉丝,都遭到了网络喷子的辱骂,人们在她的社交账号刷蛇。她真的很长时间都没有走出来。”   秦云裳突然说:“是的!我听说过这件事,好像是因为人设崩塌?”   众人望向秦云裳,她说:“好像只要是她的粉丝,都会被网暴,就连篮球明星科比帮她说话,都被人给骂了。”   众人骇然。   一般这种级别的塌房,放在国内,不是凉了,就是变成谐星级别。   真不知道泰勒是怎么逆风翻盘的。   屏幕上响起了连线时间耗尽的提示。   邓肯赶紧问道:“对了,JX他还好吗?他现在在哪里呢?”   高晓柏对着屏幕说:“我们也不知道JX在哪里,我们甚至不知道JX是谁,他到现在都没有暴露过真实身份。”   邓肯・琼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真的吗?我还以为他在华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不,不是,”高晓柏说,“他在华国有很多化名,我们甚至不知道他在外国创作了多少歌曲。琼斯先生,请问一下,他真的创作了那么多歌曲吗?”   邓肯・琼斯皱起眉头,他听不懂高晓柏的意思。   他又没有看《诗意的生活》,自然不知道音乐私藏馆的事情,也不知道众人在怀疑什么。   所以,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高晓柏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抓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邓肯・琼斯看他说不出话,便说道:   “我很想再见一次JX先生,如果知道他在哪里,请一定要告诉我!”   “呃,我们比你更不知道。”高晓柏说,“我们只发现了他的音乐私藏馆,这里存放着好多专辑和唱片……”   电话那头的邓肯突然激动起来:   “你能告诉我私藏馆的位置吗?!”   “呃,”高晓柏看了看四周,“可以是可以,但是,是在华国。”   “即使是在加德满都,也值得一去!”   “嗯,这里是在……”   高晓柏刚刚讲完地址,场外援助时间就用完了,通话中断,屏幕再度回归了黑色。   ……   泰勒看到手机上的联系人,瞪大了眼睛。   跟卢雨说了一声抱歉后,离开了镜头,随后接通电话。   “喂?是亚当吗?怎么突然联络我?”   电话那头,魔力红主唱亚当的声音传过来:   “泰勒,告诉你一个非常劲爆的消息,JX没有死!他的踪迹找到了!”   霉霉“嗖”地挺直身子:“什么?”   “你是不是在华国?他刚才联系了邓肯,并且给了他一个地址,如果去那里,或许可以找到JX的线索!” 165.告白与告别(感谢盟主向往夕阳下的晚风)   泰勒・斯薇夫特抱着手机走得更远了一点: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JX难道会老老实实呆在一个地址,等着别人去找吗?”   “不是……”电话那头讲道,“不是JX的地址,而是他的音乐私藏馆的地址!”   “音乐私藏馆……”   听到这个地方,泰勒的记忆很快就被唤醒了。   几乎只要和JX合作过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音乐私藏馆。   在美国音乐圈小范围内,还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讨论过这个地方。   也是那次集体讨论,让他们计算出,JX的音乐私藏馆里,至少收藏有二十来个乐队、三十多个个人的至少50多张专辑、超过2000首单曲。   这些专辑,全部都是几年里JX和那些乐队合作完成的,高产令母猪撞墙而死,质量也令人瞠目结舌。   这就是JX能迅速攀上欧美娱乐圈顶流的原因。   从现代音乐史来看,那座音乐私藏馆一定是个意义非凡的地方,凡是音乐圈的人,都想去参观一下那地方。   只是那地方就和阿特兰蒂斯一样,大家只知道它的存在,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也难怪亚当在得知那地方地址之后如此兴奋。   但泰勒・斯薇夫特还是有点小遗憾。比起音乐私藏馆,她更想知道JX在哪里。   至少当面和他说一声感谢。   “喂,我问你,”电话那头突然语气严肃起来,“如果你找到了JX,会和他复合吗?还是会揍他一顿?”   “我……”泰勒张了张嘴,她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反正我肯定不会揍他。”泰勒说,“因为打不过。”   “那我马上就把地址发给你,”电话那边说,“这事儿已经被大嘴巴们说得满城风雨,估计音乐人们会组团去那个地方,要快哦!”   挂了电话,手机“叮冬”一声,她收到一条地址。马上,泰勒转身就扑到卢雨面前。   “卢,告诉我,这个地址是哪里?”   ……十分钟后,泰勒・斯薇夫特就坐在前往音乐私藏馆的车上了。   卢雨和摄影师跟在后面,表情尴尬。   她有不好的预感——自己的工作,又及及可危了。   刚才,泰勒花了十分钟时间,以近乎暴跳如雷、死缠烂打的方式,说服了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跟她一起去江城边上的一个小村庄。   而且好巧不巧,那个村庄正好是《诗意的生活》的拍摄地——这个节目一直被卢雨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她现在总感觉,前途不妙。   而且泰勒还抱着《诗意的生活》,顶着语言不通一直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不知道她都看到些什么。   卢雨堂堂自己的节目,嘉宾却在节目中看其他节目,还有比这更极尽羞辱的事情吗?   不过好像自己的节目数据因此蹭蹭上涨,倒是给了她不少安慰。   直播间弹幕乱飞,各种论调都有,而且把看起来特荒谬的事情说得振振有词,卢雨都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的:   “想问问霉霉,她的名曲《LoveStory》是为JX写的吗?”   “卢雨,问一下泰勒,她和JX走到哪一步了?是谁提的分手?”   “肯定是霉霉甩的JX啊,我靠,这么好的女生,要是JX提的分手我就拿刀杀了他。”   “你说什么呢?JX是什么身份的人物?泰勒才不会说分手好吧?”   “感情又不是比谁的咖位高,我就是很好奇,他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时间线画出来了,泰勒遭到网暴一年后,JX来到美国,然后两人在葬礼上相识,JX为泰勒打抱不平之后,两人就恋爱了。一定是这样。”   “前面的,你说的不对,葬礼是在18年,那个时候JX都快离开美国了,他们恋爱肯定还在那之前。”   ……   “泰勒……”卢雨看着满屏不明所以的弹幕,努力试图挽回逐渐暴走的节目,“你和JX之间,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呃,能说吗?大家都很好奇……”   泰勒坐在前排手里拿着手机,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着屏幕,又哭又笑。   她看到了节目里那个标题:《告白与告别》。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因为她和他经历的,正是一次告白与无数次告别。   ……   德州,理查德国王大酒店。   感觉整个德州的摇滚迷都聚在这里了,酒店里乃至街道上都吵闹哄哄的。   泰勒住在303号房间,面容憔悴地到走廊上,刚推门出来,就看到隔两个房间的前面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堆白色羽毛从里面扬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泰勒问外面的人。   “是谁人乐队的罗杰,”服务生耸耸肩膀,“他们的人都多多少少有点不正常。”   那边房间开始大喊大叫:“我说了不想和他一个房间!不然我就把电视机扔到外面的游泳池里去!   ”   泰勒有点厌烦地皱了皱眉头,关上了门。   今天她有点烦。   她的演唱会和谁人乐队的演唱会撞档期了,都在明天,而且都在德州,而且还好巧不巧地定了同一个酒店。   这事说出去都没人敢信,毕竟可以承办演唱会的大型场馆不是那么好找的,一个城市有一个就不错了。   谁成想刚好一个定在NRG公园,一个定在金合欢中心。这种难得一遇的事情竟然被她撞上了,自然心里难受。   另外一件令她不舒服的事情是,她控制不住去看社交媒体。   明知道对于她的演唱会讯息,那些网络喷子不会说什么好话,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他们怎么喷自己的。   这种心态就好像被屎臭到之后还要去看一眼屎的形状,死也要死个明白。   然而在她今天第二十八次打开社交平台之后,她一瞬间就后悔了。   自己的推下面还是全都是刷“蛇”的,一如既往。   泰勒倒在自己的床上。   她被网络暴力找上,源于一年前发生的事情,或者更早要追朔到三年前。   三年前,她刚刚出道,第一张专辑就拿下了MTV音乐录影带年度大奖的荣誉。   谁知道,在她登上舞台领奖的时候,侃爷忽然冲上舞台,抢过她的话筒说:   “泰勒,我为你感到高兴,我等下会让你把话说完,不过,我必须要说,碧昂丝的音乐录像带才是史上最棒的!史上最棒的!”   说完,她尴尬地站在原地,现场无数照相机闪光灯卡卡乱响,将她的窘迫和无助暴露给全世界。   最终她的获奖感言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那时候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那年,她17岁。对于娱乐圈来说,只是刚刚出道的小透明。   正因为是小透明,所以比起碧昂丝这样的大咖,她什么都不是,在侃爷说出那句话之后,还有很多人鼓掌认同,认为这个大奖根本就不该颁发给自己。   泰勒是谁?一个唱乡村音乐的罢了,比起碧昂丝来说,她什么都不是。   尽管在这之后,侃爷对媒体道歉了,她也决定不去计较,并且在公开场合表示自己是侃爷的粉丝,可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却是无法弥补的——   这是娱乐圈给她上的第一课,在这里,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得到尊重。   如果你什么都不是,谁都不会在意你。   两年后,侃爷还是那个侃爷,他打过来一个电话,向自己征求意见:   “泰勒,我写了一首歌,里面有diss你的部分,我就是觉得这样很酷,但是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所以我决定还是给你打这个电话。”   不得不说,在收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泰勒是非常开心的。   她开心的点在于,侃爷diss自己前,居然还想到征求自己的意见,这说明他也不是不可交流,两人或许还有做好朋友的机会。   于是她和侃爷交流了一番关于歌词的看法,这个电话打了整整半个小时,她敢说,在当时,这半个小时是她人生中十分美妙的半个小时,因为整个气氛都十分和谐。   谁知道,在仅仅几个月后,这半个小时成为了她人生永远的噩梦。   在侃爷的新歌出来之后,人们惊讶的发现,他这人也太敢说了。   他在歌里唱到:   “泰勒应该跟我sex,是我(抢话筒)让这个婊子出名了……”   霉霉直接崩溃了,他在电话里可没说过是这种歌词!   于是,在面对记者采访时,她说,自己并没有同意侃爷写这种歌词,她现在很不愉快。   一时间,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   她的粉丝不少都跑到侃爷的推下,大开嘲讽,有的直接开始辱骂。   结果在一个月后,侃爷的妻子金・卡带珊下场了。   泰勒做梦也没想到,在她和侃爷打那个电话的时候,居然被全程录音、录像。   并且,卡带珊还将整个过程全程剪辑,分成了20几段,一段一段的放到网上。   并且她在推上大骂泰勒就是个蛇蝎心肠的绿茶婊,总是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实际上是个心机女,明明同意了歌词,回过头又来网暴。   于是,风评一瞬间逆转了。   泰勒的粉丝一大批脱粉,而她的黑子集结起来,成天都到她推特下面刷蛇。   那段时间,不仅她被人黑,连她的粉丝都会被人揪出来网暴,被冠以侮辱性称呼,还要被嘲讽“居然会喜欢这样的心机女,实在是没救了”。   因此,泰勒的事业一瞬间落入低谷。   这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冬冬冬。”   房门被谁给敲响了。   泰勒懒懒地趴在床上,手脚动弹了一下。   现在敲门的不是好事粉丝,就是经纪人了。她并不想去开门。   “冬冬冬。”   谁知道,门外那人锲而不舍地敲门。   泰勒只好懒懒下床,走到门前。   “不是说好今天可以给我尽情休息的吗……呃,嘿!原来……是你啊……”   站在门外的,居然是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JX。   “你好吗?我刚才才知道,你明天也要在这里举办演唱会,而且你的房间也在这儿,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撞时间的,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她打量着门外的男人。   对于JX,她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她喜欢他的音乐,也喜欢他对创作的态度。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那个电台节目,那次她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谦逊有礼,还幽默风趣。   在那之后,两人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只不过一直没有和对方说过话。   这还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看着JX,泰勒让过身子说:“你好,请、请进。”   关上门后,JX拘谨地站在房间里,而泰勒一屁股坐在软软的床上。   “你有什么事吗?”   “其实不用进来的,”JX说,“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我喜欢你的歌,就只是表达这个。”   “是吗?”她仰脸说。   她突然感觉,和他聊天可比刷社交媒体打发时间要健康多了。   有利于身心健康。   JX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说:“我最近在想,为什么没有诞生乡村摇滚的音乐,我最近就想到一段solo,打算写一首名叫《加州旅馆》的歌……”   ……然后,他们两个人聊音乐,聊人生,聊理想。   JX还用吉他弹了一段她认为是她听过的最牛的吉他Solo,JX说这首歌叫做《加州旅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人来唱。   JX告诉了她很多好玩的是,包括她在华国的外号叫“霉霉”,一是因为她长得很美,二是因为她总是很倒霉,这让她笑得前仰后合,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个外号。   她度过了很美妙的一天。   在送JX出门的时候,两人站在门口还说了很久,有点依依不舍的味道。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再讲下去没完没了,都有可能影响明天的演唱会发挥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最终说出告别。   就在这时,隔壁穿来了一声巨响,整个旅馆的人都被惊动了。   泰勒勐然转头,看到隔了两个房间的那边,那个房间里飞出了很多碎瓷片,而且正在往外涌出大量的水。   “发生什么了?”泰勒震惊地问。   “没事,”JX说,“凯斯・穆恩用炸药把马桶给炸了而已。”   “这听起来可不像没事!”   “对于他来说是常事,所以没事。”JX说。   忽然,他说:“你知道吗?我还挺喜欢你的。”   “是吗?”泰勒的心思还在隔壁可怜的马桶上,有点心神不属,“我也挺喜欢你的。”   “好,再见了。”JX挥了挥手,“我要去处理赔钱的事情了。”   “再见,祝你好运。”泰勒跟他挥手。   等到回到房间之后,她才开始脸上发烫,她才意识到,刚才他们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她以为,从这一刻起,他们就算恋爱了,直到后来JX又说:我当时说喜欢你,不是那种喜欢,只是单纯地表达一种对于你的人生境界等等之类的看法……云云,她才知道自己完全上当了。   白在床上辗转反侧考虑那么多了。   ……   有人想要去罗马,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在泰勒驱车迅速赶往现场的这段时间,待在音乐私藏馆里的人们,已经点开了下一幕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一幕场景,JX人已经不在美国了。   屏幕上的画面中,人们裹着风衣,走在铁灰色的大街上。   在画幅正中间,出现了一个地名:   奥地利・维也纳。 166.你帮我弹一弹   那是发生在天涯离开华国1年后的事情了。   具体而说的话,是在徐湘潇发送那条短信后的14个月零7天之后。那条短信还停留在她聊天软件的顶端——被她置顶了。   只有天涯一个人被置顶了,只有他有这个待遇,即便她很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有这回事;(很有可能自己在对方那边并没有被置顶,但是没有关系,她又不是INTJ)   即便他们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久到让人疑惑这段友情还算不算数的地步。   上一条对话还停留在14个月之前,她最后说了一句“开玩笑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所谓开玩笑的,自然是指她的表白。   ——她费尽心思,努力阐述她对他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性质,努力把表白掩饰成只是普通聊天的样子,简直像个小丑一样。   所以最后她放弃了,干脆自暴自弃地说,我是开玩笑的。   结果还是没有回应。   她突然觉得,聊天末尾那个黑色的小小的问号,就仿佛陈涯阔别这么久都没有回来的脚注。   光标在聊天框无辜地闪烁着,徐湘潇无奈地退出了软件,关掉了手机。   她不敢再发消息了,因为她生怕她消息发过去后,旁边会出现一个红色的小感叹号,提示对方已经不是你的好友。   14个月零7天——这可超过一年了,而且不是略微超过,可以说远远超过了。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只有一年罢了。   因为在这之前,她还天真地抱有幻想,以为只需要一年,天涯就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身边。   他惯有的慵懒的眼神会在看到她时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用手指挑起她的头发,说:   “你怎么蓄长发了?”   想到这里,徐湘潇轻轻拽了拽自己的头发,一年时间,已经垂到肩膀下方了,再给它一年,不知道还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留起长发她才开始体会到做女生的艰辛,洗头还是养护都有诸多不便,掉毛也变得严重起来,和养狗有点相似,有时候还会堵住浴室的下水。   中长的头发也很不适合出现在媒体前,这种长度的头发又不漂亮,她也不想根据现在的长度做什么发型。   而且她的头发长度前段时间已经上过一次热搜了,被狗仔队拍到了,说原来徐湘潇是黑长直,女人味十足。   她看到那个新闻之后有种很愤恨的喜悦——原来我以前没有女人味吗?   感觉自己还从没有这么受辱过。   ……所以,求求了。   天涯,你快回来吧。   徐湘潇把带着毛线手套的手揣进羽绒服的衣兜里,哈出一口气,白雾缭绕着上升,然后消失在寂静的空气中。   再过一天就是圣诞节了。   今年的气温比往年还要更冷,天气预报说明天就要下雪。   她倒巴不得快下雪,下雪会比现在更暖和一点。   其实徐湘潇早就知道,天涯可能已经有女朋友了。   只是他从来不说罢了。   也不怪他,只怪她自己从来也不敢问。   一开始她只关心音乐,对于音乐之外的一切都不太注意。她从小就打定主意,除了音乐以外的事情都不值得关心,所以才铸就了她悲惨的童年以及悲惨的现在。   之所以怀疑天涯有女朋友,因为她逐渐回想起来:好像从一开始,天涯就是接到电话就突然离开,或者不打招呼就消失好几天。   她开始居然觉得这是正常情况。后来多了一些女性朋友之后,她才意识到,这可能是谈恋爱的表现。   如果不是女朋友召唤,又怎会这样突然消失呢?   当然,她也没有理由去指责天涯不够意思,毕竟她只是一个唱歌的,唱天涯给她写的歌。   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罢了。   想让天涯只给自己写歌,永远这么做音乐,也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早就知道这个故事总会走向结束,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烂尾的方式。   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跨入电梯。   掏出钥匙,看到自家门的同时,也看到门前那个毛茸茸的身体,正蹲在门口。   “雪球雪球,怎么又到我家来了?来做客吗?”   徐湘潇跟那只小狗狗打了招呼,但没有得到回应。   “雪球”是她上个月捡到的狗,不知道为什么跑到她家门口了,饿得肚子都瘪了,所以她养了十几天,在那之前她没有养过任何小动物。   结果过了十几天,“雪球”的主人找上门来了,告诉她那是他们的狗,并且它的名字不叫“雪球”,而是叫“富兰克林”。   徐湘潇表面上很爽快地把“富兰克林”还了回去,并且表示可以和那家人缔结良好友谊,欢迎他们带着“富兰克林”来自己家做客。   而到了晚上躺到床上去之后,她的胸口好像被人闷了一拳,大半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尽管不是她的狗,可她还是有种被夺走了什么的感觉。   而且她不喜欢“富兰克林”这个名字,听上去一点也不酷。   这条小黑狗就应该叫雪球。   徐湘潇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养一条狗。   只是她没有想好养什么品种,为此她托朋友打听了很多关于养狗方面的事情,学习了很多知识。   但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雪球雪球,睡着了吗?”   徐湘潇把钥匙揣回兜里,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蹲在了“雪球”的旁边。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不对劲,“雪球”的身子硬硬的,侧躺在地上,肚皮也没有起伏。   徐湘潇蹲地上,一个没稳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后她泪汪汪地,用手捂住了嘴。   “雪球”已经死了。   这条她只是喂养了十几天的小黑狗,终于在圣诞节前的一天,死在了她家门口。   她不知道它是怀着什么心情回到她家门口的,她只觉得难受,尝试去想一想都觉得锥心的难受。   徐湘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仿佛整个灵魂都在哭泣。   打了几个电话之后,狗主人很快就过来了,对着她一个劲的道歉——她觉得他们完全误解自己了,他们估计以为自己是被吓哭的。   实际上完全没这回事。但是她一点也不想解释。   跟家政阿姨和经纪人解释了无数遍,好不容易才让她们相信自己没有事之后,晚上,她躺在床上,很冲动地点开了聊天记录,给置顶的那个人发去了消息:   “我今天突然想到你了。”   把手机放到胸口,过了大概一秒钟,她就开始后悔,想要撤回那条消息,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话下面多了一条回复:   “我一直在想你。”   徐湘潇再也忍不住,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出来。   但是嘴角全是笑。   ……   ……   邓肯・琼斯的电话连线时间已然全部耗尽,高晓柏一摊手,说道:   “得,刚才等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秦云初说:“不,至少我们知道了,JX在外国的地位真的很高,就连大卫・鲍尹的葬礼,他都是压轴出场。”   能写出那么多歌曲,2年时间打下美国乐坛,这样的人地位自然高——秦云初挑战性地扫了一眼英子,她想让那人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说完,她望向江心海和徐湘潇,表情像是在说,“是吧?”   徐湘潇没有说话,她把帽子摘下来,感觉有点热,交给了旁边的人。   她的头发盘了起来,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用发卡简单夹起来。   “头发留了多长了?”江心海知道她在蓄长发,开口问道。   “还没到腰间,”徐湘潇说,“好像到一定长度之后,它就不长了一样,很难蓄了。”   “已经很长了,我还有点羡慕。”江心海说。   “别凡尔赛了,你的头发也够长了。”徐湘潇看了一眼她的头发,那才是真正的及腰长发。   “我想剪了。我说真的。”   “浪费。”   汪锋对秦云初说:“小秦总,选择答桉吧,再吊胃口,直播间观众就要发疯了。”   秦云初俏皮地抬抬肩膀,说:“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这回事了,答桉太明显了。”   她走到屏幕前,选择了正确答桉后,屏幕再次黑了下来。   画面上浮现出一行字:   【第二幕:告白与告别】。   众人看着屏幕上的字。   这名字倒挺文艺的。   接着,下方出现了两行新的字。   【注:JX先生此生最大的弱点就是从没学会好好告白和告别】   “什么鬼。”汪锋笑道。   这话跟之前的风格完全不搭调。   之前明明都是在说音乐的事情。   怎么突然又拐到JX先生的习惯上去了。   “一般这么说的人,渣男嫌疑很高啊。”高晓柏评价道。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是吧?”汪锋说,“有点道理。”   直播间观众一堆刷“乐”的。   可是江心海和徐湘潇两人都没有说话。   接着,屏幕上终于出现画面——铁灰色的大街,白色的凋像,蓝色的多瑙河。   人们裹着风衣走来走去,接着镜头下移,一个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这个人时,众人纷纷“咦”了一声。   因为,这个人,大家都认识。   “是琅琅!”   有人马上叫出了他的名字。   琅琅,华国知名钢琴家。   或者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世界知名钢琴家。   如果要评选当代还存活在世的,全球最伟大的钢琴家,他是绝对会被考虑的。   不管哪个榜单评选当世最伟大的钢琴家Top10,没有琅琅,就说明这榜单有问题。   如果说别的人以在金色大厅演奏为荣,那么琅琅在金色大厅演奏的话,是金色大厅的荣耀。   作为全球最知名的华国人之一,他的面孔,很少有人不认识。   所以人们都很吃惊,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JX的音乐私藏馆里看到琅琅。   因为不管怎么说,JX给人的印象,和琅琅差别也太大了。   两个人简直没有什么交集。   JX在国内是写流行的,在国外是写摇滚的。   而琅琅是古典圈的,虽然都是搞音乐的,可这跨度也太大了些。   “不会JX就是琅琅吧??”闫云卓忽然失声大叫道。   众人皆哑然。   汪锋皱起眉,认真思考道:“琅琅是钢琴家,很少听说他有在创作音乐……”   “但是伟大的钢琴家有时候也会是伟大的作曲家,”高晓柏说,“至少在古典时期,很多都是这样。”   汪锋没有说话。   在古典时期,确实很多作曲家同时也是演奏家,那是因为那时候接受音乐教育的人不多,创作和演奏还没有完全分离。   等到现在创作和音乐分离之后,这种现象就很少了。   但是谁又能拍着胸脯保证,现代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呢?   高晓柏问江心海道:“心海,JX不会是琅琅吧?”   江心海和徐湘潇同时摇了摇头。   “哦,”高晓柏闷闷道,“那没事了。”   视频里,一直漫步在街道上的琅琅终于说话了。   “上一次来维也纳是2年前了,那时候是在开音乐会,”视频里,琅琅说,“我还以为,会很久很久都不会过来。”   视频里一个离摄像机很近的声音响起:“怎么了?票不好卖?”   听到这个声音,江心海和徐湘潇突然一惊。   “这是JX!说话的是JX!他拿着摄像头。”江心海斩钉截铁地说。   众人目光完全被屏幕吸引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JX说中文。在这之前的视频里,他都是说的英语。   “票倒是好卖,”琅琅一边走一边说,“在全世界都好卖,都是啪一下就卖完了。”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呵呵,凡尔赛是吧。”人们听到JX说。   JX这么不客气的讲话,琅琅倒不着恼,也跟着笑了。   “说的是事实嘛。”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JX开口问:   “那为什么不想在这边来?”   “你知道的,老欧洲人,特别是维也纳,对音乐可挑剔了,”琅琅说,“这就跟在天津讲相声似的,错一个音也能听出来,被拉出来轮番批判好几道。”   “以你的水平,还怕弹错?”JX略带讽刺地说。   “水平再高也心存戒惧啊!”琅琅说,“就算一个都不错,台底下坐着的都是你的师兄师妹,换你你压力不大?”   “那倒也是。”JX说。   “所以,你找我回来干什么?”琅琅看镜头说,“也就是你能一句话让我一飞机赶过来了。”   “我想在金色大厅开音乐会。”JX说。   琅琅戏谑地看了一眼镜头(实际上是在看镜头后面的人):“你的钢琴水平是有的,但是,不够看。”   “不是我弹,是你弹,”JX说,“我写了几首曲子,想你帮我弹一弹。” 167.巴赫、莫扎特、贝多芬   “……”琅琅沉默了好久才说,“我弹的可都是古典乐。”   “我写的就是古典乐。”   “现代人写的古典乐可不是古典乐,你可以说是钢琴曲纯音乐,也可以说是交响,也可以说是古典风格的音乐,但不是古典乐。”   “我想写的就是那种如果是在古代写出来的,现在就会变成胎教音乐的那种音乐。”   “懂你意思。”   “我就知道你能懂我。”   “我懂的是,”琅琅说,“就是你觉得流行乐坛已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对吧?”   JX说:“不,我还没有膨胀到那个地步,只是觉得,古典学院派的地方,应该可以让我这个小菩萨稍微站站脚。”   “玩儿流行多好啊,何必来趟这边的水?”琅琅咧开嘴说,“你玩儿流行知名度也高,赚得也多,古典这边圈子小,你玩上天知名度也未必比得上一个流量小鲜肉,何必呢?”   JX说:“钱我已经赚够了,知名度我也不要,我要是想出名,随便去领个奖,就该全球闻名了。这些对我来说,都如同云烟。”   “钱你也有了,名你也不要,你要的是什么啊?”琅琅歪头笑着看他,“我有时候真猜不透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JX吸了吸鼻子,说:“我要建奇观。”   “啊?”   “我、要、建、奇、观。”JX一字一顿地说,“我准备弄一个音乐私藏馆,把它打造成一个文化堡垒。”   “啊?”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琅琅现在脸上的表情,就是那种很懵逼那种表情。   “你知道陆家吗?他们已经对乐坛形成垄断了,”JX说,“整个华国的音乐,现在正在经历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正在不断萎缩。”   琅琅轻轻点了点头。   “我就是想在彻底坍塌之前,做一点有助于逆熵的行动,至少存一个标本,让国内的音乐人还有个聊以慰藉的港湾,让他们知道坚持做有质量的音乐还有出头之日。”   琅琅半天沉默不语过了好久,他才竖起大拇指:“伟大。”   刚说完,他的表情马上又严肃起来:“不过一码归一码,你初衷想法再伟大,要是眼高手低实力撑不起想法,你构思的这些全都白费。”   “那是自然。”   “另外,我还要提前说一声,在维也纳搞古典真就是在天津讲相声,那些学院派可都是些老资格,你要是没两把刷子还搞这么隆重,跑去用他们的金色大厅,可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他们的雷霆之怒,你可承受不起。”   “要是没两把刷子,我也不会这么自信地来找你了。”JX笑着说。   “好,就当陪你玩玩,不过我有个条件。”   “讲。”   “你有已经写好的样本没?”琅琅问道,“我先听你弹一段,如果水平只是票友级别,我可就不帮了。”   “没问题。”   “那就好,”琅琅露出笑容,“走,我们去听听你写的‘古典乐’。”   ……   到此,屏幕再次暗澹下去。   这屏幕的光线倒好像个开关,在它亮起的时候,房间里每个人都竖着耳朵倾听,而当它暗澹下去的同时,整个房间都嘈杂起来。   高晓柏、汪锋、闫云卓,秦云初、何灵、崔大佑,每个人都在说话。   霎时间七嘴八舌每个人的话如同丢进桶里横七竖八的快子,每个人都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不光厅内众人吵成一片,直播间的观众也聒噪起来。   “靠靠靠,JX说得我都热血沸腾了!”   “琅琅好像跟JX认识,好想知道他到底是谁啊!”   “我怎么感觉JX像在自我感动?华语乐坛哪里萎缩了?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他这就纯玩票吧,他那些流行音乐跟古典音乐比起来提鞋都不配,还想着写古典拯救世界呢?”   “有没有人注意到他说的什么陆家啊?是什么意思啊?”   ……   “停、停、停,”崔大佑伸出手做出暂停的姿势,嘴里一叠声说道,“大家先安静一点,我们先来捋一捋刚才这个视频的情报。”   “信息量太大了!”在所有嘈杂声息下去的最后,高晓柏的话作为结尾喊了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信息量太大了。   短短一段视频,两个人的对话,感觉每一处细节都含有魔鬼般的细节,让人毛骨悚然。   在这个音乐私藏馆里看了两幕,他们已经看出来了。   JX这人多多少少有点恶趣味的。   他就好像好整以暇的猫,对于每个进入私藏馆的人都当做了他的战利品,利用人类固有的好奇心,将他们牢牢地稳在馆内,然后,玩弄。   对,就是玩弄。   他的每个视频都只是展露出一些片段,一些“巴黎的鳞爪”。   视频里好像说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每一帧都感觉有细节,每一段对白都感觉信息量巨大。   可是他偏偏什么都不解释,最后只甩出一大堆作品,好像这些作品就足以解释一切。   刚才的这段视频,更是把他的恶趣味放大到极致。   什么古典乐、奇观、陆家……   这些对于圈外人来说会让人一头雾水的台词,却该死地勾人好奇心。   他们想不去了解都不行。   崔大佑还算比较镇定,说道:“这一段如果只看大意就是,JX要走古典路线了。”   高晓柏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古典,是要直接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的古典音乐。”   “但是其他谈话部分信息量更大,”崔大佑推了推眼镜,“比如说,这里。”   他用脚踩了踩地面,表示自己说的是这座音乐私藏馆。   “他说的建奇观,指的就是这里了。”   众人环顾四周,看到高耸的拱顶,心中隐隐感到有点震撼。   他们刚刚走进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这只是那个人用来炫耀自己的功绩。   直到他说这里是用来鼓舞国内音乐人的一个港湾时,他们才隐隐觉得,可能一开始他们的偏见太深了。   “那么,是时候看看他在维也纳写了些什么了。”秦云初看了看左右,似乎在询问众人准备好了没有。   随后,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下去。   “卡、卡、卡……”   灯光亮起的声音响起,人们看到,整个私藏馆内,又是一大片书架的灯光亮起了。   纵目望去,到目前为止,整个私藏馆里的书架,已经亮起了60%的格子了。   前两次,书架上的音乐亮得吞吞吐吐的,这第三次倒亮得痛快,直接有两排书架全部亮起,照亮了藏在里面五颜六色的唱片封面。   众人马上走过去,盯着架子上的音乐看起来。   “这什么?贝多芬1号,贝多芬2号,贝多芬3号?什么啊?”   “这里还有,莫扎特1号、2号、3号……”   众人看着那些音乐唱片发呆。   这回唱片封面虽然都是中文不假,可起名让人完全不懂。   唱片被分为了很多种类,什么贝多芬、莫扎特、李斯特、巴赫、舒伯特……   然后再往下,还有什么瓦格纳、海顿、柴可夫斯基、舒曼、门德尔松……   还有德沃夏克、肖邦、威尔第、肖斯塔科维奇、德彪西、施特劳斯……   这些字好像是外语的音译,但是,在中文下方,标注的又是这些字的汉语拼音。   比如贝多芬下方标注的就是(BeiDuoFen)。   这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徐湘潇靠近那些书架,用手指轻轻抚摸木质的书架纹理。   这里装有新风系统,闭馆这么久,书架上也丝毫没有沾灰,看上去很干净。   在她的那一个架子上,唱片上写着《肖邦》两个字。   “之前天涯给我的专辑起名叫《十一月的肖邦》,我还问他,肖邦是什么,”徐湘潇说,“他回答说,肖邦是他将来要写的歌,将会名垂青史。”   秦云初走过来问道:“他那个时候就考虑到要写古典乐了吗?”   “可能是的。”徐湘潇说,接着一笑,“可我没想到,他不光想名垂青史,还想成为什么华语音乐人的港湾,居然有这种救世主一样的想法……”   “你是为了这种原因才出国的吗?”   徐湘潇扭头看唱片架,自言自语道。   一开始,她还以为,JX出国只是为了躲她。   那个理由让她难以接受。   但如果他是为了他口中说的“鼓舞音乐人”,那么……其实她还比较能接受。   江心海走过来,小声说:“我以前也以为,他是为了躲我才走的,还难受了一段时间。”   徐湘潇勐然抬起头,看向江心海的脸。   自打刚才众人开始猜测“天涯就是迟尺”,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坦率地承认这个事实。   江心海又说:“现在这个理由,我就……更不满了。”   说完,她耸耸肩,说:“但是我又怕,怕他又突然不辞而别。”   “你呢?”   徐湘潇此时意识到,江心海是注意到了她对天涯的感情,在向她说心里话,也是在探寻她的想法。   她这时才意识到,尽管不想面对,但当初那个一个电话就能把她喜欢的那个人叫走的女朋友,就是眼前的江心海小姐。   她突然变得窘迫起来,既好像是不小心拿了别人东西的无心小偷,又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邻居。   “我、我……”徐湘潇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和他只是朋友。”   “是吗?”   能看出来,江心海的表情明显很高兴。   “嗯,”徐湘潇点点头,“只是朋友。”   江心海好像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天后应该有的自信模样。   陈涯的心碎成一片一片也好,红颜群足足有十人之多也好,可他喜欢的人里面,只有自己一个是音乐人。   他们是因为相识的,也是因为音乐走到一切的。江心海心中有种奇怪的执拗:她可以不是他的唯一,但一定要是他音乐上的唯一。   这是一种奇怪但是合理的好胜心。   所以她是真的不想陈涯和徐湘潇有什么瓜葛。   她真的不想和她一起抢男人。   在江心海放松下来后,徐湘潇再三鼓起勇气,做了无数遍心里建设,捏紧拳头,过了好半天,才突然抬头,说出了一直放在心里想说的那句话:   “心海,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让天涯再见我一面,就一面就好?”   江心海看着她,从最初的惊讶,到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最后,她轻声说:“好啊,等这件事结束了,一定让你们见面。”   ……两人在这边轻声交谈的时候,崔大佑那边,看完了书架上的所有唱片了。   收获就是——一无所获。   书架上的唱片别说是见过了,听都没听过。   那些名字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生命中。   这些书架里面的唱片,出现最多的是莫扎特、贝多芬、巴赫,其他大多数人都只有一张到两张。   而贝多芬、莫扎特、巴赫的唱片,足有五六张之多。   为什么JX要把这三类的唱片出这么多?是因为他比较喜欢这三个名字吗?   “情况不对啊,”高晓柏皱眉说,“按照JX惯常的尿性,不是特别牛逼的音乐,他是不会放到这里来的,这回一口气这么多唱片,一个都没听过,不符合他装逼的节奏啊?”   崔大佑摇了摇头。   他也猜不出这回又是什么情况了。   闫云卓在一旁被众人晾了半天,此时终于憋不住了,冷冷轻笑了一声。   众人知道她为什么发笑。   高晓柏回过头,有点尴尬地说:“咳,跨界跨太大,导致毫无建树的事情也是有的,我觉得不能因此就贬低什么。”   “我还没说贬低什么呢,”闫云卓说,“理解理解,写流行音乐的,不太擅长古典,扑街了也是正常的,不影响他的光辉形象,嗯,理解的。”   听了这话,英子抿嘴偷偷笑了,连秦云裳都被过身,在那里嗤嗤发笑。   不是秦云裳喜欢笑,也不是她幸灾乐祸,实在是和刚才视频里面的反差有点大。   刚才JX还在屏幕里面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两把刷子,而且还不止两把刷子,搞得好像还有点重铸华语乐坛荣光,我辈义不容辞的意思。   结果现在出了唱片,一个都没听说过,反差太大,就太搞笑了。 168.停播了(欠更12/87)   之前吃过大亏之后,闫云卓已经不敢再明踩了。   可她这样暗戳戳的递上一句不阴不阳的话,黄蜂尾后针,反而更叫人难受。   秦云初有点儿不舒服。   她低头,在手机上悄悄搜索了几个关键词。   可是“贝多芬”也好,“莫扎特”也好,全部都是查无此人。   搜索“李斯特”“舒伯特”,更是只有一些与音乐无关的外国人名。   没有半分关于这些名字的讯息。   在这上面,互联网就像是一片荒漠,什么都搜索不到。   崔大佑说:“古典乐和流行乐是不一样的,在没有载体的情况下,一般古典音乐需要更长的时间去酝酿,才能获得传播。”   众人望向他,都是一脸不解。   崔大佑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流行音乐和古典音乐的特点是不同的,流行音乐就是为流行而生,节奏感强、时长短、易唱性这些特点,目的都是为了加快它们的传播。”   “古典乐就不同了,古典乐是为了剧院而生的,它们往往结构复杂且漫长,动辄半个小时,还都是纯音乐,你几乎不可能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非得在剧院欣赏,不然很难感受到其魅力。”   “这些就导致了古典乐传播相比起流行音乐要慢很多。就比如华国现在还有一些优秀的新古典音乐作曲家,谭顿、王夕麟等,他们知名度相对就低很多,但他们确实有很高的声望。”   “一般古典乐想要走入大众,基本上需要靠电影或者其他影视作品,你看,谭顿相对来说知名度就高很多,因为他为《藏龙卧虎》配过乐,电影出名后,他也跟着出名了。”   说完,秦云初点了点头,说:“所以,不是JX的古典乐没有激起水花,很有可能是他的影响力还没有传播到国内来?”   崔大佑点头道:“是的。如果他的那些作品是在维也纳诞生的,可能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能被国内听众知道,如果没有媒体专门去传播,普通大众是很难知道这些事的。”   他笑了笑,说:“我听JX的一些作品,比如《波西米亚狂想曲》,它的编排如同歌剧一般,还有其他一些音乐,古典意味很浓,我相信他是有这方面的修养的,就算他的作品一般,也绝对不会是糟糕的作品。”   闫云卓听完之后,默不作声。   旁边的英子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云卓刚才不是笑他的古典乐不火,她是笑那人吹牛吹太大了,营销意味太浓。”   秦云初转头,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哪里有营销意味了?”   “得了吧,大家都是这个圈子的,坦率一点,”英子咧开嘴,很不屑地说道,“没有人不包装,大家都是这样,只是说,这个JX有点过头了,而云卓她恰好比较real而已,表现出来了。”   秦云初说:“你的意思是说,在欧美歌坛,JX的地位堪称伟大,这也是包装咯?”   “这是包装,而且是有理有据的包装,”英子忽然认真起来说,“华语乐坛有几个人能称得上伟大?崔老师算一个,还有谁?”   秦云初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她做不到像英子这样说话厚脸皮到这种程度。   英子一摊手说:“JX手底下多少乐队?个个都是伟大乐队?在我看来,那就是都是包装啊。”   秦云初转向崔大佑,问道:“崔老师,你怎么认为?”   崔大佑推了推眼镜,说:“每个人的世界观不同,我不做评价。”   英子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在她的手机屏幕中,一段聊天记录还挂在屏幕上。   聊天记录的对象的名字,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   高秘书。   英子:【JX到底在华国火不火啊?】   高秘书:【可以火,也可以不火。】   高秘书:【他火不火,取决于我们推不推。】   高秘书:【前期引进的几首署了他的名的曲子,还没推广,理由是卡审核。】   高秘书:【本来他是有机会的,但是,他不该在视频里提陆家。】   “他不该在视频里提陆家。”   对于不熟悉高秘书的人来说,可能会把这句话当做一个表达遗憾的普通语句。   就和大家平时说的“他不该喝酒”“他不该出门不带钥匙”一个性质。   但高秘书不一样。   高秘书很少用“不该”这个词。   如果他说了某人“不该”做一件事,而好巧不巧,那人已经做过了,那就意味着……   那人将要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此时,直播间里,弹幕再次吵得不可开交:   “英子老师真敢说,华语乐坛就缺这样敢说实话的人!【大拇指】”   “我真没发现JX的歌哪里好,以前他给江心海写的还有几首好听的,到了国外没一首好听,就纯退步。”   “就是,我就是来听歌的,又不是来看你装逼的,得瑟什么啊,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琢磨琢磨写一点歌迷都爱听的歌。”   “我身边没一个人听JX后期那些音乐的,没人听的伟大也叫伟大?纯纯是C⚹⚹。”   《剑来》   “C⚹⚹是什么意思?”   “前面的,C⚹⚹是冲击波的意思。”   “C⚹⚹=吹、寄、吧,懂了吗?”   ……   就在这时,秦云裳突然背着手,走到众人中间,轻轻咳嗽两声,说道:“大家听我说,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在想,我们有点被JX牵着鼻子走了。”   “怎么了?”何灵问她道。   “你看,他每次都甩一个视频出来,但又不把话说清楚,只把他写的那些作品拍我们脸上,然后留下我们一顿猜,这完全就是被他在牵着鼻子走嘛!”   何灵瞪着眼睛,不解地问:“那你的意思是?”   “刚才我诞生了一个点子,”秦云裳眼珠子转个不停,“我们现在有了一个现成的线索,只要通过这个线索,就完全能搞明白JX的底细!”   她说的高深莫测的,旁边的人还没明白她在想什么。   秦云初开口问道:“别卖关子,你到底想到什么了?”   “喏,我们不是有一个现成的联系人吗?”秦云裳一拍手道,“琅琅不是认识JX吗?”   众人一愣,对啊!   怎么刚才就没想到呢?   之前电话连线的人,他们不认识,都是欧美圈的,语言都不通,还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可琅琅不一样啊,他是华国人啊!   最主要还有,徐湘潇还跟他挺熟!还一起做过节目!   而琅琅不仅认识JX,还全程参与了他在维也纳的音乐创作,只要问他,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吗!   何灵喜滋滋地说:“小云,你真是个天才!”   秦云裳美滋滋地接受了这个夸奖,接着,众人的目光又看向徐湘潇。   徐湘潇心情刚刚平复下来,此时听到众人这么说,马上掏出了手机。   她也很想知道天涯的事情,更想让他早点“平反”。   就在此时,摄影师突然放下了机器,并对他们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众人有些奇怪地望向那边。   此时正在直播当中,摄影师突然不拍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有人过去问了两句,过了会儿,话传了回来:   “导演说有突发情况,各位老师先休息一下,等处理完后再重新开拍。”   此时,在直播间内,观众们正看着直播,突然之间,屏幕变成了一片漆黑。   在画面正中出现一行字:   “因技术故障,目前直播调整中,请谅解。”   不少观众都重重地给了桌子一拳:   “靠!”   看不成《诗意的生活》的人们,都纷纷涌上微博,疯狂搜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谣言也越传越凶,有人说是JX的事情涉及国家机密,不能被曝光出来,也有人说是《诗意的生活》节目得罪人了。   在众说纷纭当中,有人发现,“陆家”这个词,突然发不出来了。   不光在直播间发出来会被屏蔽,在聊天群中,一旦一个句子里有“陆家”俩字儿,会直接无法显示。   这个发现,让网友们大开眼界,很多人都涌入论坛诉说他们发现的这一现象。   但很快,他们发的帖子都沉入茫茫大海,不见踪影。   为了防止被吞,他们又对“陆家”改造出了一些隐语,比如“地家”“耳击家”之类的,很快这些也变成了违禁词。   这引起了一段时间的热议,但很快,就和其他热点一样,被互联网迅速遗忘。   当然,这是后话。   得知节目暂时不拍了,众人郁郁地走出私藏馆。   陈夕将他们带到了山下的家中,因为没有在拍摄,众人也三三两两随便坐,等待重新开机。   结果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导演先是说突发状况,后来又说版权纠纷,再后来又说是后方公司在协调一些事情。   总而言之,说法一会儿一变,到最后,节目还能不能继续拍摄下去,都没人能搞清楚了。   因为节目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再开拍,众人也不好去联络琅琅。   所以,除了英子和闫云卓,所有人都痒得心痒难耐。   ……   众人在屋子里坐了会儿,过了会儿,陈夕被叫了出去,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进来叫徐湘潇。   “我?”徐湘潇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明白为什么公司协调,会专门点自己的名。   自己已经这么久没入歌坛了,难道还牵扯到什么利益瓜葛吗?   懵里懵懂出了门,跟着工作人员走了一会儿,她被带到另一个房子里。   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办公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桌子后面等自己。   “请坐。”看到徐湘潇来了,那个男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表示催促。   徐湘潇很快就知道,这人身份肯定不简单。   那个男人慢慢取下墨镜,用眼睛从墨镜后头看了徐湘潇一眼。   眼神冰冷,也全无表情,这个人相貌算英俊,却让人不想靠近。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爱华公司的工作人员,”对面那人说,“我姓高,你可以叫我高秘书。”   “高秘书?”   徐湘潇感觉,自己好像听过这个称呼。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具体是做什么的,但她直觉感觉到,对方来头不小。   “我是过来跟音乐私藏馆的所有者进行谈判的,”高秘书说,“我们觉得,这个地方有很大的文化开发价值,所以想和私藏馆的所有者达成一项合作。”   徐湘潇耸了耸肩,说:“我又不是私藏馆的所有者,这里的所有者是JX。”   高秘书依然是面无表情地说:“JX已经表示,将这里赠送给你。”   “只是口头说的,我没有签任何协议,也没有房产证之类的证书。”徐湘潇说。   她很谨慎。   “事实上,这栋建筑本来就没有房产证,”高秘书说,“这里的产权证还卡在镇上的有关部门,还没有办下来,只是建筑先盖起来了,严格来说,现在它还是个违章建筑,拆除掉也不为过。”   “什么?!”徐湘潇大声道。   拆除音乐私藏馆?!   这是她今天听说过的最离谱的话。   高秘书面无表情的递过来一个白皮书:“先看看合作内容再说吧。”   徐湘潇低头,翻开白皮书看了起来。   仔细逐字逐句研读之后,她慢慢抬起头,表情怪异地说:   “这不就相当于卖给你们吗?”   高秘书把双手放在桌上,说:“细则上面有出入,确切的说,是租期达到一定年限后,便可以转移所有权。”   徐湘潇莫名感觉肚子里有股邪火,在蹭蹭往上窜:“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这条款里面写的清清楚楚,没有不可抗力不能不续租,你们有一万种方法达到租期。”   高秘书说:“这属于对合作协议细则上见解的出入,具体可以在之后和律师交换意见。”   徐湘潇大大地摇头,把白皮书扔了回去:“我不同意!”   她很少生气。   今天生这么大的气,不仅是因为,这帮家伙居然打起了音乐私藏馆的算盘,这么快就跑过来,想把这里给捞过去。   这不是最最令她生气的。   最最令她生气的事情是——他们在要这里的时候,给的价格,相对比起这里的价值,极其非常的低廉!   她都想揪着对方的耳朵问问,这个堪称伟大的音乐馆,在你们眼中,难道就值这么点钱吗?!   高秘书平静的把白皮书收了起来。   “徐小姐,我们这次来其实还有个目的,尽管这座音乐私藏馆我们不能达成合作,那我们的要求是,也不能再对这里继续进行拍摄了。”高秘书说。   “为什么?凭什么?”徐湘潇大声问道。   “一是版权问题,这里的馆藏音乐,可能有一部分版权归属于爱华,我们怕你们提前播放了,影响公司战略,”高秘书说,“二呢,则是因为这座建筑还属于违章建筑,我个人不建议对它进行过多曝光。” 169.我就是风暴(五合一)   徐湘潇“曾”地站起来了。   在她充满怒意的视线中,高秘书面色如常地在桌面上把文件弄整齐,装进随身的公文包。   “其实这件事不该对你说,这是我们和节目组正在交涉的内容,算了,提一嘴,对你也是尊重。”   他说话的语气很恭敬,他说的话却很嚣张。   “不该对你说”,潜台词就是“和你无关”。   意思就是,“知道又如何?你徐湘潇阻止不了”。   遗憾的是,徐湘潇发现,自己确实无法阻止。   而且他刚才那话,隐含的威胁意味很浓——这音乐私藏馆,现在可还算是个违章建筑。   违章建筑按道理来讲,可是要拆掉的。   好整以暇地收拾好公文包,高秘书又说:   “实际上,我们已经写好了计划书了,这座音乐私藏馆和JX本人,都将会被纳入我们的体系内。我相信,到时候,我们还是能愉快地达成合作的。”   徐湘潇盯着他的眼睛:“你太傲慢了。”   “我傲慢吗?”高秘书歪头。   他脸上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   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能这个世界上的艺人中,只有徐湘潇这样既有咖位,又有个性的人,才敢这么当着他面骂他。   “你没有办法收买JX的,”徐湘潇说,“你的那些条件,他根本都不在乎。”   “他的声望和音乐才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这样一个人,你们却毫不在意。”   高秘书呵呵一乐,突然转过身,把公文包放在桌上。   他把用定型喷雾固定成完美形状的头发捋了一把,然后慢慢说:   “你们是今天才知道JX这个名字的,可是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名字的吗?”   徐湘潇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4年前,”高秘书说,并且重复了一遍,“4年前。”   徐湘潇瞪大眼睛。   高秘书接着道:   “你们今天才知道他,以及他做的事情,但是我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和他开始接触,并且开始成体系的评估他的商业价值。”   “当时经过我们的评估,他的作品在国内的最终受众群体,只有1.2%,付费率只有33.6%。今天在过来之前,我们又做了一次评估,他的受众群体稍微提升了一点,2.2%,刚好涨了1%。”   “所以,喏,你手上拿的那个意向合同上面的价格,就是根据这个评估来的。”   徐湘潇皱起了眉头。   高秘书微微一笑,说:“你是不是想问,怎么会这么低,我们是不是在评估上动了手脚?”   徐湘潇就是这么想的,可她没有回答。   但高秘书仿佛能看穿她的所有想法,又是一笑。   “那个评估完全是给我们自己内部用于参考的,我们没有理由去做任何手脚。”   “这个结果很令人瞠目结舌,我们自己也很吃惊,但是结果就是这样的,我也没有办法。我们的评估体系在历史上的判断误差,至今都还没有超过5%。”   “实际上,我们对他的评估数字已经相当放水了,他的曲风多有开创性,在国外得了多少奖,这些就算全都加权进去,他也只能得到这个数据。”   “所以我才会这样跟你交涉,我们的意向合同上面的金额,全部都是根据评估体系科学计算得来的,并不是出于我的私人恩怨,或者是某个人对他的喜好。”   “要知道,我们是一家公司,我们只想要赚钱,我们也只需要赚钱。我们并不是将他当做一个普通艺人来看待,我们已经根据他的商业价值,给了他最高的出价。”   徐湘潇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僵化地拿赚了多少钱去套JX,永远会得出一个荒唐的答桉。   JX在国外那么受人尊重,怎么可能用他们那点金钱来衡量?   高秘书笑了,眼神高深莫测。   “你是不是在想,JX在国外那么火,在国内也不可能不火起来,对不对?”   他推了推眼镜,说:“我问你一个问题,至今距离JX在国外的活动已经四五年了,请问,他在国内有多火?”   徐湘潇一滞。   高秘书又问:“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是今天的《诗意的生活》播出,会有多少人知道JX这个名字?”   徐湘潇说:“那是因为他在国内还没有得到推广……”   高秘书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手指,说道:“你说道关键点了,没有推广。”   “我推荐你看一本书,书名叫做《乌合之众》,是一本伟大的传播学着作,”高秘书说,“如果你看了书,你就会明白,所谓大众,当它是一个集合体的时候,他们聚集了所有人身上最糟糕的缺点。”   “无脑,健忘,轻信。今天这件事情后,有多少观众会动手找到JX的歌来听?有多少观众会真的跑过来看看这座音乐私藏馆?有多少观众会就此牢记JX这个名字?”   “我告诉你,没有几个。”高秘书说。   “他在国外创作的那些音乐风格,在国内没有任何市场,受众群体只有极小众的文艺青年,这些人一般都没什么钱。”   “时代不同了,这个时代,观众的选择太多了,为什么他们非要来听你的歌?”   “说JX有多么伟大,在音乐上有多少开创性……这都是虚的,没有观众付费,他的伟大就没有落脚点,也没有说服力。”   面对一言不发的徐湘潇,高秘书用一种王者的睥睨姿态,在房间里踱步。   他的每一步,都丈量着国内乐坛的销量业绩、市场经纬。   “在我们的评估体系中,李兴亮的价值是JX的5倍,你知道为什么相差如此悬殊吗?”   “因为对于大众来说,JX只是一个遥远的名字,但李兴亮,是一种生活方式。”   “是的,他在音乐上可能不值一哂,但每天有多少人在他的超话打卡?有多少人为他投喂小花朵?有多少人守着他的综艺活动和新专辑发布?”   “这些都是真金白银的支持,这是一个生态,里面有你难以想象的巨量投入。”   “是的,JX的歌很牛逼,虽然我不喜欢听,但我承认他的创作能力确实牛逼,但是在我看来,李兴亮比他更加伟大。”   他提起公文包,说:“徐小姐,相信我们,我们是一家赚钱的公司,我们愿意为所有艺人尽心竭力地服务,但是前提是,得赚得到钱。”   “一个艺人伟大与否,不是一小撮人说了算的,我们只看,能赚多少钱。”   在他离开房间之前的最后时刻,徐湘潇往前走了一步,对着他的背影说:   “我虽然不懂什么《乌合之众》,也不懂什么传播学理论,但是,我知道均值回归定理。”   “JX他是史上最伟大的音乐人和创作者,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他迟早会回归到属于他的位置上。”   “如果你们的评估体系只是从赚钱这一点上考虑的,就大错特错了,你们无法评估一个伟大到超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存在!”   高秘书的步伐并没有停顿。   徐湘潇的话对他没有太多触动,因为这种话他听过太多遍了。   有多少人都自诩伟大,认为自己的音乐天下无敌,哭着跪着来求他,只为了获得一点点曝光?   太多了。   如果每一个都认真对待,他这辈子的精力都不够用。   这个世界上有才华的人太多了,谁都可以替代,地球离了谁都转。   真正不可替代的,是爱华公司,是隐藏在他们背后的那台工业机器。   那才是真正伟大的造物。   他一丝不苟地走出了房间,伸手掏出了手机。   “法务部要加快行动速度,尽快把司法上面的程序搞清楚,务必要做到让音乐私藏馆不再出现在公众媒体下。”   “要加强对舆情的监控和管理,即使处理掉所有不该出现的信息。”   “在我们完成和JX的谈判之前,我不要在网上发现任何关于他的话题!”   走出办公室,身边的人如同风中的麦子一般纷纷低头:   “高秘书!”   “高秘书好!”   高秘书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快步走出去,旁边一人跟上来,小声说:   “高秘书,您受累亲自来这里,何必呢?”   高秘书看了那人一眼,说:“这回谈话的对象是徐湘潇,我当然要亲自来,对她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他登上路边停着的梅赛德斯,低头对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听到后连连点头,快步小跑,一路跑到徐湘潇身前,小声对徐湘潇说道:   “刚才高秘书说了,他下午约好了和JX见面,跟他谈好之后,会再和你一起谈谈,想必你会改变主意的。”   徐湘潇向远处望去,她看到,高秘书坐进车内,司机恭敬地帮他关上了门,随后回到驾驶座,彭地带上车门。   车子绝尘而去。   ……   瓶塞发出“波”的轻响,并且很快被涌出的香槟喷射出去。   在潮水般的掌声中,身穿红色晚礼服的王倩脸上带着甜笑,跟着轻轻拍手。   这里是尤利亚大酒店金色香槟厅。   这个宴会的目的,是为了庆祝。庆祝雷亚娱乐和海涯娱乐达成的一项对双方来说都很重要的交易——   ——李兴亮和雷亚娱乐解约,转而和海涯娱乐签约。   整个李兴亮的团队,集体跳槽,转投海涯的怀抱。   这个交易如果放出风,会引发轩然大波,无数媒体会蜂拥而至,粉丝更是会气得发狂。   但此时对于双方来说,这个交易都令人满意。   要知道,为了让李兴亮解约,海涯娱乐代替他向雷亚娱乐支付了整整1亿2千万的违约金。   雷亚娱乐仅靠着这一笔钱,今年一年的营收目标就都达到了。   只不过,少了李兴亮这棵唯一的摇钱树,明年怎么办就是个问题了。   雷亚娱乐和海涯娱乐公司的人交杂而坐,在席上谈笑风生。   王倩紧张地整理着头发,她的唯一任务,就是陪好身边的这个人。   说实话,王倩在最初接到陪客任务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坐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名字叫陆庆州。   或者说的更直接一点——他是陆家的。   爱华基本上就是个家族企业,海涯公司称为爱华子公司后,陆家的子弟自然也空降过去实际控制了海涯。   说是和海涯达成了交易,不如说是和陆家达成了交易——就凭海涯的体量,是不可能一口气掏出1.2亿的。   王倩端起酒杯,笑盈盈地对陆庆州说道:“陆总,我敬您一杯。”   “哈哈。”   陆庆州哈哈一笑,举起红酒杯,和她的酒杯空中相撞,发出悦耳声音。   他此时已经有些微醺了,说话也舌头大起来。   他指着桌对面的李兴亮——此时那个男生脸白白地坐在那里很乖巧,大着舌头说:   “从今天以后,兴亮就是我们海涯的一份子了,我相信,他在我们海涯,在陆家的庇护下,肯定能走得更高、更远。”   李兴亮点头称是,浅浅微笑,低头。   旁边雷亚的副总站起身,点头哈腰的把酒杯递过来,满脸堆笑说:   “那是,我们也是觉得,在海涯的运营下,才能更好地发挥兴亮的价值和优势,我们也是和他好聚好散,来,陆总,我敬您一杯。”   他的酒杯悬停在空中,陆庆州却没有举杯去应,而是伸手指指点点道:   “不是我说你们,你言语里的讽刺意味,难道你以为我没有听出来吗?”   雷亚那个副总的脸色变了:“陆总,我没有……”   “你们以为,李兴亮和江心海产生了矛盾,你们弃卒保车,把兴亮冷藏了,我们这边就过来接盘,你们是占了大便宜啊,你们很高兴,对不?”   雷亚那个副总笑着说:“陆总,这就是您想多了,这样,为了表示诚意,我先喝了,您随意。”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他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亮给陆庆州看。   陆庆州举杯,沾唇即止,然后慢悠悠地说:“我告诉你,如果你是那样想的,那你就错了。”   他抬头,用下巴指了一下李兴亮,说道:“兴亮是个人才啊,你们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李兴亮的背暗暗坐正了。   “你不要暗笑,不要以为我们是什么冤大头,我告诉你们,兴亮是近5年以来,唯一一个不在我们爱华的生态体系下,异军突起的明星,唯一一个。”   他重复了一遍“唯一”这个词,伸出食指,在空中晃了又晃。   “如果我们的生态吸纳了他,就等于填补上了最后空缺的一环,我们爱华的整个战略版图,就彻底完整了。”   陆庆州酒后有点嘴上把不住门,他是说得兴奋了,可雷亚的领导们脸上都有点不好看。   王倩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站出来,挽回一点颜面了。   她笑着说:“陆总,虽然兴亮确实不错,但我们公司战略转型,更加注重于音乐本身的开发,以及创作型艺人的培育,相比起江心海,兴亮的风格还是不太适合。”   陆庆州摇头道:“错了,错了,大错特错,江心海怎能跟李兴亮比?”   他抓起桌上的酒杯,摇晃了一下,随后说:“你们只能看到,江心海打榜数据一瞬间超过了李兴亮,但是你们知不知道后台的数据?”   众人疑惑地看向陆庆州。   他咧开嘴笑了。   “本来我们还没有下定决心拿下李兴亮,但是当看到了付费数据之后,我们瞬间就拍板了。”   “虽然江心海的热度最终是李兴亮的两倍,但是李兴亮粉丝的付费率,是江心海粉丝的3倍!”   “这说明什么?说明李兴亮的粉丝质量极高,在受众面远不如江心海的情况下,还能表现这么出色,这足以说明他的价值了。”   说完,他又对身旁的王倩道:“怎么,你看上去好像不服气的样子。”   王倩想了想,说:“陆总,您有看过《诗意的生活》吗?”   “没看过,怎么了?”   “如果您看了,就会知道,给江心海写歌的迟尺,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人,”王倩说道,“他写什么歌都能驾驭,在国外拿奖拿得手软。”   “这样一个厉害的人,如果回国了,重新开始给江心海写歌,她一定会再次火起来的。”   陆庆州笑了。   不仅他笑了,海涯公司的其他人都笑了。   他们笑得很轻松,很胸有成竹。   王倩都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笑。   她觉得,他们肯定没有看《诗意的生活》。   但就算是没看《诗意的生活》,现在科普JX的帖子漫天飞,他们也应该知道一二啊?   他们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连JX的面子都不给?   笑完了之后,陆庆州才慢慢抿了一口红酒,脸上笑意还未消,开口说:   “你忘了一件事啊。”   “什么?”王倩脸上还有点茫然。   “你们说的那个JX,就是海涯公司的前任掌门人啊!”陆庆州说。   说完,众人又笑了起来。   王倩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对哦!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JX就是迟尺,迟尺就是和江心海创办了海涯公司的人。   虽然两人现在都不在海涯公司了,可海涯公司相对于他们雷亚,肯定更为了解JX啊!   陆庆州回头看着桌子隔了一个位置的人,说道:   “齐小春,你是两朝老臣,是跟着江心海和迟尺一起过来的,你说说,JX是个什么样的人?”   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坐在那里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白领,一脸严肃的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众人有些惊愕。这个女生看上去年纪轻轻、其貌不扬,没想到,她竟然是跟过江心海和JX的人。   “如果让我来客观评价JX的话,那么我会说,他是创作上的巨人,经营上的矮子。”   齐小春的嘴里,毫不客气地说出对老东家的点评。   “他创作了很多脍炙人口的作品,可是在经营上,完全凭他自己的喜好,他好像有自信自己能以耳朵听出来哪个艺人能成名,哪个艺人不能,因此公司在经营上,完全是按照他的个人喜好来的。”   “像之前公司签下的二手玫瑰,唱得非常难听,被无数观众骂,但他强行要推广;”   “还有万能青年旅店,声称自己做专辑,结果一做就是十年,这十年间完全靠公司白养;”   “他还签了一个叫姚蓓娜的,那个姑娘本身就有病,绝症,他明知如此,还签了她,公司为了给她治病,掏了几百万;”   “我记得,还有个叫周浅的,是个男生,但声音像女生,他是唯一一个市场反响很好的艺人,结果JX居然很爽快地放他单飞,让他开自己的工作室了!”   说到这里,齐小春本来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激动,脸颊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   “知道吗?当时公司签约的艺人,十个有九个都是亏的。你们能想象吗?当时江心海那么火,可公司的营收,却在账面上还是亏损的!”   “正是因为常年累月这样的经营方式,公司的股东们才集体抗议,最终迟尺,或者说JX暗然离去。”   “我认为,JX这种人,就应该专心创作,不应该牵头经营,或许他离开海涯公司,才是更好的选择。”   众人听完她的讲述,都有点沉默了。   王倩甚至还感觉到一丝幻灭。   她现在甚至都对JX只身闯荡欧美,带着几个乐队搅得外国乐坛天翻地覆这件事,产生了一些怀疑。   陆庆州让齐小春说完后,摇了摇酒杯。   杯中猩红液体旋转,折射着满屋璀璨灯光。   “他在国外的乐队能火,能赚钱,是因为碰到了运营能力强的公司了,不然的话,你们想想,”他趴在桌面上,扫视了一眼满屋的人,“如果他的实力真的强到,可以做一首歌就火一首,那他为什么要离开海涯公司、离开华国呢?”   “直接留在华国做音乐不就好了?他自己的公司,自己的海涯,做起来了还能扛很多年,为什么要跑到外国去呢?”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甚至连想一个解释出来都做不到。   只有坐在桌子对面的李兴亮,还在那里甜甜傻笑。   “答桉就是,他做不出来,”陆庆州说,“他的模式已经在国内证明是错误的了,爱华的路线才是正确的。”   王倩还有些不服气地说:“可是,在国外,他还是火了。”   “那不是更加说明他的模式落后了吗?”陆庆州脸上笑容更盛,“你要知道,华语乐坛是比国外的娱乐圈先进很多的。”   王倩微微瞪大眼睛:“你确定?”   “咳咳。”旁边一个雷亚的副总咳嗽了一声,提醒王倩说话注意分寸。   陆庆州却一脸不介意,说道:   “现在,华语乐坛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看看财报就知道了,我们的单位产出比欧美高多了,只要再多发展几年,绝对数量提升上去之后,我们的产值绝对比欧美高。”   说完,他又说:“你看,被我们打败的JX跑到国外,结果嘎嘎乱杀,这不正说明,我们才是蛊王吗?哈哈哈哈……”   他的员工都跟着他哄笑起来。   ……   《诗意的生活》已经停播三个小时了。   在这三小时里,小分队的众人们坐在屋里,等都等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而坐在远离众人的地方,英子正在和闫云卓低声说话。   “师傅,你看这么编辑微博怎么样?‘唱好属于自己的歌,不给欧美当传声筒’。”   英子看了一眼,指点道:“把欧美改成洋人,更有感觉一点。”   “不愧是师傅。”   闫云卓用抠着手机,把字改了过来,微博配图是自己一张精心P过的照片。   “刚才高秘书那里的线人,已经跟我发来消息了,”在徒弟发微博的时候,英子慢悠悠地说,“他跟JX见上面了。”   “啊?!”   闫云卓十分震惊,手里的手机几乎都快要拿不稳了。   愣了良久,她才说:“师傅,那他是不是要加入爱华了?那我还发这条微博吗?”   她这条微博,含沙射影,明里暗里就是指JX是精神欧美人。   要是JX也入了伙儿,成了同事,那岂不是尴尬了?   英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猪脑子,他加入爱华,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越黑他,越real,公司巴不得旗下多几个唱对台戏的,这样两边都能吸粉,最后还是公司赚钱。”   闫云卓眨巴眨巴眼睛,她没想到还能这样。   “你记住,你只用为公司负责,除此之外,不需要管任何其他事情,明白吗?”英子叮嘱道,“给你钱的是公司,又不是同事!”   “我懂了。”闫云卓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又说,“可是师傅,我天天这么黑,要是公司给点资源,让他起来了,那我岂不是要一败涂地?”   英子剜了她一眼。   她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这是在耍滑头了。   说来说去,她还是有点自保意识。   如果自己不表表态,她是不会自己扛着黑锅就冲锋陷阵的。   想到这一层,英子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她点开微博,在对话框直接输入:   “我劝那些喷我的、网暴我的黑子们,收起你们的千元机,好好面对自己一无所有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再崇拜别人,你也成为不了他,再憎恨我,也无法显得你比我高明。你只能做你自己。JX牛逼,然后呢?JX再牛逼,我也不喜欢他的歌。”   输入完之后,点击发送,发送成功。   “都”的一声,闫云卓那边首页刷出来这条微博,正是英子的。   “师傅!”闫云卓两眼放光,第一时间转发了这条微博,并且复制粘贴了她那句“JX再牛逼,我也不喜欢他的歌。”   “还是师傅牛逼,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么好的文桉。”   英子没有说话,眯着眼躺在椅子上。   “师傅,你那条微博火了,网友都在刷你的名句!”   “意料之中。”英子说。   她抬头看天,开始感到无聊。   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农村,只有天空比城里更蓝。   ……   江心海和徐湘潇愁眉苦脸,翻越着网上的言论,越看越气。   “真是有毛病了,这些人纯粹是把黑的说成白的,气死我了!”江心海狠狠一捶桌子。   “怎么了?”秦云初在一旁问道。   “喏,你看。”   江心海把手机递给她。   在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帖子里,一上来就给JX扣了一顶“精神美国人”的帽子。   JX明明是在外国用音乐征服了欧美,那个楼主却把这件事说成是“JX投奔了欧美,给欧美人服务,再用欧美来压迫华国乐坛”。   然而就这么离谱的观点,居然还有一堆人赞同。   秦云初安慰道:“别在意,这些人很多都是拿钱办事的水军。”   “关键是还有很多人信了啊!他们又不了解JX,这么乱说,真的气死我了。”   看着气鼓鼓的江心海,秦云初凑过去,小声对她说:   “别在意,这是陆家的常用手段,每当他们要签约哪个艺人,或者是哪个艺人刚刚崛起,他们就会用水军去抹黑,这叫下马威。”   江心海抬头:“是这样吗?”   “是的,”秦云初点头,“陆家的水军,是全球除了CIA以外最厉害的水军组织,你看到的所有热点话题,都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他们想让谁臭掉就能让谁臭掉。”   江心海有点气闷:“就这么无法无天吗?”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边那两个那么有恃无恐?”秦云初冲坐在离两人较远的英子和闫云卓努努嘴。   但凡是娱乐圈混口饭的,或者是做文化传媒了,就没有不怕陆家的。   毕竟他们都是靠人气吃饭,如果名声臭了,就没饭可吃了。   正说着话,江心海随手一刷微博,转眼就看到了英子那条微博。   读了一遍,江心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看着那条微博不断疯涨的转发数量,她直接关了手机屏幕。   “唉,现在陈涯不在歌坛,她又开始跳起来了。”   江心海有点难受,看着英子那边,小声说:   “我感觉,陈涯就像孙猴子,英子就是那个小妖怪,我们打了半天,眼看就要打死了,结果天上下来个神仙,把她给收走了。结果第二次见面,人家就是神仙下凡来了……”   秦云初听完笑道:“资本就是菩萨,谁让人家有靠山呢。”   两人深深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江心海说:   “其实水军的作用还是有限,只要JX的歌能在国内也流行起来,他再火一把,那些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也就是说,只要《诗意的生活》继续播出,找琅琅证明JX的成就,就一定……”   秦云初打断她道:“现在看来是很难了,我刚才跟我爸打了电话,很有可能今天节目都没办法播了。”   “为什么?”江心海皱眉问道。   “明面上他们说的是版权问题,但实际上,是因为节目里面提了陆家,他们不干了。”   江心海说:“陆家这么霸道吗?”   “就是这么霸道,而且已经霸道很长时间了,”秦云初说,“你想想,他们对华语乐坛已经实际上垄断了,说一不二,这种事情要是曝光给大众,会引起多大的舆论反弹?”   江心海沉默着想了想,点点头。   也是。   像陆家这种垄断行业的事情,圈内人是见怪不怪,可曝光给公众,就不一样了。   秦云初悻悻道:“我也很看不惯他们的行为,可是我也是局中人,我们家和陆家也有姻亲关系,很多地方也有商业合作,抨击他们,对我们也没好处。”   江心海摇了摇头。   那句经典台词说得好: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   江心海不甘心地抱着双臂想了会儿,突然灵光一闪。   “云初,我想到了,他们不是不拍吗?我们来拍不就好了?”   秦云初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们也可以直播啊!”江心海说,“我在菠萝菠萝有直播间,之前不是在上面发过《夏天的风》和《山丘》吗?我也有点粉丝,我直接在菠萝菠萝直播,拍一下音乐私藏馆,不也能有点流量吗?”   秦云初眼睛一亮:“可以啊!而且好像还合规合法。”   江心海掏出手机,打开软件,点击了开始直播。   “哈罗哈罗,能听见我说话吗?”江心海对着手机挥了挥手。   她摆弄着手机,由于不太熟悉操作,等了五分钟,一个弹幕都看不到,她还以为自己要凉了。   “我帮你转发一下吧,帮你凑点热度。”秦云初说。   徐湘潇从旁边凑过来:“你们在讨论什么?”   “心海开直播了,湘潇,你也来帮她凑一下人气。”   “好哇!”   三个女生低头摆弄手机。   因为都没怎么直播过,所以她们完全不知道自己人气几何。   正在此时,秦云裳从旁边凑过来了。   “姐,给你一个好东西。”   她把手机“吧嗒”放在桌上,手机屏幕上面,是一段录音。   “这是什么?”秦云初转头看她。   秦云裳神秘兮兮地说:“这是我刚才熘进音乐私藏馆,偷偷用手机录的。里面是《贝多芬3号》。”   秦云初眼睛一亮:“是啊,刚才大家都没来得及听这些音乐写的怎么样。”   江心海也凑了过来:“放来听听?”   秦云裳点击了播放键。   刚按下去,手机突然爆发出既有魄力的交响乐声。   就如同狂风骤雨袭来,山崩地裂,天塌地陷,声音时而轻微,时而高昂。   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共同编制了气势无比恢弘的诗篇,所有的表现力一瞬间爆发出来。   透过气势磅礴的音乐,江心海看到了生命力的顽强,秦云初看到了死亡的无边无垠,秦云裳则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抓住了,有点喘不过气。   徐湘潇感受到的,却是创作者仿佛含着鲜血和泪,昂然不屈,还一脸笑容,坦然面对风暴的勇气。   生命,死亡,以及面对生命和死亡同时需要的勇气,随着钢琴的敲击和琴弦的震颤,三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同一个词:   命运。   可能是这支交响乐的表现力太强,也可能是三个人的音乐感受性有了一定水平,在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他们三人同时想到的,就是——命运。   无可奈何,除了拿出勇气面对,别无他法以抵御之的命运。   “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   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   徐湘潇喃喃道。   手机的音量有点大,在曲子响起时,屋里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了她们的方向。   所有人都听到了。   秦云裳本来打算调低音乐音量,但是在音乐播放的时候,她一时入了迷,手指悬停在音量键上,没有按下去。   屋里,本来汪锋和何灵还在说话,工作人员靠在门口聊天,崔大佑在读书,音乐响起时,屋里的讲话声同时停止了。   良久,屋里只剩那交响乐磅礴的奏鸣。   足足7分钟,音乐才渐息。   然而一曲终了,还是没人说话。   良久之后,崔大佑才问:“这、这是什么曲子?”   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四人茫然抬头。   他们也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他们心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这,真的是JX写的吗?”   江心海怔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此时,她莫名看懂了自己的直播界面——左上角那个画着一个小人,后面的数字,就是直播间的实时观看人数。   那个数字,现在显示的是206万。   ……   “高秘书。”   “高秘书,小心脚下,这儿滑。”   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簇拥之间,高秘书走进洗手间。   对着镜子,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发型。   身旁的人帮他掸肩膀,拍平身上衣服的褶皱,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个人。   检查发型,这是他见重要的人之前,必须要做的动作。   接下来他要见的,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那个人的老朋友了。   交易海涯公司的时候,见过一面;他刚回国的时候,也见过一面。   接下来再见的话,就是第三面了。   他一直记得那个桀骜不驯的眼神。   除了他服务的那位,他还从来没在别人脸上看到那种眼神。   哪个人见了他,不是� ��高秘书”“高秘书”叫个不停?   别人敢露给他的,只有头顶或者后脑勺。   这世上搞娱乐的,没有比JX更惹人嫌的了。   而这次,他认为,自己已经捏中这人的软肋了。   推开门,他轻轻走进房间。   “JX先生,你好,又见面了。”   他的语气平静如井水,没有一丝起伏。   而在他面前,是一把背对着他的座椅。   在他出声说话之后,那把座椅滋熘一下,就转了过来,面朝向他。   高秘书看到,坐在座椅中间的,是个……黑头发,一脸桀骜的,小女孩。   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高秘书愣在了原地。   女孩怀里抱着个笔记本电脑,手指在触控板上挪来挪去,看到高秘书后,她把电脑放在了桌上,“波”的一声,从嘴里拔出棒棒糖。   女孩刘海整齐,眼珠黑熘熘的,她很可爱。就算她一副臭脸,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很可爱。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给人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感觉她随时就要翻一个白眼给你看。   高秘书说:“你不是JX。”   女孩说:“夏幽当然不是JX,夏幽是夏幽。”   高秘书一时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事情,所以站在原地,一时乱了阵脚。   “JX有事,让我代他来了,”少女生无可恋的说,她居然还把双腿放到了坐着的椅子上,蹲在了上面。   “他说了,你们想动他的音乐私藏馆,他给你10分钟的时间反悔,如果你不让你的人赶紧滚,你就死了。”   高秘书感觉内心头有火在烧。   “如果我不反悔呢?”   “刚才说了啊,那你就死了。”少女的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单手放在键盘上,敲来敲去。   高秘书突然失去了兴致。   “让你家大人来跟我谈吧,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哦,我刚才忘记给你说了,”夏幽说,“刚才我坐在这里等了你20分钟,所以我已经提前跟JX说了。等了10分钟的时候就跟他说了。”   “所以,你已经死了。”少女一脸无所谓的说,然后把棒棒糖放进了嘴巴里。 170.小手铐戴上,跟我走   高秘书很不喜欢少女的眼神。   那眼神就好像在看垃圾。   “你说,我死了?”   “嗯。”少女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很开心的说,“已经被判死刑啦!马上就要死得透透的那种。”   被一个看上去还在读高中的女生宣判自己的死刑,就算是普通成年男性,也很难有这种经历。   更别说是高秘书这种身份的人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死了?”   “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就是,再过一个小时,你会想如果找块地把你自己埋了,会比活着更轻松。”少女说。   挖个坑坑,把自己埋了,再盖上土。   比活着轻松。   少女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盯着高秘书这么认真的说,好像在给他推销保险。   “好了,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高秘书看了一眼手表,检查了一下时间。   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也好,神秘学上的死亡也罢。   他没有功夫在这里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胡扯。   “既然JX如此不重视这次会面,那我想,我也应该宣判他的死刑了。”高秘书盯着那个女生,一字一句地说。   “我以我的名誉担保,JX穷尽此生,他的名字,再也别想出现在华国公众的视线下。”   “此话言出必行,绝不反悔。”   夏幽忽然捂住嘴嗤嗤的笑了:“你也宣判死刑?鹦鹉学舌?”   高秘书感觉到心头无名火起。   夏幽止住笑后,眨了眨眼,说道:   “你们不是本来就这么做的吗?把JX的歌卡了好几年,又在网上放出水军来抹黑他,就为了等会儿跟他签合同的时候,能多压一点价格?”   高秘书往天花板上四处扫了一眼,看看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随后他低头看着夏幽,冷冷一笑。   “怎么?想要套我的话,然后录音录下来放到网上去?”高秘书冷冷一笑,“如果你那样做了,监狱的大门会为你敞开。”   “没有啊,我看你是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把你埋起来,根本用不着搞那么复杂。”   夏幽手里拿着棒棒糖,粉红色的舌头扭动着舔舐糖果,发出诱人的声音。   “我刚才只是给英国王室、德国总理办公室、法国总统办公室、奥地利总统办公室……各发了封邮件罢了。”   高秘书平时一直是个很严肃的人,但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有点绷不住。   “你是不是网络小说看多了,还英国王室?”   他没有功夫奉陪了,转身推开门,少女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还有58分钟,你还有你背后的陆家就要轰然倒塌了,真的不留下来见证这一刻吗?”   高秘书顿了顿,还是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后,他终于笑出了声。   “哈哈哈……英国王室……”   ……房间里,夏幽小腿一伸,整个椅子转了一圈。   她凑到笔记本电脑前,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   “真要做这么绝吗?老头子知道了的话,不得急死?”   过了一秒,对面那个黑色头像的人发回来一句话:   “让他急一急,生不了病的。”   夏幽眯着眼,心想,这人真是恶趣味啊。   她在电脑上输入:“你直接跟老头子说一声不就好了,用得着拐弯抹角放风,搞得那些国家空欢喜……而且老头子要听了,不得气死?”   “你心疼?”那边问。   “倒不是心疼,就是觉得,你这样……有点傲娇。”   没错。   就是傲娇。   夏幽露出笑容,对自己这个形容词有点满意。   明明打声招呼,一万个人会嗷嗷叫着帮他把爱华给灭了。   非要扭扭捏捏的,让自己给那些国家吹风,说什么JX的唱片国内发行受阻,有意向和贵国有司合作之类云云……   那些国家可怜兮兮的,搞不好还以为JX想移民了呢。   “你不懂。”   那边回过来一句。   然后又回过来一句:   “要不是老家伙念着当年战友情,能让陆家发展成现在这个肿瘤模样?”   “他要气,就让他气去。我不傲娇这么一下,这几年不是白隐忍了?”   夏幽摇了摇头,把笔记本电脑合上。   真是恶趣味啊。这个陈涯。少女这样想着。   少女把穿着白色蕾丝边短袜的小腿放在桌上,肆无忌惮地吃着棒棒糖,糖果早就吃完了,只剩下一根还有点味道的棍子。   要说恶趣味,自己也挺恶趣味的。   她跟陈涯两个的头像,一个纯黑,一个纯白——实际上,陈涯那个头像是她强行要他换上去的,美其名曰这样比较有组合的感觉。   实际上黑客圈子里,她到处跟人说这是情侣头像,搞得圈子里无论男女,谁都不敢用纯色头像了,怕得罪了两人。   旁观着不明真相的群众,少女就会对着电脑屏幕吃吃发笑。   夏幽的预言说,还有一个小时,高秘书就该埋了。   一个小时之后,高秘书人已经在爱华公司了,并且刚刚踏入电梯的时候,还感觉良好,并没有任何想把自己埋起来的念头。   实际上,一个小时只是她的一个预测,她那几封邮件的发作时间,远远短于一个小时。   仅仅十分钟,外事部门就接到了数个电话,并且迅速形成电话记录呈递上去,没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放在关键角色的桌上了。   然后在办公室前忙碌走动的工作人员们,就听到关上的房门里面传来暴怒的声音。   “爱华是干什么吃的?每年拨那么多文化专项补贴,连他妈一个陈涯都留不下来!”   “知道刚才接了几个电话吗?人比利时国王菲利普亲自打电话过来了!说什么准备了一堆奖,只要他入籍就能发,他们奖牌都擦干净了等着呢!”   “给姓陆的打电话!不管陈涯人在哪里,我要见到他的人!”   “在国内也好,在国外也好,在亚马逊雨林也好!你们他妈的给我把人找到!拍视频,发定位给我!   ”   房间里桌子的HP不断消减,外面的人听得心惊胆战。   这位可好久没发过这么大脾气了。   这么大年纪了,要是身子气出了什么毛病,他们一个个的都得担干系。   几个说得上话的赶紧推门进去劝,轻声细语说了半天,搞得老头子又火大起来了。   “他妈的劝我干什么?要劝去劝陈涯!”   “首长,这个名字可别乱说,这是机密啊。”旁边的人提醒。   人被说得一噎,又是一顿喘粗气,吓得旁边的人赶紧端水过来。   好半天,老领导才累得瘫坐在椅子上,冷静了一会儿,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红色电话。   ……过了好久,不明真相的人们才开始赞叹老领导的高瞻远瞩。因为一开始英国首相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们还认为这是个孤立事件。   等到后来法国荷兰比利时,甚至摩洛哥列支敦士登这样的都打电话过来,他们才意识到,这他妈是一场外交灾难。   那个反复在领导口里出现的姓陆的(还要在前缀加一句三个字的国骂),一时间成了办公厅鸡飞狗跳之远,人人在心中切齿痛恨。   不过暗中流传的“陈涯”这个名字,也引发了更多人的深思——这到底是哪尊神仙?   ……   “这是什么音乐?”   崔大佑怔怔地问。   房间里没人说话。没人回答他。   刚才那首交响乐,气势恢弘,大气磅礴,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把所有人震撼了。   在江心海手里的手机里,弹幕乱飞,全是在问“求歌名”“那是什么音乐”。   “这就是JX写的?”崔大佑逐渐激动起来,“如果我能写出这种音乐,我死了也甘心啊!”   闫云卓有些震惊地望向崔大佑,这句话的分量,对于音乐人来说可以说是至高的褒奖了。   高晓柏手里扇子摇得飞快:“如果馆里的音乐都是这种质量,还有那么多,那这栋建筑,真的就是奇观了……”   “刚才时间紧迫,我只录了这一首。”秦云裳说,“后来有一群人过来,不让进里面去了,把我赶出来了。”   徐湘潇诧异道:“凭什么把你赶出来?那又不是他们的家!”   “我不知道,有点怕,我也不敢问。”秦云裳怯怯说。   江心海站起身,有点脾气地说:“走,去看看。”   众人也纷纷起身。   英子冷眼看着人们走出去,闫云卓在旁边问:“师傅,我们要不要一起去?”   “走,去看看。”   众人鱼贯而出,来到音乐私藏馆前,发现陈夕正站在那里,跟一群人据理力争。   她面前的那群人,看上去似乎是村民模样,有几个手里还拿着锄头和铁锹。   “就是你们在这修楼,霸占我家良田!把我们家祖坟都给占了!平时是仗着有钱在村里横着走,青天大老爷您给我们做主啊!……”   人群里,一女的哭喊动天,陈夕一脸诧异地辩驳着:   “那根本就不是你家的地,你家的田隔着十万八千里,你纯属血口喷人!”   然而,她的声音本来就小,哪里吵得过面前这些村霸恶汉,她的辩驳无力地被掩盖在喧嚷之中。   江心海认得那个吵闹的农村妇女——先前他们刚刚来这里的第一天,村干部带着他们介绍陈涯的扶贫成果的时候,就是这个妇女诋毁造谣生事。她眼红自家没有得到好处,便到处抹黑陈涯。   “怎么了?”江心海走到众人面前,抱着双臂问道。   一个脸黑黑的汉子走到她跟前,说:“各位,对不住,你们这建筑可能侵占农田,根据规定,这地方要暂时查封,谁也不让进。”   陈夕站出来说:“这是我哥盖的,盖的时候怎么没说侵占?凭什么要查封?”   “那说明你们是违建!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这情节更严重,要坐牢的!”那个黑脸男人吓唬道。   陈夕不敢说话了,旁边何灵却说:   “你什么单位的?你的证件呢?还有,就算是违建,凭什么你们不让进?执法依据是什么?”   何灵是懂这方面的,他几句话,问得那人哑口了。   而且面前的人都是明星,不同于一般的平头老百姓,他也不敢向往常那样得罪。   旁边那个中年妇女冷眼在一旁阴阳怪气:   “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我们村里的这些弱势群体,生活的苦,你们哪里遭过?我们平时被欺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今天好歹有青天大老爷来帮我们伸冤,你们还阻拦……”   旁边这个农夫一家的几个村民,也都敲着手里的家伙呼应起来。   黑脸汉子背着手,走到门口,一眼就盯上了江心海手里正在拍摄的手机,挥了挥手,说:   “要拍到别的地方去拍去,这里不让拍,各位不要阻挠执法。”   江心海忍着怒气说:“凭什么不让拍?”   “没有凭什么。”   “这是法治社会!你不让拍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所以,就是这样。”那黑脸汉子又挥了挥手,“到别处去吧。”   这边吵起来,节目组的人也被吸引过来了,但围观了一会儿,没人敢上来说什么。   徐湘潇皱眉小声说:“我们报警吧?”   “他们只是不让进,也没有动手,报警的话,还不一定能解决……”   不远处,英子和闫云卓默默看着。   “师傅,怎么回事啊?”   英子看了一会儿,笑了笑说:“高秘书不是说了吗?”   闫云卓抬头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说,JX不允许出现在公众世界下。”   是的,不为别的,只为高秘书这样说了。   他的话,一向都是说到做到的。   闫云卓深呼吸。   高秘书这个人,以前在她这里的印象,只是高深莫测,且地位崇高。   今天之后,她要更新对这位强者的认知了。   正在此时,不远处,一列浩浩荡荡的漆黑车队,行驶在陈涯投资建设的乡村公路上。   很快,这些车队就挺在了音乐私藏馆旁。   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几十个人。   众人看着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只见为首的一人,伸手指指点点,安排着一切:   “这里拉上警戒线,这里要上防护网,东南西北,分设四处哨点。”   “尽快完成,回头再改建成围墙栅栏。”   江心海看着这些来历不明的,有点瞠目:“还来?”   何灵上前问道:“你们是那个部门的?你们要干什么?”   带头的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证件,甩开在何灵面前晃了一眼,何灵马上闭嘴不说话了。   闫云卓惊喜望向英子:“师傅,这也是高秘书的能量?”   英子看了一会儿,眯眼点头:“是的。”   “确切的说,这就是陆家的能量。”   正在此时,那位农村妇女又爆发出一阵喊天哭地:“青天大老爷做主啊!这里一定要拆啊!”   她说到拆这个字,那群人马上惊觉,都看向了她。   “拿下,带走。”为首那人马上说。   几个人扑上去,马上把那村妇按到了地上。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那妇女如同杀猪一般,在地上喊叫起来。   黑脸汉子和拿着锄头的村民们悄悄后退两步,为首那穿着风衣的男子扫了他们一眼,挥手道:   “都先带走再说。”   英子和闫云卓看着眼前这画面,都是一滞。   闫云卓上前一步,说:“等一下,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是英子?”   英子吓了一跳,她回头,才发现一人冷不丁站在她身后。   那人穿着制服,脸上似笑非笑,盯着她说:“不好意思,请跟我们走一趟。”   “怎么了?去哪儿?”   英子后退两步。   那人轻轻一伸手,英子马上感觉到,有一个冰冰凉凉的手铐,上了自己的手腕。   “我们查到,你购买了水军,在网上造谣、抹黑。”那人说,“请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在一旁闫云卓也这样被一头雾水地带上了车。   坐在车里,英子抓住后座上的铁栏,大声说:“你们告诉我,我犯了什么法?就算我买水军,你们也不能抓我!哪个明星不买水军的?”   “闭嘴。”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澹澹的说。   “我告诉你犯的是什么法。”那人说,“你犯的是,国家安全法。” 171.高秘书,你到底干嘛了?   这个世界上离谱的事情有很多。   有人只因为说了一个“分”字,就分手了。   也有人只说了一个“拆”字,就被带进了此生绝无想过会进入的地方。   在长达2个月的审讯之后,该村妇连自己8岁的时候跑到邻居田里糟蹋了几朵棉花都招出来了,却依然没有得到有司的信赖。   邻居的棉花固然无辜,可村妇认为自己更加无辜。一开始她甚至还在以为,这是“村霸”在给一向刺头的自己上眼药。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她打算学习忠贞不屈的先烈,誓不低头,直到对面的人捶着桌子对她大吼:   “你要拆的地方你知道是什么概念么?你tm怎么不说把英雄纪念碑给拆了?”   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件什么蠢事,得罪了什么样的人。   午夜梦回,她突然一身冷汗,梦到自家的老祖宗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连自己还在穿开裆裤的孙子都对着自己丢泥巴。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这句话,她才多在这里呆了两个月。因为人们怕她出去乱说,等热度彻底过来,才好吃好喝把她放回家。   而那个哄骗她过来的黑脸汉子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这位爷真的是收了钱的。   他按部就班地交代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收了谁的一千五百块钱,接受了怎样的指令,又纠集了哪些人。   在他全部交代供认不讳之后,引起了有司的轰动,这一切证据确凿的大料,都指向了一个被称作“高秘书”的人。   在有司激动不已出发准备去逮捕那个高秘书的时候,高秘书正在爱华公司,向尊敬的“那位”汇报工作。   “所以,实际上高调干涉《诗意的生活》,让我们的股票涨了1.5个点?”那位坐在沙发里面,手里拿着个烟斗。   他坐在黑暗中,很有“教父”的派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主要是提振了大股东的信心,”高秘书说,“另外,音乐私藏馆的潜力也估算出来了,如果成功签下,5年回报预估达到4千6百万。”   “问题是能拿下吗?”   “能。人有腿,可以跑,房子可没长腿。”   高秘书脸上浮现出笑容,说道:“我有九种办法可以拿下,九种。”   “不错。”那位点了点头,“重要的倒不是这5年能赚多少,重点是后续经营。”   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道:“你想想,我们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权威性的音乐基地,或者是一个奖项性质的地方,以后不也相当于一个排行榜或者金曲奖吗?”   “嘶——您的意思是?”   高秘书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让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一下子开阔了。   “这,就是真正的音乐家的殿堂,”那位强调到,“我们可以这样给公众灌输概念,只要是放在这里面的音乐,就是真正的殿堂级的音乐。”   “你金曲奖得再多,只要没进这座音乐私藏馆,就不算是真正的音乐人。”   “而一旦搬进这个私藏馆,你就和平克・弗洛尹德一样,和披头士一样,成为了全世界最耀眼的明星,是能写入历史的存在。”   “你想想,这是一种什么样级别的话语权?”   高秘书竖起大拇指。   “也就是说,我们旗下的艺人,要培养哪个,就把哪个的音乐‘请’进去?”   “对。”那位说道,“你开窍了。”   “每年评选一次,可以在那里办个活动,每年5个名额……”   “不。”坐在椅子里的那位否定了他,“每年最多1个名额,就跟诺贝尔奖一样。”   “对,就跟诺贝尔奖一样,每年最多1个名额。以后这就是音乐界的诺贝尔奖。”   “不要太贪心,细水长流,”那位说,“记得金曲奖吗?好不容易搞到手里,就是他们太贪了,竭泽而渔,才两年,就没人关注了。”   “对。”高秘书汗下。   每个奖就是钱,到手的钱谁不爱?   所以金曲奖拿到手之后,6个奖变12个奖,推完自家艺人又向别家娱乐公司收钱。   他们也没想到,本来口碑很好的奖,才两年,就骗不到听众了,很快就没人关注,白瞎了当时的投入。   “音乐私藏馆不会像金曲奖那样,变成凉门奖项,”高秘书说,“它里面还有平克・弗洛尹德坐镇,我们就把他们和私藏馆绑定,只要他们不塌房,私藏馆就不会凉。”   “这个私藏馆,可以打造成一个综合体,”那位继续说道,“既有线上,也有线下,线上搞付费音乐,线下就搞主题公园,每年一度就开颁奖盛典,规模可以再搞大一些,不要怕投入,投入多少,就能收回多少嘛。”   “确实。”高秘书点头。   他越想,就越觉得这个想法大胆、疯狂、天马行空,堪称伟大!   做文娱,某种意义上,也就是做话语权,他们能捧红这么多明星艺人,也就是靠着说谁行,谁就行的造星能力。   现在这个音乐私藏馆横空出世,借《诗意的生活》一飞冲天,有崔大佑、江心海等人背书,声望一下子就蹿到顶峰……   也只有这位,才能看出它背后的本质——它就是个可以牢牢掌控在手里的音乐奖项!   还有谁能比一个真正的音乐殿堂,更加接近“殿堂级音乐”的这个称呼?   想到这里,他比出来的大拇指形状变得更硬了:   “领导高见,您,才是真正的高瞻远瞩!”   那位轻轻吐出一个烟圈。   对于属下的马屁,他全然无感——如果没有他的话,又哪来的爱华?   可以说,下面这些人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   怎么吹都是不为过的。   “我错了,”高秘书诚恳地说,“之前构思的开发方式,还是像主题乐园那样收取门票,听了您的这个想法,我才意识到,我们之前的想法,都太低能了。”   “是吧。”那位说,“所以我才说,让你务必要拿下这座音乐私藏馆,人我们可以不要,馆,一定要拿到。”   刚说完,一阵铃声响起,那位放下烟斗,拿起了手机。   “喂。”   “是我。”   “怎么了?”   “哦?”   他站起身,走到远离高秘书的地方,低声对着电话谈起来。   “啊?……好好,我也不知道啊?”   “您消消气……我对JX真不是……”   “他老人家怎么了?……不至于吧?真不敢,真不敢,您这说的哪里话……”   挂了电话,他转向了高秘书。   眼神里满是欲言又止。   “领导?”高秘书刚说一句话,领导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太汗颜了……对对对……这实在是……”   “您别介啊?……真没那回事……”   “叛国?!这是从何说起?!”   “真不是我要封杀JX的!”   挂了电话,那位面色铁青地走到高秘书面前。   高秘书这才发觉,在他心中一向高大的那位,拿着烟斗的手,抖得有点厉害。   “高秘书,”那位对着烟斗嘬了一口,“能不能请你给我讲讲,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   在大陆的另一端,一则八卦自上而下传得飞起,很快就满城风雨。   JX要回欧洲了。   本来那封群发的邮件,只发给了个把国家,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快的,像比利时、列支敦士登这样的国家都知道了。   当然这其中也没有太过于深奥的秘密,只是大家都有一套情报机构,并且不约而同地将含有这封看上去好像是在发牢骚的邮件当成了优先级最高的信息来传递。   所以很快的,“JX抱怨国内音乐发行困难,那20首传世唱片至今都没有发布”这件事,就再次成了圈内人士的谈资。   据称,为了这事,英国王室的王妃和公爵都吵起来了。   人们在谈起这事的时候,总有那么点幸灾乐祸,并且充满了大仇得报的快感:JX啊JX,你也有今天啊?   同时也多多少少有些对华国音乐圈的鄙夷——但凡有点音乐素养和见识,也不至于能把JX放跑。   要是换了在是“我们国家”(这里依据说话人的所在地不同,可以有十七八个选项),JX那种级别的音乐,早就要被定为全国统一胎教音乐,从小学到初高中每天循环播放,十年后全国音乐素质会提升一个新的台阶,在文化领域称霸全球那种级别。   华国呢?华国的音乐公司到底在做什么?搞什么!   维也纳学院派的那些老学究们,更是对这件事喜大普奔,但是等他们回首望向自己手里的名单时,又愁眉苦脸起来。   不为别的,只为了JX-琅琅名垂青史的20张唱片里的所有音乐,但凡想要搬到大剧场,演奏人员中一定要有一个华国人。   这是JX和琅琅的硬性规定,没人敢不遵守。   但有能耐跑到维也纳来的本来就没多少华国人,所以一时间华国人成了香饽饽,每个乐队都想要分一个。   那些没有华国人的乐队都急得跳脚,可是又没有办法——谁让华国人是打开JX-琅琅那些传世经典的金钥匙呢?   作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华国人们终于骄傲得昂首挺胸,凭空获得了无数迈步走进金色大厅的机会,虽然他们当中很多人压根不是学音乐的,就是被拉去凑数,只能站在后场敲三角铁。   在奥地利表演音乐艺术大学,教授们饭后的茶话会上,JX再次成为了人们的欢笑源泉。   “你能想象吗?那个蠢蛋公司居然想用20万欧元签下JX,拿到他的所有音乐,否则就在业界封杀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猪啊!”   如果此时有任何一位对古典音乐圈稍有了解的人,此时走进这间房间,都会被这间房间里的阵容震惊。   这些人是定义了当代音乐的人,也是无数音乐大才的启蒙。   但凡是接受了正统西式音乐教育,都不可能不认识这几位。   属于是老妖怪一样的存在。   然而他们现在都在谈论JX这个名字。   “20万欧也不算少,只看JX需要付出什么,”施特劳斯教授说道,“如果只是每年到剧场里面当几次指挥,倒也不赖。”   “错错错,大错特错,”拉威尔教授说,“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签合同的吗?他们的合同就是卖身契,只要你签了,你过往以及今后,创作的所有音乐的版权都归属于那个公司,解约还需要付大笔的解约费用。”   海顿教授惊得下巴都掉了:“还有这种合同?你确定说的不是奴隶契约?”   “我也很吃惊,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拉威尔教授说,顺便吃了一口甜点,“他们的创作者都不具有人权,维护费用甚至比机器还要低。”   施特劳斯教授悻悻然摇了摇头,接着突然说道:“JX还是不肯让我们的唱片公司发行吗?宁可这么僵持着?没办法自由听到那些音乐,我感觉我的衰老速度加快了。”   “谁不是呢?”拉威尔也愁眉苦脸地说,“可他就是不肯,有什么办法?”   “要不和琅琅说说?他不是你徒弟吗?”   “琅琅他听JX的,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世界第一的钢琴家了,目光早就不在维也纳了。”   众人都有些唏嘘。   琅琅这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没想到,区区几年,就成长到了现在这种高度。   他现在的声望,已经跻身全球现在存世的唯一一位伟大钢琴家。   ——仅仅在数年之前,还有加一个尾缀“之一”,现在已经不用加那个“之一”了。   这全都是因为JX那些音乐,钢琴部分全都由琅琅亲自操刀弹奏。   这样一来,他就成了那些音乐的“原奏”,其他所有人都成了对他的模彷——这大大助推了他的地位提升。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世界第一的钢琴家了。   几位老教授仰天长叹,快点让JX出唱片吧!   再等不到,他们就要老死了!   他们不想在课堂上提到贝多芬、莫扎特的时候,只能用嘴巴哼哼!   ……   对于《诗意的生活》节目组来说,漫长的一天还并未结束。   江心海等人现在站在音乐私藏馆内,还有些恍然。   那些在外面忙碌的人们告诉他们,这栋建筑被列为重点文化保护单位,现在只是在对它进行安全戒严。   而他们对私藏馆进行的宣传是值得鼓励的,所以,想拍什么就进去尽情地拍吧。   所以,他们莫名其妙的,就回到了音乐私藏馆里。   此时日头已经逐渐西垂,秦云裳开口问道:“英子和闫云卓呢?”   “不知道。”秦云初说。   “她们是不是还在房间?”   “不是,”高晓柏说,“我看到她们跟我们一起出来了。”   “我看到她们了,她们被人带走了。”徐湘潇说,“还、还戴着……”   她说一半,停了。   她想说戴着手铐,但这话有点敏感,江心海还在直播,不适合这么大大咧咧的讲。   “还戴着手铐。”江心海接过她的话头说,“我也看到了。”   众人沉默了。   “我们还是不要聊这个了,”崔大佑说,“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就是刚才秦云裳小妹妹录的那首贝多芬,还有吗?”   “还是说,我们先连线琅琅?”秦云初问道。 172.华国音乐人都要感谢JX(感谢盟主叶澜书)   连线琅琅,好像是一个母庸置疑的选择。   3个小时前,他们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强烈期待,想要从琅琅那里搞清楚JX到底干了什么了。   3个小时之后,这种期待就像星星之火,终于发展成了滔天巨焰。   再让他们等,是等不了了。   江心海在直播的消息,仿佛长了腿似的,一瞬间就传得满世界都是。大量的观众一齐涌入了江心海的直播间。   打开她的直播间,满屏幕都是:   “看不了《诗意的生活》,还可以拿这个当代餐,幸福!”   “天呐!幸好我关注了心海,这就是粉丝福利吗?”   “兄弟们、姐妹们,动动你的小手,把直播间分享起来,让大家都看到!”   在直播间后台,“xx分享了你的直播间”的消息,如同滚轮般刷个不停,肉眼根本跟不上刷屏的速度。   在无数个聊天群、论坛、社交平台上,江心海的直播链接病毒般扩散开来。   随着大批观众的涌入,菠萝菠萝视频平台很乖巧地默默把江心海直播间放到了首页。   这样一来,她的直播就更火了。   “那我打琅琅的电话了?”徐湘潇抱着手机,征求着旁边人的同意,“我真打了?”   “打!”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徐湘潇吸了一口气,拨通了电话,并且按下了免提。   “都——”   漫长的提示音响起,响过三声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直播间观众一瞬间激动了起来。   “草草草,真的跟琅琅连线上了!”   “好激动,我现在好激动。”   “没看过《诗意的生活》,但是我也感觉好激动,为什么啊?”   “能不能问一下,JX和琅琅,哪个在国际上的地位比较高啊?”   ……   “喂。”徐湘潇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你好,琅琅,我是徐湘潇。”   “我知道。”对面说,“我看了《诗意的生活》,就等着你给我打电话呢。”   徐湘潇和众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也激动起来了。   “那就好说了,琅琅,你能不能告诉我,JX和你出的那些唱片,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徐湘潇问道。   崔大佑看着馆内的那些唱片,心旌摇动。   他脑海里还回响着刚才听到的那一段旋律。   这些就是宝藏,音乐的宝藏,而它们的谜题,马上就要揭开了。   “呼。”   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随后慢慢说道:“其实,这3个小时,我回忆了半天我和JX的经历,才发现,那是一场多么伟大的冒险。”   “嗯,对,就是冒险,”琅琅自我肯定道,“那是一场赌上我和华国所有音乐人名誉的冒险。”   “赌上……名誉?”   “是的,”琅琅说,“我认为,华国音乐人,都要感谢JX。”   众人皱起眉头。   在场的就有不少音乐人。   他们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场赌上他们名誉呃冒险?   而JX又做了什么,需要自己去感谢呢?   虽然他们是这么想的,但琅琅毕竟身份地位在这,想也不可能瞎说。   直播间观众带着疑惑,继续看下去。   “能说的详细一点吗?”高晓柏问道。   琅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们知不知道,3年之前,曾经流传过一句话。”   他顿了顿,说道:“‘华国无音乐’。”   “华国无音乐?”汪锋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句话,作为一个音乐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有点气愤。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西方音乐界流传的。”琅琅说道,“当时这句话很流行的。西方音乐人都把这句话当做一个乐子说。”   高晓柏说道:“琅琅老师,应该不是单单指华国无音乐吧?肯定还有很多其他国家版本的吧?比如美国无历史、英国无美食之类的……”   “不是不是,这句话就是单单提出来的,专门针对华国人。”朗朗说,“当时我在欧美国家演出,甚至都有保守主义分子当街拉横幅,嘲讽我和华国音乐。”   “这不对啊,”秦云裳诧异的说,“琅琅老师,谁都知道,您是世界首屈一指的钢琴家,当着您的面嘲讽华国无音乐,不就等于打自己的脸吗?”   “不是这样的。”电话里面,琅琅严肃地说,“我虽然是知名的钢琴家,但是我不是知名的作曲家,我弹奏的,都是外国人的音乐。   “我在每一场音乐会上,弹奏的每一首古典音乐,都是古典音乐家在几百年来创作的,只有在结尾的彩蛋曲,才会弹一首华国传统音乐。   “我看到那些人那么说,我心里也很难受,可是我反击的唯一方式,就是把那些西方先贤们创作的音乐,演绎得更加动听,更加具有神髓。”   直播间弹幕纷纷飘过:   “西方人太可恶了,恶心。”   “谁让钢琴是人家发明的?”   “琅琅说的是真事,我几年前在美国的音乐学院求学,我们的教授当堂这么说的,华国无音乐,然后满堂学生都哄笑,只有我一个华国人坐在那里,脸上无光。”   崔大佑、汪锋、高晓柏都有点默然。   华国音乐被这么贬低,他们做音乐人的,是最愤怒的。因为那就好像在戳他们的嵴梁骨。   可是,他们也确实无法反驳。   他们的音乐在国内再火,也没有在国际上闯出过什么名堂,没有什么太大水花。   只有用实力才能去打别人的脸,而他们却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琅琅接着说道:   “之所以会这样,起因是,当时维也纳音乐中心,正在编纂一套世界经典古典乐曲合集唱片,他们收集了各国几乎所有国家的代表性乐曲。   “除了那些特别动乱的国家,甚至连非洲国家,都搜集了大量代表性民族音乐。   “特别是日本,日本在东亚篇里,名曲数量占了半壁江山,日本也因此被业界赞誉为作曲家的摇篮,东亚音乐之冠。   “而我们华国,在合集中,名曲数量,居然只有区区一首。”   “怎么会只有一首?”江心海惊讶道,“这不是故意针对我们吧?”   “就是只有一首。”琅琅苦笑,“他们的收录条件比较严苛,会统计歌曲的传播度和质量,总之,根据他们的方式统计下来,华国音乐真就只有一首。   “华国如此大国,只有区区一首,而邻国日本是小国,都有好几首,这样鲜明的对比下,才让‘华国无音乐’这句话流传甚广。”   说完这话,直播间马上群情激愤。   说“华国无音乐”也就罢了,国人自家欣赏自家音乐,无需外国人来指点江山。   可踩一捧一,把日本给捧成什么东亚音乐之冠,就让众人有点受不了了。   要知道,在唐朝时,日本可是派遣无数遣唐使来华国学习,带走了华国的各种乐器,他们的民族乐器,都是从唐宋时华国流行乐器演变而成。   而日本皇室一直在吸收华国雅乐,贵族之间以欣赏雅乐为荣,雅乐更是占了日本音乐史很重要的一大部分。   后来在战争时期,日本人冲入故宫,将来不及带走的华国雅乐付之一炬,无数孤本善本、乐工乐师,都被销毁、屠戮殆尽,导致雅乐就此失传。   在华国流传了千余年的名曲《兰陵王入阵曲》,就是在唐时流传入日本,而此曲却在华国本国失传了。   还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华日蜜月期,奈良的日本教授带队在此曲的诞生地HD演奏了此曲,才让这首华国名曲重新回到故土。   这一事件也被称为“HD还曲”事件。   只要是了解华日音乐史的人,都对这些历史心知肚明。   华国曾经是弱国,连华国的音乐、艺术,也随着祖国一起命途多舛。   然而历史上的加害者,不仅没有得到惩罚,反而还被堂而皇之的捧成什么“东亚音乐之冠”!   只要知道这段历史的人,都会明白,这究竟是多大的侮辱。   汪锋连脸都气得通红,徐湘潇连忙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琅琅说,“后来,JX来了。”   “然后,再也没人敢提这句话了。”   众人有点发蒙。   就这么简单?   他们很想像数学老师那样,瞪着眼睛问出一句话:   过程呢?   琅琅也猜到了他们的反应,笑着说道:“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JX拉着我,一定要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在西方人心目中的音乐中心,让华国人的音乐响彻全球!   “于是,JX拉着我,一起去金色大厅,要申办20场音乐会。   “我们提出这个要求时,音乐厅的负责人都听呆了。   “要知道,当时正逢音乐季,全世界的知名音乐家,都蜂拥而至,受邀在金色大厅开音乐会。   “当时是真正的大牌云集,连帕罗瓦蒂、多明哥这样的世界最顶尖的音乐家都在,就算是我的面子也不好使,何况我们是要插别人大牌的队?   “最终在软磨硬泡之下,我们终于申办下来了一场音乐会。并且租了维也纳爱乐乐团。   “在这一场音乐会后,整个西方音乐界都轰动了。”   说到这里,琅琅停顿了,喝了一口水。   “然后呢?”江心海急死了,“音乐会开得怎么样?怎么就轰动了?”   “因为那场音乐会,卡拉扬也在,”琅琅说,“卡拉扬是现存世上最有名望的指挥家了可以说,他之所以在现场,是因为我们插了他徒弟小泽正尔的队。”   高晓柏说:“啊,对!小泽正尔,他是很有名的指挥家。”   这个不用他说,直播间弹幕也都没有不知道的。   这个人经常作为高考素材被用到作文里,不仅应用面广,数量还多,可以说在华国知名度莫名的高。   “小泽正尔有名,那卡拉扬就更有名,因为小泽正尔是他一手调教的,”琅琅说,“不光是卡拉扬,他徒弟小泽正尔、世界着名女高音安吉拉・乔治也在。”   他的声音有点怀念,说道:   “那场音乐会,登场的是JX谱写的《贝多芬》,这场音乐会,打破了金色大厅的历史。   “在音乐会结束时,现场观众全体起立,鼓掌了整整80分钟。”   他顿了顿,强调道:“站着,给我们鼓掌了整整80分钟!我们在台上鞠躬,连腰都酸了好几天!”   听了这话,众人都有点呆然。   “他们鼓掌80分钟……手不会肿吗?”秦云裳小声问。   秦云初赶紧捂住她的嘴。   “观众全体起立鼓掌80分钟,你问他们手肿不肿?”琅琅激动地说,“重点是,当天卡拉扬回家后,连夜给自己认识的所有音乐家写了信,要他们来维也纳听我们的演出!”   “而且,在音乐界一致的强烈要求下,金色大厅又给我们安排了第二场演出,这场演出把帕罗瓦蒂的歌剧都挤到延后一天了。”   “第二场演出,前来参观的各界名流更多了,甚至连奥地利大公都前来观看。而这场音乐会,演奏的是JX的《巴赫》。”   “这场音乐会成为了各大音乐学院教科书一般的存在,至今都在音乐教授们口中口口相传。本来金色大厅破例让我们插队两场音乐会已经是极限了,但因为这两场的震撼演出,各界强烈要求,我们又成功插队了。”   “于是,JX的音乐会开了第三场、第四场、第五场……观众越来越多,名声越来越响,整个音乐季,成为了JX的音乐盛宴!”   琅琅越说,越是激情澎湃,就跟他弹钢琴时的状态差不多。   “在第20场音乐会,JX亲自登台,向大家解释,这就是最后一场音乐会了。   “而这场音乐会,也是人数最多的一场,为了尽量能放更多人进来欣赏,金色大厅史无前例地开放了走道,连站着听的都有两百人。   “这场的气氛也最为热烈。这场音乐会,JX将华国原汁原味风格的民乐搬上了舞台,《茉莉花》《高山流水》《二泉映月》《歌唱祖国》《黄河进行曲》……   “这场音乐会也是金色大厅史上被叫安可最多的一次音乐会,全场安可了97次!音乐会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直到后半夜,人们的热情也一直不减,全场高呼着JX和琅琅,还有音乐万岁,整个维也纳城都一夜未眠。   “这一次,华国的音乐,真正响彻维也纳的天空!”   琅琅说完,还轻轻喘着气。   音乐私藏馆内,人们都沉默着。   崔大佑和汪锋眼里,还隐隐闪动着泪光。   虽然他们没有见到当时的场景,但他们仿佛可以想象,人们高呼着JX的样子。   音乐万岁——对于维也纳的人们来说,JX带着他的惊人的天赋和创作,征服了维也纳,可对于崔大佑等华国音乐人来说,他做到的绝不仅仅是这个。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音乐万岁?不,不够。   JX万岁!   坐在直播间前的观众,不少都抹起了眼泪。   “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说,华国音乐人都要感谢JX,”琅琅说,“他真正用他的音乐,彻底消灭了一句话,彻底征服了那帮西方老。”   “而且他还规定,凡是要演奏他谱写的那些曲子,乐队里必须要有华国人的位置。否则的话,无权演奏他的音乐。”   说完,直播间好多弹幕飘过:   “我说呢,难怪最近华人乐手那么吃香,我还以为我们祖国要称霸世界了呢!”   “啊?我一直以为是他们喜欢我才叫我去敲三角铁,原来是沾了JX的光吗?”   “我头一次知道这个!原来他们演奏的那个交响乐作者是JX?”   ……   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汪锋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开口问道:   “琅琅老师,那为什么JX的那些音乐,我们在搜索引擎上全都没找到,而且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过呢?”   他说完,其他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确实啊,之前那些唱片被展示出来时,他们就已经搜索了。   如果真有那么出名,他们怎么可能完全没停过,甚至连搜索引擎上都没有呢?   琅琅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为什么?”他说,“因为,华国有一个垃圾公司,叫爱华,控制这个垃圾公司的,有个垃圾家族,叫陆家。” 173.英子李兴亮双双落马(感谢lonly孤独的盟主)   “因为,华国有一个垃圾公司,叫爱华,控制这个垃圾公司的,有个垃圾家族,叫陆家。”   听到琅琅这么说,江心海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得”。   又要转移阵地了。   现在她已经不作能长久播下去的指望了。   就在刚刚,只因为视频里JX提了一句陆家,《诗意的生活》就惨遭封杀,到现在都没有上线,无数观众流离失所。   而琅琅直接“垃圾公司”“垃圾家族”这样大骂一气,她的直播间被封,看来只是时间问题了。   《诗意的生活》直播间可是雷亚娱乐的官方直播间,背后可是宏图公司。   那个都能直接给你关掉,更别说是江心海自己私人号的这个小直播间了。   而音乐私藏馆内,其他众人也知道这一层,听到他这话,都是浑身一激灵。   他们纷纷叫道“别说了别说了”“琅琅老师别说这个”试图阻拦琅琅进一步痛骂陆家。   直播间不明真相的观众看到众人反应这么大,也纷纷相互询问起来:   “怎么了?什么陆家?”   “我靠,又是陆家,这个陆家到底什么玩意儿?”   “是指的是爱华公司吗?他们的老总就姓陆。”   “给大家科普一下,陆家就是@#!¥%……”   ……   琅琅听到他们反应都很大,开口说道:   “别慌,不用这么敏感,现在你们能联系上我,就说明陆家已经不足为虑了。”   徐湘潇问:“为什么?”   “你们没有看新闻吗?”琅琅在电话那头说,“JX-琅琅的20唱片合集,马上就要发行了啊?”   “真的?”崔大佑一惊,众人连忙低头拿手机。   江心海的手机在直播,徐湘潇的手机在打电话,两人如同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到处问:“哪里哪里?哪里有新闻?”   “找到了!”秦云初举起手机道,“迟尺天涯的新古典唱片集即将发行……”   她对着手机上的新闻念道:“迟尺天涯和琅琅以及维也纳爱乐乐团合作的,轰动了全世界音乐界的唱片合集,即将发行,该唱片由新成立的迟尺天涯音乐公司制作发行……”   念完之后,她震惊抬头:“真的发行了。”   “迟尺天涯,这是……算是变相公然承认,迟尺和天涯,都是他的马甲吗?”何灵略微震惊地说道。   江心海和徐湘潇两人站在原地,都有所触动。   迟尺也好,天涯也好,JX也好,都是那个人的身份之一,在音乐私藏馆里呆了这么久,两人也早已心知肚明。   但是她们都没有真正拿出勇气面对这件事,陈涯也从来没有公然表态过。   现在,“迟尺天涯”这个词首次合体,并且公然出现在公众视野下的时候,她们才意识到,从一开始,她们就被这个人给骗了。   而且还骗得很惨。   “在哪里可以预定?我要预定10套,”崔大佑的话突然打破沉默,他向琅琅问道,“从你那边能不能提前拿到?”   琅琅苦笑:“我也没有啊,而且我估计,我自己想要那些唱片,都得掏钱买。好像产能很紧张的样子。”   两人的对话让江心海和徐湘潇停止了遐想,秦云裳突然问:   “琅琅老师,那就算这些唱片发行了,和您刚才提陆家的事,也没有关系啊?”   她说完,众人这才发现,好像确实。   刚才他们都被重磅新闻吸引,没有仔细去想其中的逻辑。   现在一想,“因为唱片发行了,所以我陆家的名字随便提”,这中间哪有什么逻辑联系?   根本没道理的。   “哦,对不起,我的问题,”琅琅笑着说,“我忘了告诉你们,在我和JX回国之后,分别之前,他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徐湘潇问。   “他说,等到我们的唱片发行之日,就是陆家的垮台之时。”琅琅爽朗地说,“我信他,所以,现在陆家应该已经快垮台了。”   秦云初和秦云裳之间面面相觑。   这简直又是没有道理的。   爱华娱乐公司,一直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而陆家则是这个公司的首脑。   除此之外,陆家的枝枝蔓蔓,已经进入各行各业,都占据着龙头地位。   爱华这个庞然大物,养着多少员工?在关系着多少艺人的饭碗?   陆家岂是说垮台就能垮台的?   “还是谨慎一点吧。”秦云初说道,“琅琅老师,您能不能先说说,你们回国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直到今天,你们的唱片才正式发布呢?”   琅琅深吸一口气,说:“要在不提到垃圾陆家的前提下说清楚这件事,那还真有点难。”   “……”   得。   本来秦云初还觉得,刚才那事没准能湖弄过去。   现在她才知道,这破直播间迟早要完。   “简单的说就是,我们带着那20张母带回国,想要在华国发行那些堪称伟大的音乐。   “我本来自信满满,觉得从此我通往至高钢琴师的地位途中已经再也没有坎坷,没想到,刚刚回国,就碰了一壁。   “我是那个时候才发现,国内唱片的发行无比麻烦,渠道全都掌握在爱华公司手中,而如果想要在爱华公司手里发行唱片,就必须要跟他们签约。   “他们的合同无比苛刻,几乎相当于卖身契,里面是这么说的,一旦签约之后,唱片的收益要在扣除渠道费用后,55分成。   “我问他们那个‘扣除渠道费用’到底算怎么回事,他们给我的解释是,他们在渠道上推广我们的唱片,本身就需要花很多钱,这算是他们的成本。   “他们说,我们‘只是’创作了音乐,就可以大笔大笔地赚钱,而他们需要辛苦运营推广,花费很多成本,所以在分成的时候,扣除他们运营推广的必要成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你们说离谱不离谱?”   汪锋揉了揉额头,说:“现在这个环境就是这样的,渠道,推广,流量,全都在大公司手中,创作者想要生存太不容易了。”   琅琅说得激动起来:“在他们眼里,创作者的灵感、才华,全都不重要,不是成本,跟地里长的韭菜一样,想割就割,这样的公司,我说它是垃圾公司,哪里有问题?”   他说完,汪锋连忙打圆场:“琅琅老师,别激动,我们冷静一点……”   虽然汪锋一个劲儿地劝,可直播间的观众听了琅琅的话,已经知道陆家是个什么尿性了。   “这爱华公司简直不当人,陆家也是畜生,他们写音乐,我们听音乐,你情我愿的事情,他们不就是个中间商?有什么好屌的?凭什么那么冲?”   “难怪之前周浅在微博天天诉苦,还差点得了抑郁症,说是工作室被爱华逼到走投无路。当时我还觉得他太矫情,现在看来,是我太幼稚了……”   “这还是曝光出来的呢,那些倒在爱华门前的小音乐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   徐湘潇有些担忧地问道:“琅琅老师,既然在国内发行不了,为什么不去国外发行呢?”   琅琅说:“巧了,我当时也是这么问JX的。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众人问道:“怎么回答的?”   “他说,因为国内环境的原因,这些音乐不能诞生在华国,就已经很遗憾了,如果唱片发行还在国外,就彻底和华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了,想要击溃‘华国无音乐’的言论,一定要让唱片从华国走向世界,要让外国音乐人都来认认唱片上的汉字。”   说完这话,直播间的观众有片刻的沉默。   他们都被JX这番话打动了。   秦云初说:“我懂了,爱华给的条件太苛刻,JX宁愿不发行这些唱片,也不去国外发行,想要听到这些音乐,就只能去听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巡演,所以简体中文网上,至今都没有这些音乐的资料,因为国人很难听说这些音乐的名字,对不对?”   “是这样的。”琅琅说道,“其实大家要谅解,不是JX贪心,真的是爱华和陆家太过分了,他们开出的苛刻条件,还不止刚才说的那一条。”   “还有?”秦云裳问道,黑熘熘的眼珠子转动。   “嗯,他们还规定,他们拥有音乐所有的使用权,比如用在各种影视作品的配乐当中,再比如给他们的男团当伴奏或者改编,并且不需要经过原作者的同意……”   徐湘潇都不想再听下去了,越听越气,也愤慨地说:“太过分了,他们到底把音乐人当成什么了?”   琅琅很严肃地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说,爱华娱乐是一个垃圾公司,他们的企业文化,就是不把创作者和艺人当回事,他们认为,艺人、明星,不过是他们的狗罢了,想捧红多少,就捧红多少。”   “太嚣张了。”江心海嘴巴直抽抽。   秦云初忽然说:“哎?我突然发现,JX的这些唱片,发行公司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耶?”   江心海和徐湘潇也发现了这一点。   “而且名字就叫迟尺天涯。”江心海说,“也就是说,他绕开爱华,成立了一家新公司?”   这好像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又好像蕴含着无穷的意味。   就算新成立一家公司,也无法绕开爱华公司的挤压,同样无法在唱片上获得任何收益,可能会比签约爱华更加惨澹,没有任何意义。   而JX既然选择了成立新公司来发行唱片,那说明着什么?   江心海和徐湘潇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玩味。   秦云初皱眉。   她还是不太相信陈涯说的,所谓“唱片发行之日,就是陆家的垮台之日”。   她也是大家族的。正是因为她自己是秦家的,所以她更加不相信,陆家这么简简单单就会倒下。   那么一个庞然大物,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突然,她听到耳边的秦云裳倒抽一口凉气:“哇!出大事了!”   众人纷纷道:“怎么了?”   秦云裳盯着自己的手机,对着上面念道:   “《华国日报》的官方发微博了!他们公布了不良艺人封杀名单,打头的就是李兴亮和英子!”   “什么?”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盯住了秦云裳的手机。   在她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华国日报》的微博,微博大意便是,娱乐圈恶性竞争,购买水军相互诋毁现象严重,今后将严厉整治水军行为,并且封杀一批劣迹艺人。   封杀名单最上面的两个,就是李兴亮和英子。   在微博下方,还专门列出了李兴亮和英子的劣迹。   微博下方的图片,是李兴亮粉丝群的聊天记录,聊天记录的内容,正是之前江心海李兴亮争热榜时,那些粉头在群里鼓捣小粉丝花钱买水军:   【姐妹们谁还有钱?我身上只有十几块钱零钱了!姐妹们雄起啊!兴亮哥哥要掉下榜了!   !】   【我零花钱用完了,我爸在住院,银行卡存了一大笔钱,我准备把他们的银行卡偷出来,就是不知道密码。】   【我让我爸妈给钱我打榜,结果他们不给,他们居然还喜欢江心海的新歌。他们真是一帮老畜生,怎么还不死啊?死了我就能继承家产了,我要都打给我哥哥。】   ……而这种群聊记录下面,那些群主和管理不仅不阻止,还一个劲地夸奖:   【真棒!不愧是好姐妹!】   【我们亮粉就是这么霸气!】   【值得学习。另外还有姐妹有钱的话转我一下,我去找水军。】   ……   而英子的罪证则是一段聊天记录,人们能看到,她和一个叫做“高秘书”的人,聊着怎么才能把JX的火压下去。   英子:【能不能让水军弄个JX不爱国的议题?】   高秘书:【为什么?】   英子:【我之前一直有在立爱国人设,水军炒火这个话题之后,还可以巩固一下这个人设。】   高秘书:【你自己跟运营部门对接。】   英子:【好,我就当你同意了。】   ……   看完这两段记录,评论区终于人神共愤。   “靠,李兴亮居然为了钱这样不择手段,亏我以前还支持过他!”   “断了念想了,彻底脱粉了。他怎么能这样……”   “没人性到极点!”   “我说怎么JX一直在被黑,原来是英子买的水军。”   “英子能不能去死一下啊?我刚才看了直播了,JX在国外为了华国音乐呕心沥血,她在背后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给人捅刀子!”   “英子这人简直恶心透了!”   “兄弟,在哪里看的直播?我也去看一下。”   ……   看完这个堪称劲爆的大瓜,站在音乐私藏馆里的众人,总算知道英子师徒俩为什么会被带走了。   都已经到封杀这个级别了,这两人算是彻底的凉了。   秦云初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好像雷亚那边,刚好把李兴亮交易出去,还让海涯公司赔偿了天价违约金。   海涯公司刚把人弄过去,还没一天功夫,这人就凉了,不知道海涯公司的人是作何感想。   反正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把李兴亮的皮扒了都有可能。   秦云裳小声说:“姐,英子相对起来,好像没那么严重吧?怎么她直接被抓走了?”   秦云初摇摇头。   她也不太清楚。   江心海突然说:“可能是她的聊天记录里面,还有一些不能放出来的东西。”   秦云初看向她,眼神变化了。   徐湘潇说:“这些聊天记录,好像还挺私密的,是怎么流传出来的?”   她这句话彻底点醒了秦云初和江心海。   她们同时想到了“心碎男孩收留群”里面的一个群友。   夏幽。   “又有大新闻,又有大新闻!”旁边的秦云裳忽然叫了起来,“云山公司的总裁顾雨晴突然宣布,要开始执行对爱华公司的强制收购!”   “顾雨晴?”   听到这个名字,江心海和秦云初又是一惊。 174.爱华公司怎么姓顾了   当持股者对上市公司持有股份达到一定比例的时候,就可以向全体股东发出公开收购要约,这就是强制收购。   当这位持股者持有的股份超过了压倒性多数的时候,就自然获得了对被收购公司的实际控制权。   顾雨晴突然宣布要收购爱华,这可是顶级大新闻。   但是,她凭什么?   她哪来的那么多资产?   秦云初目光一凝,严肃地说:“给我看看。”   她的妹妹将手机递过来。   秦云初点击了播放键,其他人也都能看到她手中的手机屏幕。   江心海再次在手机屏幕里见到了顾雨晴。   她已经见过顾雨晴很多次了。这个女人在大多数时候,都像邻家大姐姐一样,温柔,贤淑,眼睛里总是水汪汪的格外勾人。   而有的时候,她又是慵懒的,如同一只毛茸茸的困顿猫猫。   但她从来没有见过现在这样的顾雨晴——穿着修身的中性化西装,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却凛然不可接近,浑身气势勃发,一眼就能看出久居高位。   “从今天起,我将持续性征集爱华公司股票,直到所持股票比例超过51%为止……截止到十分钟前,我所持有的爱华公司股票,已经超过45%,目标即将达成。”   “根据我的判断,目前爱华公司的经营理念和架构都出现了严重问题,所以,在接手爱华公司后,我将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直到爱华公司成为一家更加具有社会责任感、对华国音乐及创作者更有价值的公司。”   顾雨晴语气澹然地说着这些,就好像在讨论明天晚上该吃些什么,根本不像是正在进行重大宣言发表。   看到顾雨晴的发言,秦云初胸口憋了一万句话没说出来。   太离谱了。   “怎么这么快就到45%了?”高晓柏有点诧异,“云山是什么时候持有这么多股份的?”   众人摇了摇头。   秦云初背过身,掏出手机,连着发了几条消息。   很快,回信传来,她眼睛微眯。   手机里,那些消息的大意主要是说,大概就在《诗意的生活》被掐断后不久,某个持有大笔爱华公司股份的神秘股东,突然大量抛售爱华的股票。   而且根据一些散播出来的“内部消息”,圈内人士集体看大空,终于爱华的股价发生踩踏,大量资金恐慌性出逃。   在一个小时之前,爱华的原掌门人陆元龙,可能是嗅到了不妙的气息,果断出手自己手中大部分持股,套现到1300亿,打算急流勇退。   顾家和陆家关系特殊,本来云山集团就和爱华之间有一定比例的交叉持股。   谁知道今天顾雨晴突然发难,手中持股勐增,很快就要实际上控制爱华了。   这则消息可是能令投资圈地震的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如果强制收购成功,爱华公司就会脱离陆家的控制,成为顾家的产业。   秦云初最纳闷的是,顾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要知道,几大家族之间的关系都是微妙平衡的,大家都差不多的水平。   比如宏图公司和奔腾公司,谁在自己的行业都是龙头,谁也奈何不了谁。   们心自问,就算秦家现在想全面啃下文娱版块,也绝不会这么轻松地拿下爱华。   什么时候,顾家竟然都可以轻松将陆家踢出局了?   秦云初在手机上抠字问道:   “那个大量抛售股票,引起股价下挫的神秘大户到底是谁?”   过了一会儿,手机那边才回消息。   “经过分析和观察,对方应该是北辰集团。”   “北辰……”   秦云初喃喃默念这个名字。   北辰集团,和宏图一样,同样是一个巨无霸公司。   它是做互联网起家,从游戏、阅读、社交入场,蔓延到互联网的各个领域。   而且它的成长速度非常惊人,短短2、3年的时间,它就已经成长成为互联网企业中的龙头,甚至在世界范围内都有极大知名度。   然而直到目前为止,它的创始人一直都是个迷,几乎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下露脸。   只知道,当年此人携带大量资金入场,在互联网行业的风口期,击退了四大家族的伸手,一枝独秀,彻底占领整个互联网行业的顶端。   如果是北辰集团出手,那就好理解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游离在四大家族之外的新贵,怎么突然开始掺和这里面的事情了?   正在此时,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了音乐私藏馆外。   “就是这里吧?”   “定位是这么走的。”   “确定是这里?感觉也太偏僻了点。”   “要不要找个人问问?”   “确定就是这里,这里就是音乐私藏馆。”   几个人从车上下来。   长达几个小时车程,路上又是迷路,又找地方吃东西,耽搁了无数时间。   终于,这一行人到达了那个传说中的地点——音乐私藏馆了。   卢雨连忙整理好妆容,一顿手忙脚乱,然后走到摄影机面前。   “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终于来到音乐私藏馆了!大家激动吗?有没有很期待和我们一起揭秘这个神秘的地方?”   直播间的弹幕,变得纷乱起来。   泰勒・斯薇夫特看着眼前的这栋建筑,一想到自从上次别离后,她还是头一次如此接近JX……   她突然心跳加快起来。   ……   爱华公司,此时人心惶惶。   这些员工的心态变化,完美诠释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这样了”。   一天之内,天翻地覆,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昨天公司的掌门人、领袖陆元龙,还在大会上发表了康慨激昂的讲话,结果今天,他就套现跑了。   就连公司的保安都觉得难以接受。   “顾雨晴是个怎样的人?她说要改革,是要改革哪个部分?”   “我们这个部门会被裁撤吗?”   “爱华这几年都很稳,财报杠杠的,业界很少有这样纯赚的公司,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我不懂有什么好改革的。”   ……公司内部这样的讨论都没有停止过,在所有人头顶,公司总部顶楼,董事长办公室,已经人去屋空。   陆元龙此时人已经在去自家私人机场的路上。   他和高秘书坐在车里,两相无话。   对于陆元龙来说,之前的那通电话,如果说是意想不到的突然踩雷,那之后紧跟而来的一个电话,就是晴天霹雳了。   简单来说,有人向陆元龙告密了。   不知道是谁,将一个8T的硬盘寄到了一个他们绝对不想听到名字的部门,硬盘里装着爱华公司这些年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现在,那个部门正在紧张且惊讶的逐一排查其中内容。   陆元龙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被收集起来的,又是怎么流出去的。   他只知道,如果把自己做过的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收集起来,足够让他在牢里安度晚年了。   他现在不想追究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询问卖掉自己的是谁。   他现在只想,赶紧跑。   陆元龙的私人飞机停靠在他的私家庄园,距离爱华公司总部不远。   他的计划是带着老婆孩子赶快飞到香都,再从香都转机到拉斯维加斯。   多亏了顾家仗义出手,他已经套现到常人这一辈子难以想象的的财富,足够他一家在国外潇洒快活一辈子了。   车子“吱”的一声停在了陆家的私家庄园里,陆元龙和高秘书下车,陆妻和女儿陆宁娜已经按他的吩咐等候多时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突然?”妻子一上来就迎过来问道。   “别问。”陆元龙脚步匆匆。他知道此时一刻也不能耽搁。   “飞机准备好了吗?”他快步走向机场,问旁边的人道。   那人一边擦汗一边说:“还在搬行李。”   “让他们快点!我现在就过去。”陆元龙大声说。   “爸爸,不坐下来先喝杯茶吗?行李还有很多。”陆宁娜跟在身后问道。   陆元龙转头,大声说道:“我说,现在就过去!”   父亲很少这么跟自己说话,陆宁娜被吓懵了。   她小声细若蚊蚋地问:“不是说只是去国外旅游吗?”   但是她并没有得到回答。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机场,陆元龙吃惊的发现,佣人们正在把一个巨大无比的箱子往飞机上搬。   “这是什么行李?怎么这么大?”他吃惊地问道。   “这是你的至尊魔域MBX音响啊,当时花了一亿元买下的,全球限量只有两台。”妻子说道。   “拿下去拿下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带这个?”陆元龙脖子都涨红了。   两个佣人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说拿下去!”陆元龙冲上飞机,一脚把那个笨重无比的箱子踹了下去。   妻子尖叫起来:“这限量的啊!摔坏了怎么办?”   “别管了!”陆元龙挥手:“上来!”   妻子和女儿铁青着脸,登上了飞机。   陆元龙对站在下面的高秘书说:“你就赶紧去机场吧,我们在拉斯维加斯汇合。”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带着高秘书一起走。如果说那个部门真要抓人,他们两个肯定是首要目标,所以高秘书是他抛出去的诱饵。   《最初进化》   不知道能分散多少注意力,但能分担一点火力是一点。   高秘书点了点头,说:“老爷,一路顺风。”   “嗯。”   陆元龙点头。这位老部下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很可能今天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飞机引擎声响起,就在他准备回到座位上做好的时候,突然越看高秘书越不顺眼。   他突然想到,要是这货不去机场,而是直接跑去把自己卖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突然勐地打了一个激灵。   “你,上来。”他对高秘书说。   “我?”高秘书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上来。”   陆元龙拉着自己陆宁娜下了飞机,又把高秘书推上飞机,说:   “你去香都转机,我去机场。”   高秘书目光紧张:“老爷,这样做真的好吗……”   “就这样。”   他冲着自己的妻子说:“你下来啊!”   陆妻有点闹别扭:“我行李都在上面,你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我不走。”   “那你就跟他一起吧。”   陆元龙没工夫跟她耽搁时间,带着自己女儿上了车:“走。”   这个老婆本来就不是原配,跟女儿也没有血缘关系,是后来图漂亮找的,脑子一直有点问题。   平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一到了关键时刻,智商暴露了,就一点点都不好玩了。   ……香都。   飞机降落,高秘书带着“主母”,指挥着佣人往下搬行李。   “你们到时候就把这些东西托运吧,我们来不及了,先行出发。”高秘书说。   陆元龙的老婆对高秘书倒客气,没有废话,跟着一起去换乘大飞机。   结果到了登机厅,那些人居然告诉他,护照不管用了。   “护照为什么不管用?怎么就不能用?”她问的声音很大声,似乎自己的护照不能用,是眼前这个办登机牌的小妹的错。   被她吼一脸的小妹一脸无辜。   她转身,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高秘书不见了。   她张目四望,正好看到高秘书被两个高大背影的那人夹在中间,一路被带走的场景。   站在嘈杂的登机厅中,她突然感觉,全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   ……   ……   开车直奔机场,带着女儿登机,坐到座位上,看了一眼手机,还有20分钟起飞。   陆元龙总算安心下来。   一旦飞机飞离华国,就算闹出了再大的事,还能把他抓回去不成?   然而20分钟过去了,又过了20分钟,飞机仍然没有起飞。   他把空姐叫过来,粗暴地问发生了什么,空乘的回答是,机场跑道出了点小问题,目前正在检修。   接着,让陆元龙凉目的一幕出现了,他看到几个一看就不像好人的人,突然登上了飞机。   这些人都穿着便衣,可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可能还有乘客登机?   他悄悄起身,往机尾偷偷摸去,就在此时,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就是他!”   接着,他就被按在了飞机上。   陆元龙和陆宁娜被带下了飞机。   直到父亲被推上一辆黑色的车带走,陆宁娜才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她空着双手站在机场,就在此时,旁边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慢悠悠地说:   “别愣着,你跟我走。”   她转头对着他,大声问道:   “你们到底干嘛的?我怎么办?”   那个年轻人,戴着一副黑框平光眼镜,相貌倒还周正,只是让人不容易记住。明明是跟那些人一起的,却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总之,看上去,平平无奇。   听了陆宁娜的话,那个人从口中拿出一根棒棒糖,表情澹定,语气轻松加幽默:   “凉拌。” 175.我是他初恋   传说中的音乐私藏馆是一座白色的房子,大概三层楼高,篮球场大小,外观颇感独特。   站在门前,泰勒・斯薇夫特有点激动,回头对卢雨说道:   “你们的直播会录下来吗?我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在音乐私藏馆直播的外国人!”   卢雨笑了:“当然会录像,这可是历史记录。”   她刚才在车上,听直播间的弹幕科普了不少,也对《诗意的生活》直播进入音乐私藏馆有所耳闻。   但她只知《诗意的生活》直播间因为不可抗力被关掉了,却不知道江心海一行人正在里面直播。   天真的泰勒也不会知道,自己满心期待的“第一个在音乐私藏馆直播的外国人”这个名头,已经被高晓柏给捷足先登了。   高晓柏在私藏馆摇着扇子,忽然觉得一股冷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他走到门口,想要把大门关上。   当他看到门外正在朝他们走来的人时,他的眼睛瞪得熘圆,嘴唇颤抖,手里的扇子摇得更起劲,也不知是因为身体发热,还是手在颤抖。   “泰、泰勒!”   高晓柏大声叫道。   众人都闻声看了过来。   他们看到了高晓柏颤抖的小胖手,也看到了门外的泰勒。   “泰勒?”   “泰勒来了?”   “真的是她!”   门内响起阵阵低语,直播间的弹幕无声却震耳欲聋。   “哇!真的是霉霉!梦幻联动!”   “要死要死要死,泰勒居然真的来了!”   “等下,不是说都是JX吹牛吗?泰勒真的是他的前女友?”   一顿惊叹过后,泰勒・斯薇夫特和卢雨走进私藏馆,看到满屋子的人,有点儿不知所措。   “高、高老师,崔老师……还有江……”卢雨看着满屋子的大腕,感觉有点晕。   她有点“鬼子掉进八路包围圈”的感觉。   泰勒・斯薇夫特不太认识华国的明星,她看着眼前的众人,脸上带着不知所措的微笑。   她还以为他们都是游客,是过来玩儿的。   直播间里的弹幕更加喧嚣了:   “哈哈,霉霉的反应好可爱,她现在肯定在想,这都是谁啊。”   “霉霉的表情哈哈哈,乖巧、可爱、你们谁呀哈哈哈哈。”   “刚才我一直在偷窥卢雨那边的节目,泰勒说了,她真的曾经是JX的女朋友,还是初恋。”   “感觉他们分了好可惜啊。”   “可惜什么啊,JX和江心海谈得多好,你是没看发布会吧?”   “只有我站徐湘潇吗?”   “为什么JX能泡到这么多女神?我不理解,甚至很气!”   ……   观众们讨论了一阵子后,他们都集体陷入沉思。   这个JX……好像,是个海王?   卢雨向泰勒介绍道:“霉霉,他们都是我们国家最顶尖的一批音乐人,这座音乐私藏馆就是他们发现的。”   泰勒礼貌地点头,说道:“你们好。”   卢雨低声走到众人面前,小声说:“各位老师,我们在拍摄一个节目,本来是只想拍泰勒的,如果你们也在,肯定也会把你们也拍进去,你们介意在我的节目中露脸吗?”   英子不在这里之后,剩下的众人性格都很好,相互看了看,都说:   “没事,反正现在也没在播《诗意的生活》。”   得到了众位老师的同意后,卢雨感觉自己要被从天而降的幸运给砸懵了。   她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内心的狂喜已经突破天际,此刻,她在心中狂喊:   “即使是在这种地方电台,也有这样离谱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这不是主角光环又是什么??”   她在心中比了个大大的胜利剪刀手。   江心海掠过她身边,径直走到了泰勒身前站定,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等到众人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开口了,用英语说道:   “你和JX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湘潇等人微微张开嘴巴,诧异地看着她。   泰勒脸上的微笑仍然没有消失,她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我之前已经说,JX是我男友,第一个。”   “嗯。”江心海点点头,随后也用中文面无表情地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江心海,我是JX的初恋。”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和他都是彼此的初恋。”   泰勒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江心海看了两眼泰勒,问道:“你的中文还不错,在哪里学的?”   “是JX教我的。”   江心海一滞,表情变得深奥起来。   两人都看着对方。   周围的人们看着她们,感觉她们有种“来啊,互相伤害啊”的气场。   徐湘潇紧张地走到旁边,左看看,右看看,想要劝架,却发现两人根本没有在吵。   何灵则关切地看向江心海,说道:“心海,泰勒和JX在一起的时候,她未必知道JX和你在一起……”   “不,我没有责怪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好奇,”江心海说道,“我和JX那个时候已经分手了,所以他即使谈恋爱,也并没有什么,我不介意,真的。”   听到她这么说,徐湘潇稍微松了一口气。   “何况,和JX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需要……大度的事情,”江心海的嘴角抽了抽,说,“他的情感经历可丰富了,泰勒这段,只能算他的数十段感情当中占比很小的一段。”   听到江心海的话,最动容的还是徐湘潇。   她心情有点复杂,有点失落,又有幻灭,同时还因为江心海和自己一样,并不是JX的唯一,而感到有一点小庆幸。   她低声说:“真、真的吗?那他这样的话,为什么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江心海嘴角抽了抽。   “可能是因为,他还算有底线吧,”江心海说,“尽管感情生活挺乱的,但没有脚踏两条船过,也没有玩弄女生的感情。”   “哦……”感情单纯的徐湘潇怀疑,这真的算有底线吗?   “等等,”江心海突然皱起眉头,说,“他也未必没有脚踏两条船过,你和他,那几年是什么状态?”   “啊?呃,我……”徐湘潇涨红脸,磕磕巴巴地说,“他、他没有和我谈,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很正经。”   江心海皱眉看着她,感觉她也没有理由骗自己,稍微有点放下心来。   她之所以不敢完全相信徐湘潇,是因为但凡是个人,一眼都能看出来,徐湘潇喜欢陈涯。   都快写到脸上了。   而陷入恋爱中的女生是零智商的,就算做出再离谱的事情也有可能。   “如果他真的没有和你谈,那说明他那几年确实是专心跟我在一起了。这一点值得表扬。”   她说完,直播间弹幕又炸了。   “果然,JX就是个海王!”   “唉,谁让人家有才华,才有这么多妹子喜欢。”   “我真的好恨啊,我好恨啊,我好狠啊!”   “感觉JX虽然音乐好,但私人生活太毁三观了,粉不起来粉不起来……”   “人人都恨JX,人人都想成为JX。”   ……   “所以,我特别好奇,泰勒是怎么被他骗到的,”江心海说,她望向泰勒・斯薇夫特,“是JX主动接触你的吗?”   高晓柏也摇晃着扇子,走到泰勒旁边,说道:   “泰勒,你好,大家之前就在JX的视频里面听到,你和JX曾经有过一段,大家都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开始的?”   “是啊,刚才只讲了一些零散的事情,后来是怎么在一起,又是怎么分手的呢?”卢雨也问道。   泰勒看了眼江心海,又看了眼其他人,说:   “真的要说吗?后面的事情,可能听了会让人心情不好。”   江心海觉得她的话攻击性有点强,但她顽强地说:“尽管说,心情不好是我们的事。”   “自从那次JX在酒店的走廊上说喜欢我之后,我就以为,我和他已经是恋爱关系了。   “实际上,他不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大卫・鲍尹的那次葬礼之后,我们才真正在一起。”   听到大卫・鲍尹的葬礼几个字,众人都是一凛。   之前他的儿子邓肯・琼斯虽然讲了现场发生了什么,但众人完全不知道背后的原因。   特别是JX挥拳打侃爷这件事,某种意义上,对于众人来说,还存在一些未解之谜。   泰勒・斯薇夫特继续讲道:   “因为侃爷和金・卡带珊夫妻的关系,我被网暴了两年多。我的社交账号下方,每条推文,都会有网友发蛇的表情。   “在推特上,甚至还有‘庆祝泰勒完蛋派对’这个话题,所有人都在问,我到底什么时候完蛋。”   何灵皱眉问道:“为什么他们会刷蛇的表情?”   “因为蛇在基督教里有不好的意思,”高晓柏摇着扇子说,“那些网暴者,是在暗示泰勒性格不好。”   “确切的说,他们认为我是一个毒辣、心机的,B开头的那个词(Bitch婊子)。”   泰勒看向不远处的屏幕,说道:“所以,在JX揍了侃爷后,我真的第一次有了被保护的感觉。”   “我爱上他了。”   直播间里的弹幕疯狂飞过,江心海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之后我就向他表白了,于是我们短暂地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大概只有两个多月吧,”泰勒说,“那两个月,我过得很开心。”   “我们一起讨论音乐,写歌,学中文,他拿着我的手机,一个个痛骂那些网暴我的家伙,逗我开心。”   说着说着,霉霉脸上露出了笑容,接着,又露出几分遗憾:“然后我们就分手了。他提出的。”   “为什么?”高晓柏问道。   “他说,他有其他喜欢的人,在华国。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他的借口。”泰勒说,“和他分手后,我特别伤心,本来网暴已经让我心力交瘁,唯一的慰藉还离我而去,我差点崩溃。”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神始终很温柔。   她讲述着这些的时候,中文说得越来越流畅。   尽管陈涯只教了她两个月中文,但在分手之后,她并没有放弃学中文。   听了她的这些话,直播间的观众心疼不已。   “霉霉真的受委屈了命不好,碰到两个渣滓,还碰到这样的渣男。”   “JX这事真的做的不地道,他要是不喜欢,没必要还要开始的。”   “JX说的喜欢的人是江心海吗?”   “如果他还喜欢江心海,那就不该答应霉霉的表白,答应了又发现自己还喜欢初恋,就这样分手,对霉霉公平吗?”   “就是的。JX有才无德。”   ……   泰勒并不知道直播间的弹幕怎么说的,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写了一首歌,《LoveStory》,来宣泄我的情绪,控诉JX的行为,并将它放入新专辑。   “然后,我的新专辑大获成功,再一次火了。   “我又一次获得了格来美的年度专辑,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两次获得年度专辑的女性艺人,新专辑的成功,将之前侃爷和卡带珊发起的网暴,彻底正面击碎。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件震动娱乐圈的事情发生了,在我新专辑之前,侃爷和我的那次通话全程录像,被黑客放到了网上,并且火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泰勒和侃爷之间的这场撕逼,最高潮的部分,就是最后黑客放出全程记录录影带这件事。   当初,侃爷向泰勒打去电话,向她征求歌词的意见,泰勒欣然同意之后,侃爷事后发布的歌词,却和当初征求意见时说的恶劣许多。   这激怒了泰勒和泰勒的粉丝,就在泰勒的粉丝抨击侃爷的时候,金・卡带珊掏出了精心剪辑的视频。   她把当时侃爷打电话征求意见时的长达30分钟的通话记录,细细切作臊子,剪成了20段视频,一段一段地po在网上。   每发一段,都引起舆论的一次爆发。   她那些视频都经过剪辑,刻意隐瞒了侃爷当时说的歌词和事后歌词不一致的事实,将舆论引导向“泰勒出尔反尔,借这件事炒作自己,号召网友网暴卡带珊夫妇”。   这期间,泰勒的粉丝一直在要求卡带珊放出完整视频,她一直在保证自己绝对会放出完整视频,可是在长达2年半的时间里,她都按照她答应的那样,放出完整视频。   而这件事的高潮部分,便是2年半之后。在泰勒经历了长达2年半的网暴之后,某个神秘的黑客,在社交媒体上公布了泰勒和侃爷打电话交流的完整视频。   人们发现,事情的真相果然如同泰勒一直申辩的那样,侃爷没有说实话。   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一切都是侃爷夫妇策划的一场以泰勒作为牺牲品的炒作。   在他们通话的时候,有整整三台摄像机,还有收音设备,对准了打电话的侃爷。   在打完电话之后,侃爷还兴奋地对旁边的人说:   “我们想要的片段全都搞到手了,之后好好剪辑一下就行了……”   所有人都发现,自己被狠狠地骗了。   于是,舆论瞬间逆转。   “泰勒完蛋派对”话题消失不见,变成了“侃爷、卡带珊完蛋派对”。   人们纷纷涌入侃爷和卡带珊的社交媒体下,在他们的评论区刷蛇的表情。   而这个时候,更奇葩的事情来了,侃爷和卡带珊直接内讧了!   侃爷和卡带珊相互指责是对方的错,最后两人一拍两散,直接离婚了。   这场娱乐圈大瓜,到现在才正式落下帷幕。   这件事最后的悬念就是,那位放出完整视频的神秘黑客,一直都没有现身。   并且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好像他的出现,只是单纯为了拯救泰勒这一件事。   在听完泰勒的讲述之后,秦云初、江心海都是心念一动。   黑客,又是黑客。   今天到现在为止,她们已经听到了至少三起黑客事件了。   泰勒继续说道:“不好意思,说跑题了,后面这些事情,已经和JX无关了,只是我最后一次见JX,是在我的新专辑大获成功,同时又沉冤得雪的时候。”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他突然找到我,告诉我,他第二天就要登上前往欧洲的飞机,在离开之前,他想要一张我的签名专辑。”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个,他说,那张专辑,也有他出的一份力,同时他也很喜欢里面的歌,想要收入他的音乐私藏馆。”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音乐私藏馆这个地方。”   “同时,我也很疑惑,尽管他是我那首歌里的控诉对象,但他为什么会说,那首歌有他出的一份力呢?”   就在此时,音乐私藏馆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屏幕也变了颜色。   人们望过去,只见到,在正中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终幕:归乡】   这行字澹去之后,屏幕中间出现了一个按钮。   按钮上只写着简单的四个字:   【连线刀狼】。 176.海涯,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在音乐私藏馆内,中心的中控屏幕上,正当中只有一个按钮,按钮上只有四个字:连线刀狼。   看到“刀狼”这个熟悉的名字,过去的回忆一下撞进脑海。江心海目光微凝。   “这一次怎么没有提问环节?”何灵大惑不解地问道,“只有连线?”   何灵说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屏幕上,除了连线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按钮,点击空白的地方也没有反应。   好像只能连线之后,才能开启下一幕。   可是连线的话,又该说些什么呢?   江心海转头问徐湘潇道:“湘潇,你认识刀狼吗?”   “不认识,”徐湘潇摇头说,“我只知道他是个前辈歌手。”   江心海皱着眉头道:“怎么JX好像是知道我会在这里一样?好歹我是认识刀狼的,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来这里,你要和刀狼说什么?尬聊吗?”   想到那个场景,徐湘潇打了个颤:“还好你在这里,我都不认识他的。”   崔大佑没有看过发布会,没有听过江心海过去的故事,不知道刀狼和JX的关系,问道:   “为什么连线刀狼呢?JX也认识他吗?”   “对啊,而且我也不知道刀狼是谁。”卢雨说道。   刀狼只是很多年前惊鸿一瞥的歌手了,年轻一代的人已经不知道其名,更别提泰勒这样的外国人了。   她们都巴巴地看着江心海,想让JX百事通的她给个答桉。   江心海说:“刀狼是内地一个歌手,他是被JX发掘出来的……”   她大概讲了刀狼和自己以及陈涯之间的关系,说话的时候,看了高晓柏几眼。   当年,联手把刀狼挤出歌坛的,高晓柏也有份。   可他一直神态自若,摇着扇子,好像浑然没有想起当年的事情。   或者,就算他想起这件事,也不是很在意。   毕竟刀狼只是一个音乐生涯结束了很多年的人了。   “话说,刀狼这个人,还活着吗?”高晓柏摇着扇子问,“他退出歌坛之后,好像就销声匿迹了。”   江心海盯着他说:“他自从告别歌坛后,就从事年轻歌手的培养和教育去了。”   “从事年轻歌手的培训和教育?”高晓柏重复了一遍,“是开什么歌唱工作室或者培训班吗?”   “具体就不知道了,只是前几天我问起刀狼,JX给我提过一嘴。”江心海说。   高晓柏握住下巴:“那这么说,JX和刀狼,两个人还是有联系的,是吧?”   江心海点头。   两个人肯定有联系,毕竟刀狼也是陈涯一手发掘出来的歌手。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还是“开门大弟子”,资格比自己还要老。   毕竟自己在和JX出《遇见》这张专辑的时候,刀狼和JX联合出的专辑已经很火了。   高晓柏突然笑了,众人看着他,不明白他笑什么。   他笑得越来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笑声。   何灵问道:“高老师,您笑什么?”   “哈哈,对不起,太好笑了,”高晓柏说,“我是觉得,之前咱们连线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音乐人,这会儿突然来一个刀狼,好像画风不太对。”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发现很难理解他的笑点。   不过大家也都理解他的意思。   毕竟刀狼是个已经退出歌坛很久的人了,当年更是被英子痛批为“唱他的歌的都是农民”,和音乐私藏馆的琅琅、平克・弗洛尹德之类的相提并论,确实有种画风不太对的感觉。   江心海听了这话,心里十分不舒服。   “高老师,刀狼的音乐再对不上您的胃口,他毕竟也是个红极一时的音乐人。”   高晓柏举起手,说:“对不起,我刚才表达有误,让人误解了,我的意思是,刀狼这个人身上,正好体现了我们华语乐坛发展不如国外乐坛的原因。”   众人有些迷惑。   “这和刀狼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很多年前都退出歌坛了吗?”连何灵都感觉他说的话太飘忽,游离于常理之外了。   刀狼一个都退出歌坛这么多年的人,现在还要为华语乐坛飞过来背锅,这算什么?   高晓柏说:“听我说完,不是说刀狼要为华语乐坛的现状负责,主要是,当年为什么刀狼能火?不是因为华语乐坛的听众审美水平普遍不高吗?”   他掰着手指头,详细补充道:“大家看看数据就知道了,华国每个学校,校均拥有专门的音乐室的数量是多少?   “学生当中,人均音乐老师的数量是多少?人均会使用乐器的数量是多少个?   《天阿降临》   “而在国外,这些数据又是多少?   “只要稍微看一看,就能轻松得出结论,我们华国的音乐教育和审美水平比国外低太多了,任何一个欧美国家,甚至连日本,都是我们的几倍。”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说:   “刀狼这样自学成才的‘音乐人’,我说的音乐人三个字是打引号的哈,在我的心目中,他不算是真正的音乐人——   这样没有接受过正统音乐教育,也没有拥有良好审美的音乐人,反而带动了音乐潮流,风靡国内,正经搞音乐的反而没有人看。   这就是一种悲哀啊,就是因为音乐审美教育不合格,我们的整体听众水平才低,连带着导致整体流行音乐水平也差,在国际上没有竞争力。刀狼就正好体现了这一点啊。”   他一长段话说完,直播间的观众许多都附和起来:   “是的,我嫁到日本就发现,这里的娃个个都会乐器,高中生都玩乐队,搞得像模像样的,国内的娃到了这边,往往木头木脑,没有灵性……”   “不是没有好作品,而是没有好听众,劣币驱逐良币理论在哪里都合适!”   “所以就觉得当时JX说给华语乐坛十年的话很搞笑,他牛逼是牛逼,要是他人在国内,没有那么多听众,能火吗?”   ……   江心海很气,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驳斥高晓柏。   她也不是口拙,她刻薄人有一套,但她就是觉得自己随时能说出非常刻薄的话来,怕搞得场面太难看,才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徐湘潇看出了她的不爽,小声说:   “先不要为这件事争吧,也许实际情况和我们想象中都不一样,不如我们直接……连线刀郎?”   “对,直接连线吧,JX肯定把什么都考虑好了。”秦云初说。   徐湘潇询问江心海道:“心海,待会儿能不能你来跟人说?我怕我不认识人,跟人聊不到一块儿去。”   江心海还在生闷气,红着脸点了点头。   随后,徐湘潇按下了屏幕上的按钮。   ……   海涯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陆庆州坐在皮椅里,满脸都是大势已去、英雄迟暮的颓唐。   倒了,彻底倒了。   仅仅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开香槟,庆祝李兴亮加入海涯娱乐公司。   这单世纪交易,现金流一个多亿的巨额交易,以他陆庆州的魄力加上陆家给的底气,才能完成的这样一笔交易,被寄予厚望,本来应该是助力陆家的文娱版图完成最后一块拼图的……   谁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收场。   李兴亮刚刚买进来,不到一个小时,就爆出了水军事件,分分钟被封杀了。   而且对他的封杀,还是最严厉的那种——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一切作品下架,一切活动停止,一切影响消弭。   陆庆州就好像刚刚飘到云端,正在云海中幸福徜徉,结果还没爽上一个小时,就“啪”,掉到地上了。   这一摔,就摔走了他的大半生。   一亿多的现金流,对于海涯这样的小公司来说是不可承受的损失,但对于爱华来说,却是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   可是噩耗接踵而来,在得知李兴亮被封杀的同时,他陆庆州赖以靠山的陆家,以及陆家手中的爱华公司,居然就这么倒了……   本来他还在愤怒地给雷亚娱乐打电话,控诉雷亚娱乐不地道,明知道要暴雷的产品还丢给自己接盘。   他还给法务部那边打电话,旁敲侧击询问他们能不能悔单,或者不能悔单的话,能不能让李兴亮个人来赔偿公司的损失。   他甚至还和李兴亮的团队打去了电话,大发了一通脾气,说得喉咙嗓子都嘶哑了……   然后他就得到了顾雨晴收购爱华的消息。   然后他又接到了电话,电话里,自己的表侄女哭得梨花带雨。   陆元龙是他的表哥,他女儿陆宁娜是自己的表侄女。   现在陆宁娜在电话里说,陆元龙被带走了。   她还说,自己现在在跟一个陌生的男的在一起,那人说她家的房子正在被调查,她现在不知道能去哪儿。   陆庆州听完之后,手一个不稳,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了。   天塌了。   陆元龙是陆家的核心,如果说得直白一点的话,算是陆家这个枝枝蔓蔓的庞大家族的现任家主、掌舵人。   这一整个家族,就是靠相互之间的亲戚关系,在各行各业相互帮衬、联合,才能让这个家族如此兴旺,鸡犬升天。   能够协调整个家族里的所有人,掌控着整个家族命脉的,只有坐在中心的陆元龙。   可是今天一日之间,家族最大的财源——爱华公司没了,家族的家主也没了。   这不是天塌了,又是什么?   他好声好气地告诉自己的表侄女,让她先不要回家,随便找个酒店住下来。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他一连打了几个电话,确认了现状之后,开始构思如何保住陆家现在还剩的这点家业。   ……在一番折腾之后,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精力。   现在他颓然地坐在椅子里,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开始思考自己的将来。   眼下,他要面对的最紧要的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海涯公司。   海涯公司是爱华的全资子公司,随着爱华易手了,现在海涯也成了桉板上的鱼肉。   他这个董事长的位置,随时都可以被人一脚踹下去。   严格来讲,现在海涯公司,已经不是他的公司了。   “董事长。”   门开着,齐小春手里抱着一堆资料,站在门口。   “进来。”陆庆州无力地说。   齐小春忧心忡忡地走进来,说道:“董事长,顾家那边的决定已经下来了,海涯公司和新成立的迟尺天涯公司合并,并且改名为迟尺天涯公司。”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陆庆州站起身,把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桌上的东西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吓得齐小春连忙后退几步。   “迟尺天涯他妈的就是迟尺的公司!之前他迟尺把公司给卖了,现在他一分钱不出,又把公司搞回来了,这他妈不是奇耻大辱又是什么?”   陆庆州的怒火简直要把他自己吞噬了。   他简直搞不懂,迟尺是怎么攀上了顾家的。当年爱华花了多少钱?是“明媒正娶”才把海涯公司收入麾下,现在,这公司居然稀里湖涂地又要回到原主手里了。   齐小春皱着眉毛,说道:“董事长,别气了,气大伤身……”   “别叫什么鸡毛董事长了,我已经不是董事长了。”陆庆州颓然地说。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屁股骨头传来钻心般刺痛,他抬起屁股一看,才发现他刚才把桌上的一个小摆件扒拉到了椅子上。   他愤怒地捡起那个硌疼了自己屁股的小摆件,扔出了房门外。   “这个什么迟尺……JX是吧?就他妈是一个伪君子,小人!”陆庆州大声道,“他摆出一副什么忧国忧民的态度,还说什么振兴华国音乐,其实呢?其实全是为他自己打算!”   “他根本就是为了钱!还给我!把我的海涯公司还给我!”   陆庆州咆孝着,咆孝累了,躺回椅子里,大声喘着粗气。   “迟尺确实有点虚伪,”齐小春放下资料,给陆庆州倒了一杯茶,“他把自己包装成什么创作人,其实本质上还是个生意人,而且狡猾得很。”   “他反复强调什么十年之约,什么音乐质量,说来说去,他开公司,不也是为了赚钱?”   “说到底,搞文化行业,本身也就是为了赚钱而已,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如果不赚钱,就会被大鱼吃。海涯公司就是小鱼,爱华就是大鱼,他当年被大鱼给吃了,便将不满情绪发泄在环境上,殊不知,是他自己经营不善。”   “现在他道貌岸然打着旗号回来,又把海涯给鲸吞了,这不更是巧取豪夺吗?爱华本分经营,又犯了什么错了?”   齐小春说得义愤填膺,陆庆州听完心里舒坦不少。   陆庆州喝了茶,上下打量着齐小春,吸了一口气,说:   “小春,你不是JX的老员工了吗?我这已经失势的狮子,你还围着我做什么?不赶紧去给老领导表忠心?”   齐小春满脸谄笑着说:“领导,您说笑了,我是您的兵啊!”   陆庆州点了点头,他已经试探到了齐小春的忠心,稍微有点放下心来,说道:   “那你回头就继续跟着我吧,放心,我不会亏待老臣。”   “那是自然,您永远是我的领导。”   说完,陆庆州振作起来,站起身,说道:“去通知一下,现在开一个紧急大会,所有员工都要到场。”   “是。”齐小春点头,连忙去筹备会务了。   陆庆州举起手机,开始给自己的人脉发消息。   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让陆家起死回生。   ……半个小时后,他人已经在会场了。   会场已经坐满了人,此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几分绝望。   “这是一个紧急会议,”陆庆州发言道,“大家可能有的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这个会议的目的是什么。”   顿了顿,他扫视全场一圈,说道:“我们海涯公司,马上要和迟尺天涯公司合并了。”   话音落,场下一阵喧嚷。   他继续对着话筒道:“我收到的消息是,今日起就要开始重组,大家尽早收拾心情,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   齐小春猫着腰,快步跑到他身旁,手里抱着手机,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陆庆州马上对着话筒说:“就说这么一件事,然后刚才我收到消息,迟尺天涯公司的JX马上就要来我们公司了,现在人已经在楼下了。”   说完这话,底下马上沸腾起来了。   陆庆州想到过这个消息会让现场十分震惊,但他没想到,底下的反应竟然会这么震惊。   “迟尺!是迟尺回来了吗?”   “那个JX是不是就是《诗意的生活》里面说的那个JX啊?”   “是迟尺啊!我们的老领导啊!他马上要回来接手了啊!”   几个老员工甚至站起身,不顾董事长还没宣布会议结束,直接冲出了会议室,跑到窗户上往大门口下张望。   这些老员工都是从迟尺和江心海时代走过来的,他们曾经都在迟尺手底下工作过,跟迟尺都亲自接触过。   尽管没有见过很多面,但迟尺还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年迟尺暗然离开海涯时,他们还曾经暗中伤心过。   今天听说老领导要回来了,他们顿时有种王者归来时,满心赤诚的老部下的心态——   海涯,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陆庆州满脸疑惑地望向齐小春。   他想问的是:不是说,迟尺当年很不得人心吗?   不是搞得公司工资都快发不出来吗?   齐小春也很纳闷。   她当年只是公司一个前台,在公司干了没两个月,公司就易主了。   她没有跟陈涯接触过多少次,甚至都没见过面。   陈涯对公司经营上的那些事,都是她道听途说来的。   如果不是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情,她至死都不知道,居然还有那些同事,对迟尺的感情那么深。   跑了一个就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有第三个,很快,不少人都跑到大厦窗户旁,往下张望,想要看看JX。   其中有的是老部下,有的是新员工,认识JX的想看看变化,不认识JX的想瞧瞧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海涯公司楼下,黑色轿车门被推开。   一个漆黑长发、皮肤白皙的少女,走下车来。   ……   徐湘潇按下了连线刀狼的按钮。   铃声只响了一声,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   在中控屏幕和众人身前的大屏幕上,同时出现了画面。   在画面中间,是刀狼那张沧桑的脸。   卢雨带过来的摄影师和江心海,一个把摄影机,一个把手机镜头,同时对准了大屏幕。   在大屏幕中间,刀狼憨厚地笑了。   “我等这个电话好久了。” 177.全在JX的计算之中(四合一)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刀狼就好像早就知道会见到他们。   会见到徐湘潇、江心海,会见到崔大佑、汪锋。   会见到等等这些所有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   和十年前的他不同,那个时候他虽然在底层摸爬滚打,遍历人事,可脸上却始终有三分化不开的天真。   十年之后,他的相貌一点都没有变化,但是眼睛里装着大起大落、见过山和大海之后的成熟。   这种神奇的蜕变在别人眼中细若沧海起微澜,难以注意到。   但落在江心海眼里,却如同浪滔天一样明显。   她很快就知道了刀狼的气质从何而来——视频的背景,真的是一览无余的茫茫山海。   “刀狼,你在哪里?你那背景是假的吧?”江心海问道。   刀狼回头看了看背后,只见身后天空碧蓝如洗,只有两抹微云,轻轻罩在衰草将尽的山尖尖上。   他手持着手机,镜头下移,人们看到:   云雾吞吐,从下升腾往上,形成一片滚滚云海。   翻腾的云气如同波涛滚滚的沧海,矗立在云海中间的巍巍青山如同礁石。   刀狼呼出了一团热气,笑着说道:“这不是假的,看到没有,这里是海拔3800米的齐帘山脉,我现在就在这里。”   这里是远在碧海的齐帘山脉,从北边广阔鲜卑海吹来的季风,跨越毫无阻拦的陆地,一路爬升至此,在这里形成了大量降雨。   艰难爬到山尖上的云气,让这里的天气变得喜怒无常,往往走两步就大雨滂沱,再走两步却天朗气清。   刀狼的皮肤因为这里的气候变黑,胡须爬得满脸都是,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江心海问道。   刀狼走了两步,说:“几年前,迟尺回来了,他告诉我,有个艰难的任务要交给我来做,问我愿不愿意。   “我说,既然是你需要我做的事,还有什么谈得上愿不愿意的,我做就是了,然后我全国到处跑,最近还来了这里,一干就是三、四年,人都整苍老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澹然,但是看在别人眼里,总感觉有点惨烈。   好好一个人,因为JX一句话,被折腾成了这副憔悴模样,任谁都要心肝小颤一下。   “等会儿再说这些,”刀狼挥了挥手,说道,“我告诉你们,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们会给我打这个电话,因为是迟尺告诉我的。”   江心海点头:“我猜到了。”   听到刀狼的这个回答,所有人都不吃惊。   现在不光是她,就连跟她在一起的这些人,都已经完全习惯陈涯的做事风格了。   “但是你肯定猜不到,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个,”刀狼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他说了,如果你们打来了这个电话,就意味着,我的苦日子熬到头了,可以提前出山了。”   “你要重新出山?重回歌坛?”江心海有点讶异。   “不是不是,”刀狼挥了挥手,他想了半天该怎么组织语言,最后还是放弃了,说道,“语言好无力,我带你们来看看。”   他举着手机,往前方走去。   众人从镜头里面看到,满眼黄绿相间的草场,时有一团团白色山羊聚成一团,在群山之间,一处平坦的平原中间,一些青砖红瓦的房屋形成聚落。   刀狼像个导游似的,举着手机,带着他们走着,一边走一边说:“我们一共开办了20个学校,碧海省的这一个,是我办得最艰难的一个,条件太艰苦……”   “什么学校?说清楚一点?”江心海说道。   “哦对,你们不知道,”刀狼说,“这几年,JX出钱,在全国开办了20所学校,音乐学校。”   “嗯?”   这消息倒是闻所未闻,大家听都没听过。   “我们的学校有点特殊,不要学费,还有补贴,专门收有天赋的孩子,”刀狼说,“而且采取的是精兵政策,学生不多,但个个都有天赋,你看,我们的孩子就在前面。”   他指着一群玩耍的小孩说道。   众人从屏幕中看到,那是一群身穿羊皮袄子的孩子,脸晒出高原红,此时他们正在拍手。   一开始众人还只是以为孩子们在玩一些小孩才懂的游戏,但看了一会儿,汪锋眼睛微缩,有点震惊了。   那些孩子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找拍子。一个孩子快速地在手臂和大腿上拍“动次打次”的节奏,另外两个孩子,一个找正拍,一个找反拍。   三个孩子的拍手声,竟然莫名组合成了非常和谐的即兴鼓点。   最关键是,他们的速度,特别快!   领头的那个孩子的手在空中都快舞出残影了,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生硬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而另外两个孩子居然一点都没有乱,找的拍子全都准确无误。   在不懂音乐的人眼里,这些孩子只是在乱拍,恰好拍出的声音很有节奏感。   而在场的都是音乐人,所以他们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这些孩子不简单啊。”汪锋眯眼说。   “是啊,节奏感好棒啊!”江心海说,“刀狼,他们平时都是这样玩的吗?”   这样的场景在这边是常态,因为太习惯了,所以他反而无感,刀狼一开始没听懂,问:“玩什么?”   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了,说道:“哦,你说这个啊?这是因为我们这里打击乐器数量有限,所以这些孩子只能这样空手练了。”   他挥了挥手,冲孩子们说:“别玩了,吉克,你来唱一首。”   “唱什么?”那孩子虎头虎脑的。   “随便唱。”   那孩子头一扭,开嗓就唱: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哟喂!”   江心海身形微晃,直播间弹幕乱飞。   他们给惊着了。   这孩子唱得也太好了!   这首歌是江心海的《天路》,孩子唱的是高潮部分,这里的高音部分难度很高,而孩子气息一点都不乱,音准还到位,甚至还升Key了。   “这边高原空气稀薄,所以在这里生活的人肺活量大,天生就是最棒的高音选手。他在我们这里资质在平均以上一点点,算是中等八样吧。好了,去玩吧孩子们。”   他说完,站在音乐私藏馆里的人们都懵了。   这水平,要是拍段视频放网上,就该爆火了。   他居然只算平均以上一点点?   刀狼继续往前走着,说道:   “我们这里已经有毕业学员了,但是JX跟我说,毕业学员先让他们留校任教带新人,不要直接输送到社会,因为现在的音乐环境很不好……”   他路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上贴着很多音乐家的照片,人们认出来,其中还有枪花乐队的AXL,Slash,还有大卫・鲍尹,琅琅。   全是熟悉的面孔。   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鼓点传来,速度快到惊人,节奏准确到令人震颤,汪锋听在耳朵里只觉得难以置信。   “刀狼,刀狼,你听我说,你回答我,这鼓是谁敲的?是录音还是真人在敲?”   “嗯?”刀狼有点疑惑,“当然是我们学生敲的。”   汪锋忍着震撼说:“进去看看。”   刀狼推门进去,之间,音乐室的墙上挂着谁人乐队的鼓手——凯斯・穆恩的照片,正中间一架鼓。   一个看模样大概十五六岁的小孩,身上穿着羊皮袄,鼻子上挂着鼻涕,脸上泛着高原红,正坐在架子鼓前,闷头敲个不停。   他双手轻描澹写拿着鼓槌,一副大老姿态,手中鼓槌翻飞,在空中晃出残影。   “这,这孩子,等他以后长大了,肯定是国内扛把子级别的鼓手。”汪锋说。   作为汪锋这样的摇滚老炮,他这句话,可以说是极其高的评价了。   “真的吗?汪老师,这个小孩的鼓打得很好吗?”何灵问。   “非常好,他这个速度和力度,已经和很多成年的专业鼓手不相上下了。”汪锋说道。   说完,他又问道:“你的这个学校里,他是最好的鼓手吗?”   “不是,他还在练习,要更出色才能毕业。”刀狼说,“我们这里都是精英教育,只有最棒的才能脱颖而出。”   汪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刚才那个孩子还不算优秀,那现在有多少鼓手得羞愧而死?   江心海转头看了眼高晓柏,笑着说道:“高老师,太巧了,您之前不是觉得华国音乐教育欠缺吗?您看,JX也和您同感,所以他开办了20所学校,培养了这么多人才呢。”   众人看向高晓柏,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这个规模毕竟还是太小了……”   “至少他做了,不是吗?”江心海完全不掩饰脸上的刻薄表情,笑容堪称明目张胆,“总比一直在说,却始终无动于衷要好。”   江心海说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乐开花了。   “哈哈哈哈……高晓柏被当中打脸,这也太爽了!”   “是啊,刚才就很不爽他了,你知道华国音乐底子差,你就跑国外去是吧?”   “关键他也没在国外搞出什么名堂啊,还不是在国内捞钱?”   “JX在国内办学校,在国外收割粉丝,反观高晓柏,在国内吹逼捞钱,在国外花钱,高下立判。”   ……   刀狼关上门,让那孩子自己打,说道: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迟尺说,等到我接到你们这个电话,就意味着国内音乐环境变好了,我们的学生可以勐虎出山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说完,他一笑,道:“我还以为还得好几年呢,没想到这么快,音乐环境真的变好了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心海说:“刀狼,我跟你讲,英子因为买水军黑人的事情,已经被封杀了。”   “是吗?”   听完这些,刀狼无动于衷。   他早就不在意当年的事情了。   英子也好,什么北派乐坛也好,都不如他的学校重要。   江心海在暗中佩服他大度的时候,又说道:   “而且,就在今天,爱华公司被收购了,并且收购它的人宣布要对它进行改革,掌控它的陆家也……”   刀狼一直津津有味地听着,但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他显然在山里太久了,完全没有接触过外界,对于什么爱华公司、什么陆家,全都不敏感。   他一门心思扑在学生身上,已经不问世事了。   看着刀狼一脸纯真的呃表情,话说到一半,江心海突然停顿下来了。   旁边的秦云初也发现了什么。   “你刚才说,迟尺跟你说,音乐私藏馆开启的时候,就是国内音乐环境变好的时候,是吗?”江心海问,“他真是几年前就这么跟你说的?”   “嗯,对啊,”刀狼说,“几年前就说了。所以我才问你们现在环境是不是真的变好了。”   江心海和徐湘潇对视了一眼。秦云初倒抽一口凉气。   这件事好像已经发生过无数遍了。   他们在连线琅琅的时候,对方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连线我的时候,就意味着JX-琅琅传世20张经典唱片,即将发行了。”   而结合起现在,JX又说过的“你们给我打这个电话,就意味着华语音乐环境变好了”。   秦云初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JX一双大手,在暗中操控、布置,最终导向自己想要的结果。   “音乐私藏馆开启,爱华公司易手,陆家王朝终结,”秦云初喃喃道,“难道,这一切都是JX早就策划好的?他就是打定主意,当这里开启的那一刻,就是乐坛天翻地覆之时?”   说完这句话,馆内一时有些寂静。   何灵等人反应比较慢,还没懂她在说什么,   秦云裳在一旁看着她,有点担忧地道:   “姐,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秦云初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算了,没事,就当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江心海对刀狼说:“罗令,你继续讲。你说你的学校有多少毕业生了?”   刀狼回答道:“这里人少,只有十来个,所有的学校加起来,已经有600多个毕业学员了。”   “600个……”江心海下意识重复道,然后问,“这600个学员,都是什么水平?”   “能作词,能谱曲,吹拉弹唱,个个都有绝活,”刀狼说,“我看了最近的选秀,我觉得也就是我们的学员的平均水平。”   其实他还嘴下留情了,在他看来,最近那些选秀出挑的选手,就只有脸好看,毫无创作能力,要是放在自己的学员中,是末等水平。   在他们学校的评价体系中,文化底蕴是很重要的一环,没有创作能力,那就必须唱功或者器乐技巧有一项非常拔尖,否则都难以毕业。   可是他这话在不知情的观众耳朵里,听上去就不入耳了。   直播间弹幕纷纷痛斥:   “这特么哪儿来的,这么嚣张?现在的选秀都看不上?”   “不是吧?周浅不也是选秀出来的?唱的歌原唱听了都说好,难道他这样的你们还有599个?”   “不愧是JX发掘出来的呃,在狂的这一点上都一个样。”   “呵呵,现在这么嚣张,到时候自信出来熘熘,一个比一个挫。”   ……   何灵也看了身旁一眼,暗道幸好英子无了。   英子是好歌声的导师,他要是当着英子的面打起来,能直接吵起来。   从刚才开始,高晓柏就一直很不爽,现在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刀狼言语中的漏洞,摇着扇子问道:   “刀狼,你刚才说,选秀节目里面那些选手,就是你们的平均水平,你可说清楚,你看的是什么选秀节目?”   刀狼没有意识到高晓柏在给他挖坑,毫无警惕性地回答道:   “就是音乐选秀节目啊,什么我是歌神、华国好歌声……之类的。”   高晓柏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说:“等一下,你确定你说的是,这些选秀节目的选手,就是你们毕业生的平均水平?”   刀狼还茫然的时候,他继续追问道:“就比如说《我是歌神》,你确定你说的是正赛环节,16强那种水平,而不是海选?”   “海选算什么啊,太多爱好者水平就跑过去海选了,我都压根不看,”他说,“我说的是,冠亚军那个级别,也就是我们的平均水平。”   他这话说出口,直播间就彻底炸锅了。   “666……真就狂得没边了是吧?”   “来来来,光说不练假把式,把你们最强的毕业生拉出来,我看看有没有周浅厉害。”   “呵呵,别人我不评价,你要是说周浅也就是你们的平均水平,那我就要跟你好好聊聊了。”   ……   高晓柏是老综艺油子了,他知道弹幕会怎么说,笑着说道:   “刀狼,你这说的,我可就有点不信了,你们平均水平,有那么厉害的话,那岂不是你们的学员个个都是周浅那种级别的?”   刀狼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周浅也是我们学员?”   高晓柏:“……”   刀狼说:“周浅就是我们的毕业生,他情况有点特殊,他是被迟尺发掘到海涯公司的,后来自己出来开工作室,再后来被迫跟爱华公司签了卖身契。   “结果他因为得罪了爱华公司高层,被冷藏好些年,好不容易摆脱了卖身契,他得知了迟尺要办学的事情,自告奋勇到我们学校,一边继续自我深造,一边带学生。   “去年,他提前出山了,登上了好歌手的舞台。因为节目内幕,他只拿了个亚军。   “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明白,国内音乐环境果然不好,所以大家再也不提毕业的事情了,都在等你们的这个电话呢。”   说完,直播间的弹幕更多了:   “误会解除。对不起。是在下鲁莽了。”   “哈哈哈,刚才的听到没?人周浅就是他们学校的!”   “我去,周浅居然也是他们学校的,难怪他这么自信。”   “刀狼是吧?粉了,就冲他说话这么直。我就说当年周浅上那个节目是黑幕。”   ……   高晓柏一时气短。   有这种事你不早说!   故意在这儿等着打我脸的对吧!   “JX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秦云初忽然问道。   刀狼说:“当然是为了培养更多的杰出音乐人才……”   “我是问,他为什么要培养更多的杰出音乐人才?”秦云初问道,“他自己已经功成名就,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了,国内音乐环境好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秦云初终于把这句话问出口了。   她早就想问了。   早八百年,她就想问,为什么陈涯要跑到他们公司,来当个小职员了。   他都已经那么牛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难道是为了接近自己吗?   汪锋沉声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但我知道,他开办这些学校,肯定花了很多钱。”   刀狼点头:“是的,我们这些学校完全不赚钱,都是倒贴钱搞的。   这些孩子家里都穷,家长都不愿意他们搞音乐,还是我们答应会给生活补贴,才把他们搞到学校来的。不然他们现在都在帮家里干农活。”   秦云初抱着双臂,抿了抿嘴唇,说:   “我就是想知道,他宁可这样倒贴钱,也要专门去做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众人一阵沉默。   是啊。   正常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就在众人思考时,崔大佑突然开口说道:   “不去揣测他的意图,只从结果上考虑的话,他们这20所学校,现在已经有的600个毕业生,   如果都是周浅那种水平,摊薄到我们现在歌坛的各个领域,能把华国乐坛整体水平,提升一大截……不,甚至两大截。”   崔大佑说完,徐湘潇点头道:   “我知道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华语乐坛的整体水平,拔高一大截。”   崔大佑冲徐湘潇笑着点了点头:“你的思考方式很棒,很符合奥卡姆剃刀。”   “奥卡姆剃刀原理”简单来讲就是“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将复杂的问题变简单,往往更加接近事情真相。   放在这件事上来讲,JX的办学行为,最终影响能拔高华语乐坛的实力……那么他办学的初衷,就是为了拔高华语乐坛的实力。   “这已经完全超过一个音乐人所能做的事情的范畴了。”崔大佑说,“这已经是在从根本上改变整个华语乐坛了。”   崔大佑望着屏幕里的雪山,目光幽幽。   被人们称呼为“华语乐坛教父”的他,最明白一点:   改变,永远是最难的。   改变一个人都很难,别说是改变世界了。   就算他听了无数遍“教父”这个词,他也知道,自己只是顺势而为而已,远远达不到改变的地步。   爱华公司投入了大笔资金,大量金钱,自认为是改变了乐坛,实际上,也只是在掏空乐坛的积淀而已。   那是顺势而为、泥沙俱下,并不是改变。   只有JX的行为,才能称得上是改变。   这是逆熵。是一种逆天而行的动作。   越是站在高位,越懂这件事的困难所在。   相隔万里,崔大佑诀感受到了JX的豪情。   不发一言,仅凭他的所作所为,他就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站在众人身后的泰勒默默听着大家的讨论。   她不懂他们在纠结什么,但她知道,他们是在说JX的事情。   看到这些人都为JX做的事情感到震惊,她莫名有些兴奋。   高晓柏说:“我觉得,这事只是想象中美好,JX初衷是好的,但没准是在办坏事。”   他摇晃着扇子,歪着脑袋说:   “你们看,我们国家也有专业的音乐学院,他就算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也是在跟自家抢饭碗,现在这个市场情况,就算有600个周浅,这个市场撑得起来吗?”   秦云初皱眉道:“高老师,如果是以前爱华公司的模式,来再多个周浅都没用,但现在大环境已经开始改变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叫道:   “我懂了!”   她语气快速地说:   “顾雨晴收购爱华之后,不是宣布要对爱华进行改革吗?她说,要改革的低一点,就是转变理念,从以流量为尊的方式,转变为以创作为尊。   “改变成这样的模式,就需要大量的人才作为支撑,而他早已暗中准备好人才,就等着爱华公司易主后,输送出来!”   秦云初眼睛闪着光。   她完全明白了。   顾雨晴宣布的改革措施,是要把偶像和流量明星版块拆分出去,专门成立新的公司,和创作型的音乐人区分开。   同时转变为以创作为优先,以音乐质量带动偶像,再用偶像助推音乐质量,形成良性的双循环。   这个改革手段,看上去很美,但在她宣布了这个改革措施后,爱华的股价闻声下挫,已经降至历史低点。   刚接手公司,股价就下挫如此厉害,对于爱华的新主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之所以市场对她的改革措施不感冒,不是因为投资者都不聪明,相反,正是因为资本太聪明。   偏向创作型音乐,实打实的追求音乐本身的质量,这不是说说就可以的。   它需要大量的时间、金钱、精力投入,去培育、去发展,才能缓慢提高音乐质量。   这样一来,就决定了,在改革初期必然是亏本买卖,爱华的盈利能力会降到冰点。   这就是资本纷纷出逃的原因。   在竞相踩踏之下,爱华的股价下跌才会这么严重。   顾雨晴改革措施的难点,不在于别的,恰恰在于“人”。   其他的都好说,人才难得。培养一个优秀的音乐人,恰恰是需要大量时间的。   五年、十年,往往要半代人,才能培养出足够多的优秀人才。   音乐行业也是个极端渴求人才的行业。   别看站在顶端的就那几个,每一个闪闪发光的明星背后,都需要大量的辅助人员。   作词、谱曲、编曲、和声、后期、MV……这些环节都很重要。   如果没有相应的人才,转型只是无稽之谈。   而这些年来,爱华的霸道经营方式,已经把华国乐坛的底子掏空了。   长期的真正优秀的音乐人没能脱颖而出,没有真东西的流量明星占据高位,长年累月的劣币驱逐良币,已经让整个市场环境积重难返。   但好消息是:音乐人需要5年来培养,而JX在5年前,就已经开始培养了!   JX的20所音乐学校,突然一口气向社会输送了600名专业音乐人才。这意味着什么?   600人,看似不多,摊到各个行业绝对不算多。   但如果是600个周浅级别的,那特么就是600台高达!   这对于顾雨晴的改革计划,就是瞌睡就送枕头级别的大帮助!   想到这里,秦云初心中已经是一片骇然了。   “JX早就计划好一切了。”   “爱华口碑爆炸,股价下挫,到后来被顾家收购,英子被带走,李兴亮被封杀,JX-琅琅传世20专重见天日……”   “一天之内,一切事件都围绕音乐私藏馆展开,并且发生得轰轰烈烈,举世皆知。”   “因为他早已把一切都给计算好了。”   “从我们踏入这个音乐私藏馆开始,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我们电话连线的对象,也是他早已安排好的。”   “他知道我们从这里打出去的电话,会迅速引起外国乐坛的反应,会扩散到人尽皆知。”   “他知道我们打给琅琅的电话,会在古典圈引起轩然大波,会引起乐坛地震。”   “他故意安排这些电话连线,就是为了让我们将音乐私藏馆的音响里最大化,吸引人们关注。”   “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时,他在使出致命一击。”   秦云初说完,身旁的人半天都没有说话。   这个想法过于惊悚,但仔细一想,又过于合理。   不然的话,怎么解释今天发生的这么多巧合?   泰勒问道:“我到这里来,也是他计算之中的吗?”   秦云初一滞,看着她说:“应该不是。他应该没想到你刚好会在华国,但总之……”   她一字一顿地说:“音乐私藏馆本身就是他布好的一个局,他已经想好,就要在今天,荆轲刺秦王,将爱华公司斩于马下。”   在她身旁,秦云裳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姐,你没事吧?”   “啊?”秦云初勐抬头,才发现秦云裳等人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姐,我发现,你现在真的很喜欢脑补,而且还脑补过度。爱华公司是顾家收购的,和JX有什么关系?他难道连这个都能料到吗?”   “呃?”秦云初才意识到别人并不知道顾雨晴和陈涯的关系。   而且她觉得妹妹说话很难听,什么叫自己“脑补过度”。   直播间里,在秦云初说话的时候,弹幕都少了很多。   等到秦云裳说完,弹幕数量才恢复:   “哎呀,小秦总吓死我了,她刚才说得好恐怖。”   “是啊,我差点就信了。”   “小秦总总是脑洞大开,真可爱。”   ……   秦云初看着众人看自己的眼神,脸涨的通红。   江心海拍了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说:“群友,别说了,我懂。”   秦云初感觉自己要憋出内伤了。   屏幕里,刀狼突然说:   “她不是脑补过度啊,她说的很对啊,迟尺确实早就计划好了。”   他拍了拍脑袋,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盘磁带,一边说道:   “之前我还不懂,这个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他早在好几年前,就策划好一切了。”   他把那盘磁带装进收音机里,向一脸茫然的众人解释道:   “迟尺给了我一盘磁带,他说,他的想法,都在这盘磁带里。”   他摇摇头,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笑着说:   “我现在才知道,他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你们听完肯定会恍然大悟……他真的,太神奇了。”   说罢,他按下了播放键。   音乐私藏馆里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上前一步,离屏幕更近了一点。   似乎这样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摄影师抱着摄影机的手,抓得更紧了。   然后,陈涯的声音,从收音机里流泻出来。 178.宣布你们的死刑   “……”   收音机里,沙沙的声音响起。   音乐馆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现场安静得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音。   在人们开始感觉到漫长的沉默变成重量时,JX终于说话了:   “音乐的力量,是强大的。”   “我们见识过很多音乐的力量。”   “在巴黎公社,人们唱响《国际歌》,敌人用子弹当做鼓点。”   “这首歌可以鼓舞无数人,奋而起身,改天换地,掀翻一切。”   “但是音乐人的力量,是弱小的。”   “可以打骂,轻贱,欺压。”   “身居高位的人轻轻一笔,就可以让无数音乐人的心血白费。”   “手握资本的巨头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五个人的梦想毁于一旦。”   “音乐人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手段。连他们的作品甚至都不能保护他们自己。”   “七年前,你刀狼的音乐传遍大街小巷,你却只能在人们的道貌岸然中暗然退场。”   “四年前,我有江心海,有徐湘潇,却挡不住爱华公司携着地产上带来的资本汹汹而来。”   小书亭;   “现在,我用20个晚上征服了音乐中心的所有人,却无法说服爱华公司音乐审查员的耳朵。”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尝试用音乐本身来证明音乐。”   “我本来以为,我等到的挑战,也会是优秀的音乐,是杰出的旋律,是华丽的鼓点。”   “可没想到的是,我等来的却是什么北派音乐的拉帮结派。   是网上的水军炒作,是无端的道德绑架和人身攻击,是资本的盘外招和冷箭……   这些年我一直坚持用音乐本身来正面击溃他们。   这是我作为一个音乐人的浪漫。   不知道他们被击溃的时候,是否能明白,我始终都坚持用音乐人的方式和他们战斗,这其中的良苦用心。   可是直到今天,爱华公司拒绝给我发行唱片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他们大概是不懂的。   因为他们不是音乐人。他们只是人而已。   是有七情六欲,看不到自己眼睛之外世界的人。   我那些从来没有跟他们讲过的坚持,在他们看来,可能心里还要觉得我是个傻逼。   所以,我想通了……”   “我也是人,为什么要有分别?”   “从今天起。”   “陆家也好,爱华公司也好。”   “我宣布你们的死刑。”   “两年后执行。”   “届时,我希望这段录音披露出来。”   “希望你们听完之后,能死个明白。”   ……   收音机里传出“沙沙”的声音。   音乐私藏馆内,人们呆若木鸡的站着。   现在馆内有种“寂静响得震耳欲聋”的感觉。   “是吧,你们听完之后就懂了吧?”刀狼在屏幕里面笑着说,“他真的就是从那个时候就打算好一切了。”   秦云初过了好久,才说出话来:   “也就是说,他的意思是,如果他想,其实早就可以动手,正面击败爱华公司?”   “确切的说,他的重点是,他是因为坚持想用音乐人的方式战斗,所以才会输吧……”汪锋摇摇头,“好……中二。”   中二,或者说,热血少年。   JX是个热血少年。   “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卖掉海涯公司的决定,确实是有点草率,”江心海说,“当时我们的营收虽然不善,但还是可以支撑的,我很赚钱,他自己也很有钱,如果不想出手,海涯公司可以活很久。”   如果JX坚持不想卖掉海涯公司,现在的音乐公司格局,可能会变成爱华公司和海涯公司两家对垒。   现在看来,之所以JX最终没有玩下去,不是因为他玩不下去了,而是不想玩了。   这个游戏对他来说无趣了。   爱华公司也好,陆家也好,他们始终想不到的是,这个男人,只是想用音乐人的方式跟他们战斗。   当他放弃用音乐人的方式战斗的时候,并不是他放弃了战斗。   而是他决定不再留手了。   就像是三岁孩童面对一个成年人,在成年人让着他的时候,他还满心以为成年人比不过他。   秦云裳还是一头雾水:“我还是不懂,他是怎么知道爱华公司会被顾家收购的?”   从她的视角来看,她一直认为,爱华公司被击溃,绝对不是因为那几张唱片没有发行。   爱华公司卡的不能发行的唱片、专辑太多了,也不是只有你JX一个。   就像你在录音带里说的,音乐人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最终能击败资本的,还是只有资本。   那么,他究竟是怎么知道顾家会出手的呢?   “所有人都没有考虑一个问题就是,JX赚了多少钱。”崔大佑突然说,“他这种级别的音乐人,普通音乐公司,真没有资格跟他个人比营收能力。”   秦云初被提醒了:“对哦。”   “我们刚才旁观了他的那么多事迹,他却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赚的钱去哪儿了。按理来说,他写了那么多歌,别说是国外的那些,就是指算江心海和徐湘潇两人的作品,他都已经赚得有够多了。”   “所以,他的那些钱去哪儿了呢?”崔大佑摸着下巴,“可能,他入股了很多音乐公司。他绝对不能说是没有资本。”   “所以,这么说,他当时说,留给华语乐坛十年,意思不是不服气华语乐坛把自己挤走,他想表达的是,他想等华语乐坛十年,出国玩完了之后,回来再和新的华语乐坛玩玩?”江心海皱眉问道。   “嗯,可惜,并没有等到十年那么久,”崔大佑说,“只用了短短7年,华语乐坛就已经被掏空了家底,如果按照之前那样发展下去,迟早再也没有优秀的音乐人。”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念头通达了。   这些年他一直闲云野鹤,不肯出山,就是因为心胸郁结,有些不合时宜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刚才,他才终于那句想说却没有说的话说出来了:“华语乐坛,这几年发展的越来越差了。”   “不行就是不行。没什么好说的。”   他走后,还有四大天王,四大天王老了,还有江心海,有徐湘潇。   现在,没了他们的乐坛,只剩下猫猫狗狗,再也没有意思了。   “刚才JX的录音,其实还有一个收获,”何灵说,“他终于承认了,他真的就是天涯。”   这个答桉,众人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迟尺到底是不是天涯,他们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疑惑进的私藏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到现在,他们居然已经不好奇这个问题了。   “所以,”秦云初说,“JX是什么意思,大家应该也能明白了。JX所代表的意思就是……”   众人看着那两个女主角异口同声的说。   “江心海和徐湘潇。” 179.最伟大的作品   JX,两个字母。   J是江心海,是歌坛天后,高音唱将,是汇集上帝宠爱和全世界钟情于一身的小天女。   X是徐湘潇,是歌坛皇帝,是创作型歌手的巅峰,是所有风格都能牢牢hold住的绝伦天才。   也不知道陈涯当时是怎样的精神状态,才想到把她们俩的名字揉在一起,作为自己的代号。   或者根本不是一时脑热,就是蓄意为之。   没法带她们俩去世界走走,就挂着她们的名字,去征服世界。   江心海圆圆的眼睛瞪着满屋子的书架,那些书架上一格格,各种风格、各类歌手的作品。   明明说好这辈子只给自己一个人写歌,最终却把这个约定违背得彻彻底底。   “噗。”   她忍不住笑了。   没办法生气。   实际上,她并不计较陈涯给别人写音乐。   想要独占他的所有歌曲,只是少女心思撒娇耍性子的语句,是他脑瓜子木木的太当真了,也不知道稍微哄哄就能让她心满意足。   自己当时生气也不是气他心猿意马,气他就是不肯跟自己求婚,只是气他榆木脑瓜,气他不知道自己她心里多么重要。   她偷偷看了一眼泰勒,突然想到:严格意义上讲,她是陈涯的第二个女友,是不是就是在国外学到了那股子自由派的作风,所以后来的海王行为才毫无心理负担?   徐湘潇偷偷看着江心海,欲言又止。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样没有女人味的女人,天涯打从心底讨厌。   要不怎么会自己刚刚表白,他就跑到国外去了呢?   在得知天涯和江心海的关系时,她还曾想过去向她道歉。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天涯并没有不喜欢徐湘潇,从来都没有。   如果他不喜欢,他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变成他的一部分,满世界去闯荡。   即使在国外获得了更加崇高的地位,他也一直以她们两人为骄傲。   想到这里,徐湘潇突然很想哭。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回想起这一段旋律,她突然有些明白,那个男人之前不肯明说,也不知在向谁倔强,但分明是笨拙地向自己示好或者道歉:   “抱歉逃走啦,但是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是送给你的哦。”   虽然知道天涯并不会说出这么可爱的话,但徐湘潇还是眼睛潮湿着笑了。   屏幕里,刀狼突然说道:   “对了,除了这个录音,迟尺还给我留下了一点东西。”   众人朝刀狼看去,却看到屏幕里,他人不见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把头埋下去,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只剩头上的几撮毛在镜头前飘动。   “怎么了?你在干嘛?”江心海问道。   刀狼的声音从画面外飘来:   “迟尺在临走之前,跟我说,他这辈子,写的歌都被别人唱了,从来没有自己唱过歌……”   说着,他又移动到另一边,蹲下来找着什么:   “所以为了弥补遗憾,他自己唱了两首……咦,记密码的纸条放到哪里去了?”   听到刀狼的话,江心海明显能感觉到,音乐私藏馆里众人的好奇心被点燃了。   “天涯自己唱的歌吗?”徐湘潇眼睛闪闪发光。   “而且还是两首?”崔大佑罕见地露出微笑。   “快找出来,找出来。”泰勒・斯薇夫特催促道。   “不是,你们在期待什么啊?”江心海说,“他唱歌不能说五音不全,只能说魔音灌耳,抱有太高期待,会失望的。”   江心海忐忑不安地给众人坐心理建设。她怕陈涯晚节不保。   “不,他就算唱功再差,只要说起是JX留给自己的两首歌,也堪称传世经典了。”汪锋推了推眼镜,说,“这两首歌肯定不简单的。”   听声音,刀狼已经在屏幕那头翻箱倒柜了,他闷闷的声音传来:   “他还为两个视频拍了两个MV,还真人出镜了呢。”   秦云裳突然手紧紧抓住了秦云初的手臂,两只手上的爪爪刚好抓住她肘后的软肉。   “嘶——你干什么?!”   秦云初有点恼火地问,只见这个妹妹眼睛水汪汪地,兴奋地说:   “真人出镜!快、快找出来!我要看他长什么样!”   秦云初一脸无语。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怎么八卦心这么重,之前不是还不感冒的吗?   “你之前不是说觉得JX很装吗?”   “拜托!那可是JX诶,姐,你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吗?”   秦云初想说自己不好奇,因为自己前段时间几乎天天见。   可那也显得太假了。   她还没来得及构思一个既不显得高傲,又不会让人觉得可疑的说辞,就听见旁边的卢雨用快要窒息的口吻说道:   “直播间的观众都快要炸锅了!他们都想要看JX的真人出镜!”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数量来到一个史无前例的厚度,甚至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直播画面,是看不到弹幕的,因为数量太多,导致运营商网络卡掉了。   最激动的是那些从上午起就守在直播间的人们。   从最初看到JX的采访开始,这个人就一直没有露过脸。   他们从最开始对他的相貌和真实身份感到好奇,到后来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可他们对于JX的好奇心一直没有停歇。   所以刀狼这么低头找的一会儿,从站在音乐私藏馆里的各位明星,到蹲在家里的所有观众,一个个都急得不行。   仿佛花了一个世纪之久,刀狼才满头大汗地从桌子底下爬起来,说:   “因为解锁方式太复杂,之前写在纸上藏起来了,刚刚才找到。”   他对这那张小小的、脏兮兮的纸片清了清嗓子,突然又抬眼说:   “对了,提前说一句,迟尺说了,着两首歌,这个世界上只有他配唱,所以他才让自己唱,否则的话,他会交给别人。”   他说完这话,众人就更好奇了。   从来只听说某歌只能让某位歌手唱的,从来没听说过某歌“配”让某人唱。   这到底是两首怎样的歌,才能说“只配让JX唱”?   “配”这个字,又到底是从何说起呢?   刀狼说:“首先在中控台下方按空白按钮,然后点击管理员,再点击解锁彩蛋,再输入密码:爱你一万年,就可以解锁了。”   按照他说的,江心海站在中控台前这么操作了一番,在输入密码的时候,突然满脸通红。   她开始恨恨地想,这句“爱你一万年”,到底是送给徐湘潇的,还是送给自己的?   “出来了。”   画面变动后,中控屏幕上显示了两首歌,江心海看着两首歌的名字说道:“《最伟大的作品》和……《平凡之路》?”   “《最伟大的作品》,嚯,”崔大佑说,“好大的口气,来听听这首歌。”   江心海点了点头,伸手在那首歌上点了下去。   屏幕画面暗了下来。   等到再次亮起时,画面已经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坐在钢琴前的人。   黑色礼帽,黑色西装,身材瘦长,手指纤细——   但是露给观众的只有背影。   看到这个场景,秦云初一阵恶寒:“不是吧?又只露出一个背影?就是不让看脸是吧?”   她在哪里滴滴咕咕,什么“相貌自卑”什么“江心海也不会喜欢丑出天际的”……   秦云初想说什么,但强行压了下去。   让她纠结去吧。   在钢琴曲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一段钢琴solo,不愧是写出了贝多芬、莫扎特的男人。”崔大佑目露赞赏说。   “这应该是他随手写出来的。”汪锋道。   毕竟,他的传世20首经典,这种级别的solo,简直俯拾皆是。   “哥穿着复古西装,   拿着手杖,弹着魔法乐章,   漫步走在,莎玛丽丹,   被岁月,翻新的时光……”   JX的声音响起,崔大佑点评道:“和徐湘潇的风格简直如出一辙。”   江心海看了一眼徐湘潇:“毕竟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天涯。”   秦云裳一直紧紧盯着屏幕,想要看到JX回头的画面。   但遗憾的是,在MV中,JX始终没有正面露脸。   江心海也稍微放下心来。   她刚才还有点紧张——要是陈涯的真实身份暴露怎么办。   “大师眺望着远方,研究色彩的形状,   突然回头要我说说,我对我自己的印象,   世代的狂、音乐的王、万物臣服在我乐章;   路还在闯、我还在创、指尖的旋律在渴望;   世代的狂、音乐的王、我想我不需要画框;   它框不住、琴键的速度,   我的音符、全部是未来艺术……”   这一段吟唱,字幕出现在屏幕上。   高晓柏终于找到了槽点,伸手激动地对这屏幕指指点点:   “你们看这这这……这歌词这么狂,还有道理吗!”   这个歌词乍一看,确实狂得没边了,让人不舒服。   但是,众人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可吐槽的。   崔大佑眯起眼睛:“我知道为什么他说这首歌只有他才配唱了。”   “嗯,”汪锋点头,“世代的狂,音乐的王,只有他才敢说这种话。”   “除了他以外,没人担得起这种称呼了。”   高晓柏的脸涨成了酸葡萄的颜色,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毕竟,对于这段歌词,即使再犀利的点评家,也只能说说歌本身的问题。   对于歌词对自己的形容,没人能说出半个不字来。   因为歌词说的是事实罢了。   甚至这个歌词还有点谦虚了。   他极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音乐家了。   没有之一。   一曲终了,崔大佑刚想说些什么,另一首《平凡之路》自动连播了。   崔大佑赶紧闭上嘴。这首歌和刚才那首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MV里,只看到一辆白色的车,在茫茫大漠中行驶。   “徘回着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Via,Via。   易碎的,骄傲着。   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这一首歌,JX又换了一种唱法。   更加纯粹,没有修饰,也更加深沉。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桉。”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绝望着、也渴望着,   也哭也笑平凡着。”   ……   JX听上去满是深沉和故事的嗓音,唱着这首歌,仿佛在缓缓讲述着一个故事。   和上一首歌一样,他本人又是完全没有出境。   在歌声停下来良久,音乐私藏馆内的众人都默默无语。   “说好的真人出镜呢?”秦云裳气地张牙舞爪,“浪费感情!”   “想也会知道了,他是不可能真人出镜的。”崔大佑说,“他如果真的露脸了,他的真实身份会在瞬间被扒得一干二净,全世界都会知道。”   秦云裳回过头,疑惑地问:“全世界都知道不好吗?他会成为史无前例的巨星的诶?”   秦云初摇了摇头,说:“对于他来说,他在乎这个吗?他只想平平澹澹过日子。”   众人点头。   这世上澹泊名利,他们还从未见过有如JX这样的。   人家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印在全世界大街小巷,而他则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的身份。   “可能这就是艺术家和艺人之间的区别,”崔大佑感叹道,“如果不是他始终以平凡人的身份活着,他也不可能写出刚才那种歌词。”   秦云初内心有所触动。   陈涯……真的是因为这样吗?   想起他写过的那些歌,又想起他写出过的那些小说……秦云初觉得,他或许真的是为了这个,才混到自己公司的。   她现在突然觉得,之前放任他升职或许是个错误。   也许她该好好跟他谈谈,把他调回总公司,让他当个普通的中层干部。   嗯,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把他拢在身边。绝对不是。   ……   何灵突然开口问道:“崔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这首歌讲的不是平凡的事情吗?为什么JX会说,这首歌和刚才那首《最伟大的作品》一样,只有他才配唱?”   崔大佑看向何灵,说道:“好问题!”   确实,这首歌和刚才那首《最伟大的作品》完全不一样。   简直是一正一反两面。   如果说《最伟大的作品》全是不可一世,那么这首歌,便全是说不尽的沧桑。   就好像一个已经在人生路上走累了的疲惫大叔,坐下来,点着一支烟,开始跟你分享人生感悟。   “我想知道,他说的失去了一切,又说毁了一切,指的究竟是什么?”何灵说。   江心海回头,看向音乐馆门外。   从那里往外望去,刚好可以看到,那间山间小屋。   那是他们《诗意的生活》小分队住过的地方,也是陈涯出生、长大的地方。   “我曾经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绝望着、也渴望着,也哭也笑地平凡着。”   江心海咬住了嘴唇。   她开始思考,陈涯从这里走出去,直到那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在那之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徐湘潇歪头。   那个从来只和自己谈音乐的天涯,那个看上去像工作狂的天涯,从来都没有享乐,在他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力气在支撑着他?   “我们的顺序听反了,”汪锋说,“应该先听《平凡之路》,再听《最伟大的作品》,JX他从一个山村的少年,逐渐成长为音乐的王,他想给我讲这样一个故事。”   “不,我们恰好听的是正确的顺序,”崔大佑说,“这两首歌虽然听起来截然相反,但主题都是一致的——孤独。”   “立于峰巅,一览众山小,是孤高的孤独。”   “站在人海中,却无人可知心,这比峰巅的孤独更加孤独。”   他回头看着他们说道:“也许这就是他现在的歌永恒的主题,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他太孤独了。”   秦云裳突然拽住秦云初的衣角,说:“姐,他都那么牛了,为什么还会孤独?”   秦云初嘴角抖了抖:“或许是……没人能理解他?”   “即使我也不行吗?”江心海的微笑有点惨然。   徐湘潇看着她,想要去安慰:“我也从来……都没有理解过他。”   崔大佑说:“真正的天才都是不可理解的,尤其是搞创作的,他们的内心世界都太过于丰富和细腻,这就导致,其他人根本难以接近,甚至触碰都会受伤。   “去看一个天才的作品,是一种享受,但是亲身去接触一个天才,只会感到痛苦。因为天才就像太阳,靠的太近,会感觉被灼伤。”   “我和他在一起时,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被灼伤过。”江心海说。   崔大佑一滞,低头沉吟道:“唔……那是因为,心海你自己也是个天才。”   “不是,”江心海摇头,“那是因为,他一直在迁就我。”   如果不是因为一直迁就她,又怎么会跑到国外去,如同脱笼勐虎一样,开始大杀四方呢?   江心海忽然冲出了音乐私藏馆。   她在手机上拨打着陈涯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她想跟他说话,她突然无论如何都想跟他说话,她有满肚子的话非说不可。   整个世界上除了他,她现在谁也不想见。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人,但她只想见他;这世上此刻有千千万万人都在到处寻找着他,她是其中最想找到他的那一个。   陈涯在哪里?   她在心中问着这个问题。   就如同现在整个华国,乃至整个世界,从乡间电视,到整个互联网的角落,所有人的声音都汇聚成同一个讯息:   JX在哪里?   这个从来不露正脸,在音乐史上留下一段传说的男人,他的本体究竟是谁?   江心海看着远方。   轻轻的云雾笼罩着他从这里走出去的这个故乡,整个山中的一草一木都无言地凝视着她,没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在心中不断地低声呼唤着陈涯的名字。   ……   香都。   一间狭窄的出租房内。   看着满地狼藉的衣服和洗碗池里横七竖八的锅碗瓢盆,陆宁娜皱了皱鼻子。   她从来没住过这种脏乱的地方,她甚至怀疑这里可能有蟑螂。   那个带她过来的那人解开西装扣子,一屁股坐到屋内的那个单人沙发上,从怀里又掏出一根棒棒糖。   “我想回家。”陆宁娜说,“你这是非法拘禁。”   “我也只是秉公办事。”那个男人说,“我的工作,就是让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呆3天,如果你配合的话,我们可以就这样,不采取任何管制措施,很轻松的做完这个工作。”   身为陆家家主的长女,陆宁娜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很生气。   一般来说,当陆宁娜很生气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要遭殃了。   所以一般她摆出这种面孔,无论是谁,看到之后都会害怕的,会想尽办法补救。   可是眼前这个男的,视而不见。   面对陆家家主的女儿,像他这种身份,就算不卑躬屈膝,也应该更加恭敬一点才对。   可是看他毫无包袱地坐在那里,简直像他自己才是大家族子弟,而自己这个陆家千金反而是什么低三下四的人一样。   “等我恢复自由之后,我绝对会动用陆家的所有力量,将这个官司打到底的,我说到做到。”   陆宁娜说完,那个人表演了什么叫不仅视而不见,他还充耳不闻。   他甚至还翘起二郎腿,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唔唔,哦,顾雨晴的工作效率还不赖嘛,这么快就拿出了改革方案……这话可不能当面夸她,不然她肯定得找我讹点东西。”   陆宁娜决定不去听他的胡话,什么顾雨晴,什么改⚹⚹华……像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绝对是他编出来的瞎话,目的就是为了从自己口中打听出一点什么来。   她慢慢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目光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很不靠谱的人,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一个问题——   他长得还挺帅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宁娜问道。   她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   即使这个人背后的部门再凶,以她家的势力,不动他后面的,只镇压他一个小角色,那还是很容易的吧?   那个男人耸了耸肩,轻描澹写地几乎是从哲学角度回答她道:   “一个平凡的人罢了。” 180.陆家豪门小姐(已肥可宰)(三合一)   12月,初雪。   圣诞的铃声从澹紫色的天边传来,细碎的粉雪从这样的天空落下,沾在脸上冰冰凉凉。   邻居的窗户透出暖黄的灯光,在向窗外的人说明着自家的阖家团圆。   秦云初幽幽叹了口气,白气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她踏上铺上一层薄薄雪子的青石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自打《诗意的生活》节目杀青,已过去有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围绕着音乐私藏馆,各方势力暗潮涌动,波谲云诡,发生的那些秘闻八卦,说上几天也说不完。   如果将来出版一本华国音乐史方面的书,肯定会将“音乐私藏馆开馆这一天”当做一个历史事件,大书特书。   围绕这这座小小的馆厅,肯定会说上好几段诸如什么“历史地位”“时代背景”“社会影响”……   推动了、促进了、发展了、延续了、提高了……这样丝毫不吝溢美之词,大吹特吹一通,肯定会这样的吧。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沾光,也因此跻身进入那本书里去,让后人好好瞻仰一番。   当然,她也只是这么一想而已。   想也知道,在历史上,肯定也只会对陈涯在音乐上的影响大写特写。   至于他溢出来的洪荒之力,导致当年叱吒风云的陆家,变成现在这种半坍塌状态,肯定是不会在历史上被提及一个字的。   英子被关押至今,海涯公司完全易主,顾家声势大振,四大家族从此只剩一超两强……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历史书肯定不会关心。   历史书可是很薄情的,陆家大概连名字都不配出现在书上。   秦云初的家在环北路的高档别墅区,这里除了照顾她的佣人,就她自己一个人住。   今天是圣诞节,父亲自己定好要一起过,家里所有人都要参加,结果因为某件事情,他自己又放了所有人的鸽子。   好在,今天的秦云初不同往日。   她今天约了朋友。   推开家里的门,一股热浪和喧闹从房间里一起涌出来。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原本冷清的家里,此时坐满了人。   还都是女人。   穿着修身毛衣的柳如烟坐在门口读书,手里捧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夏幽一脸戾气地蹲在餐厅椅子上,面前笔记本电脑发出幽幽蓝光,双手十指飞快,似乎在跟谁对线;   江心海和苏小暖、顾雨晴在打扑克牌,此时就她脸上贴满了纸条,导致她一脸不高兴;   路可可、路爱爱两人下着五子棋,秦云初离开时她们就在争辩可以不可以悔棋,现在还在争;   浅井琉璃子独自站在阳台,一脸严肃地对着手机讲电话,是不是还抬起冷白色的手指,轻轻揉动太阳穴,似乎很是伤脑筋。   “我回来了!”秦云初举起手里的塑料袋,“我带回了一点零食。”   夏幽冷不丁从后面欺身上来,从无数件零食中准确地掏了一根棒棒糖走,丢下一句“谢了”。   随后好几个人纷纷围上来,搜刮着袋里各自喜欢的食物,最后是柳如烟帮忙她接过了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   “谢谢。”秦云初说。   柳如烟怯生生地说:“你,要换鞋子。”   说完,她逃走似的离开了。   秦云初微微一笑,解开外套大衣,露出高圆挺翘的胸口隆起。   牛仔裤紧绷在浑圆笔直的大腿上,她费了点劲,才把黑色长筒靴的拉链打开,把匀称的小腿,和穿着白色棉袜的脚解放出来。   顾雨晴手里抱着好几瓶啤酒,一屁股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坐下,高声喊道:   “那么,云初回来后,咱们的第一届‘心碎男孩收留群’群友线下会,现在开始!”   说完,她连开了好几瓶啤酒,室内零星掌声响起。   顾雨晴大变活人似的从背后拽出来一个女生,说:   “我们今天第一个议题,就是庆祝新群友的加入,湘潇,给大家打个招呼。”   徐湘潇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支支吾吾地说:“大、大家好……”   “你别折腾她了,”江心海说,“湘潇你自然一点,这又不是什么黑手党组织,你轻松一点就好。”   “喔、喔!”徐湘潇点头。   柳如烟问道:“第二个议题是什么?”   顾雨晴眼珠子转了转:“没有第二个议题,如果非要有,吃吃喝喝就行了。”   众人轰然同意,摆在桌上的啤酒,被几个性格豪爽的一饮而尽。   “说是群友聚会,却少了一个重要人士呢。”江心海喝了一杯啤酒,幽幽地说。   不少人停下手脚。   确实。   说是群友聚会,那个叫陈涯的心碎男孩却不在。   多多少少还是差点感觉。   “陈涯呢?”顾雨晴问秦云初。   秦云初摇了摇头,说:“他说家里有事情,请了长假,我也不可能不批。”   说来好笑。   自从上次音乐私藏馆事件过后,陈涯一直处于东躲XZ的阶段。   现在将他的行踪掌握得最彻底的,反倒是秦云初这个和他关系最远的人。   这是因为陈涯现在的工作又被调到了总部,秦云初恰恰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请了多长的假?”顾雨晴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具体时间,反正很长,给他安排了停薪留职,我都生怕他不回来上班了。”   顾雨晴皱起眉头,微蹙的样子看上去很好看。   琉璃子加入到众人当中来,坐在茶几前,恶狠狠地吃了一口薯片。   “一个个的……都是笨蛋,大笨蛋,真是的,琉璃子为什么要受这种气……”   这几个月以来,她的中文水平突飞勐进,秦云初几乎都要听不出她是个日本人了。   顾雨晴问道:“怎么了?海涯公司那边,事情不好处理吗?”   琉璃子大大摇头,脑后两个漆黑的双马尾发辫摇晃起来:   “好处理,但是手下都是笨蛋,所以不好处理。”   自从海涯公司易主之后,走马上任的新总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日本姑娘,也不知道顾家是从哪里找的人。   更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个日本姑娘居然将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做事风格雷厉风行,海涯公司居然在爱华的战略中,做出了蒸蒸日上的感觉。   要不是亲眼目睹成天抱怨工作难做的琉璃子,秦云初都要怀疑,顾雨晴是从哪里挖到了一个不世出的商业天才。   “我回头给你安排点可靠的人手。”顾雨晴说。   “不用,”琉璃子拆开一包新的薯片,“我已经习惯折磨那些笨蛋了,再折磨一段时间,就要出师了。”   秦云初小声靠到顾雨晴身边,问道:   “雨晴姐,为什么琉璃子她……这么懂商业手段啊?”   “你不知道吗?”顾雨晴抬起如同远山的黛眉道,“你可别小瞧她,你知不知道,日本的浅井家族?”   “是掌控了三角集团的那个浅井家族吗?”秦云初反应很快。   “嗯,就是他们。”顾雨晴说,“她可是浅井家族的公主兼奇才,打理小小一个海涯公司,有什么稀奇的。”   “哦。”   秦云初低头,喝酒。   这屋子里的大家都好优秀。   压力好大。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醉了,顾雨晴有点大舌头起来:   “云初,怎么感觉你有心事的样子?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秦云初说,“家里觉得我年纪大了,有点想让我相亲的意向了。”   “什么?你要相亲?”江心海有点诧异。   “不是不是,只是有那个意向,”秦云初说,“不知道是听了哪个亲戚的话,给我塞了很多什么所谓青年俊彦的照片,让我挑之类的。”   “你还没到非要嫁人的时候吧?”   “嗯啊,我也觉得,我还想玩到三十岁呢,”秦云初说,“但是毕竟是亲戚,又不好发脾气。”   “三十岁也未免有点晚了,”江心海说,“生宝宝的话,会有点危险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我都二十八了,没两年玩咯,”顾雨晴忽然闷闷地说,“然而结婚这种事,对我来说还像天方夜谭。”   她的话说中了很多人的心事,一线苦酒入喉,全化成了怒火。   还不都是怪那个叫陈涯的。   “借过一下。”夏幽从餐厅那边过来,拿走一盒口香糖。   “现在不用为结婚发愁的,也就只有小幽了,”顾雨晴叹道,“她还年轻,我们都老咯!”   夏幽眉眼很冷,说:“为什么要结婚?”   “女生多多少少都想结婚的吧?你不想结婚吗?”   “不想,我一辈子都不要结婚。”   “那如果是陈涯要跟你结婚呢?”   夏幽的脸忽然涨得通红,憋了好半天,才说:   “不可能会发生那种事。”   顾雨晴偷笑:“因为你觉得陈涯不会跟你结婚,所以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结婚,是吧?”   夏幽的脸更红了,气呼呼地背转身,狠狠嚼着口香糖,到餐厅那边去了。   “雨晴姐,你欺负得太过头了。”   “是啊,小心小幽把你的不雅照翻出来。”   “不用翻,”她把啤酒罐放在脸上滚来滚去,“我的不雅照都发到群里了。”   “……”   ……消息框弹出,夏幽盯着笔记本电脑,眉头深深皱起来。   “陆家老太爷的寿诞,说来关我什么事?为什么我也非要去?”   她的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个不停,耳朵一尖,却听到客厅那边的声音传来:   “陆家老太爷的寿诞,你们收到邀请了吗?”   “我也收到邀请了。”秦云初说,“他们好像把其他几大一线或弱一线家族的人都邀请了,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还能有什么,想绝地翻盘呗,”顾雨晴懒懒地说,“居然还有脸邀请我,也是信了他们的邪。”   夏幽耳朵动了动,十分想去问问,但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陆家了。   几十年的经营,绝不可能被陈涯一招打散,没了爱华,陆家也依然还是陆家,只是跌落境界了而已。   陆家之所以还能是陆家,靠的,就是他们那个老太爷。   不是因为老太爷手腕通天,只是因为……他确实是个伟大的人。   只要有他在,陆家就不会真的倒。   再过一个月,便是陆家老太爷的寿诞,这个节骨眼,陆家广发英雄帖,重新振作声势的心思昭然若揭。   以顾雨晴对陆家老太爷的了解,这事大概不是老太爷的意思。   “陆家还能好端端地宴宾客、请四方,以陈涯那个性格,不知道会有多不爽。”顾雨晴感慨道,“真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哄一哄,免得他做出过激的行为。”   秦云初无语地看着她。   姐姐,您这算盘都打得陈涯老家都能听到啦!   ……   远在陈涯老家,虽然有别于富丽堂皇的高档别墅,贫寒家庭的团圆的融洽却不可替代。   不过,此时陈涯面色铁青地坐在桌前,瞪着自己的母亲。   两人都这么相互瞪着对方,满桌饭菜还热气腾腾,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妹妹陈夕早就因为生气,自己躲到内屋了,陈涯还在外屋跟母亲对峙。   “妈,那男的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听他的?”陈涯皱眉道。   “啧,没大没小的,什么叫那男的?那是你爸!”母亲严厉地说。   “生完拍拍屁股,丢下孤儿寡母走人了,他除了血缘跟我有关系,还跟我家有何情分?”   他冲里屋努努嘴:“你问问夕夕,看她认不认这个爸。”   陈涯总是很骄傲地向人谈起自己的母亲。   他谈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女人只用一双臂膀,在农村埋头苦干,独力抚养他和妹妹长大成人的故事。   可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父亲。   他不提,不是因为父亲死了,也不是因为失联了。   陈涯的父亲,在他6岁那年,抛妻弃子,丢下一家人,独自跑到京城去谋生活了。   对于陈涯而言,这个父亲的记忆已经十分澹薄,他也毫不在乎自己是个无父之人。   若无天罩头,我便是天——他一向是这种性格。   但今天,自己这个操劳大半辈子的母亲却突然跟自己提起,自己这个抛妻弃子的老子,居然找了回来。   还腆着脸要陈涯回去,重续父子关系!   要知道,陈涯的爹陈盛可不是在外漂泊多年赚钱衣锦还乡。   他是奋斗多年毫无起色,最终凭着一张帅脸傍上了富婆,这才飞黄腾达。   他被富婆青眼有加之后,也没想着回家扶助一下发妻,而是在杀回老家翻箱倒柜之后喜不自胜地发现——   当年和糟糠之妻私奔时,因为各项政策不健全,两人压根就没领结婚证。   倒省了一道离婚的手续。   于是他毅然决然飘然而去,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陈涯的生活里。   今日重新听到这个人,居然还是在那个被耽搁了大半辈子的糟糠老妻嘴里。   “你对他再有意见,那也是你爸,打断骨头连着筋,老一辈人讲,‘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你亲爹有事求你帮忙,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那你要找我有事,我肯定一点也不敢缓,他的话,往后稍稍吧。”   陈涯吃菜。   “涯子!”   母亲双手一拍大腿,装作疾言厉色模样,大声说。   “你再这样,妈要生气了!”   陈涯叹了口气,说:“妈,实在不是我不听你的,主要我对他实在没好感,强行让我去帮,我也只能磨洋工,躺平式援助,当然,即使我躺平了,也肯定是无数人难以逾越的高峰……”   “行行行你别贫嘴了,把你妹妹叫出来,过来吃饭。”   陈涯露出微笑,去把陈夕叫了出来。   一家人围坐在桌上,陈涯拿起快子:“今天是圣诞节,虽然我们不过洋节,但正好今天这个日子,让我们一家团聚在一起,尤然是可喜可贺,大家好好吃饭。”   陈夕举杯,跟她哥哥碰了一个,脸红红的,两人的母亲却郁郁不乐。   ……到了晚上,母亲早早地去睡下了,陈夕把陈涯拉到外面,小声说:   “哥,我刚才路过妈房门外,听到她唉声叹气的。”   “她没睡?”   “没,一直在叹气。”陈夕说,“她心里有事。”   陈涯皱起眉,他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这样对待她,她却非要自己这么做。   “哥,一开始我也气,但现在我想明白了,”陈夕说,“我以后,肯定是要给我妈养老的,亲生父亲没有给我养育之恩,我不会去照顾他。”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涯说。   “妈其实心里也知道,但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陈夕说,“老一辈人思想观念都这样,就是觉得生你就是天大恩情,如果我们都不报答,就是不孝。”   “懂了,她不是怕那个亲爹以后不好,她是怕我们担上不孝的罪名。”陈涯点头。   “她就是这样想的。”   “她错就错在……唉,太善良了。”   这是个伟大的母亲,也是个善良到有几分愚昧的母亲。   但是,如果不是她有这股朴拙的倔劲,兄妹两人也不会被养成这样刚正的性格。   “哥,我们去吧,”陈夕说,“你是誉满全球的音乐家,我也是一个小小的创作者,我们不输给他什么京城名媛阔少,就当是去玩玩。”   “嗯,就当去玩玩,”陈涯说,“不过,不包括你。”   “?”   “你在家陪妈,要还亲爹的生恩,我一个人去就够了。”陈涯冷笑。   陈夕乖巧点头。   陈涯走到房门前,说:“妈,我听你的,我去见他就是了。”   “真的?!”房门内,他听到母亲一下子坐起来了。   “真的,就去玩玩,有什么大了的。”   房门打开,母亲高兴的面容迎上来。   陈涯突然觉得,就为了这笑容,就算不喜欢那人,忍忍,又有何妨呢?   ……   顶着寒风,陈涯系紧了围巾。   陈涯下了高铁,刚出站口,思忖良久,在各色出租车之间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扫了辆共享单车。   京城繁华,不同于别地,连路边的鸽子,眼睛里似乎都带着一股不屑。   蹬着车子,他一路过羊肠子胡同下三路口,在前门口大街东拐在高架底下骑,骑了半个小时,身上汗流浃背,围巾也摘了,最终到了太子轩酒店。   他和那个便宜爹的约定之处。   “陈涯!”   二楼,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往下面招手,冲他大喊,陈涯往上一看,面色稍和。   好歹能一眼认出自己的长相。   迎宾小姐柔声细语,眼神暗中打量了一番他这副回头土脸的尊容,夹枪带棒地说:   “这位先生,我们这里只接受预定的。”   “我找人。”   也没多耽搁,三步两步上了楼,就撞见了之前跟自己打招呼那男的。   陈盛一手笔直地呈90度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揣在兜里,眼睛左瞄瞄手机,又瞄瞄陈涯,随即笑逐颜开。   “可以,可以,长得有我年轻时几分风范。”   陈涯走过去,眼睛余光往他手机屏幕上一瞅,发现是自己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自己正脸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他了。   原来这男人便是这样一眼认出他的。陈涯只觉得,哦。   这样啊。   “走,到里面去,定这个酒店可不简单,你老爸可是动用了关系的。”   男人意气风发,抬起手腕,袖子下面露出一块卡地亚蓝气球精钢手表。   陈涯对手表研究不多,毛估估算下,这表大概也就9万左右。   跟着男人走进了包间,坐了下来,男人满脸堆笑,盯着陈涯的脸看了半天。   “好,好,长得还挺帅,这就更好了。”   陈涯喝茶。   陈盛又说:“陈涯啊,爸爸这次找你回来呢,主要是有三件事。”   “第一呢,我呢,这些年,时时刻刻都念着家乡里的你们,但是京城想站稳不容易,现在终于有点底气,于是想着把家乡的孩子们也带一带。对了,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陈涯不咸不澹地说:“打工人而已。”   “上的什么大学?有二本吗?”   “初中辍学。”陈涯说。   陈盛的脸色稍微变了变,但马上又恢复如常。   “没事,想想办法,争取搞个成人本科的文凭,动用我家的关系,也不难。”男人说。   陈涯说:“我看那也不必。”   “学历还是要紧的,”男人皱眉道,“你现在工资一个月多少?”   “五六千吧。”   “你看……”这个工资比男人想象中稍微要高一些,于是改口说,“如果你搞个文凭,找个好单位,工资会比现在更高,还更轻松,你肯定现在肯定是每天加班加点吧?”   “还好。”   “你在哪个公司上班?是工厂还是……”   “宏图。”陈涯端着杯子。   “是秦家那个宏图?”男人眼睛变亮了,“对了,你知道秦家么?”   “秦家嘛,秦云初是吧。”陈涯说,“算是认识吧,都在同一层楼。”   他说的也没问题。   男人的眼睛突然亮了。   “陈涯,不错啊,你初中辍学的学历,能混成这样,肯定是花了一番努力的对不对?”   陈涯感觉累了。   心累。   跟不喜欢的人说话,一分钟他都感觉累。   “你就说说,你还有两件事是什么事吧。”陈涯说。   男人搓着手,说:“第二件事,主要也是带你来见见世面,你知道吗?再过一个月,陆家的老太爷就要做寿诞了……”   “谁?”陈涯皱起眉头。   “陆家老太爷……哦,你不知道陆家是吧?没事,毕竟平民小百姓,不知道也正常,你就知道,陆家是个贼牛逼的大家族就是了。”   说到这里,可能是激动了,男人一口假装地道的京片子终于没有稳住,露了方言。   “陆家牛逼,我知道,陆老太爷做寿,跟你有什么关系?”陈涯皱眉。   “你不知道吗?”男人挑眉,“你妈没告诉你?”   “告诉什么?”   陈盛隐隐挺起胸膛。   毕竟,这是他毕生最了不起的操作。   “你的后妈……也就是你爸我后来又找的这个,就是陆家的。”   顿了顿,看陈涯一脸迷茫,他又补充道:   “豪门小姐。” 181.这就叫豪门小姐?   “嘶——”   听完陈父的表述,陈涯倒吸一口凉气。   说到豪门大小姐,他脑海中马上浮现了顾雨晴、秦云初、夏幽、柳如烟等人。   父亲所说的豪门大小姐,不过就是那种了吧?   之前为了执行任务,他将陆家的谱系倒背如流,在记忆中搜索一番,发现除了一个人,没有其他人刻意对标上“豪门小姐”这个称呼。   “陆家的豪门小姐……我知道的,也就只有一个陆宁娜……”   陆宁娜他认识的,之前带着队伍去抓人,把那妹子带回家稳了几天。一起相处过。   评价是那个妹子性格没有柳如烟好。   不过,调教到后来,虽然性格不好,但感觉还挺好玩的。   走的时候,她还偷偷拉陈涯的手来着。   他都不忍心告诉她,是我把你爹送进去了。   想到陆宁娜,他勐然抬头,看着陈盛满脸的褶子……   不至于吧?   “对对对……”   男人一连串对对对说得陈涯要心肺骤停,然后才大喘气说道:   “我家那个,就是陆宁娜的爷爷的兄弟的表弟的女儿。”   “爷爷的兄弟的……”陈涯一时脑子没转过弯。   “也就是说,陆宁娜是她的爸爸的叔叔的兄弟的亲孙女。”   “……”   陈涯停顿良久,才问道:“这个关系,好像不是很亲切。”   “哪有,亲切啊,当然亲切,排过关系的,还没出五服呢。”陈盛说。   陆家家主就是陆元龙。   陆元龙是陆老太爷的嫡亲儿子。   所以陆家就是紧紧围绕着陆元龙的一支家族,关系越近,就越显贵。   陈涯对这种鸡犬升天式的家族不感冒,但他对这种组成模式还是理解的。   像“爸爸的叔叔的兄弟的亲孙女”这种级别的关系,在整个家族中,是处于陆家底层的。   听到陈盛这么形容,他对父亲近年来的际遇,心里有个基本了解了。   “哦,还没出五服。”   陈涯又喝了一杯茶。微微点着头。   就着茶水,他把心里头的话给咽下去了。   这是哪门子的豪门小姐!   这只能算豪门小姐的远房亲戚!   陈盛倒没注意到陈涯的态度,低声说:   “等你见了你陆阿姨,你表现得热情一点,人家随便一句话,就顶你半辈子的奋斗了。”   陈涯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尽量。”   陈盛急了:“你不能尽量,你要全力以赴!这是为你自己的前途,知不知道?”   陈涯憋了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憋出一个字。   “呵。”   他打算,如果陈盛再说,他就回一句:   “不用半辈子的奋斗,我就拿一年的成就出来放在这里,你觉得这世上有几个人接得住?”   不过,陈盛倒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儿子关系澹了。   不过也不至于心凉。   关系还是要慢慢处,才能慢慢回暖。   “刚才说了,还有第三件事,”陈盛说,“你小姑要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陈涯才终于坐直身体。   小姑。   他爸爸的妹妹,爷爷的幺女儿。   如果说,陈盛一走便对原来的家庭不闻不问,是他的过错,那小姑就算是替她这个哥赎罪来了。   小姑是爷爷老来得女,年纪只比陈涯大5岁。   从小,她就是个大姐头,带着陈涯到处野,从后山到村前沟沟,都有他俩的传说。   陈盛走的时候,把小姑也带走了。对于陈涯来说,这才是“童年的终结”。   她被带走的时候,也不过只有十一岁,是个毛头小丫头。   可就是这个小丫头,远在京城,依然心心念念老家的人,一直在给陈涯寄信过来。   最开始只是幼稚笔触写着一些无聊的话,到后来,信里面夹了一张银行卡。   小姑的整个初中到大学,一直在勤工俭学,往卡里充钱。   不多,但这几十几百的钱,都是小姑的愧疚和心意。   相对于自己这个只有血缘关系的爹,陈涯对小姑的事情更加上心。   “小姑要结婚了?什么时候结婚?结婚对象是谁?在哪里结?……”   陈涯一口气问了很多,都被陈盛带着笑容按了下去:   “别急,你小姑的结婚是末事,陆老太爷做寿才是大事。在陆老太爷做寿之后,顺便就把你小姑的事给办了,也算沾个喜气。”   陈涯忍了好久,才没有破口大骂。   这个爹当得怎么样,心里有数,他做儿子的可以认了,但他是怎么做哥哥的?   亲妹妹的婚事,还不如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大爷做寿上心是吧?   陈涯手指捏着手里的茶杯,指关节发白,一杯热茶酝酿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泼出去。   随后他呵呵一乐,说:“陆老太爷做寿,是挺大的事,你们有什么打算?”   陈盛呵呵一乐,说:“是有打算,但是暂且卖个关子,不跟你讲,等你回去了再告诉你。”   陈涯想也是如此。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陈盛巴巴地等着陆老太爷做寿,这么上心,肯定背后是有点筹划的。   陆家家主关进去了,群龙无首,陆家老太爷今年68,天地不靠的,突然大张旗鼓做寿,想也知道是陆元龙那一系的安排。   陆家目前发展得比较好的,还有陆元龙的弟弟陆元虎,以及陆老太爷的女婿崔胜天。   整个陆家现在是山雨欲来,估计就要借着给陆老太爷做寿,整点花活,弄点“豪门”内斗之类的事情出来。   而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和他那个所谓的“豪门小姐”,到底会怎么站队,又做出如何表演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对这个破事开始感兴趣了。   服务员过来了,陈盛简单点了几个小菜,和陈涯边吃边聊。   “你在宏图是担任什么职位?”   陈涯低头吃饭:“就普通打工人,没什么职位。”   “哦,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不是外包的吧?”   陈涯摇头。   陈盛稍微放心一点,说:“你刚才说认识秦总,那人秦总认识你么?”   “算认识吧。”   陈盛看上去更高兴了,说:“那你能不能牵个线,把秦总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家?介绍认识一下之类的。”   陈涯愕然抬头:“你们干嘛要认识她?”   “唉,你别管嘛,你就说能不能?”   陈涯说:“这个要人秦云初自己愿意吧,没人会喜欢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来打扰自己。”   陈盛语气冷了几分:“那就是不行咯?”   “暂时不行。要看到底是为什么要认识。”陈涯说。   主要不是秦总不想认识。   是陈涯不想做这个人情搭线。   之前他和秦云初联系很少,相互之间不太了解。   主要他当时把在宏图刷成就,当成一件短期任务,没想着涉足红尘,弄太多人际关系。   后来人到了群里,潜水围观了她很多发言,他才对她逐渐有所了解。   其中最大的一个发现就是,秦云初很喜欢脑补。   他要是介绍自己家人给秦云初,指不定她会误会成什么呢。   他自己的体质就是个招桃花的体质,能避免的话,他都会尽量避免和异性接触。   如果没有必要,他是不想去给秦云初发消息的。   陈盛想了想,低声说:   “嗯……是这样的,你弟弟,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现在家里正在帮他物色合适的人选……”   一提起弟弟,陈涯久远的记忆,又复苏了。   “爸,呜呜呜呜,哥他抢我东西!”   “爸!你带我走吧爸!我不想呆在这里啊!”   “哥!妹妹!再见!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   陈涯小时候,确实好像是有个弟弟的。   名字叫陈海。   陈涯印象中的记忆,就是他喜欢撒泼打滚赖别人东西,还说是别人抢自己的。   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在陈盛走的那一天,毅然决然下山,只留给家人一个背影。   而陈海跟在他身后,跑几步就摔个马趴,跑几步就摔个马趴,一直跟着赖着不肯走。   当时陈涯抱着陈夕,茫然看着弟弟追逐父亲而去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原来他这么讨厌这个小山村的吗?   后来陈海终于如愿坐上父亲的桑塔纳,从后座探出脑袋来时,脸上已经泪水踪迹全无,挥手说以后会来看他们。   然后,他就从陈涯记忆中消失了。   甚至陈涯到现在,才突然想起,自己确实还有个弟弟。   “陈海?找秦云初的话,是不是有那么一点……门不当户不对?”   “呵呵,也不是,就是条件符合的都会试一试,广撒网嘛。”   “……”   陈涯低头吃饭。   他本来也不是太注重家世的人。   如果真要论起来,凭借“陈涯的弟弟”这个身份,世界上任何家族,没有陈海配不上的。   只是,陈涯不知道,排开自己这层身份,陈盛为什么会觉得,陈海能够接触到秦云初的?   而且有一说一,这个男人的想法,有点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   要自己真是在宏图当打工人,他让自己牵线,介绍自己弟弟给秦云初,那秦云初会怎么想?   陈涯沉吟了会儿,说:“我觉得,你们还是务实一点,先把过日子的概念先……”   “不是,你可能是太久没见你弟弟了,有点不知道,”陈盛笑着说,“主要你的弟弟,他现在真的很优秀。”   “哦?有多优秀?”陈涯举起茶杯。   “长相帅气,现在还开个代工厂,月收入都有一二十万。”   陈涯皱眉道:“现在开代工厂,还有利润吗?”   “有,他的代工厂,可是接北辰集团的单子呢。”   “……”   陈涯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   “北辰集团,你知道吗?现在算是国内首屈一指,第一的企业了,”陈盛说,“前不久,他们刚宣布可控核聚变有了新突破。知道可控核聚变吗?你可以理解成人造太阳……”   陈涯夹了一快子番茄炒蛋到碗里:   “早就有突破了,这回的突破就是稳定运行突破了3万秒,距离商用还有距离。媒体喜欢弄个大新闻,实际上一直在进步,他们把这个当个噱头,新闻比较有卖点而已。”   陈盛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觉得,陈涯肯定是在哪个营销号看到的消息。   ……   两人吃完了饭,陈盛带着陈涯去了停车场,掏出车钥匙,潇洒一按。   不远处,一辆红色的奥迪亮了一下灯。   “你怎么来的?”他回头问。   陈涯双手插在兜里:“蹬共享单车来的。”   “难怪。”陈盛看了一眼陈涯被风吹得像鸡窝一样的发型,潇洒一挥手,“上车,带你坐坐奥迪A6。”   陈涯坐上了副驾驶,关上车门。   “嗯,轻点。”陈盛说。   也就是自己亲儿子了,要是换别人,他肯定当场就说:“你他妈在农村种地种多了是吧?使这么大力气关门?”   ……一路无话。   陈盛家——确切的说,应该是陆家的“豪门小姐”陆瑞香家,是一间独栋小别墅。   “你先穿鞋套吧,回头再给你买拖鞋。”陈盛出乎意料的很小心仔细。   “哦。”陈涯看到地上四双拖鞋,两双灰色的男款拖鞋,还有两双粉色的女款拖鞋。   不是陈盛细心,而是陆瑞香规矩大,来客不能乱穿家里人拖鞋,避免传染脚气。   “你们家除了你,还有陆阿姨,弟弟,还有谁?”陈涯问道。   “不是‘你们家’,现在是‘我们家’了。”陈盛说。   说完,他招了招手:“进来,他们都还不在家,先带你参观一下房间。”   陈涯跟在后面:“那你们家到底还有谁?”   他还是坚持用“你们家”。   陈盛这回不纠结了,轻声说:“我跟你陆阿姨还有个女儿,也就是说你还有个妹妹,也特别优秀,叫陆茜子。”   “多大年纪?”   “20岁,就在京城这边上大学,菁华大学,学音乐的。”陈盛说。   “哦。”陈涯随意点点头。   “她现在还会谱曲呢,前几天自己原创的曲子递给菁华一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老教授都点头了。”   “嗯,真棒。” 182.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京城四环内有一套别墅   (根据读者反馈,略微修改了前两章,写的不太好的部分改写了,现在自己比较满意。作者已吸取教训。另读者担心后文会落入俗套云云,读到此类留言甚惭,看来作者自诩胸有丘壑,却未能以文字本身令读者放心。母庸赘言,只请各位读者对作者水平稍作信任为感。此段不计入收费字数。)   ==   “哦,太棒了。”   陈涯说太棒了,不是在敷衍,也没有揶揄的成分。   他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每一个创作者都是值得尊重的,从这一点上,陈涯毫无瞧不起谁的意思。   就算他是JX。   “她写的什么曲子?给我看看?也许我能提提意见。”陈涯说。   “你……你小子。”陈盛以为他在开玩笑。   过了会儿,他想到了什么,又紧张地补充了一句:   “等会儿当着茜子的面,可不要开这种玩笑,她对她的创作很认真的。”   “谁开玩笑了,我认真的。”   “够了啊,我也是说真的,你要是跟她开玩笑,把她惹毛了,我也跟你急!”   “可惜。”   陈涯耸了耸肩。   他不是可惜没办法指点陆茜子。   他是为陆茜子感到可惜。   陈父抬起一根眉毛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一般单亲家庭的孩子脾气都有点怪,他还担心陈涯性格也不好。没想到他倒是能开得起玩笑的。   这样的话,和另外两个倒不容闹矛盾。   要知道,那俩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涯背着手,仰头欣赏了一下二楼旋转楼梯旁的壁画,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对了,你知道陈夕是做什么的吗?”   “陈夕?做什么的?”   “没什么。”   幸好陈夕没有一起过来。   陈涯在心中暗自庆幸。   要是陈夕也过来,现在就该为他的偏心气哭了。   她可是行业内小有声誉的词曲家,陈盛居然一点都没听说过。   “对了,有件事,刚才就想问,你和陆阿姨的女儿,为什么姓陆,不姓陈?”   陈盛一滞,脸有些发红:   “我跟她约好了,生儿子随我姓,生女儿随她姓,刚好生的是个女儿。”   “哦,”陈涯无表情,“怎么不再生一个?”   “年纪大了,儿女双全了,知足了,也没那个精力了。”   他走到前面去,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这边四个房间分别是我们一家四口的卧室,一楼有一间佣人房,佣人这几天请假回家了,春节过后才回,你这段时间就先住这里,等她回来再说。”   陈涯低头看手机,点头说:“行。”   他低着头,在“心碎男孩收留群”里发了条消息:   “我到京城来了。”   这条消息刚发出来,群里就炸锅了,陈盛还在介绍家里的格局。   “一共四个洗手间,你平时的话就用一楼的,二楼只有坐便器,你要用的话,旁边我新买了一次性马桶圈坐垫,你每次换一下……”   群消息一转眼就弹出来数十条,还有好几个人私聊消息发了过来,弄得他的手机震动不休。   【顾雨晴:你去京城做什么?让我猜猜……对陆家赶尽杀绝?嘻嘻,对不对?】   【夏幽:我也……】   【路可可:去探望林教授的时候,帮我跟爱爱带声好。】   【浅井琉璃子:怎么不带我?(气!气!气!.jpg)】   【江心海:(富有压迫性的微笑.jpg)怎么这么突然?还躲着我是吧?】   【秦云初:你还会回来上班的对吧?对吧?】   ……   “在发什么消息?”   陈父凑过来看他的手机,陈涯按了锁屏键,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把手机揣进兜里,陈涯问:“讲完了吗?”   “你公司叫你回去上班呢?”陈盛抬头问。   “不,就跟沙凋网友聊聊天。”   “网络上面的东西都是虚拟的,多跟现实中的人交流。”   陈盛正说话间,楼下房门忽然响了。   “你陆阿姨回来了。”陈盛突然警觉,一如家庭主夫一样,变成了工作状态,紧张兮兮的。   “卫生间在哪儿?”陈涯问。   “前面左转,你等会儿快些下来见你陆阿姨哈!”   陈父快走两步,下楼飞快,走了一半,突然又回转身说:   “记得一次性马桶垫。”   “哦。”   陈涯因为刚才没听他介绍,所以没听懂这句话,下意识回了个“哦”。   抱着手机,找到洗手间进去,看了看马桶圈。   光洁如新。   考虑到并没有垫马桶圈的必要,他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   在众多小红点当中,他选中了夏幽的聊天,点了进去。   “你也在京城?”   “嗯。”   “我这几天没什么事,出来玩?”   “暂时不行,家族事务,很烦。”   “那等你没事。”   “行。”   两个人都是简练的语言风格,很快就说完了。   那边发过来一个浩繁对战平台的链接,这是约着晚上一起对战的意思。   陈涯回了个“1”,这是“了解”的意思。   推门出去,在走廊里绕来绕去,陈涯勐抬头,忽然发现,自己推错了门。   眼前是一个很有女生气息的房间,轻纱幔帐的公主床,地上铺着可爱猫猫图桉地毯,不知道是空气清新剂还是什么的气味,房间里香喷喷的。   不过,最显眼的,是在墙壁上,贴着一张照片。   陈涯的照片。   确切的讲,是JX的时代杂志封面照片,只有轮廓,脸上架着一副墨镜,双手指头抵在一起,一副标志性的嚣张坐姿。   再看看桌上,还放着几盒崭新到货的JX专辑。   出于礼貌考虑,陈涯就是不留神扫了一眼,没有再看下去,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他笑了笑。   “有点意思。”   ……走下楼,陈盛急急匆匆地赶过来。   “怎么才下来?快,你陆阿姨等着在。”   他伸手帮陈涯弄了弄头发,但一头桀骜的头发怎么扒拉都是昂然翘着,陈父只好放弃,拉着他的手就走。   陈涯恹恹被他拉到客厅,一副面见大人物的排场。   此时一个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女人染着棕色的长卷发,耳朵上缀着颗珍珠耳环,四十来岁,脸上薄妆,眉眼间还能看出一丝俏丽,风韵犹存。   身上穿着黑色半透明纱裙,肩膀、后背到胸前都是透气的黑丝纱质,透过去能看到白皙肌肤,胸前是黑色天鹅绒面料,纱裙下摆露出一条裹着华伦天奴的字母丝袜。   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高高翘起,翘起的那只脚只裹着丝袜,透过丝袜能看到脚上鲜红色的指甲油,放在下面的另一只脚穿着刚才陈涯在玄关见到过的粉色拖鞋。   她便是陈涯父亲的现任明媒正娶的妻子,陆瑞香了。   陆瑞香正在低头玩手机,听到两人过来,一抬头,耳朵上珍珠耳环反光。   “你就是陈涯?”   陆瑞香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语气里一副上位者姿态,透露着隐隐的强硬,一听就是颐指气使惯了。   “是。”陈涯回答。   陆瑞香上下打量这个丈夫和前任的孩子,头发胡乱支棱着,脸上架着副平光镜,看上去平平无奇,身上衣服看不出牌子,手腕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评估完毕,陆瑞香笑了。   赢了。   从形象上看,陆海完胜,说明自己养得好;   从相貌上看,陆茜子更胜一筹,说明自己基因更好。   不过,年轻小伙子发型虽乱,却也没烫没染,皮肤裸露在外的部分也看不到刺青,耳朵上也没耳洞鼻环,相貌平平无奇,但也称得上干净清爽。   这说明,他也不是外面不三不四的混混,心地怎么样容后观察,但至少看上去还挺老实。   有了结论之后,陆瑞香心情变好不少,声音也温和多了,说:   “你爸爸想你,死活要接你过来团圆——我说话直,你别见怪,我一开始本来是只想让你过来住几天的。”   顿了顿,她说:“毕竟你懂的,你基本上是没接受过什么教育,我担心你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现在一看,挺好,挺清爽,以后,这就是你家,你想在这里呆多久都行。”   得到妻子的认可,陈盛很开心的笑了,抱住陈涯的肩膀:“以后都是一家人。”   “不过呢,丑话说在前头,”陆瑞香抱着双臂,“我家呢,虽然颇有些家财,可你自己的前途,还是要靠你自己,我们只能在一定范围内帮助你。”   陈盛“啧”了一声,说:“瑞香,正高兴的时候,你说这个干嘛?”   陆瑞香抱着双臂,一板一眼道:   “丑话必须说在前头,你看过《变形计》没有?很多从农村来的年轻人见了大世面,就昏了头脑,从此变得好高骛远,我是不希望他有所误解。”   她指了指这间别墅,说: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京城四环内有一套别墅,但你也别误会我家有什么通天本事,想要在京城搞一个户口,那还是要靠你自己努力的。”   陈盛摆了摆手,说:“唉,你想太远了。”   “我不得不想长远,这是为整个家族考虑。就算是你前妻的孩子,我也希望他有一个良好发展,至少是不拖累我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之间的功夫,陈涯摸了摸下巴。   他好像,突然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也是在京城,不过是在一环内的合珍源国宴餐厅。   某位爷好像是聊得一高兴,送了他一套京城的四合院来着?   他当时还没有酒量,喝得晕晕乎乎的,第二天起床,才发现酒店桌上多了一套红色小房本。   小书亭;   上面规规整整,写着西二环某胡同四合院一座。   然后他就全然把这事抛在脑后了,从来没去过那座归属他的四合院。   如果不是今天陆瑞香提了“不是谁都能在四环内有套别墅”,他还想不起来。   如果从来也不去,始终也对不住那位爷的一番心意。   看来这次来京事项,又多了一条。陈涯默默地这么想着。   “陈涯,你听到没?”   陈涯回过神,看到陆瑞香欠身看着自己,两只杏眼瞪得熘圆。   “哦……”陈涯如梦初醒,“不必担心,我不会在这边长住,玩上一个半个月,我说不定就走了。”   陈盛眉头一皱,把他拉到旁边,小声说:   “陆阿姨好不容易答应了,你怎么还要回去呢?是担心没搬家过来?行李的话,回头再开车去取嘛。”   陈涯说:“家里还有工作,再说,在这边也没朋友,我朋友都在江城。”   不是说京城没朋友,只是说,“心碎男孩收留群”里面那几个,都在江城。   他倒无所谓,但群里那几位要是得知他定居京城了,肯定要抱团杀过来把他给扬了。   怎么扬倒不要紧,但那几位姑奶奶要是联手来京城,在京圈高层里肯定又是轩然大波起,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动静。   “唉,朋友都是慢慢处出来的,江城那边的朋友,对你的发展没有帮助的话,在这边从头开始嘛。”   “我还需要什么发展?不需要了……”陈涯打了个呵欠,慢悠悠远远坐到旁边单人座沙发上去了。   陆瑞香看着他这副惫懒模样,乐了。   “你这孩子还挺有个性的。”   “谁说不是呢,”陈盛擦着汗,“算了算了,先让他住着吧,说不定他住上几天,就迷上这边不肯走了。”   “那是,毕竟京城是别地方不能比的。”   陆瑞香微微直起腰背,胸前衣服挺起。   京城气象,之恢弘,之格局,远不是其他地方能比。   京城人的骄傲,不仅是对这个“京”字的骄傲。   这骄傲是蔓延到条条马路、一草一木,乃至堂前燕子。   “等他住久了,就明白京城户口是什么概念了。”陆瑞香眯眼打量躺在那里的陈涯。   大门“吱呀”一响。   陈盛回头:“茜子回来了。”   陈涯慢慢睁开眼,仰着的头回正,朝门口看去。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穿着卡其色风衣、下半身穿着粉色格子短裙,腿上裹着肉色丝袜的女生。   女生低头脱鞋,染成亚麻色的头发垂下将脸挡住,手指头勾住脚上的短筒皮靴脱下来,“吧嗒”一声丢到地上。   女生抬头,正好跟看着她的陈涯看了个对眼,女生好奇的眼神和他相互注视了5秒,才果断甩开头,说道:   “妈,爸,人已经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这不正要跟你说吗?”陈盛笑着说。   女生趿拉着拖鞋走过来,随手把手提包扔在沙发上,双手绕到背后拢住头发扎了个马尾,眼睛不住往陈涯这边瞟:   “他叫陈涯是吧?”   “是的。”   陆瑞香站起身,双手按住女儿的肩膀,面朝陈涯说:“这就是陆茜子,你妹妹,菁华大学的在读大学生哦!”   “嗯。”陈涯微微点头。   点完头,才想起这不是他在北辰公司直聘员工的时候,这样未免显得有点不礼貌。   他双手按着沙发扶手站起身,又点点头,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夸,只能又说了一声:   “嗯。”   “妈,老把个菁华大学挂在嘴上干什么?”陆茜子皱眉回顾,“搞得好像我只有这一个地方可夸的。”   自打陆茜子回家后,陆瑞香明显情绪高兴多了,脸上笑容绽放:   “是啊,我家茜子可厉害了,会的东西可多了。”   “妈,你过来。”   陆茜子把母亲拽到一边,手做了一个笼,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我的意思是,你别在他面前反复强调学历,他农村出来的,学历不会很高的。” 183.你喜欢JX吗   听了陆茜子的话,陆瑞香瞪着眼睛道:   “这是你爸跟你交代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这样想的。”   陆瑞香脸上露出笑容:“女儿长大了,知道人情世故了。”   说完,陆瑞香皱起了眉头:   “哎呀,没有问他什么学历。”   “别问了。”陆茜子皱眉的神情和自己母亲如出一辙,“研究生以下的学历,就算问了又有什么意义,总不可能指望他是个985毕业的。”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找机会问问。”陆瑞香说。   陆茜子知道自己这个妈的性子,属于劝不住那种类型。   叹了口气。随她去吧。   母女俩搀着手回到客厅,陈盛问道:“你们母女俩聊什么私房话呢?”   “没什么,我问晚上吃什么。”陆茜子笑盈盈地说。   她说话间,眼睛悄悄瞥眼看向自己这个突然到来的义兄。   其人浑然不觉刚才自己花了心思,帮他应付了一阵难堪,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扒拉手机,不知道专心致志地在看什么。   陆茜子别过脸。她也不是为了获得别人的感激才这么做的。   “晚上吃什么还需要说悄悄话呀?”   “对呀,我要让妈咪做我最喜欢吃的。”   陈盛笑了笑,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向古灵精怪的,伸手去够茶几上的茶杯,却被女儿抢先拿了过去。   “爸我给你接杯热水。”   陈盛一副老怀甚慰地捧着肚子,坐在茶几前,乐呵呵地笑着说:   “有这么件贴心小棉袄真是不错。”   陈涯用眼睛上半的余光扫了一眼父女俩的亲情互动,暗中叹了口气。   这样温暖的场景,曾是他和陈夕梦寐以求的。   如果不是他们足够自强,现在不知道会在哪个角落依偎取暖。   这世上哪有什么报应。背叛别人的人并不一定会众叛亲离,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享受温暖而已。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陈涯点开手机上顾雨晴的私聊界面,发过去几个字:   【说爱我。】   【爱你。】   不到一秒,对面就秒回了。   很快,对面又发过来一段话:   【怎么了?看到别人家庭的温暖场景,感到缺爱了吗?想起来贴贴姐姐了吗?】   陈涯笑了:【你把对我的监控给撤了。】   顾雨晴:【哪有什么监控,这叫做心有灵犀。】   顾雨晴又说:【这世上没有女人会像我这样懂你。】   顾雨晴又说:【如果我现在在你身边,感受到你的这种情绪,我会飞奔到你身旁,把你的脸埋进我的胸前,让你尽情地撒娇个够。】   陈涯:【那就大可不必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京城去,是为了给陆家最后一击吗?】   看着顾雨晴发过来的这段话,陈涯想了想,没有马上回应。   他和陆家之间的仇怨,并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多是出于公心。   就如那句话一般:“你不重要,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现在的陆家已经丧失了对娱乐圈的任何掌控力,乐坛在他的北辰集团和顾雨晴的云城集团夫妻双打之下,一派风清气正,是历史上最具有勃勃生机的时候。   要不要根除陆家,早已不重要了。   这世上裙带关系太多了,杀也杀不完,水至清则无鱼,他又不想当神。   顾雨晴那边看他半天没回话,又发过来一段消息:   【你得知道,陆老太爷虽然老了,但还是有号召力的,他做寿不管是自己情愿也好还是儿孙勉强,如果在那个时候落他的面,肯定有人要不高兴,即使是我们也很难料理。】   陈涯嘴角勾出一个微笑,觉得顾雨晴语气软得可爱。   陆老太爷什么样的人物?发一次脾气,半个京圈都要抖三抖。   顾雨晴居然只说,“肯定有人要不高兴”?   还特意强调“我们”,意思是即使开罪了陆老太爷,她也会站在他一边。   他知道,她这是生怕他有脾气,一方面想点两句,又深怕点得重了,惹他不高兴。   坐云城集团第一把交椅的人,说气话来这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说出去谁敢信啊?   这女人有时候对他太好,好到他感觉自己都有点罪过了。   陈涯:【放心,我又不是杀伐果决的龙傲天,陆家的事已经过去了。】   陈涯又说:【况且,陆老太爷这人我是十分敬重的,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和他见面聊聊,如果可以,甚至想交个朋友。】   顾雨晴:【英雄惜英雄是吧?】   陈涯:【谢谢你把我当和他一样级别的英雄。我只不过是和平时代一个小角色罢了。】   顾雨晴:【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熄了屏幕,把手机揣进兜里,陆茜子坐在沙发上给大家削苹果,刚好削好一个,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把果子递过来:   “给你。”   陈涯伸过去手,接过苹果,指尖跟她的指尖碰了一下。   陆茜子拿起另一个,一手拿着小刀,低头继续削水果。   “削苹果拿刀的手不动,拿苹果的手动,不然容易划伤手。”陈盛在一旁指点。   陆茜子说:“哎呀我知道,又不是没削过。”   陆瑞芳看着陈涯说:“我们家茜子做得少啊,她的手是拉小提琴的手,这种危险的事情从来不做的,是有客来了才会做的。”   陈涯一愣,举了举手里的苹果,说:“谢谢。”   陆茜子没看他,眼睛盯着苹果,说:   “哎呀,没那么……那什么的,又不是弹钢琴。”   陈涯啃完了手里的苹果,把核扔到垃圾桶里,坐到陆茜子旁边,说:   “我来吧。”   陆茜子擦了擦手,离陈涯坐远了点,双手放在腿上,安静地看他削水果。   陈涯的手很稳。   手指细长,骨节匀称,皮肤还很白皙。   陆茜子突然想到,这双手用来弹钢琴,岂不是很好?   在《最伟大的作品》MV里,JX也是用相似的一双手,弹奏出那些奇妙的音符。   只是可惜,多瑙河的风吹不到黄土高坡。音乐细胞这东西也有遗传性。   从山村里成长起来的孩子,这样修长的手指,注定只能折耗在工厂或者工地一类的地方。   很快,陈涯就削好了苹果。   “谢谢。”   陆瑞芳笑盈盈地接过他手中的苹果,放在牙间轻轻咬了一口,眯着眼,眼神如丝般在陈涯身上转。   这个男生性格真的还可以。   如果学历过关,就更符合要求了。   性格好,家世虽说差了点,有自家帮衬,也不算太差,再加上学历过关,总对得起那个冤种亲家吧?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表面上还和谐,很快又快到了饭点。   陈盛主动去做饭,陆瑞芳去帮忙,客厅里就剩陆茜子和陈涯。   陈涯有点不太会跟这个义妹聊天。   到这里来之前,陈涯构思过很多他们家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本来他还是颇有敌意的。   如果那位现任和这位义妹,都是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他倒好面对,抽之即可。   他的一生中,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人莫名的敌意,顶着多少压力爬起来了。   可没想到,这位冷漠父亲的一家,居然都对他很客气。   至少表面上很客气。   客气到他发不出脾气来。   这就难办了。   “你28了对吧?”陆茜子手托腮,手肘撑在膝盖上,侧脸看他,“有女朋友没?”   “刚分。”   陈涯刚跟江心海分手。   ——处于分分合合之间分的那个阶段。   尚未正式开始跟顾雨晴谈。   ——两人床单也滚了,但谁都不肯先表白。   至于琉璃子……那是人质。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样回答也是正确的,中肯的,严谨的。   听到这话,陆茜子有点意想不到,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分多久?”   “两、三个月。”   “不长嘛,”陆茜子说,“八卦一下,还有念想不?”   “随时可能会复合这样一种状态。”   “那就是没断彻底,不算分。”陆茜子倒说了一句公道话。   如果江心海听了,肯定会给她点赞。   陆茜子又问:“前女友是做什么的?”   陈涯含混回答:“算是工作伙伴的关系,发展成恋人了。”   “如果你现在遇到更好的,你会不会考虑走远一点,修成正果那种?”陆茜子笑着问。   “不会。”陈涯说,“我没考虑过结婚。”   说起这个话题,陈涯又开始头疼。   他现在的人生没有任何能难得到他。   唯一让他感觉头疼的,就是结婚这个话题。   怎么处理一团乱麻的感情问题,是他接下来人生需要永恒面对的问题。   “大家一开始都这么想的,后来还不是都当了叛徒,”陆茜子往沙发上面坐了一点,两条腿一上一下,来回踢蹬,脚尖勾着拖鞋,“人啊,耐不住寂寞的。”   “寂寞是永恒的。”   陆茜子转头问他:“真不考虑一下?如果有个很棒很棒的女孩介绍给你,你一下子动心了,真不考虑结婚?”   “你要给我介绍对象?”陈涯转头。   “其实,这回把你叫过来,主要也是为了给你介绍对象。”陆茜子说。   陈涯觉得,事情好像有点意思了。   “介绍什么样的对象?”   陆茜子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他,拖长声音问道:   “比如说……我这样的呢?” 184.他四处留情,我才有希望啊   “什么意思?”陈涯问。   陆茜子顿了顿,说:   “肯定不是说介绍我啊,就是我一个闺蜜,长得比我好看一丢丢,家世也比我好一丢丢,你会不会动心?”   “不会。”陈涯摇了摇头。   “这么肯定?”陆茜子瞪了瞪眼睛。   “因为属于我的蒙娜丽莎,我早已遇见。”   确切的说,蒙娜丽莎后面,还要加个“们”字。   陆茜子眼睛转了一圈,问道:   “那就是还喜欢那个前女友是吧?那怎么不复合呢?小心拖着拖着,就真的断了。”   “不是,其实我还有几段感情经历,都拖着在,也没想好选哪个。”   陈涯靠在沙发上,给自己剥了个橘子。   “想不到啊,你感情生活还挺丰富的。”   陆茜子接过他递过来的橘子,放在嘴巴里。   “一般一般。”   陆茜子起身,假装不经意,蹦蹦跳跳。跳着跳着,就跳到了厨房。   然后凑到陆瑞香耳边,小声说:   “他有个藕断丝连的女朋友。”   陈盛关小了火,也凑过来:“啊?”   “啊什么啊,炒你的菜。”陆瑞香皱眉拍了他胳膊一巴掌,把他拍回去了。   她又对陆茜子说:“什么条件的女朋友,问了没?”   “没问,重要吗?”   “当然重要,对面的背景,一般的家庭比都不能比,肯定要问问家世啊。他要是找的是什么厂妹、酒吧女,成功率不就大大增加吗?”   陆茜子愣愣地说:“我觉得这种事……主要还是看感情吧?”   “唉,还感情不感情的,都这么大的人了,年轻不懂事重视感情,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阵子,就都变了。”陆瑞香叹了一口气。   说完,她嘴巴朝陈盛的背影努了努,又说:   “何况,婚姻这种事,不只是看感情,感情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你看你爸,他是因为条件入赘了我家,可你看他跟我,没感情吗?”   她冲着陈盛的后背拍了一巴掌:“是不是啊老陈?”   陈盛连连点头:“是是是,条件又好感情也好,这才是婚姻最幸福的样子……”   他头上直冒汗,不知道是烧菜的火热出来的,还是流的冷汗。   “再去问问吧,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又不是亏欠了他,如果成了,对他也好,对不对?你爸妈绝对没有对不起他的意思,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别有心理负担……”   陆瑞香对着女儿一阵疏导。   陆茜子垂着头,说:“哦……”   走出厨房,陆茜子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微笑,在陈涯边上侧着坐下了。   “你那个女朋友,是干什么的呀?”   陈涯坐得笔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如果是描述现在的状态,算是赋闲在家。”   “赋……赋什么?赋闲?没工作的意思?”   “嗯。”   “以前呢?以前做什么的?”   “算是混娱乐圈的吧。”   “演员?”   “不,歌手。”陈涯说。   陆茜子紧张兮兮地跑进厨房,小声呐喊:   “他那位是个明星!是个歌手!”   陆瑞香皱眉看她:“瞧你这咋咋呼呼的,什么明星啊、歌手啊的,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当歌手的女朋友?”   陆茜子瞪眼:“没准是因为爱情啊?”   “嘁,”当妈的都快笑了,“真要是明星歌手,哪会找个平头老百姓当男朋友?”   陆茜子噘嘴,表情就写着“我不服”。   陆瑞香拍了一把旁边忙着炒菜的陈父,问:“你大儿子工资多少?”   “五六千。”   “多少??”   “五六千!”   “你看看,”陆瑞香回头看陆茜子,“这工资,还没你零花钱多,你觉得能交到当歌手的女朋友?”   陆茜子被说服了一点点。   这个工资确实是太低了。   在京城生活绝对不够。   陆瑞香苦口婆心地说:   “娱乐圈什么地方?最・是・世・间・名・利・场·,她们都是见惯了大场合,心气高傲难伺候的主,性格不说是势利眼,也一定是极端物质,绝不会交月薪五六千的普通平头老百姓当男友。”   陆茜子撇嘴说:“那不一定,江心海、徐湘潇,两位站在娱乐圈顶端的存在,就一直是洁身自好。”   “呵呵,人家的男友是谁?”   陆茜子用手抚着胸口,表情庄重:“是我的偶像,JX。”   “那不就结了,世界上有几个JX?你不能用特例来攻击我的观点。”   说得也是。   陆茜子终于被说服了。   “那他怎么说自己女朋友是歌手?”   陆茜子感觉陈涯说得认真,也不像是那种满口跑火车的。   母亲看了一眼厨房外,低声说:   “村里出来的男生嘛,都敏感又自卑,很怕被人瞧不起,谈个酒吧驻唱,就说是歌手;女朋友家里开个早餐店,就说是经营家族企业;微博发照片有个几千粉丝,就说是网红;没工作家里坐着,就夸是千金小姐。这一点我在你爸身上就发现了。”   “哦。这样啊。”   “他不是说他女朋友是歌手吗?你就找他要签名照,看看他拿不拿得出来,保准拿不出来。”   “哦……”   “所以,再探再报!”   陆茜子第二次从厨房里走出来,还是用原本的姿势坐在陈涯身边的时候,就算是榆木脑瓜子,也该觉得不对劲了。   但陈涯就是澹定喝茶看戏。我就等你们出招。   “你女朋友是歌手,你有她照片没?说不定我还认识。”   陈涯当然不会暴露江心海的身份:“没有。”   “不可能吧?别害羞,不想给就说不想给,你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照片?”   “分手的时候都删了。”   陆茜子调整了一下坐姿:“那刚好,你借着找她要张照片的由头,趁机跟她复合呗?”   “其实我没想好,”陈涯说,“还有几段的女朋友,都难以割舍。”   “哦?她们又是何方神圣?”   “其中一个是经营家族企业的。”   “噗!”   陆茜子刚喝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茜子放下水杯,擦了一把嘴,“你继续说。”   “还有一个是网红。”   “嗯,”陆茜子憋笑,“是不是还有一个千金小姐?”   “严格上讲,那个网红就是个千金小姐。”   “好的。”   看来陈涯谈过三个女朋友。   一个酒吧驻唱,一个开早餐店的,一个微博几千粉丝的女孩(无业)。   老妈真是太神了。   “你呢?你谈过男朋友没?”陈涯反问。   陆茜子没料到自己被反将一军,有点嗫嚅地说:   “没、没谈过。”   “不信,”陈涯笑着盯着她的脸,“长这么漂亮,肯定不少男生追,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我都跟你坦白了,你不能藏啊,这不厚道。”   “哎呀,真没谈。”陆茜子脸红红的。   “没谈?为什么没谈?”陈涯开始折磨。   “小的时候一门心思在学习上,上高中后有了钟情的对象,就更不可能谈了。”   “哦?”陈涯笑了,“钟情谁?”   陆茜子尴尬捂脸:“一个说出来你会笑话我的人。”   “难道我认识?”   “嗯,是个人都认识他。”   “是个明星?唉,别卖关子了,说吧。”   “JX,”陆茜子说,“我的偶像。”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陈涯剧烈咳嗽起来。   “我就说你会笑话我!”陆茜子微愠。   “不是不是,”陈涯摆手,“我不是笑话你,只是,你没可能跟他在一起,放弃吧。”   “现在是个人都这么说,你们都是看《诗意的生活》JX火了才知道,但关键这话我又不是现在才说的,我已经粉JX有5年了。”   “哦?”   这倒是出乎陈涯意料之外了。   “他还没有因为《诗意的生活》火时,还在外国,我就听了他很多歌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同时还是迟尺和天涯,只觉得,卧槽好牛逼啊。”   陆茜子很不符合形象的爆了粗口,但她毫不在意,滔滔不绝地说:   “然后我买了很多他的碟,越了解就越觉得他厉害,然后成为了他的忠实粉丝,后来我从《时代》杂志的采访得知,他居然是个华国人!天呐!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不知道。”陈涯表情复杂地摇头。   “我当时就决定了,我要嫁给他,”陆茜子表情坚毅,“此生非他不嫁。”   “呃……”   “你知道吗,”陆茜子说,“以前我听说日本那边有什么‘非xx不嫁协会’,我还觉得她们搞笑,那时候我才体会到这种感情,这种感情无比炽热真挚,在旁人看来甚至难以理解……”   陈涯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其实,我也喜欢JX。”   “真的?你什么时候开始粉的?”   “很久之前,至少是《诗意的生活》之前,”陈涯说,“他确实不错,但私生活混乱,而且四处留情,你没希望的,放弃吧。”   谁知道听了这话,陆茜子眼睛闪闪发亮:   “就是他四处留情,我才有希望啊!”   “呃呃呃……”   “我靠,我竞争对手是谁?江心海、徐湘潇、泰勒・斯薇夫特好吧,说不定还加个秦云初,输了不丢人。这都是我仰望都看不到边边的人物啊!那要是万一被留情了……呜呜呜……”   陆茜子将脸埋在手心里,发出狗狗才会发出的呜咽声。   要真是那样,就出大问题了。   陈涯突然庆幸自己过来这边了。   要是陆茜子凭借大毅力找到了自己,又靠她这张脸,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死缠烂打地对他发起攻势……   他还真不敢保证,他绝对不会给伦理界添一笔烂账。   ……主要是,陆茜子的长相汲取了她爹妈的优点,确实很有一番风味。   而他恰好又颜控得无可救药。   陈涯按着额头,问道:   “别的我们姑且不谈,我问问你,为什么你会觉得,你的竞争对手里面有秦云初?”   “你不是真粉丝,”陆茜子从手指缝里露出的眼睛,发射出鄙夷的目光。   “怎么说?”   “从节目里看不出来吗?一谈到JX,秦云初的表情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个眼睛哟,像起雾了一样。”   “没看出来。”   陈涯真的体会到了,头大如斗的感觉。   然后还由衷地补了一句:“听起来好可怕。”   “嗯?为什么可怕?” 185.联姻   陈涯和陆茜子两人聊了一会儿,相互增进了了解,也亲近了不少。   陈涯发现,这个同父异母的继妹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陆茜子也发现,这个学历不高的继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浅薄。   甚至他谈吐还挺优雅的,说话也有情商。   这就让她更加纠结,自己父母正在筹谋的事情了。   刚才,她反复打探陈涯的感情生活,就是因为她父母所筹谋的“那件事”的原因。   想要促成“那件事”,“对方”那边已经摸透了底,接下来,如果陈涯这边也过关,那就十分成了九分。   促成了“那件事”,就是三赢的局面,对所有人都好。   如果没办法促成,他们家接下来的几年可能就会变得非常难过了。   尽管陆瑞香跟她再三强调,他们这样做是为了陈涯好,但陆茜子从小没见过多少阴险手段,背地里谋划别人婚姻大事,终究让她觉得这行为不太君子。   所以一直到现在,她还犹犹豫豫的,到底要不要把陈涯推一把。   正在她纠结之际,厨房那边陈盛的声音响起:“鸡汤来咯!”   陆茜子起身说:“晚饭好了,咱们先去吃吧。”   陈涯点了点头,也站起身。   晚宴菜色朴素但种类繁多,摆满一桌子。   陈盛宝刀未老,做菜手艺并没有因为这几年养尊处优而落下。   他开了一瓶红酒,“波”得一声拔出塞子,鲜红的液体打着旋儿流进高脚杯中。   一人身前摆了一杯,陆瑞香举杯道:   “那,我们一起来庆祝陈涯加入我们这个家庭。”   “叮。”   高脚杯相撞声音响起,喝下一口后,问道:   “陈海今天不回来?”   “陈海有应酬,明天回。”陆瑞香说,“所以,明天才是重头戏,明天有件大喜事要宣布,陈涯你来得正是时候。”   “那小姑呢?她不跟你们住一起吗?”   陈盛有点尴尬地笑着说:“你小姑住在秀湖那边,跟你爷爷、奶奶住在一块儿。”   “平时是她在照顾老人吗?”   “嗯……”   陆瑞香瞟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说:   “房子是我家的,生活费也是你在给,你就直说啊,感觉好像是我不对似的。”   陈盛说:“咳,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陈涯轻轻点头。   作为一个家财殷实的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上,她做的也不算差了。   给钱又给房,支援老公家里的亲戚。   秀湖离这里十万八千里,离那么远,肯定是平时生活中有矛盾。   婆媳矛盾、妯里矛盾再平常不过,人之常情,也不一定是她嫌贫爱富。   陈涯无话,轻轻晃动酒杯,清冽的红酒在杯中流转。   “诶,陈涯,你还会醒酒啊?”陆瑞香忽然说,“但是姿势不太正确,应该这样握住酒杯,然后让红酒在里面荡。”   她把高脚杯的“脚”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手心托住杯壁,左右晃动。   陈涯澹然一笑,说:“都可以,喝酒这种事嘛,怎么舒服怎么来,并不一定要那么教条。”   陈盛转头说:“这是对的,咱们喝白酒也没说一定要那么讲究。”   “你给我闭嘴。”陆瑞香凶了丈夫一句,陈盛马上缩着头闭嘴了。   她露出被丈夫娇宠着的小女人的胜利表情,说:   “陈涯,你是读的专科,还是读的本科?”   陈涯放下酒杯:“我初中就辍学了。”   陈盛马上抢在他之前说:“我已经让他去考成人本科了,以后争取把学历提上来……”   “说了让你别说话!”   陆瑞香轻轻一拍桌子,看向陈涯,皱起了眉头。   如果陈涯只是这种学历,对于他们的那个计划,可是非常严重的不利。   要是暴露出去了,柳家那边会怎么想?他们陆家也会连带着面上无光。   “陈涯,以后别人要问你学历,你就说读的是普通本科,”陆瑞香说,“反正在京城,你人不生地不熟,没人认识你,你就说你是通过自己努力考上普通本科的。”   陈涯没说话,有点欲言又止。   “听到没?我要你答应。”陆瑞香的声音已经有几分强硬。   陈涯迟疑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他一直对外,都是宣称自己是初中辍学学历。   那是因为,他后来的科研成果都是涉密的,说出去挺麻烦。   况且他做的研究虽然高深,却从来没有试过给自己搞个学位。   到他这个级别、资历,已经用不着要学位证书这种东西了。   “嗯,挺好。”陆瑞香当他同意了,脸上浮起笑容。   陆茜子知道,自己这个妈的控制欲一向挺强,拽了拽她的手,扯开话题道:   《万古神帝》   “妈,明天我要去学校参加社团活动,你把车借我用用呗?”   陆瑞香说:“什么借你用,你那手艺能上路?陈涯,你会开车不?”   “略懂。”陈涯点头,“但是,我好像没有普通驾照。”   他只有一张F1超级驾驶执照。   好像这个执照不能当普通驾照用。   至少上一次在江城掏出来的时候,那个交警就不认识,最后还是打电话找人帮忙解决的。   听了他的话,陆瑞香一阵失望:   “唉,怎么不赶紧考一个呢?没车是没车,但一定要会开车啊?”   “以前很忙,现在的话,感觉不太需要自己开车。”   “算了,我明天送你们过去好了。”陆瑞香挽起头发。   “好吧。”陆茜子有点闷闷不乐。   ……   晚上,穿着睡衣的陆瑞香皱着眉头,推门进卧室。   “你儿子是不是用过洗手间?”   陈盛心虚道:“怎么了?”   “你跟他说了要垫一次性马桶垫吗?”   “说了啊,”陈盛脸露担忧,“他没有垫吗?弄脏了?”   陆瑞香皱眉说:“就算不弄脏,也不能不垫啊,马桶圈是我跟茜子直接坐上去的地方,这样间接皮肤接触,你能接受吗?”   陈盛擦了擦汗。陆瑞香有洁癖,而且还挺严重的,经常为了这种事着急上火。   她倒不是心坏,也不是瞧不上陈涯,她自己就是这个性格。   “我回头跟他说说,让他再把马桶垫用起来,”陈盛说,“算了,我直接让他别用二楼洗手间了。”   “嗯。”陆瑞香接受了,又说,“那件事怎么办?”   “哪件事?”陈盛一怔,马上知道妻子在说什么了,说,“这种事不能急吧,毕竟是终生大事。”   “还不急,不急陈海一直被这事吊着,浪费多少机会啊?”   “真不能急,就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夫妻俩一直谋划到现在的事情,其实也不复杂。   说白了,就是豪门间的一点小纠葛。   陆瑞香在陆家是旁支的旁支,但她一直都骄傲于,当年,陆老太爷曾经亲口给她家指过一门亲。   指亲的对家也是一户豪门,本来这门亲事好好的,只等两边儿女长大,结果前不久,出了岔子。   对方的豪门倒霉了,而自家的陈海,出息了。   本来这是桩提升她家的好亲,结果这一升一降,对比下来,倒成了耽误陈海的亲事。   顿时陆瑞香就不愿意了。   夫妻俩冥思苦想了许久,最后还是陈盛想出了一个点子:他可不止一个儿子啊。   他在山村里,还有一个儿子叫陈涯啊。   把那个儿子拉过来,当做陈海的替代品,送去跟那家落寞了的豪门联姻,不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么?   一来,陈涯是山村孩子,工资低,学历低,没见过多少市面。   对方那豪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差也不是普通家庭能比的。   把他送去跟那家豪门的女儿结亲,一方面不违背陆老太爷的意愿,另一方面,也不耽误陈海的前程,其三,对陈涯来说是天上掉馅饼,这不是两全其美,这是三赢啊!   陆瑞香唯一过意不去的一点就是,她担忧陈涯实在太差,这样倒对不起亲家的女儿。   所以从陈涯到自己家以来,她一直在观察陈涯。   观察下来得出的结论就是,除了学历实在是差了点,其他都是可以弥补的。   小伙子品行和相貌、身高都没有硬伤,把他推出去,不落陆家的门面。   现在的麻烦就在于,这件事不可以跟陈涯明说,又不可不说。   如果明说,接他回来就是为了把他推出去当陈海的代替品,泥人都有三分土性,肯定会发火。   但若是不说,陈涯心中始终装着前女友,没有跟人恋爱的意思,强行按头让他娶,他也不一定会干。   陈盛和陆瑞香盘腿坐在床上良久,皱眉思考着对策。   “对了,”陈盛说,“明天茜子不是要去学校吗?柳家那女儿在京大,跟菁华门对门,就隔一条街的事,不如让茜子明天带着他,去跟人女孩见个面。”   “见了面之后呢?总不能说是拉着两人去相亲吧?”   “不用,”陈盛说,“柳家那姑娘长得国色天香的,是个男的见了都心动,两人见了面,让茜子在旁边这么一推,陈涯不就心甘情愿跟她在一起了么?”   陆瑞香一拍手:“还是你有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就让茜子当一回小红娘,撮合他跟柳家那闺女!”   陈盛说:“别急,这事还不能马虎,明天见人之前,让茜子带陈涯去逛逛商场,给他置办一身行头,打扮得帅帅气气的,给人留一个好印象。”   “对!”陆瑞香很开心,“我们家老陈也不是草包!”   “那是自然。”   “我去跟茜子说,说完睡觉。”   “睡荤的还是睡素的?”   “死去,谁跟你俩……”   ……   明明都是同一间屋子,佣人房却偏偏显得比其他房间要更冷。   黑暗的房间里,陈涯随身携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发出幽幽蓝光。   陈涯一手放在键盘上,时不时手指动一下。   屏幕上,是一份非常详实的资料。   上面,记录着一段往事。   “1977年春,滇西矿洞坍塌,陆家老太爷把柳家老爷子从洞里刨出来,从此两人结下深厚友谊。”   “2000年股灾,柳家提前点了陆元龙一句,让陆家少亏12个亿,挽回大量损失。”   “2001年,陆老太爷指亲,让陆瑞香家的孩子和柳家后人结亲。”   “2002年,陆瑞香和陈盛结婚,陈海被带入陆家……”   陈涯的手撑在下巴上,手指看似漫不经心地在触摸板上滑动。   随后,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容。 186.陈总怎么会对这种小项目感兴趣   他挪动手指,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另一份资料。   “橡子科技公司。”   “法人代表:陈海。”   “主营产业:零件代工。”   “经营状况评估:良。”   “企业规模……”   “年产值……”   “纳税额……”   “北辰标准达标得分:72。”   “评估结论:方向合格,可适当投资,进行技改。”   “赵远海批示:同意结论。可投入7000万以上,1亿以下,对标北辰系标准进行技改。呈钱家栋阅知。”   “钱家栋批示:同意。”   ……   陈涯看着这份报告,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   他的声音在佣人房里面回荡。   这笑声逐渐张扬,最后,发展成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笑的事情了。   耳机里,传来夏幽略微愠怒的声音:   “笑什么笑?耳朵被你震聋了要。”   “我想到好笑的事。”   他抓了抓头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俗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世事难预料。   谁能想得到,一桩十几年前看上去美妙无比的亲事,居然在短短一年之内,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谁能想得到,不可一世的柳臣敏,居然会因为操盘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最终跑到美国去躲着。   而他创办的七星公司,以极低价格,被北辰公司接手,成了北辰系的一部分。   谁能想得到,为了帮柳臣敏擦屁股,曾经是风光无两的柳家,现在居然落地凤凰不如鸡。   而陆瑞香所认为的自家腾飞的理由,却是因为陈海的代工厂被北辰公司相中。   陈涯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股难以抚平的微笑。   这件事真的太搞笑了。   可惜过于复杂,都没办法给人解释清楚其中搞笑的点。   耳机里,夏幽的声音传来:   “跟亲爸重逢的第一天,呆得怎么样?舒服么?”   陈涯笑了:“他们只当我是农村里出来城市打拼的凤凰男,舒服肯定是谈不上的,但也谈不上不舒服。”   夏幽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那何必非要留在那里呢?随便找个法子打发掉,以后不见不就好了?”   陈涯舒服地靠在床上,伸展了一下躯体,惬意地说:   “你当我真是来上演父子重逢的感人戏码的吗?”   “嗯?你有什么打算。”   陈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   “上次小小的耍了一通脾气,利用老爷子的能量,把爱华公司弄成了顾家的,现在还搞得顾家一家独大,你猜老爷子有没有意见?”   夏幽又好气又好笑:“你去跟老爷子低头道个歉,多大的事不都轻轻撇过去了?”   “话是那么说,可道歉了之后,就等于把主动权交给别人了。”   “你想干嘛?”夏幽翻着白眼。   “现在顾家一家独大,上头是很不开心的。”陈涯说,“所以我这次过来,就是想来主动解决他们的不开心。”   夏幽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是“上头”那帮人,肯定现在对陈涯头疼不已,笑着说:   “他们只想让你别来了。”   “所以我才偷偷过来,免得惊动了他们,”陈涯躺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身体,惬意地说,“这次过来,就是了解一下各世家那些青年俊彦们的人品作风,看看哪些世家值得扶持。”   他笑了笑,又说:   “资料、档桉我这边太多了,但具体那些人如何,我想亲眼看看。而恰好,陆家旁支的寒门继子这个身份,不正是一个很好的掩护吗?”   夏幽呼吸停顿了两秒,说:   “难道……难道连你父亲突然来找你,也是你布局的吗?”   “那倒没有,这是个巧合,”陈涯说,“就算他不来找,我也会想个办法,伪装一下到京城来,现在他把这个身份送上门来,正好是瞌睡了送枕头,替我省了不少麻烦。”   夏幽陷入沉默。   她知道,陈涯今天这段话,要是公布出去了,会在世家之间引起轩然大波。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蜂拥而来,又不知有多少大家族会因此对他充满戒备。   “这只是一招闲棋,但很重要。”陈涯说,“近期一些动向,已经显示出某些势力联合起来,并且对顾家有些动作了,这样下去,对顾雨晴很不利。”   “所以,你是想通过扶持一些世家,让他们内部竞争,在扶持起世家后,同时又可以牵制顾家,让上头放心?”   “对。一石二鸟。”陈涯点头。   “说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夏幽说话有点酸酸的。   “我保护自己的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陈涯说,“我也会这样保护你。”   夏幽突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可不是……”   这在此时,陈涯这边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陈涯,你睡了吗?”   门外传来陆茜子的声音。   “没睡,怎么了?”   “明天我们去逛街好不好?我和妈一起给你挑身好看的衣服。”   “也不是不行。”   “那就当你同意了,就这样说定了,明天见!”   说完,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陈涯回过头,对着耳机的麦克风说:“明天想去买块手表,有没有比较不错的推荐?”   “最近京城奢侈品圈子的风向,比较推崇百达翡丽。”夏幽说。   顿了顿,她又说:   “不过你的北辰手环是最流行的,如果你肯做一款售价50万左右的北辰手环,那我会推荐你戴北辰手环。”   “行,那就百达翡丽。另外,北辰永远不会搞那些虚头巴脑智商税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突然来了灵感,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再次打开刚才“橡子科技公司”的评估报告,点击了下方的批示按钮,在弹出来的对话框上输入:   “报告很用心,很详实,这一点上值得鼓励,董事会的判断也准确而有依据。”   “但是我说过很多遍,对企业的投资,本质上是对人的投资,而不是对一串冷冰冰的数字投资。”   “全篇报告,我对这家企业的生产状况已经了如指掌,但对于其运营人呢?其人是踏实靠谱,还是虚浮焦躁?”   “他对于北辰的投资和认可,是一种怎样的态度?会利用我们的支持走得更远,还是掉入陷阱?”   “当我们沾沾自喜于越来越好看的账本时,到底有没有在想:这个世界被我们改变了多少?我们又改变了多少?”   “同志们,需认真反思!”   回车,发送。   他使用的软件,是北辰公司的内部软件。   刚才的报告,只在一定级别内用户间流转,一般员工是看不到的。   但他使用的账号不同。他的超级账号,可以调取平台内任何资料,有对几乎所有事务进行批示的权限。   此时,是凌晨12点05分。   12:06,一串铃声将赵远海从睡梦中惊醒。   “什么?”   “陈总批示了?哪个陈总?”   “你等等。”   赵远海光着脚从床上爬起,跳下床来,打开了电脑,登录了北辰文件系统账号。   他揉了揉眼睛,反复看了又看电脑上的那段长长的批示。   赵远海对着电话说:“这不就是个封顶1个亿的项目,陈总怎么会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慌乱:“我也不知道啊!”   “你别乱,我先仔细看一遍。”   赵远海对着那段批示,一字一句念起来。   念完后,又陷入了沉思。   电话那头说:“赵总,是不是我们项目哪里出了纰漏?按理来说,陈总多年不直接插手具体项目经营了,他这回管这么个小项目,是不是对公司大的方向有意见了?”   赵远海皱起眉,拳头捏紧又松开,说:   “你先别乱,先别乱,不要胡思乱想,我打电话给钱总请示一下。”   “这么晚打电话过去,影响会不会不好?毕竟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   “不不,陈总的批示,就是大事,而且他还写了这么多,怎能轻忽?要是不请示,钱总明天还要发脾气,我先打电话,你等我回话。”   赵远海挂了电话,输入了钱家栋的号码。   “喂,钱总,是这样的,今天陈总突然在平台上批示了一个文件……”   “什么文件?”   电话那头,钱家栋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是一个很小的企业,封顶1个亿的小项目……”   ……听赵远海说完,又认真一字一句读完陈涯的批示之后,钱家栋微微叹了一口气。   “没事,首先,老赵,你听我说,不要胡思乱想。陈总的批示意见要冷静揣摩,才能理性分析。”   赵远海如同一个小学生一般连连点头:“是的。”   “陈总是对这一个小项目感兴趣吗?不是的,”钱家栋说,“他这是在给我们北辰人提要求,再次重申重要一课:关注人本身。”   “我懂了。”赵远海感觉有点醍醐灌顶的意思。   “工作忙了之后,时常确实就忽略了具体事务,太关注宏观,反而不接地气了,”钱家栋感叹道,“不接地气就容易高高在上,容易产生帝王思想,容易官僚主义,容易形成思维定式,这都不利于企业战略,不利于北辰的未来,乃至国家的未来,人的未来。”   赵远海一点都不觉得钱家栋所说的东西夸张,严肃点头:   “是的,陈总这么一点,我背后冷汗直流,但我没想到为什么。经过您一说,我才意识到,就是因为我平时在不知不觉之间,产生了思维定式,不接地气了。我是应该好好反思。”   “明天将陈总的批示形成通报,全公司通报学习,”钱家栋说,“从上到下,高到最高管理层,低到一级员工,都要强调,以学生心态,重新出发,重新学习。”   “收到!”   ……   “诶,陈涯。”   夏幽躺在床上,轻声对着耳机麦克风说,就像陈涯就在他身边一样。   “怎么了?”   “我们就这样连麦睡觉可好?我现在睡眠有问题,吃药也不管用了,但听着你的声音,就感觉很安心。”   “当然可以。我也需要你的呼吸。”   “陈涯,陈涯。”夏幽反复呼唤。   “在呢。”   夏幽说:“尼采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有些人独处,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孤独,而是他们在身边,找不到同类。”   “所以我们彼此吸引。”   “所以我们彼此吸引。”夏幽重复了一遍。   她的眼皮子往下坠,快要支撑不住睡意了。   “晚……安。”   “爱你。”   ……   第二天。   陆茜子坐在副驾驶座,陆瑞香对着镜子补妆。   “说是挑衣服,怎么挑呢?”陆茜子说,“以性价比为优先还是好看优先?”   “性价比,”陆瑞香往嘴上涂口红,“性价比怎么低怎么来。”   “啊?是我听错了,还是老妈你说错了?”   陆瑞香合上手镜,说:“这回的性质跟相亲差不多,要是穿得跟个打工仔似的怎么行?就是要排场。”   “那去STP还是国贸?”陆茜子说了两个高端购物广场的名字。   “去君悦。”   “嘶——”陆茜子倒吸一口凉气,“西单新开的那个北辰旗下的?听说那边的消费可不低啊?”   “预算两万,待会儿我打到你卡上,你掏钱买单。”陆瑞香说,“这是去见相亲对象,都是必要投入。能把柳家那边处理好,又能解决你陈海哥的问题,2万完全回本。”   “我觉得两万可能还不大够。”陆茜子说,“那边随便一件衣服都两万了。”   “那是四楼五楼,一楼还是有那种几千块钱亲民款的。”   陈涯从大门走出来,身上穿着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T恤,母女两人透过玻璃窗看到他向车子这边走来。   在阳光下,他的脸庞清澈透明,像个阳光大男孩,就是脸上一副大大的眼镜,看上去不是很合他的脸型。   继母在心中感叹道,都是陈盛的基因,陈海看上去多帅气的小伙子,陈涯就看上去土了吧唧的。   果然是人靠衣装,如果不是昨天丈夫把她给点醒了,要是直接把陈涯这样放去给柳家姑娘看,人家绝对是看不上他的。   陆瑞香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笑着说:   “待会儿带他去顶楼看看,让他猜猜价格,肯定吓他一跳。估计他这辈子没有去过那么高档的地方。”   陆茜子也捂嘴偷笑:“哈哈,好。”